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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回首 BY guduyiang (点击:212次)

蓦回首 BY guduy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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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回首 BY guduyiang

1
南方初秋的天气,仍是暑热逼人。
从可容纳四、五十人的心外科会议室里出来,副教授陈蓦林温润俊美的脸上淡淡的,线条优美、厚薄适中的唇紧闭着。
一件普通的白大衣随意的套在他那修长匀称的身上,竟也显得潇洒合体,风度翩翩。
他沉静的听着身边主治医生张庆立、郭大伟、费伟、于远光和同一病房的另一个副教授范朋不平的议论,却没说什么。
"蓦林!"
李晓东清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他是南一病房的副教授,和蓦林是同学也是好友。
李晓东那略深的大眼睛里还冒着怒火,英俊的脸也因气愤而涨红。
他有着和蓦林一样高挑匀称的身材,只是看上去更结实一些。
李晓东快走了几步,赶上陈蓦林。
"你干吗要帮那个不识好歹地家伙承担责任?!" 他生气的说。
"就是,蓦林。那小子太不是东西,若不是你发现的早,只怕病人早就出事了。他闯的祸,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请示过你,推到你身上。"范伟愤愤的说。心里想,下次值班碰上这种人,还得小心了。
"真难为了他脸上的胡子,那么厚的皮,钻出来不容易。"郭大伟笑道。
陈蓦林唇边浮现出一个沉静温和的笑容。
"算了,别那么说。这本是我的责任。再说,讨论的目的也就是希望通过总结经验教训提高水平嘛。"
他那清澈漆黑的眸子坦诚地望着李晓东和大伙。
天鹅绒样的嗓音,清醇柔和,让人如沐春风,顿时心平气和。
"你就是好说话!反正,像他这种人,下次碰到我手里,我是不会像你这样帮他承担!"
李晓东露出了笑容,打了陈蓦林一拳。随后突然想起来:
"对了,晓飞让我告诉你,明天有一个病人要转过来,是个动脉瘤的病人。他刚好在那边会诊,就自作主张地帮你接了。那家伙,只想到你,从来就没想到我这个堂弟也是不错的心外科医生。"
"哦。晓飞今天回来吗?"陈蓦林笑了。
李晓飞是李晓东的堂哥,也是蓦林的好朋友,心内科最年轻的教授。
"晚上到,"李晓东看了一下表,"嗯,快该到了。"
陈蓦林刚想说什么,心外科主任顾一群在后面叫他。
"蓦林,你来一下。"
"好,马上来。"陈蓦林回答道。
李晓东拉住他:
"蓦林,别再把有的没的往自己身上拉。另外,晚上没事吧?咱们去聚聚?"
"好啊。不过别灌酒,我还要修改一下两个学生的论文。"
"知道了,大教授!"李晓东戏虐的笑着。
"切!"陈蓦林也笑了。"少废话了,快去换衣服吧。"
理查德&#8226;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星空》轻轻飘动着。
灯光柔和又不失明亮的大厅里,桌椅错落有致的摆开,半人高的热带植物包围着形成一个个隔间。
当中的地方自然形成了弯曲的小径,让人有一种置身自然的随意轻松。
这里的菜式精致清淡,份量可根据客人的要求增减。
来这的基本是常客,原因很简单,这里僻静,紧邻着高级住宅小区,不是住在这儿的或是有人带来,只怕根本找不到。
老板叫林风,三十出头,是个搞艺术设计的。据说在圈内小有名气,而且路子宽,人脉熟,背景不简单。
李、陈三家都住在这个小区,从这家"绿幽灵"一开张就成了常客。

这时,三个人正等着上菜,李晓东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蓦林,顾老头叫你干什么?"
看着李晓东关心担忧的眼神,陈蓦林温和的笑了。
"没事,顾主任只是提醒我以后谨慎些。还有就是那两个学生论文的事。"
"那就好,这个马海成真不是个东西!"李晓东松了口气。
李晓飞看向陈蓦林:"怎么回事?"
他和李晓东长得很像,只是更加成熟俊逸。
深棕色的眸子晶莹深邃,望着你的时候,会有种让人沉醉的感觉。
1米83的完美身材随意的斜靠在椅子里,却透出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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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1
袅袅娜娜的烟在空中绘出迷离的图案,随后又升腾飘散。
灯光如水,洒在一角的台上,映出那架古董似的钢琴,弹奏者指下的音符流泻出一股悠远的情思,和烟雾缠绕着,让人似梦似幻。
在烟雾中的那张绝色的脸,神情也是迷离的。
安妮动作优雅的又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眼神迷离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人。那是和李晓飞完全不同的类型,温润飘逸,沉静柔和。没有半点张扬和不羁,却给人一种内敛的力量之感,让人不敢小觑。
她清楚的知道,的确不能被这个人的外表欺骗,陈蓦林是她见过的最温和的人了,而事实上这是个在原则问题上绝对不会让步的人。
安妮自嘲的笑了笑,不是应该恨他的吗?为什么会恨不起来呢?她是不是有点犯贱,竟会对自己的对头有那么一点喜欢?陈蓦林还是像四年前一样,让她的一切骄横傲慢疯狂都像雪一样融化在阳光下。现在虽然她已经不再那样狂傲,可几天来的焦急和不安,让她也是有种想发泄的恨怒。可在见到陈蓦林的那一刻起,这些又如退潮般的隐去,有种镇静和安宁的气息从他那里蔓延过来,让人放松。
回想起那时自己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仇恨,竟然被这个人那样柔和的不动声色的挫败了,虽是不甘,可她当时的确也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了。她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在那缥缈的烟圈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
那时,她和李晓飞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想再婚,没人能像李晓飞那样让她难忘。她从不缺少崇拜者,自然也不缺床伴,可那只是床伴而已。她知道李晓飞也没有再婚的打算,他身边的女人不可能进入他的生活,偶尔约会,也只是各取所需。这让她感到平衡,她喜欢这样。
可李晓飞突然之间就决定要去中国,而且竟然一去一年不归。所有的人都不解他为什么这样做,这简直是毫无道理的!她早已放弃无理取闹,改用温柔政策,并没有影响李晓飞的生活,也没有给他太多的烦扰,似乎李晓飞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偶尔,还会同意带儿子一起吃一顿饭。她以为可以这样维持下去,不用特别接近,但也决不会走远,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一个磁场,这个磁场的中心就是儿子。李晓飞对于她来说,已经不能说是爱或夫妻那样的感情,李晓飞对于她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所有,一份她决不愿与人分享的财富,不管这是否是她的一厢情愿。在她安妮的字典里,没有放手这个词,她要的一定要得到,即使弄不到手,也决不会让给任何人,不管为了什么理由。在她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她周围的人也都是奉行着这个法则,从小她受的教育也是这样的。如果想要生存的更好,就必须比别人抓的更牢,抢的更多。
看到李晓飞圣诞节回来,她是欣喜的。可一见面,李晓飞跟她谈的竟是离婚的问题,态度很坚决,即使动用法律的手段。她不明白在这么多年的忍耐之后,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松动,为什么李晓飞竟然不顾一切的要打破这个局面?她想知道为什么,李晓飞不予回答。然后,又那样突然就回了中国。那里到底有什么人或事这样吸引着他?她要弄明白!所以,她动用了私人侦探去调查李晓飞在中国的行踪,终于明白了答案,可这答案让她不能接受,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让她暴怒的想杀人!她,一个出身耶鲁大学,才貌双全的金融界骄女,石榴裙下拜倒无数的帅哥才子款爷,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哼,我就是毁了你,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就是毁了你们李家,也要出这口恶气!于是在李家公布了他的禁忌之恋,然后带走了儿子小宇,这是李晓飞乃至李家两老的死穴。果然,李晓飞放下一切赶回了美国,但他却激怒的不听她的任何言语,执意要把十年前的事情公之于众,动用法律手段解决他们的婚姻。她知道李晓飞是说到做到的,而且,她已经把李家搅得天翻地覆了,愚蠢的把李晓飞逼上了绝路,也把她父亲和一干相关的人置于了身败名裂的边缘。自私和疯狂的本性使她选择了更激烈的手段,差点要了李晓飞的命,愤恨之下,她给陈蓦林打了那个电话。她知道陈蓦林只要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爱李晓飞的话,一定会来美国的。她要一次性的解决,她要亲手毁了他们,决不会让他们如意!
陈蓦林来了,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主动提出见她。在他刚到美国的第二天上午。
她知道陈蓦林的,只是印象不深。当时他在波士顿读研究生,住在学生公寓,李晓飞常去看他,他也常在有空时到李晓飞的医院看手术,李家的人对他很好,可安妮却只见过他一两次,因为他很少到李家做客,安妮也很少回李家。
见到陈蓦林时,她怔了一会,有那么一刻,她也承认李晓飞的选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感到屈辱的。那些私人侦探形容他的语言实在是太苍白了,不足以表达他的美好的万分之一。尤其是他微皱眉头,眼神有点忧郁的神情,竟让人怦然心动。至今她仍能记得当时陈蓦林看到她时,立刻收敛了忧郁,微微一笑,如阳光穿出云层般的明亮,优雅至极的对她伸手示意请坐的样子。他身上传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宁和安静的气息,让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原来准备好的羞辱之词和愤恨的情绪,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瓦解。她没见过这样温和却又山一般沉静内敛的人,在他身边让人能感到安全可靠,身心放松。在他纯净却又通透的目光里,安妮忽然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泄气,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的注视下,她不知为什么说出了一直郁结于胸的委屈,开始是不得已,但并没有真的伤害过李晓飞,一切都只是源于那些该死的政治!她真的爱过李晓飞,一直无法忘怀他们那段激情似火日子,李晓飞每一声温柔的关怀都让她感到沉醉,每一缕表情都能让她目不转睛,每一个动作都能激起她的热情,每一次激情都是那么完美,她不知道还有谁能让她再次体会到这些。
现在她并不想怎样,只是希望能这样维持着,给儿子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
陈蓦林静静的听着,乌晶流彩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最后他点头,用那清醇柔和的声音平静的道出了他决定和李晓飞分手的消息。安妮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陈蓦林再次证实,她才想起问为什么?陈蓦林的回答让她迷惑,也让她不能理解。他那纯净的眼神中,流转着动人的光彩,脸上的微笑让人想起醉人的春风。他清晰的、缓缓的说:
“知道吗,这个世上还有一种爱,叫放手。”
安妮彻底的呆住了。她没听说过。她不能明白那样的爱意味着什么,爱,为什么要放弃?
“让你爱的人生活在痛苦里,让他在你的爱里窒息、憔悴、抑郁终生,你能感到幸福吗?我不能。所以,我选择了放手。如果真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无拘无束的幸福。”
安妮再次的震惊了。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蓦林打开了一扇门,让她看到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让她见识了另一种情怀,让她在疗养院里用很长的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然而,陈蓦林随后的话,又让她回到现实,陈蓦林那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她,温和的说以后不可再伤害李晓飞,对于这次的车祸,他有可以让她上法庭的证据。如果开庭,那一切的过往将不会再是秘密。但只要她不再做伤害李晓飞的事,这些都可以不追究。
陈蓦林动作优雅的把两盘磁带和一叠调查报告以及照片放到安妮面前,安妮翻看了一下,资料是肇事司机的口述,以及参与人的口述。照片是她和肇事司机见面的照片,虽然角度和清晰度都不算好,但能看清楚人物。一盘磁带是他们商量报酬的对话,该死!没想到那个看上去粗俗没头脑的人,竟然还留了这样一手!真该让他彻底消失!另一盘磁带就是安妮打给陈蓦林的录音电话。
看着陈蓦林冷静沉寂的眼神,安妮打了个冷颤,她明白了,这个人也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他可以为了李晓飞做任何事,那些材料她相信不是陈蓦林在这几天时间内能弄到的,一定是有人帮着他。她想起了那次李晓飞被绑架又被神秘解救的事,李晓飞从没告诉过她是谁干的。陈蓦林胸有成竹的姿态,让她了然,这绝对不是几句空话的威胁,只是悬崖边上的一个警示,再走一步,将是万丈深渊。她知道,她彻底的输给了这个放开了李晓飞的人。她这辈子也无法再得到李晓飞了。可她不甘心!
如果,她当年能听懂,能明白陈蓦林的话,能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疯狂,也许,不至于这样。
现在,她想要的只是能定期的看看孩子。这个愿望,也许只有通过陈蓦林能实现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他能做到,可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陈蓦林看着眼前美貌依旧,略带了一些沧桑的安妮,她眼神中的那种疯狂消失了,为一种安静和迷离替代。他大致猜出了安妮找他的原因,嘴角微微的一挑,神情淡定的喝着茶,并不催她说。终于,安妮按熄了烟,迟疑的开口:
“我,原谅我的冒昧。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儿子。你能帮帮我吗?”
她那深绿色的眼睛直视着陈蓦林,随后又垂下了眼睑。
她把儿子作为要挟李晓飞的砝码,却忽略了儿子的感受,她从小就很少跟儿子在一起,孩子一直是在李晓飞和爷爷奶奶那里,尤其是爷爷奶奶因为内疚,疼爱这个孙子到宠溺的地步。安妮心情不好,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六岁的小宇很快就吵着要回家,回爷爷奶奶的家。她想尽了办法,三个月的时间,她几乎用光了所有的智慧和耐心,小宇就是不肯再跟她住。终于有一天,再次的因为小宇不肯吃她叫来的外卖,也不肯去外面吃饭,只要回爷爷奶奶家时,安妮忍无可忍的把他一个人扔在了房间里,想让他安静下来再跟他说。一个儿时的闺密来电话,两人说到感情问题,安妮心情郁闷,闺密提议去血拼一下可以改善一点心情。安妮欣然同意,却忘了关在房间里的小宇。小宇因害怕、饥饿,在她走后不久就开始不停的叫喊妈妈,最后放声大哭,邻居发现后,拨打了119。等她血拼完了,碰上一群朋友又去酒吧、夜总会疯玩到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到家,开门迎接她的是愤怒的李晓飞和警察。安妮面对着警察的质询,无话可说。李晓飞带走了儿子,很快就通知她,要么上法庭,要么协议离婚,放弃孩子的监护权。她父亲也劝她协议离婚,她知道那只是为了他的利益。这就是她的父亲!在他眼里,除了那些该死的政治和处心积虑的算计,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他所谓的大局,她就可以被牺牲,被利用。她的幸福、她的生活就可以被践踏,被摆布!她恨他!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她在和父亲的激烈争吵中,情绪失控的开枪打伤了他。因精神原因免于刑事处罚,却失去了儿子的监护权。李晓飞和她离婚成功。
她把医生证明放到桌上,看着陈蓦林,陈蓦林拿起来,看了一下,轻叹了一声。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你想过怎么面对小宇吗?”
安妮怔了怔低下头,她没想过,她只知道她想见孩子,她还没习惯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悔恨突然像万只虫子般,一起狠狠的咬着她的心。
看着她痛苦的绞住双手,眼泪滑下脸颊,陈蓦林在心里摇头,一丝怜悯悄然升起。这个曾经狂傲自私到让人厌恶的人,现在已经尝到了自己酿下的苦酒,生活在痛苦中。
“也许你应该耐心一些,小宇已经十岁,懂事了。他一旦想明白了,也许就会原谅你了。”
“那还要多久?我,我很想现在见见他。就是远远的看看也好,我不跟他说话,只是看看他,看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有多高了,生活的是不是好。我……”
安妮捂住脸低声的哭了起来。她两年前从疗养院出院后,很是荒唐了一阵子,等一切都让她开始厌烦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想着那个人和儿子。于是辗转打听到李晓飞和陈蓦林在加拿大的住处,守候了几天,却一直没见到儿子,也没见到李晓飞。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陈蓦林,约他见面。
“小宇很好。他很聪明,学习很优秀,也很懂事。已经快超过我的肩膀了。”
陈蓦林微笑着说,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安妮咬了一下嘴唇,那是她的儿子,却只能从别人嘴里知道情况,她的心绞痛着,一股嫉恨像毒草一样不受控制的蔓延。
“那么,……CHENEY在哪里?为什么没看到他?还有ALAN,他们不是跟你住在一起的吗?”
陈蓦林眯了一下眼睛,他知道安妮口中的CHENEY就是小宇,ALAN是李晓飞。
“他们出去旅游了。”
陈蓦林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四周,这是高级会员制的会馆,大多数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微微一笑,看着安妮。
“你安排好了住宿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谢谢。我希望你能帮我,我真的只想见见儿子,请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他的。DANIEL,请你相信我,帮帮我。”
“安妮,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请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明白。请你试一试好吗?”
看着那双恳求的眼睛,陈蓦林叹了一声,他好像无法拒绝。

2、
李晓飞握着手机,眉头拧在了一起。看了一眼坐在地板上的儿子,他正快乐的摆弄着带给陈蓦林的礼物,李晓飞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拒绝?我是不会让她见到小宇的!小宇也不会见她的,她的行为让小宇受的伤害太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对不起,晓飞。可,好吧,这事等你们回来再说吧。路上小心,慢点开车。”
李晓飞深呼吸几下,平息了怒火。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纠缠!当年她做的那么绝,现在又想来搅扰他的生活,真让人无法忍受!蓦林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不知道记仇,真是天生的脾气,教也教不会。还是快点回家,那个女人在他附近,真让人不放心。
唉,真的太想他了,有两个礼拜没见,好像过了两百年一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陈蓦林催他趁小宇暑假,让他们父子回家看看两年多没见的老爷子和想孙子都想疯了的奶奶,今年又是。老头子到现在还不让蓦林进门,蓦林倒是不计较,还一个劲的为他们着想。若不是怕蓦林不高兴,他才不会回去呢。哼,依着他的脾气,不承认蓦林,就不回去,看你们怎么办。去年干脆把总公司也搬加拿大来了。
不过,蓦林也是对的。毕竟是自己的父母,纵有再多的怨,也抵不过养育之恩。母亲和父亲还是爱他的,虽然父亲的爱是自私了点。
母亲一生胆小怕事,对他们父子的事,从来不置一言,只知道竭心尽力的照顾他们。当年,如果没有母亲的精心照料,他不可能那么快的恢复,如果没有母亲接过小宇一起住,照顾小宇的生活,他不可能那样全力以赴的接手父亲的公司,同时还兼任中国的职位。想到母亲,他忍不住就会回忆到那些往事。
当从邮件里得知陈蓦林要结束他们的关系的那晚,他冲动的直奔飞机场,要马上赶到中国,找陈蓦林当面问个明白,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才不信陈蓦林信上的那些话,陈蓦林的心他能不知道吗?这个总是不拿自己当回事的人,只顾了别人的感受的人,他真想揍他一顿!然后把他绑也绑到自己身边来!
闻讯赶来的姐姐李晓鸣拦住了他。李晓鸣的话,让他痛苦的清醒。
“陈蓦林爱你太深,所以离开。你若是能看看他离开时的样子,就明白这样去找他什么也解决不了,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吧?”
李晓飞当然明白,他太了解陈蓦林的性格了。他知道陈蓦林的良苦用心,知道陈蓦林把他的安危看的比什么都重,不想让他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和危险,从他不顾一切的告诉了他父母,进而取得他们的帮助就能知道,陈蓦林认为这是唯一能帮上他的办法了。另一方面,别说这里关系到的人都是陈蓦林不能忽视的,就算只是为了小宇,陈蓦林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可是,他的心陈蓦林就不管了吗?让他一个人这样孤零零的受煎熬,陈蓦林就能忍下心了吗?就不能耐心点,对他有信心点,相信他一定能解决问题吗?李晓飞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该死的傻小孩、笨小孩!
李晓飞什么都明白,可就是气不过,恨得只想找人打架,被李晓鸣硬拖进车里坐定后,才冷静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先解决这些羁绊。他决心好好的、彻底的解决。
也许是心情极差影响了免疫系统吧,从机场回来,他竟然得了重感冒,一直不好,并发了心肌炎。病痛中的人都是很脆弱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痛苦超过身体千百倍。住院期间,他无数次的想给陈蓦林打电话,或发个邮件。有几次他难受极了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抓起手机却又按不下去,又能怎么样呢?这只会让那个温柔的人痛苦的,他不可能再来,却又得担心的要死,折磨他一个就够了,不要折磨两个了。万一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还不如不让陈蓦林知道的好,至少,能让陈蓦林以为是他也冷了心,不想再联系,陈蓦林后半生也能过得安稳。他一再关照李晓东、林风他们,不许告诉陈蓦林他的情况。太想陈蓦林的时候,李晓飞便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想象着他那无微不至的照顾。那时只有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有一回他看到母亲在悄悄的流泪。
“妈,我这不是好起来了吗?不要这样担心。”
“哦,不是。我只是,只是想,你一定非要那个叫蓦林的男孩子吗?”
母亲抹了抹泪,期望的看着他。李晓飞扬起眉头看着母亲,他想他已经很久都没提过陈蓦林了,他们也都知道他和陈蓦林分手了。
“你睡着的时候,还有高烧昏迷的时候,一直会叫他的名字。”
李晓飞闭了一下眼睛,原来是这样。他摇摇头,不想说什么。对母亲他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抱歉,她是那样的柔弱,本应该养尊处优的生活,可总是要承担这么多的担忧和伤心,他一直是母亲的骄傲,可又让她这样失望。
“妈,不要为我的事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知道。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只是别太犟、太为难自己好吗?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妈都不会反对。可你,也要顾及一点你父亲的感受,别让他太难堪。”
“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来,让我拥抱一下,这么多日子,把你累坏了吧?”
他完全恢复后,同意了父亲的提议,开始接管公司,条件是父亲不能过问他的私生活,他跟谁在一起。
父亲的条件是,他必须先管理好公司,并发扬光大,让他看到他的成绩和管理能力。不然决不会同意他的条件。
李晓飞暗自点头:行,这是第一步,只要有这样的条件,就说明父亲是想开了一点,他和陈蓦林的事只是早晚的问题了。他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父亲的要求的,他有这个自信。
他投入了全力,熟悉进而掌控一个千头万绪的大公司,并不是轻松的事。维持现状也许不算太难,要有新的发展就不容易了,何况他定期的还要回中国完成自己的客座教授的任务。本可以辞了的,但他不要,他要知道陈蓦林的点点滴滴,虽没时间,也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看他,可只要知道他的情况就好,能靠近他一点也好。还有那个满是陈蓦林痕迹的“田园”小窝。每回他都要去一次,在那里留涟忘返,抚摸着他们共同拥有的东西,回忆着在一起的甜蜜。这也是他能坚持下来的动力。
有几回他都忍不住想放下一切,赶去那个地图上也找不到名字的地方,去看看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哪怕只有片刻的凝视。可老天总是像开玩笑一样的阻止了他。
第一次,是安妮把小宇关在房间里。接到电话,他退了机票直接冲到安妮的住处,接回了儿子。看着儿子惊吓过度,瘦了很多的小脸,他真恨不得杀了安妮!随后就是和她拉锯式的谈判,直拖了三个月,因为她的失控,给了他绝好的机会,彻底的摆脱了这段婚姻。
第二次,是父亲再次的发作脑溢血。看着他痛苦苍老的面容,李晓飞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警告,他不能再无视父亲的感受,否则将终生都会生活在愧疚之中。他必须做的更好,这样既是给父亲一个交代,也给陈蓦林一个保证,他李晓飞是值得信赖的人!是个有担待的人!
第三次,是林风。他跟黎思源来美国,黎思源因为太忙,没时间陪他,打电话给李晓飞,请他帮忙陪林风玩玩。他能说什么呢,只好答应。林风常跟陈蓦林通话,告诉了他一些他不知道的陈蓦林的事,还说到了那段关于家和爱的“语录”,发起谈话的无巧不巧的正是林风,他没用原来的网名,当时只是一时兴起,用了一个“洛洛”的名字。而陈蓦林一直用的网名林风是知道的。这让李晓飞完全明白了陈蓦林的心,那个傻孩子,苦了自己不说,还让他一起受罪,到时候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反正,他现在已经有了可以让父亲闭嘴的资本,父亲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只要不带回家,他不管。
于是有了那次新加坡的“邂逅”。
再度的拥抱着思念已久的人儿,再次凝视着刻骨铭心的容颜,他觉得这一生别无所求了。他要把这份心意告诉陈蓦林,要让他知道,李晓飞也是陈蓦林的!陈蓦林也是李晓飞的唯一!
呵呵,现在又有了那种感觉,这个家伙,定是对他施了什么魔法,让他如此的眷恋。
门一打开,小宇就像一只小鹿一样直接冲进了陈蓦林的怀里。
“Daniel!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呵呵,想了呀。让我看看,哇,又长高了!更帅了!”
“真的?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帅。”
小宇抱住陈蓦林,腻在他怀里不出来。又勾住脖子亲着他的脸颊。陈蓦林抬眼看看李晓飞,无可奈何的笑着。李晓飞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冲他挥挥拳头。
“小宇,一路上还好吗?饿不饿?我去给你们把饭热好吧。”
“不要,不要。让Terry或者老爸去热。Daniel,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Terry回去了,爸爸也累了,一路上开了十个小时的车呢,一定累坏了。好了,快去洗澡,今天我给你们做的菜,是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骨,还有烤鸡。”
陈蓦林宠溺的拍拍小宇的背,温润的笑着说。小宇欢呼了一声,马上听话的松开了手,转身上楼进了浴室。
“你也去洗洗吧,累坏了吧?”
陈蓦林转向刚放好东西的李晓飞。李晓飞勾起嘴角走过来,一把把他也拉上了楼,进了卧室,关上门就狠狠的吻住他。
“别,别。小宇……嗯……,等等,嗯,晓飞……”
李晓飞感到陈蓦林渐渐的软了下来,他得意的笑了,放开陈蓦林,微有些喘的说:
“快说为什么要背着我见那个女人,还敢答应她的要求!”
他的措辞让陈蓦林皱了一下眉头,抿住了嘴唇。李晓飞马上投降,他知道这是陈蓦林要生气了的前兆。
“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的。我真的很讨厌她又来打搅我们,破坏我的好心情。……嗯,想死你了。”
他把手伸进陈蓦林的衣服,急切而不失温柔的抚摸着,真想现在就做。陈蓦林抓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就知道这样,也不怕带坏了小宇。先去洗澡,吃完饭再说。”
李晓飞心有不甘,可又不敢不听,委委曲曲的说:
“那,好吧。晚上要的哦。”
“嗯。”
陈蓦林转开了眼睛,已经这许多年了,他还是会在说出这种事上羞涩,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晓飞爱极了他的这种神态,笑着又想蠢动一下,陈蓦林及时的开门闪了出去。李晓飞笑着倒在床上,随后又马上爬起来去了浴室。
吃完饭,陈蓦林陪着小宇看电视,听他一时嘻嘻哈哈的说着到爷爷奶奶家的事,一时又大惊小怪的评论着正在播放的动画片,看到有亲吻的画面,又攀住陈蓦林乱亲一通。陈蓦林忙把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家伙摘下来,放到沙发里,笑着说不可以这样,小宇噘起嘴,干脆坐到他怀里,扬起那张绝色的小脸,瞪着那双酷似李晓飞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他。陈蓦林也直视着他,微微笑着,坚定的摇摇头。小宇泄气的倒在他怀里,每次他都不能赢,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陈蓦林都不会妥协的,他不会骂他,可也决不会同意他认为不对的事。若是换了别人,包括老爸,只要他用无辜的表情看着他们,流露出一点委屈的眼神,准定无往不胜的。可陈蓦林不吃这套,也只有陈蓦林能让他小宇服气,谁让他长得那样好看又那样有本事呢,他的问题总是难不到陈蓦林。转念之间,小宇想到一个问题:
“Daniel,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会跟女人结婚,然后离开我们吗?”
“你希望我这样吗?”
“我如果说,不希望你结婚,不要你离开,你会同意吗?”
“为什么要这样希望呢?”
“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能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好的,我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的。”
“真的?你不能食言!”
“真的,我一定不会食言的。行了,该去睡觉了。”
陈蓦林拍拍他,小宇开心的笑着站起来,又拖了陈蓦林说:
“Daniel,陪我一会好不好?”
“好。我们今天可以讲一个故事,读三页书。”
李晓飞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是在爷爷奶奶家听到的只言片语让小宇不安了。
从两年多前见到陈蓦林起,小宇就特别的喜欢缠住他,陈蓦林脾气温和,又有耐心,他可以跟他一起玩他们的游戏,可以跟他一起看动画片,可以津津有味地听他谈论学校里的事,可以帮他出主意对付那些想欺负他的大孩子,可以在晚上睡前陪着他讲故事,读小说。不厌其烦的听他幼稚的评论和充大人的装酷。每样陈蓦林都能带着他玩的更好更出色,在小宇心目中,陈蓦林就是No.1。
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也注意到了这点,小宇口口声声的离不开Daniel这,Daniel那,爷爷赌气似的说了一句Daniel以后也许会和女人结婚,然后离开的,让小宇郁闷了半天。这会儿小宇放心了,陈蓦林从来说一不二。
嘿嘿,说一不二。李晓飞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回房间等着那个从不食言的人了。躺在床上,他开始想安妮这回找来到底想干什么?她的个性李晓飞很了解,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但不管她想干什么,这回她都别想得逞,迁就了一次,没有第二次!现在的李晓飞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就能摆平她和她父亲之流!不信就试试!
有点迷糊的时候,陈蓦林进来了。他快速的冲澡、洗漱了一下,关了灯,躺到了李晓飞身边。李晓飞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身边的爱人,那个比月光还要皎洁清朗的人,细细的开始吻着他。陈蓦林回吻着,舒展开身体,配合着李晓飞脱去衣服。激情上来的时候,李晓飞笑着喘着说:
“我累了,为我服务吧。”
陈蓦林低低的笑起来,翻身压住他,柔和的吻着他的敏感点,快意像潺潺流水般的掠过他的全身,渐渐的涌起波澜,他忍不住的低声叫起来,感到陈蓦林缓缓的进入了他,推动着那荡漾的春潮,卷过他的每一寸神经,将一切感觉都冲散了,只留下了快乐。终于,那波涛突然的高高涌起,瞬间将他带入了顶峰!在一片白色的光环中他触摸到了温柔的春天,融进了芬芳的海洋,化为舒展的白云,轻轻的飘在碧海蓝天中。另一块云正覆盖着他,挡住了灼热的阳光,只留下温暖明媚,他抓紧那片云,紧紧的贴在一起,融为一体。
他真的很累了,听凭陈蓦林的摆布,又洗了澡,回到床上便睡着了。他已经胸有成竹,不怕任何人来搅扰。谁也别想再动他最在意的两个人!

3
安妮再次面对着这个曾让她神魂颠倒,又爱又恨的男人时,发觉几年不见,他的样貌几乎没变,而且愈发的英俊潇洒,气度中却有着前所未见的大气、威严,那是一种大权在握,神闲气定的从容和冷峻。她印象中那个聪明睿智的小伙子,虽也从容镇定,但却少了一点历练的厚实,多了一分年轻的热情。而现在,他被她间接的推入了那个她熟悉又痛恨的商界,经过四年的磨练、拼杀,加上他原来就有的优势,已将他打磨的精锐强悍,完全蜕变成了一个更加沉稳干练、叱诧风云的商界精英,一个让她感到陌生的王者般的男人。那个曾让她燃烧起全部激情的李晓飞不见了。
世事真是难料。
安妮失望的闭了一下眼睛,叹出一口气,声音有点哑的说:
“好久不见了,Alan。你们这几年生活的好吗?”
李晓飞看到她,没有她预想中的激动或愤怒,他神色平静冷淡,甚至连一丝厌烦不耐的表情都没有,却冰冷的让人打颤,虽然还没开口,却有种让人感到压迫的凌厉。
“承蒙关心。我们过得很好。请直说你的来意吧。”
李晓飞对她说话仍是单刀直入,让安妮松了口气,他这一点没变,不喜欢绕圈子,有话直接说。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四年没见到的Cheney。我非常想他。”
“哦。不过,我不认为Cheney会见你的。”
李晓飞看着安妮的眼睛,淡淡的说。安妮勉强笑了笑,手指不安的摆弄着烟盒。
“为什么?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告诉他我很想他,也很爱他。那时候,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只是希望他能留在我身边。并不是有意那样做的。”
“当年的事不要再提起,对Cheney来说可能更好。”
李晓飞沉下了脸,眼神也冷了下来。安妮抽出一支烟,询问的看看李晓飞,李晓飞点点头。她动作娴熟的点上了烟,深吸了一口,才说:
“Alan,我知道你恨我,对发生过的事,我感到很抱歉。真的抱歉。对儿子也是。可我当时只是想留住你,留住儿子。我们曾经是真正相爱过的,这一点你也承认吧。我无法忘记那段时光,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不管经过了多少事,我还是抹不掉那些记忆。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再给你困扰,只是,请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只是想有机会跟儿子解释,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想要孩子谅解?”
李晓飞闭了一下眼睛,一个讥讽的笑容在嘴角上闪动了一下,说:
“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再打搅他的生活。他对你的印象除了恐惧害怕之外,再没别的。如果你一定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带给他的只有伤害!”
李晓飞的话让安妮皱起了眉头,她按熄了烟,看着李晓飞说:
“可,不管怎样,我是他的母亲,我有权利看看他。看看他生活的怎样……”
李晓飞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似乎看一个白痴一样的看着她:
“他现在生活的很好,非常的快乐,只要没有你的打扰。”
他顿了顿又沉声的说:
“你要见他,是希望让他再次回忆起那个黑暗饥饿的晚上,一连几个小时不停的哭喊妈妈却无人理他的经历吗?还是希望他回忆起跟你在一起时总是胆战心惊挨骂的情景?他经历过的痛苦你了解吗?!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不敢离开我或者奶奶的身边;不敢走过空房间;不肯去上学;甚至不肯独自一个人走那怕两米的距离。有人大声叫喊,他都会惊吓的发抖。……经过了近两年的治疗,他才慢慢的恢复,走出了那些阴影,你想再让他回去吗?!”
李晓飞深棕色的眸子变成了棕黑色,沉沉的盯着她。冰冷的目光简直就像刀子一样直刺进她的心里。李晓飞的这种目光她见过,是在那天带走儿子的时候。他紧紧的抱着已经哭哑了嗓子,浑身颤抖的儿子,满脸憎恶的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那时她的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窟窿,一股股的凉气穿过这些窟窿把她全身都冻僵了。小宇看到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恐的把脸埋在李晓飞的怀里,死死的抱紧李晓飞的脖子,生怕她再把他抢下来。她没想到给儿子造成的伤害这样的重,她想道歉时,小宇却不肯给她机会。在协议离婚的那天,她最后看到过一次儿子,小宇的反应如同见到魔鬼一般,惊吓的躲到李晓飞的身后,死也不肯出来。回想起那时儿子看到她那惊恐的目光和害怕的样子,她的心沉了下去,不得不承认李晓飞说的是对的,可她怎么能接受呢?她想辩驳,但嘴唇颤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李晓飞冷酷的看着她,不错,他是恨她!这个自私疯狂的女人,除了想满足她自己之外,从来没想过也根本不知道应该为别人着想一点,在她的心目中,只要她想要的,就是应该得到的。为了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她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死活,甚至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还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权力?!
“我们没必要再谈什么了。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是为儿子着想,那就回去吧。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再回忆,你也一样吧?我们都需要安静,不必打扰对方。”
“不,Alan,我难道不能看看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对他我已经失去的一切,现在连看看也不行吗?我有探望的权力吧?!”
安妮声音高了起来,直盯着李晓飞,气恼使她浑身发抖。李晓飞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了一下:
“你还是回去过你的生活,我知道你这两年生活的不错,有大把的追求者。每天可以狂欢到半夜。这是你的生活,本与我无关,但不管你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又想干扰到孩子,那就另当别论!你把他当成什么?你的玩偶,还是你闲的无聊时的解闷工具?!你永远只以自己为中心,从来没想过别人的感受!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李晓飞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热度,缓缓的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能这样,Alan!我会要求法院判决的!”
李晓飞的话正中了她的要害,安妮气极败坏的叫起来。李晓飞眯了一下眼睛,嘴角上噙着冷笑,头也不回的说:
“我奉陪!你尽管去。”
“Alan!不,别走。请你,请你考虑一下,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他,绝对不会伤害他的。我,我可以不要求任何权力。只要能经常看看他。”
安妮几乎是哀求了,她带着哭腔说。在出了疗养院后,她未曾想过要看看儿子和李晓飞,而是毫无节制的放纵自己,在荒唐了两年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让她厌倦不堪,夜深人静之时,不自觉的想到的还是李晓飞和儿子。看到别的母子亲热的场面,更是让她想念起小宇。所以,她花了很多时间,终于打听到了李晓飞他们的住址。现在她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李晓飞站住,转身看着这个曾经狂傲的女人,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语气,即使那时闹得寻死觅活、百般的纠缠,她也没这样放过软档。考虑了片刻后,李晓飞冷冷的说:
“我无法相信你所说的。但我会征求Cheney的意见的。在他没同意见你之前,你最好不要接近他。恕我有话在先,不要打什么主意,那会让你后悔的!”
看着李晓飞离去的背影,安妮握紧了双手。她忍不住的咬紧牙,抵住一阵阵悔、嫉、恨带来的眩晕。压抑了很久的黑色的情绪,终于又挣扎着翻了上来。
翻找着电话,安妮给自己的律师和在司法界的朋友打了电话。
李晓飞的绝情,让她又升起了一种畸形的兴奋,她要跟他斗斗,也许可以争回儿子的监护权。看到李晓飞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想要跟他纠缠的欲望,哪怕就是让他恨她、伤她,她也想。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也绝对的不正常,可她控制不住的就是想这样做。比起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龌龊下流、卑鄙无耻的男人,她更明白李晓飞的好。虽然她知道,现在的李晓飞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李晓飞,可她从李晓飞的眼神中就能明白,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何况他身边有那样一个人,那是个少有的极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想变得坏,也不容易。
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情形,她又感到说不出的嫉恨。为什么她总是无法得到她最想要的人?为什么看起来幸福近在咫尺,却又永远无法触及?为什么她的初衷并不是想要伤害,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伤害了她不希望伤害的人包括她自己?安妮痛苦的撑住头,泪水再次的流了下来。
李晓飞离开安妮后,没回公司,直接就回家了。他到家时,陈蓦林还没到,他告诉李晓飞今天手术结束的早,他去接小宇。李晓飞整理了一下思绪,考虑了一会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等打完电话,安排的差不多时,看看时间,估计陈蓦林他们应该快到了。李晓飞伸了个懒腰,进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感觉心情好多了。Terry进来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李晓飞告诉他,今天晚上准备出去吃饭。他只要准备一些夜宵就行了。
陈蓦林对吃的很有品味,可从来不会挑剔。但李晓飞知道一天三顿的吃西餐,陈蓦林有时会想念中餐的。家里厨师Terry烧的中餐只能差强人意。说要换个厨师,陈蓦林又不同意,因为小宇喜欢Terry做的西餐。为了调剂,李晓飞便隔三差五的拉了他们去中餐馆。今天他已经定好了常去的那家中餐馆“老北京”。想到餐馆老板那对宝贝,他就忍不住想笑,真是一对活宝。他们第一次去那吃饭,差点没让陈蓦林跟他掰了,就是因为他们的‘殷勤招待’。
4
第一次去“老北京”,是一年前,他们来加拿大定居不到一个月。李晓飞路过离家只有一个街区的这家餐馆时,看到“老北京”的店名,突然想到陈蓦林不是北京人吗?应该很喜欢的吧?于是,晚上拉了他和小宇一起就过来了。餐馆的老板是一对漂亮的兄妹,三十多岁的样子。李晓飞一看果然是中国人开的,一问之下,那兄妹两个也是北京人呢。听说陈蓦林来自大陆,又是北京人,他们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无形中就多出了一份“泪汪汪”的亲切感。对陈蓦林百般的殷勤,弄得陈蓦林很是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他们自我介绍姓王,哥哥名景顺;妹妹名景琳。
因为李晓飞带着小宇,而在外面,他和陈蓦林又一向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表情,王景顺兄妹以为他们只是朋友相聚,有这样出众的老乡和同胞,让他们很是高兴,到这来的又都是比较熟悉的老顾客,王景顺自豪的介绍了一遍。有人知道他的性向,不由开玩笑的说,是不是看上老乡了?他也顺口笑着回答,只要老乡不在意,他会考虑追他的。陈蓦林尴尬的红了脸。
他们都没注意王景顺的伴侣David回来了,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看到这情景自然醋劲大发。不过他吃醋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他不是阻止王景顺,而是大大方方的当着王景顺的面挑逗陈蓦林。David是个调情的高手,因为吃醋,所以极尽所能的要气王景顺,那种撩人的神态,亲昵的语气似乎陈蓦林是他的老情人一般。那些小动作近看才知道,远看又无伤大雅,真让人恼得却发作不得。王景顺想解释,可David根本不听,一气之下,王景顺也干脆对陈蓦林更为殷勤。陈蓦林哪经过这样的阵势,受过这种调戏,一时间又气又窘,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当场发作,只好频频向李晓飞看,希望他能解围。不想李晓飞跟那王景琳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一脸的惊奇,随后看向他们竟然大笑起来。陈蓦林错愕之间,脸色变了变,愣在当场。
那边王景琳在看到David之后,一边笑一边跟李晓飞挤眼睛,又伏在他耳边告诉他,David是地道的加拿大人,不过比女人还会吃醋,他会马上勾引陈蓦林的,她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天有好瞧的了。还说他们经常会这样。李晓飞略怔了一下,再看过去,见那两人已经卯上劲了,果真对着陈蓦林施展起手段了。李晓飞惊异的看着他们,不由哈哈大笑。这两个可真是活宝,哪有这样吃醋的?
小宇不明白那两个叔叔为什么总是抢着给陈蓦林服务,还靠在他身上。就在陈蓦林一下变了脸色,站起要离开时,小宇叫起来:
“Daniel,你还没吃饭呢!”
李晓飞这才注意到陈蓦林的神色,瞬时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妙,却也来不及了。他急忙站起来,拉住陈蓦林。对王景顺两人哈哈的一笑道:
“二位,我想我该说明一下,我们是一起住的。”
碍着小宇还不明白,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但他搭在陈蓦林腰里的手,已经让那两人明白了一切,不禁尴尬起来。王景琳也愣住了。三个人手足无措的看看陈蓦林,又看看他,一叠声的道歉。陈蓦林反倒过意不去,安慰他们没关系。为了表示歉意,那顿饭他们死活没收费。过了两个礼拜,王景顺两口子又登门来道歉,这等不“打”不成交的事,让他们成了朋友。加上那里菜的味道也的确很不错,合陈蓦林的口味,又离的不远,此后便成了那里的常客。
只是,那天回家时,一路上陈蓦林一直是闭紧了嘴,沉着脸,对李晓飞的解释不予理睬。回家后一言不发的洗了澡,随后进了客房把门锁上了。小宇鬼精灵的,他看陈蓦林真的生气了,便乖巧的自己回房间睡了,没象往常一样缠着陈蓦林讲故事。
李晓飞知道这回闯祸了,后悔的恨不得撞墙。当时太过惊奇,一下没反应过来。陈蓦林一向脸皮薄,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他脾气涵养都是一流的,没当场发作,可不等于心里没想法。再说,陈蓦林虽温和,却也是极骄傲的,岂是那种可以随便调戏的人!还有一点是他在店里就想到了,也是最让他担心的事。心慌之下,解释的也辞不达意,陈蓦林眼里的拒绝让他心惊肉跳的,又不能在小宇面前说过分的话,马路上也不好拉拉扯扯的,李晓飞这回是捞鱼不成抓虾(瞎)了。
李晓飞敲门叫了他几声,陈蓦林没反应,在小宇面前李晓飞也不好弄得动静太大。想了想便先回房间了。第二天他推掉了几个饭局和不重要的见面,给陈蓦林打电话,想问问他能不能早点回家,跟他好好道歉。
陈蓦林却根本不接他的电话,晚上吃过了晚饭才回来,对他的问询也不搭理,自顾自的洗了澡就进了客房,李晓飞忙一手撑住门,不让他关上,硬挤了进去。
“蓦林,听我说,我不是成心的,这次就算全是我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一向大人大量,别生气了好不好?”
陈蓦林皱眉,一声不吭的坐到桌边,打开电脑开始查看邮件。李晓飞在他边上坐下,搂住他的肩膀,吻上他的耳垂,这是陈蓦林敏感的地方。陈蓦林沉下了脸,一甩肩膀推开他,走到小宇的房间,小宇一看到陈蓦林,欢呼了一声,马上缠住他讲故事,读小说。陈蓦林靠坐在小宇的床边,拿起书给他讲起故事。李晓飞无奈,只能叹口气离开。他琢磨着,要不等一等,让陈蓦林消消气儿再跟他好好的说。
陈蓦林和他有约定,工作的时候不许打扰对方,不管什么事回家再说,除非是重大的事情。所以,陈蓦林在医院里时,李晓飞一般不会去找他。可这次事情有点麻烦,今天陈蓦林到现在还没回家,打电话陈蓦林不接,发短信他不回。陈蓦林从来没这样别扭过,李晓飞这下慌了手脚,心里没底了。
李晓飞坐卧不宁的等在客厅里,可陈蓦林一直也没回来。他安置小宇睡着了之后,心情烦乱的开始喝酒,闷酒易醉,他很快就睡着了。一下惊醒,已经是半夜。看着身上的毯子和收拾干净的茶几,他走到客房门前,举起手想敲门,又放下了。颓然地靠坐在了客房的门前。夜里小宇起来上厕所,看到老爸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靠坐在那,他蹲到老爸面前。
“老爸,你怎么不睡觉?没事吧?”
“没事……才怪。Daniel这回真的不理我了。”
“唉!老爸,这可怪你,是你先不够朋友的。‘见死不救’是不对的。这回知道了吧?”
“唉,小宇你可知道,现在是你老爸已经快死了,你能不能救一下?”
“怎么救?”
小宇看着他,李晓飞凑到他耳边说了一通。小宇压低声音笑道:
“看你可怜的份上,这回我帮你。不过,下次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听他那一口的中国成语,李晓飞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也轮到小家伙来教训他了,真是的。还下次?借他两把胆子,他也不敢有下次了。还是把这次先渡过了吧。
第二天是周末,小宇一早起来就缠住陈蓦林要去公园玩,然后去位于第四大道的Morton'sTheSteakhouse吃饭,那儿的牛排一直是小宇的最爱。陈蓦林答应了,小宇又笑得像沾了蜜,搂住陈蓦林的脖子说:
“Daniel,咱们带上老爸吧,他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晚饭了,你看他都瘦了好多了。你会心疼的吧?”
这个鬼小子,知道陈蓦林的弱点,挑这个时候说,陈蓦林能不答应吗?李晓飞见有可乘之机,马上眉开眼笑的说:
“好好,我去开车。”
一天玩下来,陈蓦林已经不再不搭理他,总算有了点笑容。晚上,他拉住陈蓦林把他拥进了卧室。陈蓦林没再坚持,坐到床边看着他不吭声。李晓飞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叹了一声:
“蓦林,气消了没有?还不解气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说话,这样我会憋死的。就算我不应该,你也惩罚的够了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
“我们是不是还有必要兜圈子?如果你想干什么,可以明白的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立刻搬出去。”
陈蓦林转开了脸,低声说。
“蓦林,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那天真的只是太过吃惊,觉得好笑,决不是成心看着不管。请你相信我好吗?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李晓飞急得脸都白了,一把抓住陈蓦林的手。他平时能言善道,眼睛一转就是一个点子,什么事到他那都不是问题,可就是对着这位不行,只要陈蓦林一沉下脸,他就会心慌,准定的吃瘪。陈蓦林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你认为我该怎么想?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是可以……?!”
陈蓦林皱着眉头,眼睛里的伤怒一览无余。李晓飞早就猜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他感到冤枉,可那天的情况他又没办法为自己开脱。也许是终于安定下来,又吃准陈蓦林一向不计较的性格,才敢那样的吧。不过,谁叫他忘了陈蓦林在这件事上是很在乎的,可偏偏那天犯了糊涂,活该他自作自受。
“蓦林,我知道我错了,伤了你。可真的不是有心的。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半点杂质,只以为这是天地神明共知,你我心照不宣,又有法律的保障的。而你一向宽容,所以才敢那样放肆。当时,你也明白,那是他们两个在憋气,并不是针对你,所以,我,唉!反正我那天犯混,现在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怎么惩罚都行,就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陈蓦林当然知道那两个不是对他的,以他的修养也不会真的和他们计较。他不能释怀的是李晓飞的态度!看到这样的情景不但不阻止,竟然还能和别人一起看热闹般的笑出来!陈蓦林震惊的同时,心却沉了下去。曾几何时,别人多看他一眼,李晓飞都会紧张,而现在,这两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挑逗他,李晓飞却没了反应。这让他惊愕之余,疑云大起。继而又想到,李晓飞今非昔比,金钱、地位、名声、外貌样样不缺,在商圈里呼风唤雨,好不威风。那样的圈子里,什么样的诱惑都有,白给白送倒贴上门来的男男女女,他也没少看见。虽然李晓飞从没有过出格的事,但时间往往是个可怕的敌人。以前并没在意,可现在,唉!如果他厌倦了这样平静单调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也许他真的已经厌倦或不在乎自己了,这样的表现只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吧。一想到这点,陈蓦林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慢慢的撕成一缕一缕,又扭绞成一团的痛起来。如果那样,他该怎么办?依着自己的性子,不必解释,只能走开了。
但这几天李晓飞坐立不安、越来越惶急的样子,甚至全无形象的求到小宇帮忙,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意,陈蓦林心里已经是云开雾散了,只是气闷胸痛了这几天,也不能这样就饶了他。
“那么,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相信?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照办。你可以摸摸这儿,我绝对没说假话,就是现在挖出来看看也行!”
李晓飞拉住陈蓦林的手,按在自己敞开衣襟的胸前,温热的肌肤让陈蓦林的心悸动了一下,他终是忍不下心再折磨李晓飞,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哼,以为我不敢啊。”
“那就拿刀划开看看嘛。你天天看别人的,这回看看我的好了。反正我不担心,你会守护我的,我赚了呢。”
李晓飞一看还有不明白的,心中大喜,这算是过关了。陈蓦林此刻的神情,似嗔似喜,不经意间透出一种别样的风情,看的李晓飞心动不已,就势把陈蓦林推倒在床上,压过去。陈蓦林推开他,哭笑不得的说:
“厚颜无耻!一边去,无赖!”
李晓飞嘿嘿的笑着,厚颜无耻就厚颜无耻,无赖就无赖,管他去了,只要眼前的这个人展颜就行了。
“我已经一再道歉了嘛,蓦林,求你了,别再别扭了,好不好?我可不是无赖,我只赖你一个,而且是赖定你了。”
李晓飞干脆真耍无赖了。陈蓦林正色的看着他,斟酌了一下说:
“你说过,你我都是对方的唯一,我会记住一辈子。但是……”
“没有‘但是’!我保证!”
李晓飞握紧陈蓦林的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朴素的白金戒指正贴在陈蓦林手上同样部位、同样的戒指处,郑重的看着他,发誓一般的说。
……
听到门铃响,李晓飞急忙下楼迎上去,陈蓦林和小宇笑着进了门。看到他的一身装备,陈蓦林扬起眉头:
“又出去吃?”
“已经在‘老北京’定了位子。你累了一天了,今天咱们就不走远了。”
“又是‘老北京’?你就不能,换换地方吗?”
陈蓦林戏谑的笑着说,小宇马上接着:
“就是,老爸最会偷懒了。”
李晓飞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这个孩子,到底是他的还是陈蓦林的?怎么说话永远都向着陈蓦林,跟他铁定的联合战线?这一片好心怎么就成了偷懒了?这不是想着那里的菜对他们的胃口,又离家不远嘛。
“去不去吧?!”
他摆出了一副生气了的神情。小宇嘻嘻哈哈的笑,完全不当他回事,陈蓦林也笑着,拍拍他的脸。
“笑一笑十年少,这样可老的快啊。”
李晓飞倒了。他在外面谁敢不买账?休说脸色不善,就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一批人心里嘀咕半天。可家里这两个,他完全没辙了。怪谁呢,都是他自己宠出来的。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他认了。
“得得,我这是自讨没趣。要不,你们就等着老Terry做吧。我打电话退去。”
“喂,开开玩笑嘛,挺大个人怎么这样爱生气。小宇,亲亲老爸。让他别生气,会长皱纹的。”
小宇笑着扑过来,一顿乱亲。李晓飞招架不住,父子俩笑倒在沙发上。陈蓦林看着滚成一团的两个,笑着一手一个的拉起来:
“还去不去吃饭?”
小宇意犹未尽的又抱住陈蓦林亲了一下。
“我饿死了。Daniel、老爸,快走吧。”
三个人嬉笑着出了门,向离家只有一个街区的餐馆走去。隔开两幢房子的一个转角的阴影里,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沉郁的盯着撒下一路笑声的三个身影。

5
李晓飞一直想着如何跟小宇说起关于安妮的事情,一顿饭吃的有点心不在焉的。王景琳很喜欢小宇,偶尔空了总是要跟他聊两句。
“小宇,你今天吃的满意吗?”
“很满意,谢谢你,景琳阿姨。你们这的烤鸭我最喜欢了,每回都吃不够。”
小宇一脸开心快乐的笑容,斯斯文文的说,一副小绅士的模样,十分的逗人喜爱。
“那你就留在我们这住吧,可以每天都吃到烤鸭的。”
王景琳笑着逗他。小宇看了李晓飞和陈蓦林一眼,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我倒是愿意,可他们在家会寂寞的,所以,我只好陪着他们了。”
“他们那么大了,还要你陪干嘛?你就不用管他们了。”
“那可不行,我不在,他们都会想我的,对不对?”
小宇含着笑看向李、陈二人,两人赶紧点头称是。
“你看,我没瞎说吧。”
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王景琳忽然很想逗逗他,一边笑一边故意说:
“那我们两个换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想你了,你也可以放心的留在这里了。”
“不要!”
刚才还在笑着的小宇,一下变了脸色,站起来挡在李晓飞和陈蓦林的前面,好像王景琳要抢了他们一样。李晓飞忙拍拍小宇说:
“小宇,怎么了?阿姨是在开玩笑啊。惹恼了阿姨下回没得吃了哦。”
陈蓦林没说话,伸手握住小宇的手,轻轻的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露出一个温暖、轻松的微笑。小宇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靠着陈蓦林坐下了。李晓飞抱歉的对王景琳说:
“对不起,这孩子有时会任性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
王景琳笑着说,心中免不了诧异,不知自己刚才那句话哪儿说的不对了,竟然惹毛了一向开朗、乖巧的小宇。
回到家,小宇已经没事人一样了,李晓飞却心里打旋,小宇刚才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来加拿大前,曾经专门到心理专家那检查确认过,小宇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只是下意识里怕小宇看到安妮又会勾起往事,所以从不在小宇面前提到她,也一直避免可能会引起小宇想到那些事的任何话题。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些阴影只怕还有残留的丝丝缕缕悄然的存在于小宇的内心深处,一旦被触及,就会冒出来。这让他极度的不安起来。
看着小宇睡着了,他轻叹了一声,充满忧虑和爱怜的摸了摸小宇的头发,陈蓦林关上灯拉着他退了出来。
“见过她了?”
一回到卧室,陈蓦林就关切的问,李晓飞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简单的说了见面的情况,最后说:
“我本来是想跟小宇谈谈的,可今天这事小宇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想现在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的好,小宇对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很怀疑。”
他躺到床上用手揉了揉头,似乎有些累了。陈蓦林点点头,李晓飞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安妮又岂是肯善罢甘休的人?如果她能听得进别人的话还好,若是听不进,还要一意孤行的,就真的是棘手了。再者,若真的是开庭,只怕安妮的要求也是无法拒绝的。陈蓦林微皱着眉头,仔细的琢磨这事。
“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晓飞看着他问,陈蓦林想了一下说:
“安妮的探望可能对小宇造成心理伤害。但这只是可能,而且我们必须有证据才行。我想安妮也很明白这一点。”
“那我就给他们证据,还怕少吗?另外,我想再跟安妮谈谈,小宇不能现在见她。她若不肯罢休,就只好在法庭上分高下了。”
陈蓦林沉吟了一下,看向李晓飞,欲言又止。
“怎么?蓦林,你想说什么?”
李晓飞察觉了,他转脸看着陈蓦林。陈蓦林想了一会,说:
“探视权一般是不可以随便被中止或取消的,除非安妮的探视真的造成了小宇的身心伤害,在这之前,我们没办法也不能阻止她的探视。所以,我想,也许可以试着从另一方面着手,看看小宇对这事的看法……”
“不行!小宇受过的伤害你没完全亲眼看见,我不能允许它再发生!”
李晓飞几乎跳起来的说,陈蓦林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睛,微皱起眉头思索着,一时没说话。
李晓飞也深锁眉宇,深棕色的眸子里泛出冷峻的光,神情间透出一种决心已定的凛然。
“蓦林,我不管法律的界定,也不管她的理由是什么,只要小宇不能接受,我就不会让她靠近小宇!你也看到了小宇刚才的反应,我不能为了那个根本不称职的母亲的要求,而不顾儿子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陈蓦林在心里轻叹了一下,点点头没说话。他能体会李晓飞的心情,对他的反应深有同感,可此时他比李晓飞冷静,想到的是更深一层的问题。但现在他不想和李晓飞争论,李晓飞难得的控制不住情绪,正在气头儿上,无论说什么也不可能听得进,弄得不好适得其反,不如静观,待他冷静了再说。
从心里说,他也不赞成安妮现在再介入小宇的生活。家庭的不太完整,造成了小宇的早熟,可周围人的疼爱呵护,又让小宇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
现在的小宇聪慧活泼,虽调皮任性,却又善解人意。但两年多前见到他时,他却是沉默内向,经常会无故紧张。知道了他紧张沉默的原因,陈蓦林不由的心痛,难以置信亲生母亲会这样对他。看着小宇低垂躲闪的眼睛,陈蓦林轻轻的握住他的小手,用那温暖如春的笑容和安宁平和的气息给了他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从此,他信任、依恋的人中,又多了一个。不久,陈蓦林发现,他对于小宇来说更像是兄长朋友,而不是长辈。而他也怡然接受,乐此不疲。看着小宇一天天的快乐活泼起来,李晓飞终于舒展的眉头,陈蓦林倍觉愉快轻松。那个小小的天使加上一点小小的恶魔却又纯真的如天空中第一缕晨光的孩子,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牵肠挂肚的疼爱和想竭尽全力的保护。
陈蓦林现在想做的事,就是尽可能的陪在小宇的身边,他想要尽力引导小宇顺利的走过这段对成人来说也不容易的心灵路程。他以前曾用故事用身边的事告诉小宇,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曲折和困境,怎样对待是决定能否顺利度过的关键,人首先要战胜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和环境。现在,他更是鼓励小宇,面对困难和恐惧,应该是迎上去,战胜它,而不是回避逃跑。
他特地挑了MonicaSales的《从恐惧走向胜利》、HelenKeller的传记等,用讨论的方式和小宇一起读。从小宇感动进而深思的目光中,陈蓦林知道他最初的目的达到了。
陈蓦林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跟李晓飞再谈谈。他建议用一种婉转温和的方式,试探一下小宇想法,再决定是否跟小宇说安妮想见他的事。又温和地提醒李晓飞,防范是必要的,但保护小宇的方法应该是更为小宇考虑的方法,而不应该变成报复安妮。李晓飞也冷静下来,知道陈蓦林说的没错,即使他现在掌握的这些旁证都是极有利的,也未必就有把握阻止安妮的探视,如果动用那些非常的手段,那他和当年的安妮及安妮父亲之流有什么区别?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不能冒毁灭这个家的风险。他只是不希望小宇受伤害,若是变成报复安妮就走向了歧途。如何让小宇快乐坚强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看着陈蓦林温润的笑容,李晓飞身心都感到一种极度放松的愉悦。
“碰上小宇的事,我总是无法冷静。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我真是……”
“‘何德何能,三生有幸’我替你说完吧。”
陈蓦林笑着,漂亮的凤眸里闪动着挪喻。若不是坐在离小宇学校不远的咖啡吧里,李晓飞真想扑过去。他挫挫牙:
“没全说对,我是无德有能,能量现在已经达到最高等级了!晚上,哼哼!你就小心着吧。”
陈蓦林一眼看到一个年轻妇女,正从对面的停车场走过来,他轻声的说:
“有了。”
“什么?”
李晓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点点头说:
“嗯,她女儿叫Cindy对吧?跟小宇是临桌同学,好像关系不错的。”
那年轻的女子有着和安妮一样的碧眸,金发。
“小宇,今天看到Cindy和她妈妈了。记得你和她是临桌,是吗?她妈妈好像很喜欢你呢,总是跟你聊天,你喜欢她吗?”
李晓飞靠在沙发里,像往常一样跟小宇聊天似的说。陈蓦林也靠在另一个沙发里,微笑地看着小宇。
“还行吧,不讨厌。”
小宇看了老爸一眼,又转脸看着电视说。
“你这个‘不讨厌’是指谁?Cindy还是她妈妈?”
“指她们两个吧。干嘛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妈妈很喜欢你呢。”
“她妈妈?哦,是的,她妈妈总是喜欢跟我聊天,还说我懂得的东西真多呢。”
“你们都聊什么了,她会这样认为?”
陈蓦林插了一句。小宇笑道:
“什么都聊,她是做广告设计的,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呢。有一回她设计了一个儿童服装的广告,还跟我讨论了半天呢。”
小宇不无得意的说。陈蓦林笑了。
“跟她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李晓飞接过来问。小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种思考的神情想了一会,歪着头看看陈蓦林又看看神情有点不自然的老爸,迟疑的问:
“开心。不过,你们想跟我说什么?”
李晓飞看看陈蓦林,陈蓦林鼓励的笑笑。李晓飞揽住小宇的肩膀,揉揉他的头发似乎很随便地说:
“小宇,看到Cindy的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妈妈?”
小宇愣了愣,四年来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妈妈,他也下意识的回避想到妈妈。四年前的事他已经不太记得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和完全孤独无助的恐怖在治疗后也变得模糊了。而这两年快乐的生活让他几乎忘了妈妈这个概念,突然提起妈妈,他一时还回不过神,感觉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Cindy的妈妈对他很友好,也很平等,跟她谈话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所以没想到过妈妈这个概念。
“没想到过,因为她不像一个妈妈,倒像我的朋友。”
李晓飞出乎意料的和陈蓦林对视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问:
“你现在,还恨你妈妈吗?”
李晓飞柔声的问。一面注意的看着小宇的反应。小宇看看他又看看陈蓦林,想了一会,摇摇头。
他没想过恨这件事,他现在的生活中充满了爱,亲爱友爱宠爱溺爱等等等等,他几乎要被惯坏了。只有陈蓦林与众不同,总和他保持着平视的水平,不宠不纵,却让他深切的感到那份发自内心的关爱,让他充满责任感,让他在成功中越发的自信,让他愿意把这种爱传布给身边的人。
陈蓦林轻轻的松了口气。伸手牵住他的小手,鼓励似的握紧了一下。李晓飞笑了一下,拍拍小宇,接着问:
“如果她想看看你,跟你谈谈,你觉得愿意吗?”
小宇疑惑的看着他:
“谈谈?她要跟我谈什么?”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慌的站起来:
“老爸,是要我跟她一起生活吗?不,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老爸,我不去她那里!”
李晓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宇又转身过去抱住陈蓦林的手臂,带着哀求似的眼光看着他:
“Daniel,我不要去,告诉老爸,我不去!我不会再捣乱老爸的书房,我保证!”
上个月因为他的一时调皮,把李晓飞的一份重要文件弄丢了,结果差点损失了一笔大生意,李晓飞当时很生气。
陈蓦林的心像被抽了一鞭,痛的有点痉挛,可还是展颜微笑,轻轻的拍拍他,沉静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慰:
“小宇,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急,听爸爸慢慢说。”
李晓飞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几乎就要说“算了”,陈蓦林望着他,示意他接着把话说完。不能停在这里,这会让小宇误会,变成新伤。这也是让小宇能跨出一大步,完全脱离过去的阴影的绝好机会,任何成长都要付出代价的。要给他的不是扶着护着不让他摔跤,而是要教他摔了跤如何爬起来,治疗好创痛,走的更好更稳。
李晓飞跟他心意相通,一个眼色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暗自责备自己何时变得这样短见弱智了,他按下心疼,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的说:
“小宇,不是让你跟她去生活,这个你先放心。是你妈妈想见你,她想跟你道歉,也想告诉你一些她的想法。你可以去见她,也可以不见,这个完全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想见她。”
小宇犹豫的了一下说。
“那就不见。”
李晓飞干脆的说。陈蓦林看着小宇,微微一笑。小宇迟疑了一下:
“她真的只是想跟我道歉吗?”
“她是这样说的。”
“那,我想让你们陪着我见她可以吗?”
“没问题。但你不必勉强自己,不想见可以不见。或者以后见也行。”
李晓飞宠溺的撸撸小宇的头发,神闲气定的说。小宇想了想,点头:
“让我再想想吧。”
他看看陈蓦林,陈蓦林笑了,点头道:
“对,自己好好想想是对的。不管你想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会尊重和支持你的。”
李晓飞忽然觉得一身的轻松,他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去打电话了。
那天晚上,陈蓦林和小宇一直在谈论着HelenKeller。谈论着那个伟大女性的传奇和她那充满爱心、令人尊敬、坚忍不拔的老师。
三天后,李晓飞递给陈蓦林一封律师函,冷笑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安妮的目的不止见见小宇呢。”
安妮提出了想要恢复监护权的要求。
起诉答辩时,安妮知道小宇已经同意了见她,但还是坚决不愿放弃原来的要求,和解失败。李晓飞冷笑的对陈蓦林说,安妮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给她棺材!于是,根据李晓飞提供的资料,律师帮他列出了安妮不适合作为监护人的五项十点证据,在庭前咨询证据时,面对完全不利于她的证据,她还是那样一意孤行的要纠缠,连她的律师也认为她这样是浪费金钱和时间,一再的劝她不要在继续下去。不知为什么法官却同意开庭审理了。
从家庭法院(FamilyCourt)出来,陈蓦林神色有些黯然的默默前行。李晓飞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却只冷冷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这时他赶上陈蓦林,并肩的走着轻声说:
“蓦林,不要心烦。她翻不了什么大浪,她不但自己要犯法,还要拉着那个鬼迷心窍的法官一起下水。你就等好戏吧。”
陈蓦林笑了笑,他不懂为什么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就死不回头,伤害别人难道就这样有乐趣吗?他问心无愧,一直想到的是如何能化解这怨恨,希望看到所有的人都能快乐至少是解开心结,尤其是小宇。可为什么安妮却这样不肯放过?明天开庭,小宇免不了要面对询问,她就忍心这样再次伤害自己的儿子?面对这样毫无理智的人,陈蓦林无力了。
“晓飞,我能理解了,你是对的。”
陈蓦林满脸无奈的笑着说。李晓飞唇角一挑,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那神情似乎说:这回你自己体会到了吧?
陈蓦林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律师一开始就发起了进攻,竟然以他为突破口,矛头直指他们这样结合的家庭可能给孩子带来的心理问题,并列举了大量的事实来证明。以此反证孩子应该跟母亲在一起的合理性。
小宇意外的抬脸看向他时,陈蓦林的心颤了一下,努力镇静的微笑着,小宇却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双小手扭绞着衣角。陈蓦林不安地看了李晓飞一眼,李晓飞对他扬扬眉头,满不在乎的笑笑。他的律师已经估计到了这种攻击,早就有了对应。
对着明白的事实,法官却做出暂时休庭的宣布,两个星期后再开庭。李晓飞没提出异议,只是冷笑。
陈蓦林一直担心的注意着小宇的反应,可小宇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只是一直不看他。直到走出法庭,陈蓦林轻声的问他:
“小宇,肚子饿吗?”
小宇抬头看着他,神情中有着疏离和责备,摇摇头,转身先上了车。陈蓦林咬了一下嘴唇,打开前门,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示意李晓飞跟小宇一起坐在后座。李晓飞点点头照办了。
小宇一直愀然不乐,李晓飞跟他说话,他也回答的有点勉强。陈蓦林一如往常的做事,直到他要睡觉时,才微笑着问他:
“今天要我陪你一会吗?”
小宇眨着眼睛,一副犹豫的样子,终于还是点点头,嘴却噘得老高。李晓飞偷笑的赶紧进了书房。
“小宇,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陈蓦林微笑着,向往常一样靠坐在床边。小宇看着他仍是噘着嘴问: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差不多三年前吧,那时我还没到美国。你也正在治疗中,所以,想等你再大一些的时候告诉你。”
“要等到我多大?怕我不理解吗?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多。”
“哦,对不起,小宇。我和你老爸都没注意到,你已经长大了,是应该告诉你了。能原谅我们的疏忽吗?”
“不能。不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难过。”
小宇一脸的委屈。
“噢,那怎么办呢?我很抱歉,也很难过。其实没有比你更值得我们信任的孩子了,家里的每件事都是我们一起商量决定的;我们彼此关心,互相需要,在一起非常的快乐;最重要的是,我们是相互深爱的一家人。我说的对吗?”
“嗯,是这样。……可,我想知道,你更爱我还是更爱爸爸?”
“我非常的爱你,你爸爸也是。我们都希望你是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孩子。因为你最聪明也最勇敢。”
陈蓦林由衷的笑着,看着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的小宇,温润柔和的说。
“你会永远都这样爱我吗?”
“当然。你也会一直爱我们的吧?”
“当然。”
小宇学着陈蓦林的口气,说完就笑了。
一周后,他们接到通知,提前开庭。法官换了人,听完法官宣布驳回原告的结果,安妮神色疲惫的坐在那里,看向对面的三个人,他们并没有鄙夷或是幸灾乐祸,李晓飞看不出表情,另两个只有略带怜悯的关切。安妮突然跳起来,冲过去,对着他们大叫:
“用不着这样看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关心!更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庭警忙拦住她。李晓飞刚想说话,小宇却先开了口:
“妈妈!”
安妮一下僵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指望听到儿子再叫她妈妈。小宇一直都是那样冷静的坐在那,像个大人一样,那副镇静自若的神态,像极了当年的李晓飞,让她震撼、惊异的同时也凉了半截。这一声“妈妈”,使她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李晓飞和陈蓦林中间的儿子,那个俊秀无双的孩子,挺直了小小少年的身子,神态安详的看着她,然后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用那清脆的童音慢慢地、清晰地说: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你以后可以随时来看我,我们会欢迎你的。”
安妮嘴唇颤抖,紧紧地抓住那温暖的小手,半天才说出话:
“Cheney,Cheney!妈妈爱你,对不起你!”
“妈妈,别说了。我知道,我明白的。Daniel跟我说过,憎恨只能让人变得狭隘卑鄙,最终把自己束缚在冰冷和黑暗里;而宽容和爱,能让人心胸开阔,磊落高尚,生活中会充满温暖和光明。当你握紧了手,只能失去一切,当你张开手,却能拥有整个世界。妈妈,试着宽容和爱吧。我相信你能的。我会等着你来看我的。”
安妮闭目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缓缓的吐出烟圈,她能感觉得到阳光的暖意,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知道那渐升的红轮洒金的辉煌,她眼前又浮现出那三个潇洒挺拔的身影和谐的沐浴在阳光中微笑。张开双手,确实让人感到轻松了很多。用心去爱,快乐并不难。
“我会的,Cheney,我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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