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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设计师 附番外(16.3.3更) BY 常叁思 (点击:7736次)

设计师 附番外(16.3.3更) BY 常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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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设计师 BY 常叁思

文案
工科男有工科男的温柔,在钱心一三十五岁那年,陈西安参照行业最严标准瞒着他造了栋房子。
抗震9度,耐火一级,防雷一级,传热系数2.0,地震不倒,雷劈不到,冬暖夏凉,节能环保。
精装验收后,他把设计说明连同钥匙一起递到钱心一面前,说:“我给你一个家吧。”
结果职业病发作的钱心一震惊的说:“你他妈这是建了个军火库吧?”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强强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钱心一;陈西安 ┃ 配角:赵东文;杨江 ┃ 其它:都市暖文,三观笔直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专业的词汇我就放在前面了,一把年纪也卖不起萌了,你们随便吧,么么哒。
镀锌:一种金属表面的防锈技术。
钱心一有个好名字,一心一意的赚钱。
他也很对得起这个名字,是院里最出名的加班狗,平常一周七天,他就有七天在加班。大概是加班上火,他整个人就像头喷火龙,新招的小姑娘那么颜控,都不敢正眼瞧他。
陈西安来面试的时候是周日下午,正好碰上他在会议室骂人,两层玻璃加一层翻转百叶,都拦不住他汹涌澎湃的怒火。
“你脑子是不是忘了镀锌,啊!!!”
陈西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有点啼笑皆非,心想这谁骂人还挺专业的,不做建筑的都听不懂他是在说人脑子生锈了。
他占着身高的优势,瞥见引路的前台美女明显单眯了一下左眼,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这个小动作在她转头的时候就不见了,她微笑着对上陈西安的视线,八颗牙道:“抱歉陈先生,会议室被占用了,我先带您到接待室吧。”
陈西安点了下头,路过的时候透过百叶叶片的缝隙看见会议室里有两个人形,之前“镀锌”那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一股“你在逗我”的疑问。
“什么?UA(Urban Architecture)一个看大门的说你没穿正装,没让你进去,所以你让他帮你把图纸拿给前台,然后回来当了个安静的美男子,结果从昨天等到今天,都没看见UA的新图……你是这个意思吗,啊?”
他的语速很快,而且音量越拔越高,咄咄逼人的感觉十分明显。
挨训那个吭声了没陈西安没听见,他跟着前台往门口走去,在转身进接待室的时候,瞥见一个男人走出来拐进了工位里,那里有道响了一阵的手机铃声。
他接着电话又进了会议室,蓝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很瘦,一般刚毕业学生的体型,那里又是职工的位置,陈西安以为是那个挨训的。
因为会议室被占,陈西安在老总办公室完成了他的面试,他是建筑学博士出身,又有国企两年实习、两年工作的经验,薪酬要求也很中庸,谈吐也不浮夸,问起为什么离开国企,他也很坦然的说是因为钱少效率低。
GAD(高远建筑设计研究院)的大老板高远对他满意的要命,两人起身握了手,高远笑着将他往外送:“陈大博士,欢迎加入GAD。”
陈西安走到门口,“不敢当,谢谢高总肯给机会。”
高远正要夸他太谦虚,一抬头看见过道里的蓝T恤,立刻抬手招了下:“心一,来,我给你介绍下你的新搭档。”
蓝T恤抬头看过来,眯了下眼,要近视不近视的模样。他的视线和陈西安撞上,勾了勾嘴角对他点了下头。
他看起来挺年轻的,大概二十六七,挺柔和的面相,头发稍微有点长,但是待人的态度不太像刚工作的人。他边走边低头,将又响起来的电话掐了。
陈西安一看见他的脸,就觉得他有点面熟,想了想没想起来,人已经到了面前,见他伸出手说:“你好,钱心一。”
他此刻的语气很平静,但是陈西安抬起的手还是一顿,认出了他就是会议室里说人没镀锌的那个。
设计院敢骂人和指挥别人送图纸的起码都是设计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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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文小院的评价不低,我先顶上来,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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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但感覺沒寫完~!!!!!!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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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推荐 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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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观正!剧情吸引人!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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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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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番外是不对的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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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鸡好看,好久没这么废寝忘食的看一篇文了,虽然是完全不懂的建筑设计业,但看着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一点都不枯燥,俩男主都刻画的特别真实可爱有血有肉,不过瘾期待番外番外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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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完全可以叫倒霉夫夫的日常生活,俩人从头到尾的倒霉啊,除了俩人在一起没啥矛盾,事业,生活,健康,哪个不是随叫随到?文很好看,就是糟心事儿有点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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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的帖子

扫文小院是什么?
……常记日暮……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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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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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好看,期待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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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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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看了!
之前一直怕现实向太过而太虐,加之我的专业又接近,不想去看什么职场勾心斗角来闹心,后来实在文太荒,于是硬着头皮看了,结果发现实在太对胃口了,专业性强,职场也没多么宫心计,攻受感情更是顺风顺水,两人都没任何经验,走到一起后就齐头并进了,工作生活中会遇到人渣糟心事,事业上可能会有瓶颈也会有更好的机遇,所以心态很重要,身体力行更重要,这些都真实而充满希望,正能量满满。
受暴躁却心软责任心强,攻帅气温文尔雅小腹黑值得信赖,坚强后盾大暖男一枚,两人都是很好的设计师,攻虽先动心,却没有去纵容受,而是原则性极强的改正受不好的生活习惯,打造温馨舒适的家和健康的家人,受虽懒惰却也没有耍赖拎不清,两人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真的是很讨喜的一对CP。
现在都4个番外了,还是没有写到文案里军火库般的房子,期待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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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年底



陈西安出院的第一个周末,彭十香提出了回家的要求,钱心一没多做挽留,毕竟刘易阳也需要她。
彭十香跟陈西安的关系虽然还是不冷不热的,不过顾忌到49%,对于钱心一的态度显然温柔了两个档次,没拒绝他要送她的请求。
归途上没有陈西安,彭十香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一边觉得荒谬,一边又确实觉得轻松。
陈西安虽然对她和气恭敬,她心里却总有股压力,大概是他表现得太过无懈可击,叫她无刺可挑,长此以往她习惯了有这么个人,她害怕妥协,偏偏又无计可施。她心中有结,也没心思劝诫,只让钱心一好自为之。
这约等于一个天大的退步了,钱心一震惊的目光印在后视镜上,心潮澎湃的应了句谢谢妈。
刘振不喜欢他来,他也不乐意看他脸色,把人送到家门口,调转车头去学校看了下弟弟。刘易阳接到电话开心到飞起,得意洋洋的跑去找老师请假,两条腿甩着跑出校门,一头撞在了大哥的大腿上,然后巴结钱心一带他去吃炸鸡翅和薯条。
钱心一自己不喜欢西方快餐,就觉得全世界对这东西都无感,刘易阳那个垂涎三尺的小样子让他觉得没出息,一边又觉得他可怜巴拉的,好吃是小孩的天性,等他到了自己这年纪,就是想馋也馋不起来了。
刘易阳纯粹是被管得太死,出于一种羡慕和觊觎的心理,全家桶对他来说就是人间美味,他啃得指甲缝里都是油,嘶气咀嚼喝可乐,时不时还要催大哥也吃,忙得不可开交。
“大哥,我过年去给你拜年好不好?”他转动着眼珠子羞涩的小声道:“不要红包,你来接我好不好?”
他问得突然又含糊,以至于钱心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往年都是他过来,这傻乎乎的小矮子能提出这种要求,大人之间的矛盾应该多少影响到了他。
钱心一有点愧疚,这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可惜他今年做不到,他摸了摸刘易阳软塌塌的短毛,难得温和:“大哥今年要出趟远门,不知道正月初几才回来,不一定能来接你,还是给你发个红包吧。”
刘易阳撇着嘴失望道:“那……好吧,你要去哪啊?跟陈叔叔一起吗?是去旅游吗?”
陈西安刚出院,钱心一兵荒马乱的还没缓过劲来,去基地过年的安排也还没提上日程,他也不清楚,于是直接往刘易阳嘴里塞了个翅根:“快吃,一会儿你该‘放学’了。”
刘易阳心里一急,立刻就吃忘了。
——
丈母娘的离开让陈西安也倍感轻松,他不用强打精神做五讲四美好青年,人一走他就进入了冬眠状态。
钱心一回家当晚看见他拥着被子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人却睡着了,开门的动静也没能吵醒他。一种宁静致远的情怀忽然撅住他的心,他的家里,只有他和这个人。
他换上拖鞋走过去,本来是打算推醒某人让他去床上睡,结果弯下腰才定住角度,“睡着”的人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钱心一刚要翻白眼,就被陈西安从下方捧住脸,托下去吻住了嗤笑的嘴唇。
久违的心无旁骛让两人都有些沉迷,气氛本来温柔舒适,可碰触的唇齿间好像有火花或热源,顺着搏动的心跳,在血液里发散生长。弯腰本来就容易短气,钱心一索性栽倒进被子里,跟他面对面的深入交流。
陈西安精神不济,钱心一受他传染,两人堂而皇之的睡过了周天,次天早起回公司打卡,春节的倒计时就贴在了机器旁边。
K组拿下金融城的喜讯,公司里并没大肆宣扬,庆祝也仅限于K组内部,这个项目体量大利润也可观,建筑群的难度却不高,对于实力雄厚的GMP,它并不算高精尖工程。
维克当着钱心一的面怂恿陈西安带家属,钱心一假装没听见。
陈西安刚出院,玩不动吃不好,去饭局上打了个酱油,溜得比谁都快,回家发现钱心一哼着歌在煮面,又厚颜无耻的蹭了半碗。
钱心一猜他要去吃香的喝贵的,就只下了自己的分量,谁料这厮在出锅的时候回来了,他把陈西安往门外挤,不过到底是分了他一小碗,并且还真正意义上的从嘴里抢走了半个鸡蛋。
那个操蛋的38号文作为年度重磅,公司专门组织全员开了个大会,要求所有人在今后的设计里都要注意。
钱心一虽然来气,但也不至于狭隘到去抵触它,他的视角有限,明白行业远没有他看到的现状这样平静,无数的事故和隐患被刻意掩盖,国家控制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把这两页纸打印出来带回家,跟陈西安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一边往脑子里记,一边八卦行情危机。
“你说,玻璃是不是产能过剩了?要么就是钢筋水泥过剩得更厉害,为了促销封杀玻璃,”钱心一趴床边上,手里闲不住的转着铅笔,一脸阴谋论的味道:“要么就是玻璃结构实在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专家组觉得没有成果不开心,干脆申请不用它算逑。”
“你以为年终大卖场呢,还促销,”陈西安抽掉他手里的笔,塞了条内裤代替,意味很明显的催他去洗澡:“你说的原因应该都有,再加上玻璃坠落伤人、光污染严重、动不动就自爆、爆完了还找不到原因,不仅没法预防,纠责的时候责任方都找不到,这么任性的材料,不控制它控制谁!”
钱心一忍不住笑了起来,爬起来往外走,说:“贵圈真乱。”
年前四合院开了最后一次会议,关于停工和进度备案,钱心一去了一趟,翟岩不在,听何工说,他带着妻儿老小跟团看那么大的世界去了。
钱心一笑了笑,对于即将到来的探亲年假忽然就有了点期待。
越近年关,公司里人心逐渐浮动起来,年终奖是设计岗望穿秋水的寄托,办公室里整天弥漫着窃窃私语。
钱心一刚来半年,又不喜欢参与八卦,对于新公司的绩效结算一无所知,不过算翻天了也不会有在GAD当所长的时候多,他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对此还算淡定。
唯一让他有一点点纠结的就是,陈西安肯定要比他多。这是价值最直观的体现,有心竞争就不可能全不在意。
年会在奖金下来之前,流程简单愉快,概况起来就是吃饭抽奖泡温泉,不过抽奖晚宴的那天下午,有两个多小时的讲话时间。
K组作为开门红的大组,在发言里有一席之地,维克炒冷饭的说完感谢和继续努力的豪言壮语,临下台之前忽然把陈西安揪了上去。这是他们私下合计好的一点微小荣誉,送给这个大病初愈的组员。
短暂的错愕之后,陈西安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上了台,他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因为怕冷而穿得还很臃肿,不过他笑得很淡定。
“我事先并不知道有这个环节,”陈西安调了调话筒,说:“没做准备比较仓促,要是说得不好,请大家多包涵。”
“首先谢谢我的领导和组员愿意把表现的机会让给我,我来公司的时间不久,但足以发现大家都非常优秀,我心里时常会有一种压力,那就是必须马不停蹄的努力,才能跟得上大部队。”
“其次感谢公司,能为我提供这样宽广的平台,时间关系也不多说,希望自己能与公司共同进步。”
“最后,谢谢那个让我能站在这里的人,”陈西安看着最后一排笑道:“我希望他今天能抽中大奖。”
冯博士会错了意,还站起来鞠了个躬,在座掌声雷动,钱心一被公然抢走谢意,心里却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能中奖。
他从前在GAD号称霉神,一连三四年纪念奖都抽不到那种手气。
到了晚宴中途,他果然被念到了名字,虽然事与愿违是个不大不小的三等奖,但奖品戳中了他的心意,便也乐了大半个晚上,或许这也是陈西安给的运气。
一回家钱心一就把滚起来悄无声息的大牌旅行箱往门背面一立,说:“我出箱子你出力,完美,去收拾吧。”
陈西安好笑的说:“你就是不出箱子,我也不敢让你收拾,丢三落四的。”
被鄙视得来的清闲钱心一依旧喜欢:“没带就不用了呗,哪那么多必需品,越收拾越多。”
这注定不是一场带上人、带上钱、说走就走还能很潇洒的旅行,54基地处在穷乡僻壤,生活用品花样难买,不过陈西安没敢打破他的幻想,他一边说:“有道理。”
一边把人环抱在怀里,两双腿不太合作的往客厅里走,心里隐约就高兴起来。
天高水阔,许多地方他们都独自去过,却从来没有与心上人,一起同行过。
作者有话要说:=3=有些菇凉提的个志,等番外写上手了做个印调看看吧~年底了,祝大家工作不繁忙hhh

☆、番外2 上门



钱心一把小蝴蝶单独摘出来,截了些模型和平立面图发到了建筑论坛上,然后……它就沉了。
偌大一个论坛,活跃的用户其实很少,更别说年底无心工作学习,没点击量的帖子根本无人问津。他又不会玩花样,帖子老实巴交的叫下沉广场方案设计,到了正文开头为了方便描述,才简称它为小蝴蝶。
陈西安常年在论坛划水,一看那帖名就知道要沉,不过都随他高兴了。
设计本身就足够亮眼,额外的造势反而会让它带上广告的味道,它只要带着设计师本人的淳朴踏实的风格,默默潜伏到被挖掘出来地那刻就好。
他像一个素不相识的坛友一样留下了自己的见解,关于造型、关于模型,优点和缺点都一应俱全,钱心一抓着一把瓜子在他背后边看边嗑,末了攒出一小把瓜子仁,兜在手里递到他嘴边以示感谢。
除他之外,回帖的资深的人士就基本没有了,行业的寒冬已经初露端倪,论坛里的新帖基本都是多年设计求职相关,还在职的基本都是设计院的主心骨,日理万机也没时间刷论坛。
倒是有二十多个回帖,一看就是新入行的小年轻,跪拜大神的求计算和建模软件闹得不亦乐乎。
钱心一闷头画图七八年,根本不知道网络的厉害,他把帖子往坛里一挂,只当做了个设计权限证明,见也没什么回复,没一个星期也不太去了。陈西安倒是收藏了链接,直到放假之前,都会时不时的去看一眼。
小蝴蝶敛尽锋芒的藏在建筑方案的板块里,一段时间之后,却始料未及在微博上掀起了一股小狂潮。
——
放假前天的深夜里,C市落了层稀薄的雪,气温跟着急转而下,降到了多年不遇的谷点。路旁的长青木叶片上都裹满了冰块,风一吹,像挂了一整个城市的风铃,钝钝的碰撞声无所不在。
钱心一有点发愁:“你爸妈那疙瘩估计比市里还冷,你受得了吗?”
陈西安现在大概活在他能感知的温度-5~10°的世界里,就是家里开着暖气,他还是棉衣晃来晃去,这是出血热的后遗症之一,医生说恢复至少也需要大半年。
他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里面薄羽绒服,外面套长棉服,闻言十分老神在在:“不要紧,我们住在山边上的镇子里,有土炕,你第一次去恐怕还会热得受不了。”
钱心一没感受过炕的威力,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信,不过见他这么笃定也就懒得操心了。
最后一天上班,就连迈尔斯都打起了酱油,大家看似心不在焉的对着电脑,其实都在偷偷的刷手机。这天下班史无前例的准点,五点十分左右就只剩需要检查水电开关的Finn。
两人将要远行,虽然不用备年货,但需要给老一辈挑选礼物,于是一下班就去了商场。钱心一买戒指都只需要十分钟,加上一个陈西安效率翻倍,去的路上就把备礼定下了。
打算给习涓换个玉镯子,给陈海楼配副新眼镜,陈西安是亲儿子,圈口和度数他都知道。
钱心一跟他比细心必输无疑,他也想给他妈拿个镯子,可惜自己不知道圈口,问肯定也问不到,索性等价代换的包个红包,也更和彭十香的心意。
至于他师父杨新民,因为高血压的缘故,他去年给他在小区附近的老年俱乐部办了张贼贵的健身卡,被老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浪费完了,今年他仍然准备续上。
陈西安作为徒弟媳妇头回上门,经过慎重的斟酌之后,决定投其所好的选副象棋套装。
商场里人山人海,两人庆幸不用去挤超市,金银玉器区的活动打得抬眼全是广告,钱心一不懂行,到处瞎凑,陈西安感觉自己像是在陪业主看石材。
镯子样式不多,材质上的区别对视觉影响巨大,钱心一虽然不怎么花钱,但真花起钱来比小资还狠,只看好的,他觉得送礼是种诚意,既然选了镯子,品质太次的他不会考虑。
他停在一个小巧的旋转台前不肯走,把陈西安往柜台边上拉,说:“这个你妈会不会喜欢?”
台上的镯子冰白透亮,陈西安一看标签有点吓一跳,一时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可奈何:“你别吓到她,我们家讲究礼尚往来,小辈送礼老一辈返一倍。”
钱心一被他搭着肩膀往下家走,时间倒退15年他会嫉妒这个双倍的回礼,可惜他成年了,只更加难办:“便宜不行贵也不行,你自己看吧,哪个合适我直接买了。”
陈西安满口答应,挑挑拣拣选了只豆种的翡翠手镯,钱心一惦记那只旋转台上的,开始觉得豆种丑,多看了几眼又还凑合,刷完卡两人又转到眼镜店去配镜片。
配完镜片,两人转车去了市里较大的一家文具店,陈西安一眼就看中了一副红木的象棋套装,红木的棋座和棋盘,看着很有档次,却并不是很贵。
他小时候喜欢跟陈海楼下象棋,后来聚少离多,这个习惯就没了,不过他还是喜欢象棋,谋定而后动,他喜欢那种深思熟虑的感觉。
钱心一跟他正好相反,他是个直肠子,不喜欢这个到处挖坑的对弈活动,他总是输得贼快,因此对象棋没有一点爱。他看着陈西安蹲在地上把棋子摸来摸去,鬼使神差的觉得杨新民梦寐以求的徒弟应该就他这样了。
套装封箱有接近20kg,陈西安目前不能干体力活,钱心一独自扛着个大箱子,觉得他要送这么大一个玩意也是造孽。
他希望两人能赶紧愉快的下起来,最好陈西安棋艺比他师父好,叫他先折服一半,等到后来看出不对来,下手揍陈西安的时候也会顾念一点友情。
晚上天气预报说,今年可能是近60年来最冷的冬天,各地即将暴雪纷纷,就连一向温暖的沿海都在所难免,各地高血压心脏病老年并发症高,吓得钱心一赶紧给杨新民去了个电话。
那边老半天没人接,好不容易通了,一堆熟悉的杂音争前恐后的往耳朵里灌,钱心一瞬间放下心,知道这个老头生龙活虎的在家里折腾年货。他眼里有了点笑意,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点了扩音键。
“老杨,炸什么好东西?是不是我最爱的小黄鱼啊?”
杨新民手忙脚乱,正好一张嘴闲,立刻开启了嘲讽模式:“你个兔崽子没大没小!还小黄鱼呢,我炸了你有空吃吗?炸屁!”
上次杨新民喊他来吃饭的时候陈西安在住院,又不好解释,就说在忙,老头骂骂咧咧的挂了,再慰问就有了小情绪,钱心一心里愧疚,凑在话筒边上卖乖:“炸吧师父,大半年没吃,可想了。”
陈西安喜欢他这个状态,笑呵呵的拍马屁,看着像是哄人,其实也在撒娇,很有活力的感觉。
钱心一能遇到杨新民,同样也是陈西安的幸运,可以说是这个老人造就了他的爱人,他尊敬素未谋面的杨新民,因此听的十分认真。
他听见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在锅碗碰撞的动静里大发慈悲:“……那你明天来拿吧,十一点,爱来不来,不来我就送给……送给楼下老蒋!”
钱心一知道他是要炸现成热乎的给自己,心里感动得跟狗一样,忙不迭的答道:“我来我来我来,老蒋是你棋场上敌人,吃了你的小黄鱼还要赢你的棋,不要给他。”
陈西安在旁边笑他花样护食,很轻的一声,却神奇的被噪声里的杨新民听见了,大概盼婚的老一辈都有特殊的辩听技巧,不过他又没太听清,只知道有人笑了一声,感觉离得很近。
杨新民心里一动,想起了那个“一米八”,登时喜上眉梢,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说:“心一,你还在外面?你旁边谁啊?”
“在家呢,旁边是陈……”钱心一很自然的答到这里,忽然卡住了,抬眼去看陈西安,说:“陈西安,我朋友。”
他眼里有种很柔软的情愫,像是愧疚,又像是请求,陈西安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他做口型:没事。
杨新民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听名字还没辨男女,先被徒弟毫无遮掩的语气给打击到了,他了解这个徒弟,要是有戏肯定没这么坦诚,语气忍不住有点失望:“什么朋友?新公司的同事?男的女的?”
“一起从GAD跳槽的,男的,以前跟你提过,计算很牛逼那个男博士,你自己还要见来着,”钱心一忐忑了一秒,说:“明天我带他去串门,欢不欢迎?”
杨新民把他当儿子,难得见有个合得来的朋友,乐道:“让他来啊,正好明天卤大菜,吃饭也方便。”
钱心一挂掉电话,转头说:“我师父是个火爆脾气,燥起来像拳王阿里,你怕不怕?”
“吃个饭有什么好燥的,”陈西安搂住他笑道:“你师父对你真好,我就没有,羡慕你。”
“那当然,”钱心一得意了没两秒,很快又爆发了危机意识:“还羡慕!我的福利马上得被你瓜分一半。”
“没有马上,”陈西安捏住他脸颊上的肉说:“等我恢复到不被你师父揍的还不起手的时候再分。”
钱心一心里泛暖,杨新民有高血压,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激他,幸好陈西安宽容有余。
次天他起了个大早,扛上棋盘套装10点不到就杀了过去,到时杨新民还在腌鱼,客厅里摊着块大板,上面摆满了昨天做出来的东西,炸丸子就有好几样,拳头大的包子冷透待装,名为“年”的概念忽然就在这套老房子里扑面而来。
杨新民没想到钱心一的朋友会是这种风格,挺精英气质的一个高个子,很有礼貌,但并不会让他觉得是假客气,相处起来很随意。
陈西安挑的象棋套装居功甚伟,一露面就俘获了老头的心,他拿着棋子摩尼来去,嘴里念念有词,夸陈西安是个好青年,并且兴奋地迫不及待要扛下去先找老蒋秀一把。
钱心一惦记的小黄鱼还在搪瓷盆里,因此不能放他走,杨新民下棋有瘾,老输还不服,非要下。为了防止他一去半天不回,他不假思索就卖掉了陈西安:“陈西安下棋跟老蒋一样厉害。”
杨新民立刻转头看他,目光里充斥着一种类似一较高下的东西。
陈西安不认识老蒋,也没跟钱心一下过棋,怕他把牛皮吹大了,连忙谦虚:“杨老,我水平很一般,心一他不懂。”
钱心一心里槽点满满,他只是不爱下,不至于连规则和技术都看不出来。
杨新民摆了摆手,笑道:“这棋子手感不错,手痒,来陪老头子下一盘,鱼还得腌一会儿。”
闲来无事,陈西安没有理由推辞,对坐着就开始下,老头端着架子,让他红子先下,因为轻敌没出二十分钟就被陈西安将了军,震惊之下发现这小哥有点厉害,集中注意力要再来一次。
屋里落子砰砰,杨新民喜欢拿棋子捶底盘,套路喜欢用車马厮杀,陈西安是稳推慢进,藏一颗暗怀鬼胎的小卒子,不动声色的在地方的阵营里挪动。
钱心一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师父棋艺很一般,他都看出来陈西安在让了,愈发兴趣缺缺,在旁边虚弱的提醒道:“鱼腌好了。”
杨新民正专心运筹帷幄,挥挥手有点不耐烦:“别说话!”
陈西安抬眼去看,正好钱心一啧了一声,目光忽然从他后背收了回来,脸上带着点惊喜似的说:“哟,下雪了。”
陈西安回过头,透过露点斑驳的老窗,看见了屋外雪迹纷纷。
C市上次下这么大雪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瞎忙hhh

☆、番外3 谈年



对于导弹这样陌生而神秘的领域,原本只会出现在他浏览的新闻里,忽然就变得似乎触手可及,钱心一无法克制的有些小期待。
陈西安嘴严实得像个蚌壳,问他就笑而不语,吊得钱心一愈发来劲,上路的时候兴致勃勃得像是要去探险。
陈西安说路不好走,两人就去其糟粕的整理出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放需要经常拿取物件的旅行包。
去路坎坷,他们不会也不能进入基地,最后会住在基地外围山边上一个偏僻小镇的招待所里,和普通的民居别无二致,不过钱心一还不知道。
飞机走过的路程有限,剩下的需要换乘公路交通。第一次换乘的是老式绿皮火车,站台是古老的开敞式,夜深而不改人来人往,许多人大包小包,寒气从两旁空旷的雪地里吹过来,让□□的皮肤有种刀割的错觉。
钱心一伸出插/在兜里的手,将陈西安厚重的围巾拉起来遮住脸,不到半分钟就觉得手不是自己的了。陈西安一边说不冷,一边仍配合的由他折腾,接着将他的手夹在了腋窝下。
火车喷着汽笛声靠近来,两人跟着人流上了车。车厢里冷得和室外差不多,两人睡不着,就坐在过道里混时间。
钱心一去了趟接水口,发现那里不仅没水,还被泡面的残渣泼得乱七八糟,便东张西望着空手回来了,小声道:“你以前去看你爸妈,也坐这种火车啊?”
传说中绿皮火车象征着旅行的味道,钱心一大概是缺少文艺细胞,兼而写多了设计说明,满脑子都是水密气密噪声和结露。
陈西安坐在翻开的过道椅上,声音也很小:“嗯,只有绿皮火车,长途客车也有,就是容易被雪和冰冻封在半路上,一般有火车票我就不会选客车,怎么?是冷,还是想喝水?”
说着他就脱掉手套来试钱心一手指的温度,钱心一没躲,被他摸到一手冷意然后拽住了,不太在意想晃掉他的手:“都不是,我穿再多都这样,四肢不上热气,我本来给你打的,不过你想喝也没有。”
模糊中他看不见陈西安的脸,但听得出他声音里透着愉悦:“谢谢,我不渴。”
钱心一知道他是假客气,有水他肯定喝上了,他摆摆手拒绝了陈西安递过来的手套,干脆的揣进了自己兜里,他想起习涓说他们在陈西安初中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身边,忍不住就有点好奇:“你第一次去看你爸妈是几几年?”
“高一那年暑假,”陈西安想了想,笑道:“那会儿你还在乾高当古惑仔。”
“少给我扣黑锅,”钱心一说着也怀念起来:“那会儿张航天天恨不得用消毒水洗澡和板蓝根泡饭,生怕我带着SARS病毒,哪有胆子找我的茬,我成绩突飞猛进好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由于人心惶惶,5月月考他意外的进了全校前30,班主任一激动,当着全班的面奖了他三大袋板蓝根颗粒,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他这辈子里最受追捧的时候。
陈西安不太关注榜单,但是从杨江的嘴里已经知道他应该是那种抽打抽打能逼成学霸的类型,他看着钱心一,有一瞬间想问问他要是没有辍学,自我感觉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扼杀了。
钱心一不会回头看,也不会假设人生,他认为他的生活普通,和别人没有区别,他没有必要去叨扰他的平常心。于是他笑着附和:“是是是。”
钱心一听出他没诚意,接着问自己感兴趣的:“你一个人去的?还是有人送?”
“就我自己,”陈西安笑道:“我那会儿大概是到了叛逆期,不愿意听家长的话,也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像那么回事,不许亲戚送我。”
钱心一稀奇道:“我还以为你直接跨过了中二期呢。”
“没跨过,”陈西安坦白道:“我高中的时候其实不怎么愿意跟人说话,学业有点重,性格也不成熟,朋友只剩杨江这根独苗。”
“有独苗就不错了,”说起杨江钱心一还有些嫉妒,他也想要这么一个好基友:“高中的小姑娘就吃高冷那套,工作以后又喜欢暖男,你这属性熟得简直讨巧。”
很快他又醒悟过来,赫斌的事故发生在大学的尾声,在这之前,陈西安的性格应该还带着少年意气的热情和锋芒,没有这么深的沉淀和潜藏。不过有些遗憾,这个为他撑过伞的人在记忆里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不过陈西安那时也不是高冷,是□□乏术,闻言揶揄道:“吃醋吗?”
钱心一没觉得谁会惦记他,一脸鄙视:“你脸真大。”
天冷夜长,纵然旷野星空明朗,坐着看一晚上也吃不消,凌晨三点时分,两人回卧铺躺了两个多小时,迷糊间也不知道睡没睡着,钱心一只知道睁开眼,就看见窗上成片成片的霜花,结出繁复而诡秘的晶状。
再往外,是轨道近处的村庄和枯树,挂满了倒锥状的冰凌,一副冰天雪地的北国景象,因为背景无边无际,绿皮火车在其中穿梭,缓慢的如同老电影里的慢镜头。
钱心一似乎一瞬间触碰到了所谓长途旅行真正的意义,不急不缓的,到陌生的地方去。
陈西安早就惊艳过了,没有任何感悟,只是捂在被子里看kindle里的小说。
下了火车之后,打车到客运站冷飕飕的等大巴,大巴破得一过坑洼玻璃集体颤抖,跟钱心一回老家乡下的巴士半斤八两。之后不得不换上一种带顶棚的三轮摩托,把钱心一冻得像面瘫一样。
他吃过苦,对此见怪不怪,难为小资也能坐得四平八稳,说起来他很中意陈西安的这点,他几乎从不会面露嫌弃,他尊重很多的人和事。
或许他普通的名字就因此而来,自西向东,随遇而安。
好不容易从三轮上下来,钱心一脚麻得在地上直蹦跶,踩得地上全是脚印。
陈西安裹得像个抢银行的,背对着作势要背他,钱心一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冲上去抱住脖子往他背上一跳,吹牛说他连人带衣服100公斤,陈西安托住他的腿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往下蹲,装得像真的不堪重负一样。
钱心一手脚并用的缠着不肯下来,让他哭着也要背完。
闹了没两分钟路上就来了行人,两人恢复人模狗样,陈西安背着包快半步带路,钱心一落半脚拉着箱子跟雪坡地做斗争,翻过一道小山坡,陈西安指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小平房说他们到了,钱心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基地的伪装做得真他妈好。
这种认知上的错误一直持续到他安顿下来。
镇子被围在山区里,晨间和傍晚都雾气满满,他们在下午两点多抵达,正是一天里阳光最盛的时候,使得这里看起来贫瘠而宁静。习涓提前打过招呼,陈西安也是个熟门熟路的选手,带着钱心一很快就摸到招待所住下了。
挂牌叫招待所,其实也就是三层小民房,钱心一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他老家差不多,都是双坡屋面的三角顶,只是这里把菜园围在了前门,种满了萝卜大白菜,却非要叫它小花园。
招待所的负责人是个独臂的中年大叔,陈西安叫他康叔,钱心一也跟着叫,他被陈西安误导得够厉害,脑洞里这位大叔是个退役特种兵,拉着箱子还不忘回头冲人比大拇指,发自内心的夸道:“这里看着跟真正的乡下简直没两样,真牛。”
康叔茫然的“啊”了一声,他虽是编制内的人,但也没反应过来这小哥在说什么。
陈西安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转过头来跟康叔说了声抱歉,一抄手拉住他对象,连人带行李箱的拖着跑,万向轮以一种高频的咕噜声滚走了。
进了放房间他就在钱心一嘴上啄了一口,笑得嗓音都闷沉下来:“这里就是真正的乡下,好吗?”
钱心一眯起眼睛问了两句就回过神来,扔掉箱子把他扑倒在床上一顿乱揍,结果拉拉扯扯的变了味道,成了卿卿我我。
被褥应该是康叔刚晒过的,呼吸间都是蓬松而久违的香气,两人侧躺着交换了一个慢悠悠的吻,放松下来都有些疲倦,陈西安爬起来去楼下跟康叔交代了一声,说他们要补个觉,回来发现钱心一穿着秋衣秋裤,将头倒挂在床边,在研究当地床底下的电暖气片。
见他回来了就举一反三,说:“我以前在GAD的时候,有个项目装不起中央空调,就沿着室内踢脚装了一圈的暖气片,用的就是这种钢制的,不过安装水平比这个差远了。”
陈西安啼笑皆非的把人捉起来扔回床当中:“你可真是个活到哪学到哪,赶紧睡。”
钱心一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点职业病晚期,老实的假寐起来,陈西安脱掉毛衣躺到他旁边,习惯性的拥住了。
因为屁股底下有暖气片在烤,钱心一热得够呛,睡着了一直用膝盖把陈西安往一边挤,后者畏寒,不肯就范。醒来的时候日头西斜,外头闹哄哄的,竟然是广播在放戏曲。
钱心一扒了下窗户,很快就看见了挂在电线杆上的播音喇叭,他嘿了一声,转头跟陈西安回忆杀:“我小时候老家房子门口也挂了个这种喇叭,村书记天天用这个给我们念思想汇报,爱国爱党爱人民,简直了。”
陈西安是省城人,没有这么丰富的童年,但是他来过这里,觉得思想汇报有点弱:“这个也挺简直的,一天三遍雷打不动,早上7点,中午12点,下午6点,持续一个小时。”
钱心一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要叫人寝食难安的呐。
招待所里没其他客人,吃饭就跟康叔家里一起,按人头交伙食费,钱心一不管账也不管这些,他只管吃和玩。
康叔本来要宰头小羊羔来招待他们,钱心一以陈西安大病初愈强行拒绝了,主人家于是弄了些当地的特色菜,结果钱心一迷上了人家里的糖蒜和咸菜,在饭桌上讨秘方,要学了回去做给杨新民吃。
吃完饭两人跑到镇里的街上去闲逛,乡下一般都只有早市,过年顶多摆个午市,晚上除了水果摊就只剩超市,他们给康叔家里买了些水果,就沿原路晃了回去。
晚上九点多习涓夫妇来了电话,主要是问钱心一习不习惯,钱心一说一切都好,习涓开心的说他们腊月28下午就到,让陈西安带钱心一到处转转。
巴掌大的地方又偏僻,其实没什么可转的,次天一早钱心一果然被7点的喇叭给唱醒了,陈西安扒皮似的把被子从他身上扒下来,带着睡眼惺忪的他去赶早市。
早市里热闹出了一种提神醒脑的气场,到处热火朝天,卖早点卖菜卖对联,钱心一跟陈西安坐在逼仄的豆腐脑摊子上吃油条看热闹,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过年的气氛。
城市里是没有这种景象的,人们守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几乎整个春节都闭门不出,造访的地方是超市和公园,大半个城市都寂寞。
钱心一忽然有些羡慕这里,他把油条摁进豆浆里,说:“以后老了,我们也回乡下住吧。”
此举正中陈西安下怀,他心里捂着一个雏形初现的别墅,唇边笑意温柔:“好。”
习涓和陈海楼二十八号深夜才抵达,明明非常疲倦,却不想放过难得的团聚时间,4个人挤在陈西安和钱心一当大床房用的标准间里说话,陈西安让他爸好好看看,习涓则拉着钱心一问他有没有觉得这里鸟不拉屎。
钱心一都是要回乡下养老的人了,说很喜欢这里,习涓喜笑颜开的喊了好几声老陈,硬把父子情深的陈海楼给拉出去了。
陈西安有预感他妈一定会折腾出点什么,还跟钱心一打好了预防针,让他要有大将风范,结果第二天鞭炮声响起,先怔忪的人却是他自己。
因为钱心一的关系,习涓拒绝了康叔一起团圆的好意,她跟陈海楼问他接了三楼的厨房,告诫康叔替她保密,一大早就开始偷偷的忙活。
陈西安起来没看见父母,问过康叔被告知去逛早市了,他还以为二老去订餐馆了,便跟钱心一留在招待所帮康叔打扫蜘蛛网。
不知是哪家第一个开始,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像一个领航的信号。
钱心一站在条凳上挥鸡毛掸子,转头看见“去早市”的陈海楼抱着一挂鞭炮从楼梯上下来,登时被吓了一跳。
陈海楼和蔼可亲的笑道:“去叫西安洗个手,我们要开始谈年了。”
这里的团圆,就叫谈年。
作者有话要说:国家一级注册保姆回来祝大家新年快乐23333

☆、番外4  微博



这个时代无奇不有,微博是信息的集大成处,杨江浸淫微博数年,算是个处惊不变的资深人士。
他以前正火的时候被人肉过,后来就不怎么发动态了,而且随着年龄渐长,很多事不止口头难以启齿,就连文字都会觉得无从提起。
倾述和被安慰似乎无法减少问题带来的烦恼,只是徒增热闹,短暂心理安慰逝去之后,问题还在那里。
杨江仿佛一瞬间就理解了陈西安安静的做单身狗的那些年,朴素的生活能免去很多无谓的是非,他开始学着将耗在网上打发寂寞的习惯不断压缩,日子好像并没充实太多,唯一的好处大概在于他每天能少为傻逼生两次气,网上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不同的话题愤愤不平。
他上次发动态,还是一个坚持喜欢了他很多年的老牌女粉朋友产子,他在录音室折腾半宿,录了首罗大佑的母亲送给她,已为人母的支持者发私信给他,比高考作文还长的一段文字,字里行间都是对他歌声和人品的喜欢,结尾用了300字来反复祝他要获得幸福。
杨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温暖的坚持和祝福,他过得一团糟,连自己都憎恶自己,却总有陌生人说他给予了他们勇气和感动。这是一种奇妙的、靠距离和直觉、由网络串联起来的缘分,素未谋面,却比很多身边的朋友都真心和纯净。
往年他不至于这么寂寞,可惜这个春节陈钱夫夫家门紧锁,他连个想死皮赖脸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照惯例回家露了个面,接着就逃到了大伯家,焊在沙发上和电视机为伍。杨新民一天嫌他十八遍,嫌完了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他。
若非是无聊至极,杨江并不会去刷微博,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一刷,还刷出了点春晚之外的题材。
[地主家有余粮]是他关注的一个大V,标签是“画也卖身也卖”,忘了是哪年哪个粉丝推荐给他的,杨江记得他还在玩微博那会儿,这博主爱刷屏发自拍,又是奇装异服又是扎辫子,要不是他画得东西让杨江觉得有点意思,早八百年让他去黑名单里玩泥巴了。后来这位大触鸡血刷屏他正好隐退,这才留到了现在。
[余粮]转发了一条建筑素材的微博,内容是:……是……他……吗?认识这是设计师的朋友请务必私信我账号,谢谢!
评论区掀起一股猜测热潮,强大的粉丝们脑洞逆天,为此推测出了几百种可能,不过呼声最高的还是那条葫芦娃开头曲。
[余粮]转发的内容是条图文长微博,原博是个眼生的小号,开头就说是无授权搬运,图文之外还有单独截出来的大图,杨江是建筑行内人,一看见那3张挂着的大图,登时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重力和压力的限制下,建筑的大体原则是轻盈纤细即是美,这3张图里展现的单体建筑将轻巧的概念发挥得淋漓尽致,涂白的钢件拉压成翅膀的形状,透明地玻璃腔蛰伏在地上,给人一种即将挣脱绿化飞升的错觉。
杨江作为建筑顾问,对建筑美感的要求比设计师还虚高不下,他对建筑功能的设计只知道些凤毛麟角,不知其难所以对外形更加挑剔,这图里的建筑不实用,但是它夺目,是个轻盈而精致的概念。
人是视觉动物,而且杨江一直觉得城市太过千篇一律,他喜欢这个异形建筑,兴致勃勃的点开长博,看了不到半分钟就懵了,第一反应就是卧槽同名。
颇长的文字篇幅里,在第四行的位置写着不起眼的几个小字:设计者,钱心一。
杨江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长博里的项目介绍,然后还是觉得应该是同名,在他的意识里,钱心一不像是有这种温柔漂亮设计概念的人,而且这么优秀的作品,GMP应该不会放任它流窜到网上来。
他不假思索就转发并艾特了陈西安,评论是:你家的?
陈西安半天没回复,倒是收到了来自[余粮]的一条私信,杨江看完后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个世界太小,有时全是敌人,有时又好像只剩自己人。
[地主家有余粮]:我家妹子[小丫嘛小二娘]的男神[江郎才不尽]大大,新年快乐,互关4年不曾叨扰,冒昧登门实属缘分,我想请问您这个“你家的?”艾特人@西边太平,是不是姓……陈?
[小丫嘛小二娘]自称是他的粉中花魁,杨江愕然之余,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知道钱心一是陈西安家里人的朋友绝对不普通,他又去扒了一次[余粮]的美颜照,苦思冥想也没想起自己和陈西安的好友圈有这么一张脸,所以他猜这是钱心一的朋友,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不知道陈西安的微博账号,因为他也不知道钱心一的微博号。
这一瞬间他觉得挺神奇的,他被赶鸭子上架跟[余粮]互关4年,彼此花样狗不理,谁知道在三次元只隔了一个朋友。
[江郎]:西太平是姓陈,所以?
[余粮]:哈哈哈所以我要的授权差不多到手了
[江郎]:……
[余粮]: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余梁,陈西安合作过的甲方朋友,是这样,我打算筹备一个建筑主题的画展,正在努力收集素材和勾搭设计师,非常喜欢转发的这个建筑,想求授权二次创作。
[江郎]:……甲方朋友你好,你直接打电话跟西太平求证不就行了
[余粮]:过年手机被偷了,联系人全没了orz,他不上qq和邮箱,找不到人
[江郎]:你换号没?
[余粮]:没换
[江郎]:等着,我联系到他之后让他回电话给你
发送完杨江就切成了通讯录,拨了陈西安的电话,因为信号不好打了3遍才打通,听筒里杂音不断,杨江就开始埋怨:“我说你俩浪到哪个山窝窝里去了,网刷不到电话打不通,天爷你在干什么啊?吵死我了。”
“新年好,”陈西安踩着满地的碎砖和水泥走出宅基,看着用泥刀在废墟里挖红砖的钱心一笑道:“我在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贡献吧。”
杨江听了动静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俩可真行,上班的时候天天为城市的添砖加瓦做先锋,放个假还升级,跑到乡下盖房子去了。怎样啊,基础建设苦不苦?”
“还好,很有意思,”陈西安的任务本来就轻松,就是站在队伍里帮忙递下砖,乡下是人情味很重的地方,户主建房子,全村的人都会来帮忙,大家说说笑笑,一栋旧房大半天就拆出来了,这种氛围让他觉得自在。
自建房和他们设计的建筑不一样,不需要报建也没有验收,由当地出师的泥匠规划,他们不懂计算、不知道风压和地震等级,几间房和多少钢筋水泥,靠的都是底层建筑的民间传承,房子同样一住就是一辈子。
城市高层建筑由科学支撑,几乎都大同小异,而民间住宅靠传统延续,跨过地域和文化就有所不同。就比如这里,动土的日子要请示精通周易的老先生,择好日子放挂鞭炮才能开始。
陈西安自问让他在这里造一栋民居,他设计出的格局不一定有这里的泥瓦匠合理,没有在一个地方居住过,是无法领悟当地建筑在细枝末节处理中的韵味的。
这让陈西安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别墅,只有图纸上的深化不可避免会埋下一些导致后期居住不便的隐患,他有必要亲自去那里考察和收集资料。
“陈西安给我倒杯水。”钱心一吆喝着小跑过来,他身上有件户主发的罩衣,头上包着一块不知道哪家大姐好心给的毛巾,浑身灰头土脸的。
陈西安回过神往扣着暖瓶盖的桶装水走去,蹲下来歪头夹住手机,就用那盖子给他到了半杯水,一边去问杨江:“你在哪,找我有事?”
“在我大伯家避难,”杨江吐着苦水想起正事来:“有个事,我在微博看见一个转发,是个异性的建筑,很有灵气也很美,名字叫小蝴蝶,设计师叫钱心一,现在请正儿八经的告诉我,这个心一跟你家的暴君老宝宝不是一个人。”
陈西安有点诧异,没想到小蝴蝶没在本土论坛被杨江看见,却跑到微博上去了,他一边抬起瓶盖跟凑过来的暴君对接上,慢慢的往上抽,一边举着电话好笑道:“很遗憾,是一个人,他在我旁边,你有话跟他说吗?”
钱心一喝完凉水喘了口气,用下巴点着手机问道:“谁?”
杨江在线那边一口一个卧槽,说陈西安你媳妇心里原来这么美,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你不加油就要被他撇远了,陈西安无视他胡说八道,直接把手机贴在了钱心一耳旁,说:“杨江。”
钱心一扯掉一只手套,笑道:“最近怎么样,又赖我师父家吧。”
“你脸呢,”杨江翘起一条腿:“你跟……你跑去潇洒,这些孤独的日夜都是我陪你师父度过的,你得感谢我。”
老人听人说自己坏话的时候听力都是专业八级,杨新民把着小茶壶从阳台上探进头来,捉住门口的一副对联砸他:“兔崽子赶紧滚。”
“不滚!”叠成见方的春联没飞到沙发就落在了地上,杨新民消失在隔墙后,杨江笑呵呵的颠倒是非:“看,你师父离不开我。”
杨新民有人陪,钱心一自然也是高兴的:“有事说事,我在给人帮忙,没事晚上给你回电话。”
“两分钟,”杨江正经起来,听着的钱心一发现陈西安把耳朵贴了过来,于是开了外放。
“发在建筑论坛上的小蝴蝶是你的设计吧,为什么发论坛上我晚上要知道。有人把你的设计分享到微博上了,我关注的一个大v转发后我看见也转发了,从评论里我俩发现都认识你们,就聊了两句,他说他是个画家,是陈西安的甲方朋友,在筹备建筑画展,看上了你的设计想当素材,问你要授权,你给不给吧?”
钱心一跟陈西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余梁,于是他问了杨江问过的问题,然后得到了这小辫子真是不靠谱的结论。
小蝴蝶给余梁拿去当模特倒是没问题,主要是钱心一没弄清要授什么权,便说:“知道了,我一会儿给余梁打电话,没事挂了,忙完了说。”
“行,”杨江应完才想起来,又急忙说:“钱心一你微博账号给我。”
钱心一不明所以:“一个一,一个的一个,一个的一。”
杨江吐槽了一句什么鬼名字,就挂了电话,钱心一开始翻余梁的手机号,说:“他要对我的微博账号干什么?你累不累?”
“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网友的热情澎湃,”陈西安喝掉他剩下的水,把瓶盖放了回去:“不累,我打酱油。”
“是吗?”论坛上的热情让钱心一没抱什么希望,他找到余梁的号码拨通,又点了下扩音,接通后余梁因为不知道是谁,语气特别正经的问他是谁,钱心一说:“新年好啊画家,我是钱心一。”
余梁激动得不行,他是个比较夸张的性格,先把钱心一夸上了天,紧接着小蝴蝶也成了划时代的作品,最后忙不迭的跟钱心一保证,他就素描,不会动它的形状,钱心一和陈西安都觉得没什么,毕竟城市无尽的建筑里,并不是每一个都有人想将它纳入画中。
钱心一说好,余梁得意的耶了一声,问他几号回来上班,要给他寄合同,没问题签完回他一份,钱心一给了日期,余梁挂之前,又要了他的微博号,弄得他有种跟不上潮流的错觉。
正月初九这天,钱心一和陈西安踏上了回程的路,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走到一半,他的移动网终于复活了,微博客户端上那个巨大的数字吓他一跳,他点开后闪退了好几次,才艰难的刷开了提醒,暴涨的粉丝数量和上千条赞美留言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很多人夸小蝴蝶让人眼前一亮,可更多的却是在刷cp,@西边太平和@一个一可逆不可拆,拆了再建,建筑师就是这么牛逼。
陈西安也一直在闪退,他的粉丝比钱心一还暴涨一轮,原因是他手好看,他的微博里有张照片,是对着设计院的橱窗拍的展示作品,镜面反射里能看见握着手机的手指。
钱心一凑过去一看,一条一条的啊啊啊好看哭,陈西安故意把手张开道:“好看吗?”
钱心一打了个呵欠,说:“哭不出来。”
他有些困了,数据的增长并没带给他多少感想,他只觉得很多忽然关注他的人,他都不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很慢
谢谢菇凉们的地雷,不过这个功能目前还没开发完,大家不要投了,么么哒
新文啊,还没想好,大概是…包工头(不是我)和他的白月光…这种画风,看吗hhh

☆、番外5 美术馆



刚从基地回来那几天,钱心一新鲜劲还没过,微博刷的挺勤快。
粉丝的增幅慢了下来,但每天都有一些,不过他不像余梁,细小的事都会记录,再来两个表情卖卖萌,评论区里便全是空掉的血槽,看着非常热闹。
发现发微博是个集分享精神和文字功底于一体的技术活,他把文字编辑来编辑去,说自己的话都觉得事小不足为道,说陈西安怎么怎么又有秀恩爱的嫌疑,最后时间浪费了也偃旗息鼓了。
等他厌倦了这个“有话说不出来”的游戏,淡定的陈西安已经看完了计划中的四五本书。钱心一觉得自己该向他学习,便捡起陈西安翻过的书,盘腿坐在沙发上扰“民”。
一整个好天气的春节假在收尾的时候忽然来了场春雨,骤雨敲窗,春雷震震,整个世界都是砰砰的碎响,钱心一翻着半个指节厚的诗集,时不时的制造噪音。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我和这个世界不熟,这………
他小时候肯定没参加过朗诵比赛,低着头,念得一点韵味都没有,有时似乎还嫌诗人够酸,半边眉毛不是飞起来就挤成倒八字,去参加朗诵比赛大概只能得零分。
不过陈西安无视部分原文,就当他在对自己念情诗,他看着沙发那头那个认真的发旋,觉得自己的对象长相虽然占便宜,然而文艺起来并没有什么气质。
“并非是我冷漠的原因,”他忽然出声截断了钱心一干巴巴的照本宣科,抿着唇笑着凑到他耳边,吐字又轻又慢,仿佛深情款款:“我依旧有很多的动情,为时间,为白云,为天黑,为……”
结果钱心一一巴掌糊在了他嘴上,抵着他往外推,另一只搓着耳朵想揉散气流激起来的麻意:“痒,远点说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俏眉眼做给瞎子看,陈西安撕掉他封口的手掌,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情调’怎么写?”
钱心一呵呵的笑:“我知道搬砖怎么写。”
陈西安伸手捻住他搓红的耳垂,揪着耳朵将人牵过来,说:“真是够了。”
钱心一放弃抵抗,顺着耳根上那点可以说是骚扰的力道朝他扑过来,嘴唇碾上去肆虐,两只手隔着毛衣在陈西安身上一通瞎摸,嚣张道:“情调完了不就耍流氓么,老子一步到位。”
陈西安搂着他,紧贴的胸膛处传来小幅度的轻颤:“服。”
大家好吃好喝的过完春节,回到公司却是一个个元气大伤的模样,这种气氛让人难以静下心来工作,过渡了两三天这才逐渐进入正轨。
时间是最好的冷却剂,而忙碌能让人时常忘记,对于钱心一和陈西安的关系,同事们的关注度明显没有去年高了,大家陷入了另一种焦虑里,让事不关己的八卦和围观游戏无法继续。
建筑相关行业的萧条在去年冬季就有了信号,开年的空白期更是让公司不得不开始采取措施。高层开始频繁的开会和商讨,内容都是如何降低人力成本,最终的走向必定是缩员减源。
钱心一和陈西安都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没费心思去纠结,各自扎在工程里。
环球金融城的整体深化进度铺开,陈西安并不太忙碌,但每天都很充实,而一层楼板之下的钱心一,也没有比他悠闲多少。
时来运转,F组打响了新年的第一炮,迈尔斯成功拿下了一个外交公寓的项目,一栋楼,27层高,绿建三星不差钱的土豪报备,时间也充足,是个有条件精雕细琢的工程。
迈尔斯不知中了什么邪,截止到去年春节假前她还是□□制,即使在外出差,也要把控全组,今年却忽然有了放权的意思,她召集组员开了次例会,让大家投票选出一个代理组长来。
钱心一是组里最后进公司的人,论年纪和人气都该是坐着看热闹的,他一本正经的投了老熊一票,结果众望所归的老熊站起来,点了他的名。
老熊是那种万年老好人,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他都干,所以人缘很好,不过他年纪大了,而且也知道自己性格太软不会分配工作的毛病,代理组长的职位他担不起。
钱心一在他看来是个有些魄力的年轻人,他平时在公司话不多,就算性向不对,办事起码都很漂亮,作为同事,这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同组其他人因为相处太久了,工作习性摸得一清二楚,相互都明了不适合做统筹。而且领导者要是没挑好,反复做无用功的情况就会很普遍,本来职业加班的情况就很严重,这种情况关系自身利益,大家不至于意气用事。
和其他组员的反应一样,钱心一直接懵了,他被看得有些尴尬,一直摆着手说不合适,结果迈尔斯笑了笑,直接通过了这个决定。他没推却掉,于是成了赶上架的鸭子。他在GAD横行这些年,分起工来简单明确,沉下脸来杀气四溢,倒也镇得住场面。
这事等不到他下班回家聊起,就以办公室闲言的方式飘到了跃层的陈西安那里,他替他钱心一高兴,下班的时候故意撩他,说:“苟富贵。”
钱心一就接:“忘忘忘。”
组里自然也有不太配合的人,不过这很常见,从前胖子也是这样,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钱心一也没太当回事。
一转眼柳条青葱,到了人间的四月天。赫剑云的美术馆就是在这种适合踏青春游的时候登上的都市报。
钱心一没有看报的习惯,而陈西安是个节能的高科技党,基本都刷手机新闻,不过公司有些男同志的一天是从早报开始的。
关于建筑上报的条目其实不多,对于从业者也算是敏/感词,买报的同事看完念叨两句,被其他人听了去,便也凑热闹的看一眼,一来二去办公室里就大范围的议论开了。
报纸从工位之间传过,钱心一匆匆一瞥,就看见了眼熟的建筑轮廓,这才恍然想起这个距离开馆日不到两周的美术馆。
陈瑞河给的观礼卡还在抽屉里,他想了想,没有特别想去的感觉,没几天余梁又来电请了一次,说画了个小蝴蝶的雏形,放在画展里,想请他去看看,又被他含糊其辞的混过去了。
钱心一对画展没兴趣,而陈西安以为他抵触别墅改成的美术馆,要跟他统一战线,结果钱心一忘了一件事,就是他现在是代理组长。
所谓的组长,都有一定的商务公关义务,像美术馆这样一个地产大亨和名流竞相聚集的开业典礼,请帖早就给了GMP,公关们就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这本来是迈尔斯的公关,可她从钱心一代理开始就开始咳嗽,一个月下来都没见好,整天咳得心神俱疲,整个人憔悴的厉害,所以她来委托钱心一,后者不好拒绝,就只能去了。
4月15这天,钱、陈西装革履的出了门,两人都是轻车熟路。
曾经的别墅变成了宾至美术馆,竣工后拆掉了影响效果的围护钢板,新增的绿化被设计成园林的模样,开挖的人工湖也住满了湖水,春风十里,配上古典大气的楼体,使得美术馆看起来特别高端。
也不用担心会遇见碍眼的人,赫剑云宴请的都是知名的企业家或是干部,原别墅的施工队伍都不在列,钱心一和陈西安刷卡进了卡机,远远瞥见了招呼客人的陈瑞河,见他在忙,也没跟他打招呼。
赫剑云当初建别墅,外观选的中式古建,后期内装介入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做西式内装,中西合璧的结果就是,成群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端着高脚杯在雕梁画栋的羊角屋檐下面碰来碰去,比起开馆,更像是个不伦不类的party。
康纳博士也来了,正和一个黄毛的外国老男人抱着行贴脸礼,看起来似乎是老友。这里其实有不少小有名气的画家,不过钱心一只认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余梁。小辫子似乎就在蹲他俩,一进来就将两人给逮住了。
“够兄弟!”余梁大步过来,先在陈西安胳膊上捶了一拳,又去捶钱心一:“给面子!”
他今天没有穿吊裆裤,正装加身,看着像个正经人了,钱心一笑了笑:“必须的。”
他说完就扭头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陈西安见状说:“你有事就去忙。”
“行,那你们先转转,”余梁不知道这两位是美术馆的原始建筑师,还当他俩是给自己面子,跑走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今天开展,屁事多,你们到处转转吧,这楼格局不错。”
余梁说的是客套话,不过两人真就开始围着L型的主楼转了一圈,赫剑云舍得花钱,虽然这房子建得极度不规范,但外立面收拾得确实漂亮,算得上精品项目。要不是中途退场的方式太过惨烈,钱心一此刻的心情应该会是自豪。
内装设计Arnd先生虽然事多,不过景观的效果很丰富,除开规范,他在美学上的坚持还是值得人尊敬的。
两人逛到6号楼侧门口,不约不同的停了下来,这里是离当初断梁事故最近的室外地点,因为开馆仪式还没举行,所以宾客不能进入内馆。钱心一的目光地越过坡形的陶瓦屋面,尽管已经时过境迁,想起来的时候却还是有些窝火。
这件事对他来说过去了,对甲方和总包也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对于受害者来说是不是也能过得去。
陈西安抬起胳膊将他往身边搂了搂,说:“别人是管不住的,问心无愧就行了。”
钱心一抬手捏住他从后颈绕过来垂在肩胛骨下方的手指,勾肩搭背着说:“走了。”
继续逛了没一刻钟,广播忽然响了起来,召集大家去入口正门的广场,声明开馆仪式即将开始。
两人刚回到入口,就见赫剑云就忽然出现在了1#楼用做剪彩仪式的入口门厅前,人群里爆起一阵惊讶,有个外国朋友开玩笑说是magic,但是钱心一和陈西安都知道,他只是从西边设计过的景观墙里走出来而已。
主持人做了开场白,就笑着请董事长跟大家说两句,赫剑云接过麦克风,先是欢迎大家赏脸,接着又说了自己建美术馆的意义,是个人喜欢文化产业,最后请了3位贵宾上台跟他一起剪彩。
掌声结束后,人们就鱼贯进入了馆内,内装富丽奢华,不过钱心一的注意力不在烧钱上面,而在完全陌生的室内格局上。
挑空面积增大了不少,靠里那个仿苹果店的全玻璃楼梯也是原来建筑图里防火隔墙的位置,钱心一糟心的说:“赫剑云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呢,C市消防局也牛,这也验收!”
“还有,”他抬手在挑空大堂的几个角部指了指,说:“这,这,这里的楼板,砸的时候你知道吗?”
“业主就是天,”陈西安顺毛道:“后期我在忙小蛮腰,而且高总怕我得罪甲方,我跟别墅完全脱开了,这块小包在负责。”
“砸就砸了,就是折腾,”钱心一撇撇嘴:“问题还在防火上。”
陈西安边走边说:“都投入使用了,只能希望它一直到使用年期都别出问题。”
这点钱心一还是赞同的,灾的概念多少是惨烈的,幸也不幸他经历过一次,这种恐惧越少人体验越好。
钱心一“嗯”了一声,沿着墙壁根开始溜陈西安,很大一片墙上都是抽象画,跟他体内的艺术细胞不太相容。
陈西安有时会停下来,然后一旁的人就会来搭讪,措辞很有文化,钱心一听两句注意力就飞了,索性丢下他自己到处乱窜。
余梁的展区只有一个短边的墙壁,停驻的人不多也不少,钱心一老远就看见了小蝴蝶的缩影。
它被挂在第二行第二列,A3图幅大小的一张黑色素描,被余梁刻意选了斜向上的视角,远离视角取点外侧的那边翅膀拐着大弯弧高高的飞起,本来元素柔和的建筑,忽然就有了种霸气侧漏。
钱心一站在后面臭美了一会儿,准备走开的时候,作品近处的一个人忽然转过身来,走了一步才看见了他似的,微笑着将目光定在他身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钱心一愣了一瞬,接着眉毛就拧了起来。
“又见面了,钱心一,”对面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人赫然是骚扰过刘易阳的毛笔老师王鑫,他朝钱心一勾起左边的嘴角,手一抬反指身后,细声细气的说:“原来你是……建筑设计师,真是令人尊敬的职业。”
他的长相其实挺正派的,就是神色间那种感觉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钱心一不知道他是天生欠揍还是怎么,一张嘴就在挑衅自己,这种禽兽他不介意见一次打一次,但他多少要给陈瑞河一点面子。
于是他沉着脸说:“滚!”
王鑫自然没滚,他喜欢挑衅敌视他的人,这让他有种浑身畅快的感觉,他又走近了一些,语气矫揉的说:“见面就叫人滚,这种教养可要不得,会带坏乖乖的小朋友的。”
钱心一听得火冒三丈,立刻就把陈瑞河的面子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拳头都捏好了,这种人渣他废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先上手揍,谁知冲了一步却撞到了一条胳膊,紧接着后背也环上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转眼你就不见了,”陈西安的声音响起来:“陈瑞河陈总在找你。”
钱心一耸了耸肩,示意他撒手:“他找我干嘛?”
“去就知道了,”陈西安跟没看见王鑫似的。
钱心一急火过了,吸了口气转身道:“那过去吧。”
他都放弃不文明的行为了,王鑫却上赶着要挨揍似的跟了上去,钱心一回头正要呵斥,陈西安连忙把他的头掰了回去:“不要跟傻逼说话。”
钱心一便又气笑了。
在他们离开后,康纳博士带着他的朋友经过了余梁的展示区,他们在各种建筑的缩影前停住脚步,一一看过后,黄毛指着小蝴蝶说这个建筑在哪里,没见过。冯博士哈哈大笑,夸他有眼光,接着将小蝴蝶的投标历程告诉了他,黄毛连说了两个unfortunately。
另一边,钱心一被陈西安带过去,发现陈瑞河正在跟两个企业家模样的人说话。
陈瑞河看见他就说:“葛总,黄经理,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美术馆建筑立面的原设计师,钱心一,还有这位,陈西安,是原结构设计。心一、西安啊,这是方兴融创的葛总,和项目负责人黄经理。”
双方各自握了手,陈瑞河道明引见的原因,GAD开年在试着建立跟融创这边的合作关系,向融创提供了过往的一些工程案例图片,这两位正好又收到了美术馆的邀请,对这个项目的效果也比较满意,就跟陈瑞河咨询GAD的服务态度,陈瑞河跳过了断梁事故,却提起了钱心一,又说他今天正好在,葛总就想见见他。
翟岩也是方兴融创的,钱心一记得他的照顾,对葛总是有问必答,陈瑞河是个老油条,也很注意替陈西安找存在感,几人小聊了几句,接着就被认识的人给叫散了。
叫钱心一和陈西安的是余梁,他是搭着王鑫的肩膀过来的,兴冲冲的朝二人介绍道:“陈哥、钱哥,给你们介绍个人,我大哥,王大书法家。”
钱心一眼皮一跳,觉得余梁这年轻人不止缺心眼,眼睛还有点瞎。他不说话,陈西安为了减去解释的麻烦,假装并不认识王鑫,手也不伸,说:“你好。”
王鑫应该是要保持自己在小弟面前的孤高形象,十分世外高人的对两人说:“幸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恶毒的想道:这个美术馆竟然也是钱心一和陈西安设计的,正好上面的人前两天还在邀请他舅舅到C市来,和当地消防局做技术研讨,随即抽取公建住宅做消防检查,既然是随机,不如就抽这个美术馆检查好了——
原来,C市上面的人要“打虎”,而这美术馆的大老板和这“大老虎”渊源颇深。
作者有话要说:万万没想到:王鑫是赫剑云的flag
好久不见大家,说个小细节娱乐一下。
今天去开会,设计院和内精装有冲突,各自坚持,连甲方都说按精装的来,设计院死不同意,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来了句:其实我们建筑师都蛮矫情的,我还是觉得……
hhh我心里的钱心一快要爆发了。

☆、番外6 军火库日记


番外6军火库日记
2016.05.01周日晴
余梁大概比我以为的要更有名气些,从美术馆回来之后,偶尔会有陌生的电话打进心一的手机,跟他谈小蝴蝶的合作问题,具体内容我没太听清,不过我看他挺沉得住的气,按老规矩只当个旁观客。
他有自己的套路,处事的方式一些方面甚至是我该学习的,但大抵男人都些爱惯自己人的毛病,或是显摆的虚荣,我也不能免俗,在这方面我一直都比较刻意,不常给他提建议,鉴于他是个直肠子,真有问题,大概一分钟也憋不住。
断断续续,前后他拒绝了四五个联系人,原因不一而足,不过我支持这份谨慎,好设计难得,碰不到真正想做好它的人,还不如让它只是一张图纸。
我一直很坚信心里的直觉,小蝴蝶会成为一个实体。
别墅我瞒他挺紧的,好在他本身不是个细心的人,我在飘窗的小木桌上琢磨功能和立面,基本不用担心他会过来突袭。
2016.06.17周五雨
借助出差之便,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回林语镇,我妈出生的地方是典型的中部城市,空气潮湿。
镇子和记忆里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比起一二线城市,房价比较和谐,这让我还能不去动心一的工资卡。
我这次来,一是想考察下当地的建筑风格,二是最好能将选址敲定下来。
公路后面就有个村子,有一户人家正在建房,灰砖和水泥砌的承重墙,横拉上钢筋混的简支梁,楼板都是一次成型的板材,当地人叫玉石板,是城市里禁用的材料。
老乡都很和气,不仅容忍了我这个陌生人随便进入施工现场的无礼举动,还告诉了我很多讯息。
这里的建房还没有节能的概念,门窗料非断热,玻璃厚度只有3个厚并且单层,内外墙都没有设置保温层,冬冷夏热的情况即使是空调也无法改善。
另外,空气湿度大、梅雨季多发也是必须注意的地方,根据老大哥的反馈,夏季雨前室内地面的返潮现象时常严重到瓷砖上铺满了水迹,地毯和木地板都不适合这里,但我还是喜欢木地板,所以我对精装的要求,大概会要求他们先铺一层网格地板。
这里暴雨频发,内开内倒窗是比较好的选择。
至于选址,我来之前根据儿时的记忆,其实有个中意的地方,不过来了之后,发现那里现在被拆改成了一片公墓。
不过公路尽头的老林场迁走了,旧场址却还在,破得人烟全无,我喜欢这里,我的眼光应该比心一好吧。
它很独立,隔着马路和一条萎缩成沟渠的河流,对面是一块占地很广的田野,而且离干道很近。
离开之前,我从镇上的居委会辗转到村委会,在村支书那里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顺利,老林场就是我和钱心一以后养老的地方了。
2016.07.3周日晴
环球金融城中使用的穿孔板的体量不小,金茂于是单独发了个包,在一个投标单位的产品系列里有种不锈钢的遮阳板,可以和内开窗配套使用,室外效果很漂亮,室内形成的光斑有些几何的感觉。
或许可以在书房尝试一下这种遮阳。
2016.08.11周四阴
心一昨天通宵,今天在家休息,11点多来电话,呵欠连天的说有我的快递,他已经拆开看了,说是块奖牌,锦城美术馆颁给GAD的,名义是“最佳配合建筑设计院”。
当时美术馆改扩建设计是以个人的名义,不过公司的抬头写的是GAD,颁给它也没错。
这种私下里企业对企业或个人的颁奖,其实不具备法律和市场效应,说到底是给合作者面子,表明这个人得到了他们高度的认可。
钱心一也清楚,所以他说恭喜我。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林语镇老林场的房产证持有人前几天联系了我,开出了一个比实际略高但相对也合理的一口价,可以分期,但我倾向一次付清,所以目前,我该多攒些……私房钱吧。
2016.08.31周三晴
心一就像个盾牌,自从他与我同居开始,赫斌就不再入梦了,或许有,但也忘了。
今天临起床的时候却做了个梦,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严格来说也不叫梦,那会儿意识已经半清醒了,知道不久后闹钟就该响了,却不知怎么去年家乐福那场火灾却忽然在脑子里燃了起来。
接着就梦靥了一样,一直到他捏着我的鼻子并且上嘴来堵,才被闷得清醒过来。
出事的时候他在地下,所以他理解不了我皮肤上的冷汗,我没说是想起火灾。
侥幸与悲剧只有一线之隔,如果可以,我会给他一个堡垒,别墅远不到防火分区的面积,不过我临时决定做成一级防火。
这等级有些过分了,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既是纪念,也是警示标。
2016.09.17周六雨
心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我知道他在装,因为我看见他的日历上画圈写B了。
B是生日的缩写,他一年也就在日历上圈4个B,他母亲和弟弟,师父和我,所以我在等他的惊喜。
10点半他还没回来,我有种吃不上午饭的危机感,正准备去煮,门铃就响了,说是快递。
然后我收到个1m大小的纸箱子,不仅没写寄件人,还是到付,沉甸甸的有十来斤,摇不出声响,倒退10年,我大概会猜他给我寄了台老式彩电。
综合这重量和钱心一的浪漫指数,我决定省掉猜测的趣味程序,直接下手,然后我就看见了……
我32生日这天,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堆铝板的施工边角料,藏在快递后面的送礼人,除了钱心一不会有别人,一直到他装模作样回来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有点懵。
他有些得意对我张开手,问我有没有感动成狗,我嘴上说有,心里也是真的如此。
这世上一定有人送更奇怪的礼物,不过不同的人感受不同,废铝对我来说,比蛋糕和玫瑰更让人心动,因为这里鸡窝的边角料。
9月初的时候金融城的幕墙工程交底,F组正好不忙,心一不放心,请假跟我一起去了。
幕墙施工单位已经进了场,穿孔板的中标单位辽铝,以前似乎跟心一有些工作上的往来,见了他一口一个钱所。
他让人别这么叫,好歹没忘了我,会下一直威胁辽铝的负责人聂经理,说鸡窝的外装饰板加工不好要跟别人没完,还原度不能低于90%。谁都看得出来他色厉荏苒,笑呵呵的打保障,设备和技工都是一流。
幕墙交底会上展出的穿孔板板效果不错,还原度达标,纹路和精细度都让人眼前一亮,较之前些年的工艺水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钱心一一边给人点赞,一边嘱咐对方大料也不得马虎。
我喜欢这块板材,它基本是我理想中的图案,也会代替小三居成为我全新的参照点,不管是出于警示还是收藏的心思,我都想留下些许样品。
我预想后期施工中一定会有切坏的板材,若是遇见了,便问现场索要两块。
如今不用费心启齿,这些废料从天而降,礼物虽然脱离主流,不过我还是十分惊喜,感谢懂我的伴侣,有一天小蝴蝶成为实体,我也给他寄一截现场多余的涂白钢件。
穿孔板的本色在这里,随意裱在相框里也不会难看,不过我的打算,是想做一个鸡窝的微版模型,放在玻璃橱柜里,以后我和他有新的设计,成为实体的时候也做成小模型放在这里,看多年以后,它能不能被装满。
2017年1月27周五雪
除夕。
今年建筑行业举步维艰,放假早。
习太太今年没有指示,我怂恿心一过了初二去旅游泡温泉,目标林语镇。
我有露馅的准备,毕竟他只是不以恶意来揣度我,小动作多了他也就察觉了。
前阵子他发现我在做一个小楼设计,我就直接给他看了,不过我骗他这是锦城美术馆馆长老友的私家别墅,他知道我一直在接私活攒经验,也就信了,时不时还会跑过来提意见。
为此我不得不写了个锦城的设计说明来忽悠他,不过顶风作案也有好处,现有的元素都是他默认并且满意的。
对于出门,反正不用他做计划,他都无所谓,所以初一去B市拜完年之后,当晚他就回来了,后头还跟着条小尾巴。
刘易阳上辈子是个心机水娃,这是钱心一的原话,他满脸不耐烦,小孩却瞎了一样就爱碾他,大概他身上还是有些看不见嗅不到的温柔磁场吧。
小刘兀自兴奋了大半个晚上,激动的脸颊上都是“高原红”,要跟心一一起睡,我只能去了客房。
我此行去林语镇,其实是因为攒够了钱,要去拿下老林场的破房子,心一弟弟的临时加入,对我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2017年3月1日周三阴
有了台基面积,平面轮廓基本就定了,横13进10的开阔空间,小花园或菜园不计入面积,纵高没人约束,不过镇上普遍都是三层楼,比起门厅垂拔,或许掏个通透的天井会更加宜居。
当地的楼层高度有些高,隔一层loft都足够,不过心一喜欢,他平时吃多了就爱往高处站,床上、沙发上,还振振有词的说站得高消化得快,歪理。
如此层高就跟当地持平。
当地的窗墙比值偏低,建筑体型厚重,所以门和窗我都会选择玻璃材质,玻璃脆弱其实是种错觉,配置合理的话强度比水泥砌砖只高不低。
入口门上的雨篷不会取消,除了防护和遮蔽,它的装饰功能也不容小觑。我喜欢落定窗,即使是首层涉及隐私,下片磨砂或者贴膜。
其他,待定。
2017年5月18 周四晴
谁也没料到建筑行业的回温点,竟然是一场天灾。
L市的地震来得突兀,据报道是当地的第一次,像这种城市,几乎都没做抗震设计。
万幸的是心一出差的城市虽然离它不远,但通讯并没受到影响,震后立刻给我回了电话,不幸的是杨江去了L市,如今联系不上。
直播里的坍塌建筑群越来越多,伤亡数量也持续增加,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心一离得近,说要过去找人,我不许,轻重疏离往往经不起掂量,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没有良心的表现。
新闻里一片兵荒马乱,他父母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告诉他们杨江偷偷给我报了平安,因为怨恨,所以让他们干着急,然而杨江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我也没接到来自当地的固话。
钱心一最会阳奉阴违,我想着索性在家里胡思乱想,还不如过去让他陪自己。他在当志愿者,扛方便面和水,见了我大庭广众的过来抱我,没说别担心,只是让我跟他一起去搬食品。
杨江在凌晨来了电话,借的不知道谁的手机,说了一句话就挂了。我松了口气,这天都过完的时候才浑浑噩噩的想起来,我的钱心一,今天就32岁了。
2017年7月1日周六晴
公司征集一个临时组去支援灾后重建的建筑设计,我和心一都报了名。
别墅的设计暂时要延后了,不过养老用,也不用急,林语镇也不需要抗震设计,不过我要选最高的级别,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再安全都不叫浪费。
2018年5月7日周一晴
安心别墅的施工图成套了。
很简单的双坡双向住宅楼,最终决定只做到二层,房子太大了空旷,不适合两个老头子。立面也朴素,一层白涂的外墙上四面掏大门窗洞口,都落地,入口朝南,二层用横向桑拿木装饰立面,窗洞口上藏些灯槽,庭中有个采光井,地面铺种植土,这房子最张扬的地方,大概就是屋脊上包了一层金属线脚。
我说是馆长朋友的养老房,心一看了还比较满意,他是个简单的人,不会喜欢很复杂的设计。
这房子不需要报审,也没单位来验收,接下来就是施工的流程了。
2018年11月8日周四晴
这次来找心一谈小蝴蝶的人是方兴融创的翟监事,他作为到公司考察的业主,面对面来跟他谈合作。
他进会议室之前我就有直觉,这次怎么也该来真的了。
接近3年的埋没和蛰伏,有诚意又有实力的地产商姗姗来迟,好消息是融创集团将纵横联合其他几个地产商,在华中斥资打造一个顶级奢侈品荟萃王国,温远国际LG大厦,如果最终建成,它将会取代中东系列,成为世界第一高楼。
在这个未来第一的顶端,投资者异想天开,想要一个开阔的空中花园,翟岩觉得小蝴蝶适合这里。
但坏消息是,800米的高度目前只是一个概念,实施起来还遥不可及,期间困难重重,很有可能巨资和精力花费之后,他们自能收获一座烂尾楼。
翟岩很诚实,告诉他要是介入,设计的周期会很长,施工的周期更长,可能横跨五年、十年、甚至就是不可能,我谈了谈,他想接受,我当然,也支持。
世界第一高楼上的空中花园,就是设计到50岁才能实现,那也值得拼搏。
2019年6月21日周五晴
从慕尼黑参加完展会回来以后,我就动了让别墅开工的念头。
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这股冲动的源头,就当是本命年,想得比较多吧。
靠谱的施工并不容易找,加上我没条件常驻那里,所以我还需要一个监理,镇上应该没有监理这个职业。
2020年5月19日周二晴
4月中旬,温远国际发布消息开始启动,值得庆祝的好消息,我该送他点东西。
我勒令心一请天假,他还十分不乐意。
折腾近一整年,精装验收赶在上周交过了,图纸太多,所以我只带了门钥匙和设计说明,叠在裤兜里,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他的反应,为此还觉得可以期待。
C市的房子也是家,不过意义不一样,这是我作为建筑师,为自己和他设计的第一个居所,虽然用上大概是很久以后了,我当时的心情大概有些像求婚,我说给他一个家。
结果……
防雷一级确实非常过分,不过他这个反应我其实并不算太意外,反射弧虽然长得歪又长了些,不过好在后劲很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菇凉们一路相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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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也更新了番外,可以重新下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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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写的真用心,非常好看!攻受性格都好,专一不矫情。没有乱七八糟的狗血,两人同一行业一起奋斗,互相扶持走过低谷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第一次看建筑方面的文,好多专业名词,不过不影响阅读。
三观早已随风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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