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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倾听静静的海 BY 崎谷春日 (点击:558次)

侧耳倾听静静的海 BY 崎谷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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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 侧耳倾听静静的海 BY 崎谷春日

作者:崎谷春日
插图:大矢和美

他的声音,带着能够让耳朵为之愉悦的驯顺柔润的震动。
那稍稍有点含混、但是却很清爽的发音很是悦耳,而低低的呢喃呻吟就越发的动听。听着那艳丽的吐息,腹部的深处就不由得渐渐泛起了热度,因为那里面就是包含了如此的淫靡。
像是要交换彼此的体液一样,腿绞缠在一起,发出喘息。在仿佛夺取一般的交接之间泄露出的那种声音,也带上了某种的急迫。
混杂着甜美的声音,成为官能性的声响。那不是装饰得很完美的诱惑的语言,可是在强力的突入而到达的瞬间,那不由自主地发出的呻吟声的淫靡低沉,却在脑海中始终盘旋不去。
两个人无力地倒在床上,和辉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直接通过肌肤感觉到了他徐徐变得平缓下来的鼓动。
唰唰地流动着的血液的声音,就仿佛是潮汐声,令人想要安心地入睡。
「……你总是做这样的事吗?」
经过了几十分钟才发出来的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好像另一个人一样。和辉为自己那种十几岁的年轻人才会有的猴急感到很羞耻,又缠住了那纤细的身体。
「是又怎么样?」
看到和辉无意识的撒娇,他眯起了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笑了起来。那种明显的早就习惯了的样子,让和辉不由自主地感到分外不愉快。
对和辉来说,能够胜过他的只有身高,体格,还有年轻而已,而他露出的就是好像清楚地明白这些的充满余裕的笑容。
他把长而笔直,带着绿色的黑发拨了起来,在他右边的下颚到太阳穴的部分,带着一条旧日留下的伤疤。他用长而不整齐的头发掩盖了那沿着轮廓留下的缝合痕迹,所以不靠近看的话就看不到,那伤疤微微地凸出皮肤,长度将近十公分。
对于他漂亮的面孔来说,那个伤疤实在是太浪费了,和辉靠近过去,沿着那为无可挑剔的精致美貌奇妙地营造出了一种不羁与尘世感的伤疤舔了过去。
「喂,已经结束了。」
「我不要。」
舌头描绘过去,稍稍有点隆起的肉变得湿润光滑。和辉抓住他想要推开自己的手指,进一步轻吻上了他的伤痕。他苦笑了起来,说着「真拿你没办法啊」,以很熟练的手势抚上了执拗地纠缠着自己的和辉的后背。
在交替地亲吻着小小的黑点和伤痕之后,腿的深处就又产生了热量。
「真是拿你没办法,小鬼就是这么没完没了……」
和辉贴在他的腿上摇动着,他挪揄似的说着,和辉不悦了。
「那被小鬼一搭讪就上钩,被吃光光的又是哪里的谁啊?」
「是,是这里的我。」
他没有丝毫抱歉之意地说着,咽喉深处发出呵呵的笑声。和辉被他弄得更生气了,决定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他再次落入自己的手中。
虽然他纤细的模样不太看得出年龄,但是从他笑起来的面孔上,还是可以感觉到他比自己年纪要大。至少是五岁,甚至可能大上一轮,这从亲吻他的喉咙的瞬间那低沉的声音也可以感觉到。
覆盖着薄薄的肌肉的咽喉下,蕴含着的甜美而光滑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十几岁的润泽感,却和青涩而坚硬的年轻人的感觉不一样,渗透着年龄增长才会有的狡猾,甜美到会让人心魄摇荡的地步。
「你就这么想做吗?」
「……嗯。」
不只是身体的欲求,就连皮肤都想要把他进一步抱进怀中。不然的话,也许他就会脆弱地崩溃,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手里。因为他就是带着这样的危险感。
明朗的表情中渗透着的微微的倦意,给人以神经质印象的纤细面孔上,似乎透射出快要坏掉的感觉,但是他用笑容把它掩盖住。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觉得他令人心痛,可能是这样的感觉表现在了脸上吧。他露出了「小孩子又知道什么?」的,近乎傲慢的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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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补全吧:


<中>

七月眼看要结束了,期末考式也到了最后一天。选修人数比较少的学科考试会场也很小,那安静到没有声响的空间,俯身在统一的桌子上的学生们,让人想起小学初中到高中一连串的考试战争。
(……就是这样了吧。)
和辉重新看了看所有答案栏全部填满的答案卷,再看看时钟,考试开始才二十五分钟。因为退出考场必须要在开考三十分钟之后,和辉就闲闲地检查了一遍有没有誊抄错误。
判断没有需要修改的部分后,和晖站了起来。这次的考试似乎挺难的,会场里只有一片挥笔写字的声音,他站起来的响动听起来就非常刺耳了。
和辉看到监考教授的表情变得很不悦,而教室里的空气也在一瞬间变得险恶了。和辉拿起答题纸,向着女性的助理监考走了过去。
「……请你写上『弃卷』两个字。」
她是把自己当成是弃考了吧?确认了时间之后,她用很冷淡的口气这么说,和辉把答题纸递到她眼前,堂堂正正地说道:
「我是已经答完了。」
虽然有人视若无睹,但是教室里仍然一下子弥漫起杀气来。和辉无视那些被自己刺激到的人们,走过看呆了的助理监考身边,把答题纸放进了讲坛旁边带学号的箱子里。
在把座位号码还给监考老师的时候,和辉说了句「我先告退了」,他向和辉露出了一个苦笑。
「……看来你是个很容易树敌的人啊。」
「我也没做什么啊?」
和辉对着小声说了这些的教授作出一个坏笑,走出了教室。
「啊……总算结束了。」
这样考试就都完毕了,明天开始可以彻底地放松休息,和辉松了口气。
通常来说,大学生的暑假是比较长的,但和辉的那个系暑假却只有八月一个月而已,比高中时代还要短。而且假期一过,就要进行夏季期末考试的后半段,和辉选择的科目就包括在内。这是既然花费国家的钱财进行学习的话,那么就不能偷懒的意思吧。就算如此,也是进入顶级学府的自己的选择。
(算了,学生的本分毕竟是学习……)
和辉在内心嘟嚷着,揉着因为之前的考试复习而酸痛的肩膀。正因为平时努力,他如今才这么有自信能早早退出。现在十点刚过,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呢。
吃午饭的话的确是早了点,校内的食堂也不知做没做好准备,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心情。
「这么久没去了,干脆去一趟吧?」
由于考试,都没有什么时间玩耍,所以也都没去蓝色声音了。而且这里到老家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跑来跑去还是很辛苦的。
他做的打工是登录制的上门家教,因为考试的缘故,最近一个月来都请了假,断绝了收入。
其实那个餐吧的价钱并不太贵,而且濑里老是说自己来出钱,但是和辉不喜欢这样依赖哥哥,一定会自己付钱。
说老实话,现在手里的钱让人有点心里没底,不过好不容易考完了,多少松弛一下总是可以原谅的吧。和辉脚步轻快地走出去,正好正面碰上了一个熟人。
「咦?宫上?」
「啊,川名啊。」
这个用飘然的声音回答了和辉的人,是在基础课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你这时候不是有考试吗?在这里干什么?」
「考试?我考完出来了。」
「……考完?」
川名仰头去看看时钟,被太阳晒黑的脸孔上一瞬间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啊,还真是个爱给人添堵的家伙呢……」
他用带着刺青的手臂捅捅和辉的肚子,和辉叫着「疼啊」皱起了脸孔。其实他的苦笑里夹杂着不少的不快,要装作淡定毕竟还是太困难了。
「怎么了,我只是做了该干的事而已。」
「你明明知道,还装什么傻?」
这个坏坏地笑着的川名,满脸是络腮胡子,看起来相当的粗野。比起驹场的校舍来,还是六本木一带的俱乐部更适合他,事实上他的确也在那边的俱乐部里相当有名。
「不,我只是觉得不愧是宫上。这我可模仿不来。」
「……」
他又轻打了和辉的肚子一拳。这次他稍微多用了点力气,不过和辉早有准备,绷紧了腹肌。
他没说什么,只是没事一样地笑了笑。同样是发泄压力,和辉觉得川名的方式还来得好得多。至少总比刚才教室里几十人一起投来的敌意容易躲避多了。
「算了,反正现在你有空了吧?」
「让我陪你……你去的那些地方好像挺来真的吧。」
「不一定哦。而且我朋友里真没有宫上你这样长得端正的类型。我可以给你介绍熟人,去不去?」
他似乎把模样端正的和辉当成了活动门票,由于他的目的太明显了,和辉每次都郑重地拒绝,但是这个人意外地很粘人,不管怎么躲他都不放弃。
「……我才不想被你的熟人给吃掉。」
「不不不,我的朋友真的很可爱哟?才不会吃你的哟。」
他搂住了和辉的脖子,和辉不动声色地推开。
(你可比你那些死党更可怕。)
和辉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川名有「那方面的兴趣」。要是不注意答应了他的邀请,再不小心就要中招了。这个人身高和川名差不多,但是手臂的粗细却是和辉的两倍。和辉还真没有能抵抗他的自信。
「那下次吧。今天我有地方要去。」
「切,真冷淡啊。」
和辉挥挥手走了出去,听到川名的咋舌声。虽然那家伙并不是个坏人,可是被他凝视屁股还是让人敬谢不敏。
(什么啊……)
不管怎么说,和辉在女性和男性之间都很受欢迎。
川名针对自己的感情,是对和辉的优秀的反感,还有对他端正容貌的兴趣混合而成的,一旦这些连接到了性冲动上,真不知道他会强迫和辉进行怎样SM的行为。光想想就不由得起鸡皮疙瘩啊,和辉叹了口气。
(最近这段这种事又特别的多。)
虽然这么说出来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和辉也是从以前开始就很有人气,但是性方面的诱惑却是在进大学稍前才开始的——换句话说,就是从和那个SHOWWY睡过了之后,才开始急增。
(我是不是从那家伙那里感染了什么?)
和那个飘荡着近乎腐败的色气的男人睡过之后,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吧。正像腐肉会散发甜美气息一样,和辉的身体里也漂出了那样的气味。
可是相对的,他却总是会被作为本命去追逐的对象甩掉,他本人一点也不高兴。这只是增加了他的忧郁而已,他闷闷不乐地向车站走去。
总之,今天是可喜可贺地考完了,至少这样的日子里真雪不会给自己冷遇吧?想要见到濑里的面啊。
只有一瞬间,回忆苏醒了一下,那个度过了唯一一晚的对象在头脑的角落里闪过,和辉甩开它,迈开了脚步。
现在高峰已经过了,电车松快了很多。从藤泽换了江之电,在最近的车站下了车,闻到了海水的气息。
沿着波光粼粼的海岸走去,胸口深处似乎得到了解放。几个小时前还在为考试问题而努力,虫子一样钻在纸堆里,来到久违的海边,心情也一下开朗了起来。
如果能在那家店的露台上望着大海吃着冷面,那就更完美了。抛开对做料理的人的反感,那家店的食物相当合和辉的胃口。
「咦……?」
但是想像着冰冰的翡翠面通过喉头的时候,和辉却发现蓝色声音那边似乎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这家店平日白天比较闲散,由于离车站比较远,观光客来都是在周末的夜里,平时只有附近的居民而已。
沿着134号线走过去可以到达的这家店,以有着木头地板的开放露台为卖点。从那个露台的木制楼梯下去,可以到达一楼的仓库与停车场。平时那里大概也就停着两三辆车。
但是这一天停车场却被巨大的卡车给塞满了,有人围着那台一看就是器材车的车子,似乎在搬运着什么。
不少情侣和年轻人们围在那里,和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要举行什么活动吗。和辉觉得现在去打扰似乎不太好,正在犹豫时,真雪从仓库里抱着大筐子出现了,她说着「对不起」,推开器材车的工作人员们来到和辉眼前。
「哟。弟弟来了啊。」
「哪,这是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大事吗?」
和辉连否定她称呼自己为弟弟都觉得麻烦,真雪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和辉也就随着她走上了楼梯。
「今天要开演唱会,白天停止营业。」
原来傍晚时分要开很受欢迎的音乐人的演唱会,虽然平时的接待状态就够了,但是这一次会有广播局来取材,结果场面弄得很大。
「广播里做了预告,散客一下多来了不少,预约都已经满了。」
「啊……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啊。」
「一半是客人,还有一半是广播的工作人员。从彩排开始他们就要做采访了哟。」
哦,和辉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向看来很忙的真雪问了哥哥在哪里,真雪说他在里面忙。
「他正因为器材放哪里之类的事被广播局的工作人员支使得团团转呢。对我们这个店的配置最熟悉的就是濑里,而且他又很礼貌,所以负责外部接待。」
「哦……」
那个老老实实的木讷哥哥,竟然是这么能干啊,和辉有点吃惊。但是濑里与过去相比,畏畏缩缩的感觉已经少了很多,基本上是个沉稳的人了。
而且,他那种温和的待人方式,比起毛糙的真雪来一定会少出很多问题。
(濑里他意外地成为了社会人呢。)
虽然很感叹,但是也感觉到了一丝寂寞。和辉怔怔地望着露台,看到那里的布置也与平时大有不同。
看起来,露台的部分成为了舞台,由于要摆放可动台,观叶植物之类的摆设都必须移动到里面去。
「亏得能以刚才的状态变成开演唱会的样子啊,阿圣也是……」
「刚才的状态?对了,这么大的工程,叫那家伙来帮忙不就好了。」
那个和辉连名字都不想叫出口的天敌大智,如今不在厨房里。和辉觉得他那副大到多余的身体怎么都能派上用场,但是真雪叹了口气。
「啊,你还真是有段时间没来了。大智他不在了哦。」
「不在了?」
「上上周出门了。说什么要去恒河清洗灵魂,之后要和熟人一起去澳大利亚。真是个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的家伙。」
和辉点了点头。从濑里那里听说过一点,大智最喜欢的就是海外流浪,每年都会在中亚或者印度进行长期的旅行。
不过去了印度再去澳大利亚,这个旅程濑里可没提起过,大智未免也太有行动力了一些。
「真是的,亏他这个德性还能做这里的主厨啊。」
「没办法,当初就是用这个条件雇的他啊。要是有牢骚去向小曾我去讲好了。」
「老板吗?」
曾我克鹰是个壮年的男性,他就是这蓝色声音的老板。他的本职似乎是从海外进口从杂货到宝石等等商品的公司老板,饮食店是他的兴趣,可以说是个挺疯狂的人物。平时他都在海外跑,几乎都不在日本呆着。
「小曾我很喜欢大智哦。这次去印度,他还说如果大智和他同行旅费就由他来出呢,连去澳大利亚的钱都是。」
「同行……是去帮忙工作吗?」
「去买原石。大智好像有鉴定师的资格。」
和辉嘴里应着,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一闪。但是真雪一个劲地发着牢骚,也没法问出其他的问题,和辉也很快忘记了一瞬间感觉到的诧异。
「阿圣今天又去了西麻布,小柴连厨房都还没熟悉,也帮不上忙。我也离不开手,真是麻烦啊……哦哟,好重。」
看着四下忙碌的真雪,和辉不由得开了口:
「……要我帮忙吗?」
「真的!?太好了!」
看到纤细的真雪一个人搬运沉重的花盆,和辉怎么也不能无视了,才刚说完,一套桌布就递了过来。
「把这个塞到那边的袋子里去,然后用墩布把我腾出来的地方擦干净。」
和辉苦笑一声,说反正我也有时间,就听从了真雪的指示。但是当他接过墩布,在桶里拧着水的时候,他产生了奇怪的感觉,最终还是把怀疑说出了口。
「那……那个,其他的打工仔呢?」
「哈哈,要是有人在,还用得着你拖地吗?」
别看手腕那么细,真雪却很有力气,她抱着三把椅子运了过去,很大声地笑了起来。和辉心想的确也是,用墩布擦起搬走的桌子下的尘土来。
「不但突然这个那个都联系不上,新来的还马上就不干了。」
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是派不上用场,真雪严肃地骂道。看她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茶色的头发,外表明明是时下年轻人的代表,却说得好像老人一样。
但是和辉却知道,其实古铜色的皮肤是因为她是个深爱大海的冲浪者,头发也是因为被海水泡得褪了色,而且让她的自来卷越来越卷曲。
适当地发发牢骚,工作全部做到,和辉很喜欢她的这种性格。
「……不过话说回来,我来搬桌椅,真雪来擦地比较好吧?」
和辉提出自己来代替她进行重劳动,但是真雪却说一一指示太麻烦,干脆就这么办了。和辉只得摇摇头,继续进行扫除。
「对了,今天的广播局是哪里的?」
和辉努力地清除着各处的肮脏,用拳头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虽然不是什么重活,但是在这个季节里在耀眼的太阳下干活,一会儿身上就渗出汗来了。
「啊,我知道的。是午夜流行音调。深夜播放的节目。」
「啊?这样啊。」
正是和辉最喜欢的节目。这么说起来,前几天的节目里大泽的确是兴奋地说过:「下次我去地方采访」来着。
「我一直在听哦,选曲的品味很棒的呢。」
由于这只是地方广播台的节目,大学的朋友里都根本没人听,和辉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过那个节目的事来。
(我们兴趣还真的很合呢,真雪。)
喜欢冲浪的她,和原本就因为喜欢大海而进了游泳部的和辉,在很多小地方都有共通之处。就算一次次地被她拒绝而感到沮丧,可也要承认两人的口味重合得实在是很多。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没有交往的欲望吧?和辉最近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真雪的求爱。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真雪了,而是他领悟到,自己与如今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不可能成为男女关系的。
「大泽的发言也很不错。我挺喜欢那节目的。」
和辉不经意地闲聊着,本来他什么也没期待,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啊,是SHOWWY吧。我也觉得他很有趣,很喜欢他的呢。」
「……咦?」
听到真雪说出这个过于熟悉的名字,和辉猛地僵直了,不知道原委的她迷惑地问:
「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你刚才说的……SHOWWY。是谁?」
「讨厌,现在怎么还问SHOWWY是谁?」
真雪没有发现和辉微妙的紧张,她只是很不解。
「还有谁,你不是也听那个节目的吗?SHOWWY就是大泽啊。」
真雪毫无邪气的声音在一瞬间远去了。和辉感觉到所有的表情背弃自己的脸飞开,和一把抓住了诧异地皱着眉头的真雪的肩膀。
「呜哇,你干什么!?」
「SHOWWY!?SHOWWY是指,大泽?」
「就、就是这样吧?星期五晚上的主要DJ不是吗?大泽笙惟。」
真雪似乎被和辉的气势给压倒了,她机械地点着头。「真亏你那么喜欢,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她因为不可思议而睁大了眼睛,接着又说出了更惊人的话:
「真是的,没想到他本人今天会来……」
「他在哪里!?」
那边,真雪向着器材车指了一指。和辉慌忙跑到露台边缘看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从那车上下来。
「你找他做什么啊?」
「不……」
和辉甚至无法完整地回答真雪惊讶的问话了。过于高涨的感情,让他的呼吸都难看地紊乱了,他不得不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会?怎么会?他的心脏在狂跳,几乎要从吐出颤抖呼吸的嘴巴里飞出来了。
「对不起,请问店里的人在吗?」
「啊,来了!……对了,谢谢你帮忙,一会儿再说。」
「啊……」
被人呼唤的真雪跑了开去,和辉凝视着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柔顺的黑发,随着阳光的角度而改变着颜色,闪耀出绿色的光泽。和辉发现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在随着那光芒而鼓动。
(我为什么……一直都没发现到呢。)
同样都叫做DJ,但是在和辉心里,电台的DJ与俱乐部里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职业。
虽然不是没觉得他们的声音很像,可是却从没想过那就是他本人,因为印象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对不起,布置怎么样了?可能的话,想把集音麦克风放在什么地方……」
「啊,就放那边的花盆旁边吧,那一带不会碍事。」
一个穿着工作员制服的男人和濑里一起出现在露台上,在和辉看不到周围的愕然里,周围在切实地进行着演唱会的播出准备。
「大泽先生,确认过麦克风了吗?」
「……是,我马上去。」
楼下有谁叫了一声,以带着柔和笑意的声音回答的SHOWWY——大泽笙惟,从容地迈开纤细的腿走去。
在阳光照耀下,他的头发果然放射着不可思议的光泽,但是比起那个刺眼的旅馆的红色照明,俱乐部里的屏幕上闪耀的无机的颜色,都要自然得多了。
一边和似乎是工作人员的人说着话,笙惟一边一步步地接近和辉。心跳越发的激烈,几乎到了目眩的程度,和辉咬住了颤抖的嘴唇。
那天的事情要怎么说起呢,要怎么做才能适合这次再会呢,和辉用变成一片空白的脑袋想着,睁大了一双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了。
「啊……」
声音都被压抑在了声带深处,听起来说不出的奇怪。正当和辉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的时候,笙惟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艳丽的嘴唇张开了。
「初次见面。你是这家店里的人吗?今天劳你们照顾了。」
「……咦……」
在一个招呼之后,笙惟竟然走过自己身边无视而去了,和辉冻结在了当场。
(初次……见面?)
他带着宁静而甜美的微笑,极其自然地这样说道。那稳重温和的声音,就好像面对初次见面的外人一样,是张起了一层薄膜的礼仪上的亲和。
(他忘记我了吗……?)
一年前共度一晚的年轻男人,自己在他的心里是只有这点程度的存在吧?无法忘记的只有自己而已吗?在和辉愕然呆立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和辉?」
「……怎、怎么了。」
见弟弟猛地一个激灵,反而把濑里吓了一跳。
「还有什么……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在帮忙吗?对不起哦。」
「啊,哦……真雪说人手不足来着……」
和辉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但是看着哥哥无邪的表情,他的肩膀松弛了下来。濑里看到和辉明显地飘荡着奇怪的气氛,但是他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苦笑了一下而已。
「今天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忙得厉害,你帮了我们的忙。虽然说人手不足……你也不用那么努力的。」
「啊,嗯。我知道的。」
濑里说着已经不用扫除了,从和辉手上接过了拖布,和辉虽然只听到了濑里说的一半内容,但还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对了,还没吃饭呢吧?现在让柴田去——」
「宫上先生,对不起!可以来一下吗?」
话刚说到一半,有人很焦急地叫着濑里。
「啊,是!那你跟柴田去说,在里面吃饭吧。」
「嗯,我会随便,你别在意我。」
濑里说了句对不起,娇小的身体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和辉已经很没精神了,而濑里也是一样。
这个纤细的哥哥,应该是很累了吧。虽然基本来说很坚强,但是濑里不擅长和外人相处。而且就算从旁边看着,像那样被许多的大人包围着,被各种各样的问题攻击,都会知道他有多么辛苦。
何况店长——还有恋人都不在这里,心情上就已经失去依靠了。
(他没事吗?)
呆呆地望着挺着薄薄的脊背拼命回应的濑里,和辉不由得又自嘲起来——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事吧。
「啊——啊——,麦克风试音,试音……」
笙惟正认真地对着麦克风随便说着什么,不管怎么控制,和辉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地投向了他。
虽然被那个他忘记已经是多少预想到的事了,但是一旦实际经历,受到的打击还是远远超过了预计。
和辉的膝盖都已经丧失了力量,他不得不靠在附近的桌子上。他深深地吐出一口郁结的气,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
本来两个人就是因为那种由来睡了一夜,不难想象笙惟这个人有多不检点。恐怕他只是有了那个意思,就会随便找个合适点的男人上床吧。
(怎么,我真的是被吃完就走了啊。)
会觉得恋恋不舍,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子而已。是啊,正因为没有任何社会经验,才会那么想的。为了让脑袋冷静下来,和辉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零乱,把意识转向了正在进行麦克风试音的笙惟。
「1,2,1,2……OK?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啊哈哈,大泽先生的绕口令说得真好啊。」
和辉身边正在调整器材的男人听到笙惟的绕口令,笑着举起双手做个圆圈,表示收音状态良好。
「没有杂音吧?没问题吗……嗯,翡翠意大利面,生春卷……」
笙惟也对他轻轻微笑一下,这次读起店里的菜单来。通过电波,他的声音正像自己想象的那个DJ,又温柔又稳重。
(没想到他是个那样的人啊。)
美丽而柔和的声音,回答听众烦恼的态度总是那么真挚温和,就算在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只要听了夜里的广播都会松一口气。
可是,他却和那个身上包裹着挑逗性的怠惰色气,毒舌讽刺的「SHOWWY」是一个人,这个事实无法不让和辉产生被背叛的感觉,他恨恨地向着那个人瞪去。
(啊,糟糕。)
可能是太过露骨地看他了吧,笙惟的视线忽然和和辉相触了。他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就和刚才一样,报以不含一丝感情的笑容。
「你知道一休哥吗?小三田?」
(咦……)
过于唐突的发言,让和辉颤抖了一下。在和辉想着他不会是认出来了吧的时候,背后的一个器材工作人员笑着说「我不知道啦」,可是这些已经传不进和辉的耳朵里了。
「怎么,你不知道一休和尚啊?……啊,果然不知道呢,毕竟你很年轻嘛。」
只有那甜美而低沉,蛊惑性的DJ的声音在头脑中嗡嗡回响。
他的话是对那个叫三田的工作人员说的,可是笙惟的视线却一直向着和辉,一次也没有摇动过。
面对着难以掩饰动摇而睁大了眼睛的和辉,笙惟以之前从未露出的艳冶的眼神说道:
「这就是所谓代沟……大叔我好悲哀啊。」
「——……怎么……」
和辉的脸上唰地泛起红潮。被他摆了一道啊,和辉这样想着咬紧了臼齿,拉着脸孔向他瞪了一眼。
这个恶趣味的家伙,他是在装傻。而且他竟然把只属于两人的隐私的那个夜晚当着公众的面堂堂说出来,真是难以相信,他的神经到底是怎么长的。
「……!」
和辉一拳打在桌子上,不顾身后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地看向这边,猛然转身走出了这里。
(他竟然捉弄我……!)
难以言喻的不愉快在肚子里卷起旋涡,他真想就这么揍那个忘记了场所的男人一顿。
可是笙惟那平滑的声音却追上了和辉的后背。
「奶油烤章鱼,蓝色声音……啊,这是原创鸡尾酒呢。很美味的说。蓝色薄荷酒加上红葡萄酒,还有水果汁,分出层次。」
笙惟装做读菜单的样子,故意地投来一句又一句带着圈套般的话语。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我经常来啊。不收录的日子我都常到这里……休息?下次休息是这个星期四哦。」
和辉咬紧了嘴唇。本来不想听,可是抚摸耳膜一般的声音却总是在鼓膜的深处萦绕不去。
「啊,和辉?你要回去了吗?」
和辉脚步粗暴地下了楼梯,濑里正好从楼下的仓库出来,抱着很多东西,满头是汗地问道。
「你还没吃饭吧?」
「……濑里,那家伙常来吗?」
那家伙是谁?两手抱着东西的濑里好像小动物一样歪了歪头。和辉难以再掩饰自已愤怒的心情,语调急促地说:
「DJ,大泽。那个人常来?」
「啊……是啊。我常见他。夜里他来得比较多,一个月两三回吧……」
弟弟不寻常的样子让濑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大了眼。他点了点头。
「可是那又怎么样?啊……难道说,和辉是他的粉丝?」
「不是!我才不是!」
和辉反射性地吼了起来,濑里被吓到了,原本就大的眼睛变得更大。但是他作为一个早就习惯弟弟发脾气的哥哥,很快就无奈地耸了耸肩,小小的嘴唇笑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你真的不吃饭了?」
「……啊。」
濑里总是这样轻巧地躲过和辉的迁怒的吧。看着成熟的哥哥,结果就只是痛感到了自己有多么不成熟而已。和辉迈开大步,愤愤地走了出去。
——下次是这个星期四。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义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落在地面的影子越发的浓厚,瞪也似的盯着那个,和辉的脚步越走越快,发现到的时候,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谁要去啊……」
和辉发出呻吟,仍然不停步地跑着。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无法再掩饰自己激烈的心跳,还有不知道怎么是好而歪斜的表情了。

「——哦,这样啊。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弟弟?」
八月第一周的星期四,夏季夜风吹拂下的蓝色声音开放露台上,笙惟装作没事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啊,他叫和辉,比我小四岁。」
「这样吗。那就和我差十岁了。真年轻啊。」
坐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露台边缘的吧台位置的笙惟,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向着把托盘抱在胸前的濑里说道。
「他不是打工的吧。」
「是,那天刚好人手不足,他偶然来了,就顺手帮了忙。」
作为哥哥,濑里有点炫耀地说和辉什么都做得很出色,又说他和笨拙的自己才不一样,很羞涩地苦笑了起来。
「他是大学生吗?濑里也是上的这附近的大学吧,你们是校友?」
「不,和辉上的大学在东京……就是那个驹场的。本校是在本乡。」
「哇,好优秀啊!」
真不愧是靠声音吃饭的人,就算声量不大,他清朗的声音也能传达出去。所以坐在后面座位上的和辉都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内容。
(那个「传说中的」算是么回事啊。)
又是真雪或者大智那些家伙把什么「恋兄情结的弟弟」灌输给了他吧?自己不在,在背后说闲话,这就够让人不痛快的了,而且这个对象还是笙惟,和辉就越发的火大。
「不过前几天真的是承蒙照顾了。小濑里你也累坏了吧,店长和大智他们都不在。」
「不,我没什么的……我才要感谢你。这是很好的宣传,也帮我向藤木和曾我转达谢意。」
于是,笙惟向着濑里露出了一个和辉从来没有见过的沮柔笑容。
(他居然叫什么「小濑里」……真是的。)
和辉当然知道笙惟对濑里不是那种意思,但是看到那种跟对待自己的差距,就不由得鼓着腮帮子喝着没有酒精的鸡尾酒。哥哥那个人太认真了,当着他的面,自己这个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不过舅和辉说喝不喝也都一样,他原本就不喜欢酒的。
星期四,和其他平日夜里比起来,蓝色声音算是客人比较少的,就连海风席席的凉爽露台上都没什么人影。所以笙惟和濑里可以没顾忌地说下去。
已经决定再也不来这里了,可是却在这天夜里特意地赶过来,和辉为自己的心竟然是如此软弱而受到了打击。
侧眼看着,濑里谈得很开心。面对着飘荡着专业人士特有的氛围的笙惟,濑里就越发显得可爱。
和辉也有自觉,自己的确是某种程度上的恋兄情结,濑里正是和辉理想的类型。老实说,他觉得濑里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心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事实上,除了随便玩玩的女孩,和辉想要认真交往的女孩基本都是个子娇小,清纯可爱的类型。头发也不喜欢染成轻薄的颜色,而喜欢彻底的漆黑。
有些女孩想跟他玩一个晚上,但是打这种主意的对象,不等接近就被本来自尊心就很高的和辉无视了。
(那种家伙只会让人火大而已……)
虽然这样,但这并不是那个恶趣味的DJ动摇了自己的感情的缘故。像这样让自己不能不去在意对方的,笙惟是第一个。
可是要给这种感情进行命名是很困难的。
(只会让人火大……可是……)
难道只是因为无法忘记那场冲击强烈的SEX吗?和辉自己也不明白,很是困惑。
而且话说回来,笙惟的态度也不可思议。他装出完全不认识和辉的样子,以让和辉焦急为乐。
「不过你弟弟很帅啊,有女朋友了吧。」
「啊哈哈,他都只是被我们这里为店员甩呢,没有啦。」
濑里呵呵地笑着,他的眼睛瞥过来,完全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真雪小姐吗,还真是可惜啊,她和你弟弟很合的。毕竟一副物超所值的样子。」
(你好意思说。)
这话被笙惟说出来,就根本超越了揶揄的范畴,而是暴力了。
和辉故意不去和他对看,彻底无视了他的视线,但是笙惟吃吃地笑着,夸张地抬了抬眉毛。
「要说受欢迎,是你那做主厨的男朋友吧?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他?」
「啊……中河原他,还在澳大利亚呢。」
笙惟慢了一拍没回答,因为他注意到挤出笑容的濑里的脸颊在抽搐,送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濑里也够奇怪的。)
除了知道内情的真雪和和辉之外,第三者说起大智来,濑里经常拼命地拉着一张脸。那多半是他害羞的表情吧。虽然他表情很冷静,但是那脸颊上微微的红晕,透露出惊慌的嗓音,都让他根本没法瞒过别人。
但是今天的濑里却作出了一个和辉从没见过的复杂的笑容。由于那实在不能算是好的表情,和辉皱起了眉头,笙惟也似乎有了同感。
「……怎么了?看你很没精神的样子啊?」
笙惟的声音是那么甜美而温柔,一点都感觉不到他性格的恶劣,和辉在心里咋了咋舌。
「不,没什么。我没关系的。」
濑里对于笙惟的关心似乎很害羞,他耸了耸肩。和辉望着哥哥说了句「你请慢慢坐」,回到了店里,忽然感到有视线投注在自己的脸颊上,他回过头来。
「……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
这声音和刚才对濑里说话的时候简直不像属于同一个人,和辉因为里面带的挑拨而揶揄的成分而皱起了眉头。而他则很感兴趣似的直直眺望着,故意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不要过来?可以增进感情哦。」
「不用,谢谢。」
向着这个吃吃笑得连纤细的肩膀都摇晃了起来的男人,和辉粗着鼻息做出了拒绝,转开了头。
今天他身穿白色衬衫,细腿裤子。素材是尼龙混纺。天气太热,他的衣襟开到胸口。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超出必要地挖苦人?)
带着化纤特有的漂白感的白布中,露出微微泛红的象牙色肌肤。飘荡着那种怠惰的感觉,集中了店里所有客人的视线,但是他本人却十分习惯的样子,一点也不在意。
怠惰而淫靡,正是那种感觉将自己迷惑到了这种程度,和辉只能故意地转开眼睛。
「呀,不过那个传说中恋兄情结的弟弟就是你啊。」
但是笙惟却不管露骨的无视,用压低的声音擅自地说了起来。
「的确啊,像小濑里那样的孩子,的确是会有恋兄情结啊。他是你的类型吧?」
(这样的类型实在是很难得一见。)
和辉想起以前大智曾经说过,兄弟两个的类型差得很远。确实,从那样的哥哥身上是想象不出和辉这样的弟弟。可是他却把这作为攻击和辉的话来说,让和辉很不快。
「不过,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你的心情。」
「……什么心情。」
和辉最终还是输给了彻底无视自己的不悦,说个没完的笙惟。他愤愤地开了口。笙惟见了他的反应,坏坏地一笑,把漂亮的手指在下领下交叠起来。
「那样的孩子,的确是让人不能不珍惜啊。」
「什么意思?」
和辉表情险恶地瞪着他,但是笙惟却说着「好可怕好可怕」,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半年来我一直看着他,那孩子最初很畏畏缩缩的呢。因为他老实得过头,所以我觉得他恐怕是被谁给欺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是在轻浮地讽刺地笑着,可是细长的凤眼却闪出了尖锐的光芒。和辉感觉到一种不快从胃的底部翻涌而上,眼神也一下变得危险了。
「……什么都能做到的万能和辉君啊。你让哥哥对你产生了自卑情结,这样你就开心了吗?」
「什么……」
这一次,笙惟以极其清晰的话语对和辉进行了非难。和辉的肚子里沸腾一样地灼热了起来,反射性地就要怒吼「关你什么事!」但还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那家伙算什么啊……!)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用这种眼光看自己?和辉想反驳「你又了解濑里多少」,但是他也知道那是没用的,只得吐了口气。
和辉和濑里站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称赞和辉「能干出色」,可是和辉却觉得不舒服——换句话说,和辉就是那种会深受判断者喜欢的人,他也亲身体验到了自己因此而招惹了多少反感。
反正这个男人就是认为,可爱又娇弱的濑里是被自己这个傲慢的弟弟给欺负了——这倒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而这也是更让和辉生气的缘故。
真是傻瓜,濑里比别人认为的要坚强得多。如果只看他柔弱的外表判断他的话,这个娇小的哥哥可是会大发脾气的。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这么觉得好了。」
和辉伴着叹息说出了这句话。笙惟睁大了眼睛,这个反应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想。和辉把冰块已经融化的饮料放到嘴边一口气喝下去,站了起来。
「啊,喂……」
「真雪,这个。」
他无视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笙惟,拦住过路的真雪付了自己的那份钱,翻身下了楼梯。
他的心里满是火气,一路踢着沙子跑向车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脚下,落下来的影子清晰而浓厚,有一种难得的明快感。
海岸边的夜来得很早,好像蓝色声音一样主要客源是观光客的深夜营业店铺很少,道路两侧的住宅街里商店也不多,要到镰仓车站附近才有家庭餐厅,所以很难得见到灯光。
(啊啊,是月亮啊……今天是阴厉十九来着。)
仔细看看,稍稍缺了一片的月亮放射着皎洁的光辉,显得分外的巨大。平稳的夜之海在月光照耀下波动着,充满幻想性的光景。
倾听着潮声,眺望着海面的光晕,和辉知道自己陷入了极度的感伤。
笙惟投向自己的揶揄与非难,让自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受伤感吧。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
和辉也知道自己是个做什么都很成功的人,但实际上这也造成了他的困扰。
濑里因为这个能干弟弟而极度退缩,这让和辉一次又一次地体会到了自己光是存在就会伤害别人这个事实。
好比由于成绩好,把别人的名次挤了下去,就被对方怀恨,想要鼓励对方,对方却说「像你这样什么都做得来的人根本不会理解的」,彻底地拒绝了自己。
结果上来说,就是有力的人会被作为加害者对待而已。因为和辉的态度和性格,他也早就习惯被人单方面记恨了。
成绩好,运动万能,容貌体格出众。可是在这个日本,要夸耀自己经过努力正当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艰难了。
不该出头,也不能落后,只能在平均水平上生活,正因为这种常识,和辉的世界才变得这么让人透不过气来。
在被别人另眼相待的时候,就和被人差别对待一样了。
天才,高IQ,东大精英,贴在和辉身上的标签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有能力所以就应该什么都做得到,正因为你强,所以别人打击你也都是应该的。
「真是可恶……」
和辉嘟嚷着,孩子一样踢着脚下的石头。
白天被川名打了的腹部,现在还在丝丝作痛。不管对方表现得怎么亲热,也免不了反感。
——……容易树敌的家伙。
教授低声嘟嚷的声音在耳中苏醒,和辉在心里念着,这我也知道啊。
不想要输给压力和敌意的气概和自尊心自己是有的——而且多到让自己作痛。可是所有的人都因为和辉强,就没事一样地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对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自己的确对濑里撒了娇,而且还对他任性,被他疏远了也是自作自受,何况自己还说了那么辛辣的话。但就算和辉明白自己对濑里的性格形成造成了影响,他也不认为这是别人该插口的问题。
(搞什么啊,这样不就弄得好像我……)
不会是已经原谅了那个轻薄讨厌的男人吧。这么一想,和辉就越发的不快。就在这个时候,背后有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追了过来。
「……喂,等一下啊。」
如此清澈美丽的声音,就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但和辉没有放缓步调,望着自己月光下的影子,直直地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喂,我说那边的你。」
「哇,你干什么?」
可是他却无视自己的无视,从背后抓住了和辉的手腕,和辉只得回头。
「啊啊可恶……你别让上了年纪的人跑好不好?」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呜哇,你拿什么擦哪!」
呼哧呼哧喘着气的笙惟额头上满是汗水,他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在和辉的衬衫上。和辉刚刚哇地叫起来,笙惟就笑笑地说着有什么嘛,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刺耳。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别那么生气了。」
「……你是要对什么道歉?」
要道歉的根本就是太多,多到不知道该说哪个。和辉恶意地盯着的那个家伙抖动着肩膀,拍了拍和辉的手腕。
「当然有很多。不过总之先对之前的发言道歉。是我不好。」
和辉原本是包含着最大的恶意说的,可是对方却超乎预想地老实接受了下来,反而让和辉大吃一惊。
「你说之前……」
「啊,我原本还以为你的神经会更粗一些的呢。」
和辉一时不能理解那种微妙的绕圈子的说法,他诧异地皱起了眉头。笙惟以无邪的表情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纤细到那样的挖苦就会受伤害的程度,对不起。」
「什么……!?」
这难以相信的形容让和辉的眼睛几乎弹了出来。他自己没注意到这个表情有多么天真,笙惟的声音顿时柔和了一点,他露出奇妙的温柔表情。
「你……你说什么?纤细,那种词是说……濑里的吧?」
濑里也就罢了,和辉从打生下来为时候起就没听过谁对他说纤细这个词。这是什么样的玩笑啊?或者说是新的挖苦?和辉觉得自己眼睛都花了,而笙惟继续说:
「不喜欢吗?你和小濑里真不愧是兄弟,一模一样啊。」
「哪、哪里像……」
「不,我是说感受性很强的那个方面……你们对言语很敏感,那孩子是这样,你也是。」
笙惟吃吃地笑着,漂亮的手指滑过和辉的脸颊。那种就好像在和婴儿嬉戏一样亲密又戏噱的手势,让和辉越发的不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让小濑里生气了呢。」
「……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是想要夸奖他,我觉得他很可爱啊。」
和辉追问这个苦笑的男人具体都说了什么,原来是笙惟对刚刚来打工的濑里说了这样的话:
「你那种摇摇摆摆的样子,真的好像婴儿一样可爱呢。」
「……你这话……根本是一脚彻底踩中濑里的雷区。」
濑里对自己的外貌有自卑感,别人觉得他幼小,那对他是一种侮辱,他非常讨厌这一点。最近他虽然已经松弛了很多,可是听真雪说,刚刚离开家的时候他绷得紧紧的。
一开始他就算对大智都很沉默,是觉得如果跟这个外表看起来很轻薄的男人交谈的话,也许会受到他的揶揄吧。
「嗯,正中红心,托福我看到了他极度不快的脸孔。」
「就是说啊……」
真是个最差劲的第一印象,和辉叹了口气。这样笙惟和濑里还能和解,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男人察觉到和辉的疑问,轻轻歪了头继续说道:
「不,在他知道我没有其他用意之后,他就没事了。而且到了这里半年之后,他已经变得圆熟了很多。」
「是啊……」
恐怕是受了那男人的影响吧。和辉这么想着,不悦地抿起了嘴唇。笙惟从他的表情上感觉出了什么,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恋兄情结。」
「……什么啊。」
笙惟捏了捏和辉的脸颊,和辉把他的手打开,瞪了那个不管做什么都只是让自己更生气的家伙一眼。笙惟则根本无视他的反应,进一步说出了更刺激他的神经的话。
「不过我说过理解你的心情,小濑里真的是太可爱了。看到他就想要欺负呢。」
和辉反射性地感觉到了危机感,但是又不明白到底是针对什么,摸不着头绪而焦躁的和辉开口了:
「等一下……你可不能对濑里出手!绝对不能!」
「——……啊?」
和辉急迫地一口气叫了出来,可是笙惟却只是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爆笑了出来。
「啊哈哈!才没有,没有!我根本不想和大智竞争呢!」
「你……」
看到笙惟一个劲地挥着手,和辉竟然不觉得安心,反而更觉得讨厌了。他竟然了解内情到了这个程度。和辉在愤怒之中,颤抖着吐着气。
(这样真的好吗!那个店未免也开放过头了吧!)
这愤怒不仅是针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三成是针对态度过于露骨,让常客都看出来的大智。
「你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就是要让我发火吗……」
「你才是,尊敬一下年长者又如何?」
可是如今想要一拳揍过去的家伙现在在澳大利亚天空下,和辉在愤怒之下,向着漂亮的男人大叫起来。
「我为什么要对不值得尊敬的人报什么敬意?只不过岁数比我大点而已,我凭什么尊敬你?」
「哈哈,虽然脑袋不错,但你果然是个孩子呢,东大学生。」
笙惟啪啪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这个名头对和辉来说也是一种纠结,而笙惟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那口气听起来和真雪常挂在嘴边的「童贞」有着相似的感觉,不可思议地让人火大。
「很多人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一点就要得到尊敬。或者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这么想。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总之你还是把脑子放聪明一点吧?」
那种冷笑的表情,语气里渗透着的痛彻的讽刺,让和辉彻底明白了笙惟是怎样俯视一个人的。由于被那种毒气感染,和辉不由得脱力地松下了宽阔的肩膀。
「……你想说你也是里面的一个?」
「嗯?至于我呢,我则是因为其他理由该得到尊敬的。」
「搞不懂你什么意思……」
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认真。
「总之,我为耍弄你的事情道歉。刚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的。」
「看来你也算是有某种程度的自觉……还有你无视我的事情也是。」
「因为你根本是直直地戳在那里,跟那个场合很不协调啊。」
在那个场合,除了装傻之外也没别的可做了吧?难道要露出牙齿来威胁他吗?但是和辉并不想老实地点头,他模仿着笙惟充满恶意地反击道:
「你要我说我是你一年前随便搭讪之后打包吃掉的男人吗?」
「这样也好啊!那不是彻头彻尾的事实吗?」
那男人呵呵地笑着,和辉连发脾气的力气都丧失了,当他的肩膀耷拉下去的时候,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和辉的手腕。
「可是……一年前的事,其实我记得很清楚的。」
为什么他能这么简单地碰触自己呢。和辉平时都充满了危险的感觉,而且因为刚才的对话,又对笙惟抱着警戒心。他不可能没有泄露出拒绝的氛围,可是笙惟却毫不在意地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
「干什么……我不舒服。」
「不不不,只是大哥哥已经没法理解十几岁年轻人的感觉了呢。」
他的手连指肚都是那么柔软。和辉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那种麻痹般的感触从皮肤内侧缓缓地渗出来的感觉有多么的甘甜。
(为什么……会这么的舒服呢……)
明明他张开嘴就只会说出刺激别人神经的话,可是碰触到的肌肤却让和辉感到一点也不陌生。
「你不明白?那又怎样?」
「不要着急嘛,不能稍稍陪陪我吗?」
只是缓缓地爱抚了一下手掌,冰冷的手指就离开了。结果反而是和辉忍受不住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而笙惟在月光下静静地微笑了。
「……我说有缘就会再相会。这么说起来,我和你算是有缘了吧?」
「你还记得这句话啊。」
纤细的手指在手中活动。本以为他要躲开了,可是却反过来抓住了手指。那挑逗的动作让胸口都骚动了起来。
「你倒和上了年纪的不一样,记忆力很好啊。」
「别说我上了年纪,臭小鬼。」
「是你自己说的吧。……还有别叫我小鬼。我叫和辉,宫上和辉。」
和辉哼了一声,他之所以会清楚地报上名字,是因为不想步上一年前的覆辙。
「我早知道了。所以你也不用说了。」
「那你还不是,SHOWWY是你的本名吗?」
和辉不逃避地直直望着他,笙惟鲜艳的嘴唇弯成了一个弓形。
「是的。大泽笙惟。很大的大,有点难写的泽,雅乐的笙,还有『惟光』的惟。」
惟光又是个带着坏心眼的说法,和辉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是源氏物语中出现的侍从的名字,非常的有名,俗话说来,就是帮间——男艺妓的代名词。
当然,对于如今的年轻人,这种绕圈子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恐怕他是为了试验和辉的知识水平特意这样说的吧。
或者说是自虐。为什么这个人总是用这种扭曲的方法来表达呢,和辉真想叹息。可是他忍耐下来,冷淡地说道:
「……你还真是高雅。」
和辉表情歪斜地说出这些后,笙惟微笑起来。
「果然你这人不错。我喜欢。」
「告诉你不要说了。」
要说说话讨厌,两边都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碰触自己的手指却是那么甜蜜。
嘴唇又怎么样呢?还像一年前那样,让自己沉溺吗?
「嗯?……嗯嗯……」
没有任何预兆地咬了上去。吸吮着丰满的嘴唇,手臂抱住了纤细的腰肢,手就这样滑下去,笙惟的单薄肩膀飘荡出不悦的气息。
「喂……你别在路上发情好不好?」
「罗嗦。」
边舔着他的下颚,嘴唇边再次重叠了上去。这次笙惟没有抵抗,他玩弄似的轻咬着强行纠缠着自己的舌头,和辉拼命地抗拒着不因为那穿过脊背的快感而呻吟出来。
(可恶,果然是这样。)
笙惟的舌头几乎可以让脑浆都为之融化。和辉难以抑制兴奋,毫无顾忌地抱住了那纤细的身体,贪婪地品味着久违一年的亲吻。
[图 02]
自从那个夏天以来,和辉就没有碰触过任何人的皮肤。从考试到习惯大学生活的那段时间都很紧迫,如此紧密地接触的皮肤和感觉极好的亲吻,对于自己的身体来说太奢侈了。
腰的深处都已经麻痹了,尖硬的欲望丝毫不想隐藏地顶住了对方的身体,笙惟在近到呼吸相触的距离里低语道:
「你这么想做啊?」
「……嗯。」
没有焦点的眼神,突如其来的台词,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呼吸急促的和辉点了点头。
「这一点上你都没有改变呢。」
直率的回答,眯起眼睛的男人在月光下摇晃着染成不可思议的颜色的头发笑着。和辉一边点头一边发觉笙惟的话和一年前是相同的,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甜蜜。
(他连这个都记得啊。)
笙准纤细的身体在月光下仿佛在闪闪生辉。洁白的衬衫反映着月光,光的轮廓让他的身姿都变得朦胧了。
从大大地张开的衣襟中能看到红色的突起。和辉的喉咙干得发疼,只能咽着口水。他更伸出纤细的手指,戏弄似的抚摸着和辉上下起伏的喉头。
轻轻地咬上颤抖的下颚,雪白的牙齿,鲜红的舌头,混合着绿色的黑发,笙惟身上的一切鲜艳的色彩都在眼前跳舞了。
「那么,好了……我们开始玩耍吧。」
腹部深处仿佛要煮开了一样,和辉为自己如此猴急而觉得愤慨,可是情欲的煎熬下,和辉已经无法判断了。
就这么趁势上了床的确是不太值得夸奖的行为,但和辉这一年都始终无法忘记,他不可能抗拒这种诱惑。
「过来吧……和辉。」
笙惟以让人融化的平滑声音作出了这样的宣言。这个瞬间,之前一直不绝于耳的海浪的声音,道路上奔跑的汽车的声音,都传不进和辉的耳朵里了。
第一次被呼叫的名字是那么的甜美,让一切的思考都断绝了。
而早在一年前,和辉就体会到了一件事,与笙惟的性,是和辉那稚拙的思考完全无法与之敌对的。

混杂在床的咯吱作响之中的,是黏着质的声音。暗示出了如今和辉和笙惟所进行的行为。
「啊……啊……嗯……」
「这里吗?」
「嗯,再……慢一点……」
把对方的腰拉过来,带着充满余裕的笑品尝着他的嘴唇。薄薄的嘴唇不快地哼着,但是却在轻轻的呼吸后微微地张开。
(和他本人一样。)
那嘴唇总是说出愚弄人的话,看起来冰冷,碰上去却是柔软的。而且还会意外地不寻求就张开。
因此与他接吻的人无法掌握舌头缠绕与结束亲吻的时机。
(虽然放松,却又坚硬。)
还是这么不可思议。和辉对那已经熟悉的身体施以律动。
已经记住对方最有感觉的部分。虽然害羞,但是和辉试着去习惯。可是如果完全不能让对方有反应,他看着自己说一句「你真差劲」,那么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吧。
不规则的动作中,内壁的一部分稍稍绷紧了,这也是和辉「学习」的成果,对方报以了超过想象的反应。
「啊,嗯……那里不太好,不太好……」
「也就是……很好了吧……」
「笨蛋……啊啊……」
笙惟仰起单薄的胸口,发出让太阳穴都麻痹的甜蜜声音,绞紧的内壁让和辉呻吟出了声。
「呜……!不……好,别这么紧……」
汗水渗进眼睛,和辉露出苦闷表情,忍耐着如今就释放的冲动。
但是笙惟却好像要诉说对迅速陷落的不满,他觉得很有趣似的望着和辉,用绝妙的力气抚摸着和辉的背骨。
「呜,呜哇!」
臀部被抓住,向里拉来,和辉的脊背一下子弓起,他连牙齿都咬紧了。
「罗嗦……怎么样,小朋友?忍不了就来哦……?」
「……谁……会这样就缴枪啊……」
红着脸,坏笑着微妙地扭动着身体。和辉也不输给他地动着腰,越发地挑拨着这个坏心眼的DJ。
「嗯……那边,不行哦……」
被包裹在舒服到仿佛要将自己溶化的身体里,舔舐着他甜蜜到让人头昏目眩的甜蜜皮肤,梳理着他湿润的头发,吸吮着他鲜红色的小小乳头。
「啊啊,我要……不行了……」
「那就来吧?就这样如何?」
笙惟戏弄似的用摇动的腰回答他的问题,吃吃的笑声刺激起了和辉激烈的应战意识。他故意在浅浅的位置执拗地律动着。对方发出小小的喘息,扭动着腰肢的样子,简直刺激到了会在视网膜上产生烙印的程度。
「……嗯,那里,那里,再多来一点……」
「不用你说我也,会……」
狭窄而湿润的豁膜,手臂中的纤细肩膀,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熟悉了。自己是觉得这就是身体配合度完美的表现,但是笙惟又是怎么想的呢?
「哪,我可以……射在里面……吗?」
「开什么玩笑,给我出来。」
和辉的恳求被立刻驳回了,和辉不甘心地咋了咋舌,进入了最终阶段。娇声,混杂着黏稠体液的声音,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淫靡,让人无法忍受。
「啊啊,啊,我,我不行了,啊……!」
在按住不规则地摇动的身体之后,和辉在爆发的边缘拉紧了笙惟的腰。
「啊……等一……下……!」
纤细的腿一下紧闭起来,把即将达到极限的和辉夹在了腿中间。虽然与那个湿润黏腻的场所不同,但是柔软光滑的腿与温暖夹紧的感触,结果还是让和辉缴械投降了。
「啊,啊啊……」
「嗯,可恶……」
绷紧的身体同时达到了高潮,抓住他颤动的腰,把他的头抱在胸前,和辉感觉着他单薄的胸膛激烈地起伏,沉浸在让人意识朦胧的温暖快乐之中。
腰以下都麻痹了,时间似乎变成了一片空白,伴随的是几乎让人恐惧的舒适。
「……和辉。」
听到他轻轻地呼叫着这个名字,张开红肿而湿润的眼睛,落下一个撒娇一样的亲吻。这种轻啄一样的亲吻与之前粗暴而淫靡的那种完全不同,带着让人想要人眠的柔和感触。
「哪……你差不多该告诉我手机号了吧?」
在甜蜜的余韵中,和辉说出了之前被驳回无数次的请求,笙惟挑了挑美丽的眉毛。
「又来了。我说过我没手机的吧。」
「那给你家里打电话?」
「我更不要了。」
虽然在吃吃笑着,可是他的眼睛是冰冷的。而且今天晚上似乎越发的不悦。
「可是每天星期四,八点在蓝色声音见……如果有事不能去怎么办?」
「那你就托哥哥带个话好了。」
「我不能托濑里做这种事啊!」
和辉翻了白眼,笙惟笑得连身体都摇晃了起来。
「就说我的床伴SHOWWY在等我,但我不方便去不了如何?」
「你饶了我吧……」
和辉沮丧地叹了口气,推开纤细的肩膀,让发出粘腻声音的身体分离开来。他躺下来,开始第一次打量起比第一次好了一些的宾馆内部装修来。
(今天还算有点样子……)
对于这种以性为目的的空间增加了比较对象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产生了讨厌的感觉。
而笙惟则不管和辉的感觉,越发笑了起来。
「那拜托真雪小姐呢?」
「那更是开什么玩笑。一下就露馅了。」
「哈哈,那女孩直觉很好的。」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似的!」
和辉极其厌恶地扭歪了脸,笙惟揶揄地笑着撑起弄脏的身体,走向浴室。毫不害羞地全裸的背上还留着和辉的指痕,纤细的腿上也带着飞溅的渣滓。
(……不戴东西就跟在里面一样了吧?)
和辉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小小的臀部,骂了声可恶。
三次里终于有一次可以被允许不戴安全套了。不过还有条件,其中之一就是绝对不许释放在里面。
和辉也知道这样的行为需要更多的保护手段,而且确实那样会比较麻烦,还会有造成很糟糕的事情的可能性。
——你想在这个岁数进泌尿器科吗?
听到笙惟的话,和辉目瞪口呆地摇了摇头,于是他好好地接受了正确方法的授课。
头脑能够理解,可是男人从开始到最后都不会说出口,觉得就这么发泄出来又有什么也是个事实。
但是比起那种生理性的东西来,想要在那个男人的内部留下什么的感情来得更强烈。那是不讲道理的,想要进入更深处的欲望在身体内部暴走。
虽然没有女性的曲线,但是他的纤细的腰却有着平滑的流线,那连接着修长的腿的小小臀部柔软得让人心醉,因此更想要强烈地勒紧。
想在里面发泄到满溢出来,这种感觉本身就说明自己发生了某种变化。
(我也是有点不正常了啊……)
和那几个女孩子睡的时候,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放纵感。要给她们擦拭干净很麻烦,而不加收拾就黏糊糊地睡觉让有洁癖的和辉无法接受。
也许这只是不习惯而已——可是他并没愚钝到无法发现自己对那个奇怪复杂的男人产生了什么感觉。
他知道对跟自己划下了一条线的笙惟产生了焦躁,所以他无法原谅放任欲望的自己和游鱼般逃走的他。
「说到底还是床伴啊。」
听着淋浴的声音,和辉想起了刚才的发言,他被自己的低语刺痛了胸口,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不想只被当作一个处理性欲的对象,可是也无法用恋爱,一见钟情之类的表现自己的感情,不习惯感情的混乱的和辉陷入了混乱。
(可是那我又是什么?……那个人是我的什么呢?)
笙惟让他自从有生以来第一次揣摩起真正的意义来。被笙惟当成学生或者孩子对待他很不满,可是却也有什么地方感到了轻松。
——人赤裸着身体的时候,和是东大学生还是官僚毫无关系。
所以只要尽兴玩就好。听到笙惟的这个说法,和辉很惊愕,原来笙惟对于什么学历和背景毫不看重,这样与笙惟的关系就越发的让人舒适了。
虽然被人玩弄在股掌中应该是很不愉快才对,但和辉却有一点点,觉得和他的言语游戏很有趣。
这个感觉和从真雪身上体会到的挫折感很相似,但是有决定性的不同。
这段感情一点也不是好谈的。胸口时常作痛,时常焦躁。虽然都是自己追求对方逃避,可是真雪的揶揄他能够包容,笙惟却时常让他产生想把对方掐死的冲动。
作为恋情来说太辛苦,可是作为单纯的情欲来说,又太过执着。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完全不显露私人生活的笙惟那秘密的态度更加增长。
只限于星期四的床伴。也就是说,其他的夜里他还有除自己外的其他人。
「……喂,先去洗个澡再睡吧。时间还富裕的。」
「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很痛苦的事,懊恼让自己无法畅快地发出声音。
「不过你这人,能光着屁股堂堂地躺在那里……擦一下啊,干了会很难受的。」
「……你别说什么光着屁股好不好,那个声音……或者说那个长相……」
只穿着一条内裤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的笙惟,刚才的艳丽消失得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虽然自己全裸着躺在那里是个事实,可是这种没有色气的表现让和辉不得不叹了口气。
「用这个擦吧。」
「我不想用。」
笙惟把他擦头发的毛巾扔了过来,湿漉漉的感触让和辉有些不悦。但笙惟露骨地回答:「只有湿毛巾才能擦掉。」
「只不过是我用过了而已,你刚才不是还在用我的身体?你口交都做出来了,还讲什么洁癖啊。」
「你的说话方式就不能收敛一下吗!跟广播里差得也太远了!」
所有的情绪和余韵都被一扫而空,和辉愤怒得想龇牙。不过下肢的感触的确是很不舒服,他还是粗暴地用毛巾擦了起来。
「谁又会完全不加掩饰地去工作?那会很糟糕的吧。」
笙惟吃吃地笑着,喝着啤酒,当没事一样。
(不加掩饰……那么他在我的面前是不加掩饰的吗?)
这么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居然会在一瞬间感到了开心,和辉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不由得尴尬地放远了视线。
视线的边缘中出现了男人尚未干燥的头发,还是那样带着不可思议的光泽。和辉出神地望着,不由得问出了一直都想要问的问题:
「你的头发好像是绿色的。你喜欢绿色吗?」
「啊?也并不怎么喜欢。」
笙惟在换衣服,白皙的裸背朝向着和辉,他笑了起来。
「应该说结果是变成了这样的颜色而已。」
「这样的颜色?」
「我是为了转换心情时常染色,后来不能再染了就染回黑色,结果变成了这个感觉……好像乌鸦一样吧。」
和我很合适呢,薄薄的嘴唇上透露出自嘲的笑意。和辉觉得那个表情不好,可是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好。
「……你是说打湿的羽毛的颜色吗?」
笙惟的头发是带着金属绿光泽的黑发,和那种古典的比喻似乎有点不沾边。和辉皱了皱眉头。
「你虽然是东大学生,可是不知道的东西也不少啊。你没听过乌鸦的童话吗?」
「……什么童话?」
「啊啊,果然还是小朋友呢。」
笙惟的打趣让和辉不悦了。笙惟暧昧地笑了笑。
(你自己还不是在说孩子气的话?)
他的发言里反而时时会显得有点稚气。不过他明明不是会喜欢动画或者童话的那种感觉,这让和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半裸的笙惟在床边坐了下来。
「尽管去问你哥哥好了。乌鸦为什么是黑色的?是那孩子的话,应该会知道的吧?」
和辉抱住那吃吃笑着的细腰,笙惟任他拨弄自己的头发,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用力一拉,他没有抵抗地倒在了床上。什么咯吱地响了一声,也许是床垫,也许是和辉的心吧。
「就连肚子里也是一样哦。是充满欲望的一片漆黑呢。」
和辉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他经常会说些和辉不懂的东西,单薄的后背渗透出拒绝的氛围。
(你这个人……太狡猾了。)
不告诉自己电话号码,只有星期四夜晚才能见面。可是这种时候却又露出无防备的样子。
「喂,别闹了要延长时间了。」
「不要。」
在他微笑起来的瞬间,湿润的头发中间露出那条伤疤。若隐若现的伤痕,似乎在暗示着他心灵的伤痕一样。
「不行。大哥哥的腰已经受不了了,可没法奉陪十几岁的精力呢。」
「不做也没关系,只要一起睡就好。」
和辉很干脆地这么说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表情刺疼了和辉的胸口。
「你啊……好好冷静一下头脑吧。」
「到底要怎么冷静啊。」
他轻轻拍了拍和辉的头。那不是在责备,而是要让和辉听话的样子。笙惟又笑了起来。
(……又来了。)
乍看过去,那微笑似乎很温柔,却是和辉最讨厌的东西。笙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成熟的表情,是比他平时挑逗的挪揄还要让和辉不高兴的。
「我们不是那样的,对吧?」
「那样的是哪样的?」
笙惟以对笨笨的小孩子一样的态度望着和辉。和辉知道他试探的意图,再次说道:
「刚才你说了。难道我无法成为你的床伴以上的存在吗?」
「喂喂……你这话太沉重了吧。」
笙惟笑着推托,但是盯着他的太阳穴看的和辉却不放弃。
自从再会以来,和笙惟见面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段时间里,他们共有的时间除了性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暑假也结束了。进了九月,很快就有大堆实验,以后恐怕都很难保证时间。
所以和辉希望能在此之前与笙惟确定一个眼睛可见的关系。
「沉重有什么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
被一双直率的眼睛望着,笙惟在一瞬间显露出了畏怯。在难得的沉默中,等待着他的发言,他却只是呼地叹了口气,撑起了纤细的身体。
「那我就不问了。你到底想和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也不可能现在说什么白头到老吧?」
笙惟以让和辉说不出话来的平坦声音说道。
「……本来没有的东西,你偏要无中强求,那又能怎么办?」
「还问我怎么办……」
和辉在无法恰当地传达内心感情的状况下呻吟着,一个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一下变得极度烦杂混乱,平时的语言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可是,只有星期四见面上床,这种状态我不满足啊。」
和辉犹豫之后,只能原封不动地说出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表达清楚,所以语尾模糊不清。
对于和辉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示好了。可是笙惟明知道和辉的真意,却冷冷地笑着说出了残酷的话:
「怎么,每周一次满足不了你吗?真是年轻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和你也都不是会去游乐园约会的那种人吧。」
「那个……」
被他带着挪揄地一问,和辉说不出话来了。的确和辉的心里也没有明确的设想。
但是就是不满足,不管怎么拥抱他也还是饥饿。如果只是重复着欲望与热度的夜晚而后又分别的话,是完全看不到想看的东西的。
为什么他的防御这么坚固,却能如此简单地放开身体呢。
笙惟半裸的身体从臂弯中逃走了。他伸手去摸床头的香烟。明明做的是要珍惜嗓子的工作,他却抽烟抽得很凶。
不过印象里,他从没抽过相同的牌子。
「你为什么总是换牌子呢。」
今天是个味道比较冲的牌子。才吸了两口,连和辉都闻到强烈的烟草味了。和辉正寻找着其他话题,不由得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一贯认为,所谓的嗜好品无非就是『成瘾』罢了。」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抽?」
「我不想对味道养成习惯。我不要沉迷于一样,不想要中毒。」
虽然说的是无关的话,却仍然无法抹去紧张感。笙惟的话只要换掉主语,似乎就能很好地形容他们的关系了。
「男人也是一样吗。所以你才会不断地更换对象?」
「别顺竿就爬啊,学生。话说回来,先穿上条内裤如何。全裸着说这么深刻的话,真是要让人笑死了。」
他呼地把带着笑意的声音和紫烟一起向和辉吐来。和辉觉得很受打击。仍然不知道他有几分认真,实在不想让今天的话就好像烟雾一样消散掉。
「别扯开话题。」
和辉咆哮似的说着。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很蠢,但他既然有自觉说出这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来,就不想拘泥于什么形象问题。
「你还是别咬太紧的好。如果你太粘人,我可能就不想跟你玩喽?」
「我从一开始就说,我并不是只想玩而已。」
和辉的视线变得很危险。看到他煎熬的表情,笙惟似乎也觉得有点困扰了,氛围稍稍缓和了下来。
「啊啊,真是的……小孩子就是让人困扰呢。」
知道他在让步,和辉就觉得越发不愉快。明知道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但是这的确让自己无法摆脱不安。
「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一年前的事了。」
「什么叫重复?」
「因为你也可能就算到了星期四,也再也不到那个地方去不是吗。」
愤怒的声音里,混杂着一丝的动摇。笙惟似乎是发觉了,他看着和辉,一瞬间发出了真的很困惑似的叹息。
「那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一年前怎么了?只是做了一晚而已,你和我之间又产生什么了?」
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从没听过的疲惫的音色,冷冰冰地落进和辉的胸口。
但和辉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会退缩。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又能怎么样?」
「所以我想要让这种关系有个具体的形状。」
真是没有任何成果的争论,和辉都觉得自己越来越累了。
——既然真的是自己喜欢的话,那么就再多努力看看吧?
濑里的话回响了起来。
可是要掌握到对方的真心实在太难了,而且就算是拼命也还是会落空。
(可是,我不会放弃努力的。)
和辉也知道,如果想要避免争吵,就不能真心要求他与自己交往,如果只是寻求甜美的肌肤相亲的话,就绝不会遭到他的拒绝了。
说老实话,真想要放弃,但是同时也不能放弃。
和辉在迷惑中沉吟时,又听到了笙惟冰冷的声音:
「说到底,你连到底想在我身上寻求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么你就明白了吗?」
如果知道了,我也不会这么辛苦了,但是这句话和辉并没有说出来。代替的是顶了笙惟一句。笙惟深深地吐了一口香烟,皱起了眉头,用疲惫的声音说了句:「你问得好呢。」
「如果你想上床,那我奉陪你,可是如果像刚才那么麻烦的话,就一切拉倒。」
「麻烦吗。」
「你只是觉得很享受依靠年长的人的感觉吧。你头脑很好,所以会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够你看的。同龄人对你而言,在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没趣。」
这些他倒是说得很准。和辉连一句话也没法反驳。
和辉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像这样让他不如意的人。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逊,可是他几乎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掌握大致所有的对象的想法与期待。
希望自己又聪明又品行端正的父母与老师,希望自己是可以信赖的前辈的后辈,同班同学觉得自己是头脑聪明又不骄傲的优等生。读出了他们的希望之后,按照希望来采取行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会轻松很多。
「还有……对啊。你这样的类型总是会向后退缩一步,而偶尔遇到个没法按对方说的去做的那种人时,你也只能生气而己。——所以就算是麻烦的SEX,你也一样会简单地答应下来。」
因为这样比较轻松,不对吗?笙惟这么说完,和辉的头脑一瞬间空白了。而笙惟无视睁大了眼睛的他,带着从没见过的险恶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周围的人对你来说都太孩子气,没有谁能和你对等地交往,而且还不输给你。濑里虽然外表是那个样子,但是很顽固,因为和你是兄弟,就算你不用伪装地去对待他他也不会逃走,可是周围的人就不会是这样了。
可是,如今哥哥已经不是只属于你的存在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正好出现了。对聪明的和辉君来说,最喜欢的就是攻克困难的东西了吧?」
就在这样的场合里,笙惟指摘出了和辉最不希望被人说出的心事。和辉的脸颊顿时滚烫,好像整个燃烧起来了似的。
「罗嗦……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了解的样子!」
「是啊,我是不了解,一切都只是推论而已。但是,你难道不是相同的吗?」
你又知道我多少?被与刚才完全相同的言语弹劫,那份冰冷让和辉几乎开锅的脑袋在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所以一句话……别把我当成你哥哥的代替品。」
「你说什么……!?」
和辉的后背猛地一颤。笙惟看着他,很开心似的笑着,又说出了更残酷的话。和辉为他的冷笑目瞪口呆,无法言喻的愤怒在腹部的深处凝结成浓厚冰冷的硬块。
(什么……叫代替品啊。)
为什么谁都要说同样的话?自己到底又在谁的身上寻找谁的代替了?
真雪的时候的确是有问题,自己把她的那份爽快与坚强与笙惟的印象重叠在了一起。可是,笙惟却完全不同,彻底的不同。
能够激怒自己到这个地步,除了眼前这个残酷的男人之外,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别人了吧。
正因为无计可施,也不会想去找代替的什么,才会整整一年里都在被这段暗藏的感情折磨。可是当自己把它直率地告白出来的时候,却被这个男人说成是误会,遭到了拒绝。
虽然根本不了解对方,可是从对方反应的冷淡,就已经预测出他绝对不会接受的这个事实,和辉在极度的空虚中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跟濑里根本就不能比。不要相提并论。」
「哈哈,那还真是失敬呢。」
那笑声深深地伤害了和辉的内心,同时也给予了彻底被拒绝的疼痛。
「算了……既然明白了,那么就醒醒吧。冷静一下头脑,如果过热的……只有你的身体就好了。」
笙惟到底要卑劣到什么地步啊。他竟然用温柔的声音对着难以掩饰沉痛表情的和辉说出了这些话来。
「既然你的头脑很好,那么冷静一下就会明白了。我这样的人……你还是算了吧。」
在这种状态下,他竟然还安慰似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说得很成熟的样子,可是「我这样的人」这句话里包含着自嘲的味道,也能够强烈地感觉得到他的焦躁。
所以和辉就没有把他拨弄着自己头发的纤细手指打开。只能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而已。
(太狡猾了。)
和辉的直觉从以前起就很好,而且观察力也是。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和辉自然也没有愚钝到不明白他是在逃避的地步。
在极近的距离里,那双不动摇的眼睛深处就好像说着自己的头发是乌鸦羽毛的颜色那时一样,潜藏着奇妙的色彩。
他虽然在防备着自己,可是抱住他的腰肢他却不会逃走。
靠近他他就会后退,可是却会无防备地微笑。这个人似乎毫无空隙,又似乎空门大露,让和辉无法不生气。
「……喂,你还要来啊?」
「你不是说过热的只有身体吗。」
所以就全部都给我吧,就算没有不被允许的那部分,也是全部了。和辉将无反抗的笙惟拉到了床上。
「色小鬼。」
「随便你说吧。」
被他人所要求是快乐的,快乐到让人呼吸都要停止的程度。既然他的愿望是停止思考,那么自己就做个只会撒娇的孩子好了,在他身边一直留下去。
笔直凝视的眼睛,在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里摇动着。笙惟似乎很不喜欢这样似的摇着头,用蓬乱的头发遮住眼睛,只让和辉看到太阳穴边的伤痕。
和辉无言地用舌头滑过那条微微凸凹的皮肤。那就好像在表示笙惟内心的不平静一样。和辉仿佛要让它痊愈似的,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开。

哈欠,在打了一个大哈欠的瞬间,附近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熬夜了吗?和辉打哈欠真的很难得一见哦。」
「啊……有点吧。」
和辉对濑里有点害羞地笑笑,暧昧地混了过去。
「那点浓汤,甜辣酱千层面还有冰咖啡如何?」
「拜托了……」
确认了点单之后,哥哥很工作化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摇了摇意识朦胧的头。今天是万里无云的晴天,蓝色声音的露台上充满了阳光。
可能是因为进了九月的缘故,海里的人影稀稀疏疏。
「和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用这个吧。」
「啊,谢谢。」
头上的阳光,与波浪的反光,刺激得有点肿胀的眼睑很疼。和辉把濑里送来的冰毛巾放到了眼睛上。
(眼睛底好疼啊……)
星期六的时候和辉总是会睡眠不足的。因为前一夜他会听那个DJ的节目一直到完结。如果星期四不来这家店的话,就见不到他,但是通过电波听到的笙惟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挂怀的意思。
「哎呀,做了很多很多的尝试,真的很有意思呢。大泽我也鼓足干劲了,请大家多指教哦!啊,当天还会有限定周边发售,大家不要错过!」
强忍着睡意听到的昨天的播出,是关于最近要举行活动,进行公开录音的。
(他还能发出那么闲闲的声音,可恶啊。)
和辉的意识迷迷糊糊的,日程与详细的内容都不记得了。但是笙惟那一叠连声地说着开心开心,声音里的明朗让他很是不忿,结果越发的睡眠不足了。
但是濑里却误会了弟弟不适的理由。
「你很忙吧?我听妈妈说了。夏天里你增加了很多做家庭教师的打工是不是?」
不然的话,你还是先别过来好了。濑里露出了很担心的表情。那清澈真挚的眼神,让和辉的脸不由得一红,他轻轻挥了挥手道:
「啊,不是家教中心的事。是我的客户给我介绍的暑假后期的临时讲习班。」
和辉打工的地方不是进行一对一的派遣,而是有着一套登录制的系统。登录的某个派遣公司是大学的毕业生开的,原本只是为了寻找临时有事的家教的代打,后来学生之间彼此通气,网络越扩越宽,最后成为了正式的公司组织。
因为这个渊源,和辉没法拒绝去做学习班讲师的邀请,别的学生也会在自己的老师不方便的时候请他去。好比这次的情况就是这样。
「临时代打还算好的……我就是觉得受不了最近的小孩。」
一对一的方式对授课效率来说比较好,可是现在和辉想起那个学生,就觉得万分后悔。见他没精打采地呻吟的样子,濑里很惊讶地问:
「最近的小孩……你是说你的学生吗?」
「是啊,那些家伙实在不是一般的费心。」
和辉对关心自己的哥哥作出很不开心的表情。他深深地吐了口气,似乎要把之前所有积累起来的郁闷全都吐出来似的,
「明明是小学生,却说着『老师可不可以告诉我手机号啊?下次我给你发短信好不好?』这话还是她穿着露肚脐的超短裙,化着妆,用她的胸口贴着我说出来的。」
「这……这是哪里的小学生啊。」
濑里都惊呆了,和辉说着「就是东京的小学生啊」,沮丧地摇了摇头。
「现、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那种情况都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进入青春期之后,女孩子的发育比男孩子来得快而显著得多。虽然不是没有天真稚气的孩子,可是这样让那些带上了魅力的少女越发的显眼。
而那些少女们总是会敏锐地一眼看到和辉。
——老师是东大的吧?有没有女朋友啊?
女孩抬起眼睛间和辉,那满是媚意的视线让和辉打了个冷战。在对方装作撒娇拉起自己的手腕,把没成熟的乳房贴上来的瞬间,和辉在各种意义上感到了复杂的厌恶感。
在教室里,少女们光是看到和辉的长相就喧闹起来,而确认了学历的时候,和辉甚至看到她们的眼里闪出光来,一瞬间他真的浑身恶寒。
「该怎么说,一副贪婪的样子,真的……呜哇,我都以为自己会被她给吃了。」
才几岁的年纪,却已经知道用色诱的手段了,和辉简直无语。那是不是就是女人的本能呢?听了这些话,纯情的哥哥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一个劲摇着头。
「那到底是多大的孩子……?」
「啊,十一吧?不过比起平均水平来,那孩子似乎是特别的早熟。她比我们大学的女学生还会化妆。」
「啊……如今的小孩子真是可怕……」
濑里叹了口气,他忘记刚才还笑过和辉,自己也发出了这种上年纪的人的感叹,拍着弟弟的肩膀。和辉也一边享受着这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动作,一边继续发着牢骚。
「可是补习班的学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客人,我也不能太冷淡,不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说好呢,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牛郎了。」
曾经超越了严酷的考试竞争的和辉,对于这些学生的态度相当嗤之以鼻。由于孩子的出生率低了,教育上的事很多都开始越变越纵容。像这些孩子们,真不知他们不收拾起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我真的很想冲她怒吼,在色诱我之前,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吧……」
「是啊……和辉好辛苦啊。」
知道弟弟有多不擅长看人脸色的濑里,话里渗透着同情。
可他抚摸着肩膀的纤细手指有些僵硬,声音也有气没力的。濑里不知为什么抬起眉毛来笑了笑。
(怎么搞的,他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啊。)
嘴里说着别人辛苦了,他自己也是一副辛苦了的表情。和辉觉得这对濑里来说很不寻常。
到了这时和辉才进一步发现,濑里原本单薄的肩膀变得越发的单薄,下颚的线条也尖锐了一些。看到他瘦了很多,和辉觉得很不悦。
濑里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什么精神。而原因恐怕就在那个整个夏天都在海外飞来飞去的高个男人身上吧。
(可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单纯的寂寞而已。)
平时朝夕相处的人要离开一个月,一般人都会觉得寂寞,但是事情似乎没这么单纯。
大智那个男人原本就过着旅行完了又去旅行的生活,濑里也并不太在这方面上纠结的,而且他本来就是不会到现在才感到不满的类型。安静而顽固的濑里是倔强的,他从来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弱点,而且又有着做哥哥的自觉,有什么事总是自己一个人整理,不会沉浸在负面的感情里无法自拔。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如今的濑里似乎陷入了极度的动摇之中。
偶尔他会无意识地叹息,一天里还会几次望着远方发呆。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认真的样子。
「濑里你才是,你没问题吗?」
「……嗯?什么没问题?我很好啊?」
和辉问起,濑里笑了起来。可是那表情比原本僵硬的笑容更糟糕,都很让和辉不满。
(别一下做出这种防备的表情来啊……)
这个表情不知哪里让人想起笙惟,和辉不由得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他自己也明白,和那男人搅在一起事情已经变得很麻烦,所以就也变得对别人的拒绝很敏感。何况他感觉到濑里似乎是受到了其他什么人的打击。
和辉知道兄弟两个的密度是过浓了一点,可是不加掩饰地把感情投过去,那也是说明感情好。最近和辉发现到,与其像对外人一样保持平稳关系,不如彼此冲突,从根本了解对方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所以他才会直接指摘到对方纠结的部分,或者当面向对方进行抱怨了。而濑里也不再会对和辉掩饰受伤的表情。
如今的濑里已经不会再像张起了一张帷幕一样遥远,不会难以掌握了。
「有问题的是和辉吧。看你眼睛底下都有黑圈了。……打工到什么时候完?」
他始终还是在担心自己,和辉也就没有再追问。他对濑里说道:
「八月底。等代打结束之后……我就能从那个色情小学生那里解放出来了……」
「太好了。」
和辉为哥哥感同身受的发言而深深点了点头。但是让和辉疲劳到这个地步的,还不止是补习班的傲慢小鬼而已。
(结果我的私人时间就彻底报销了。)
这个收入很好,但是陪绑时间很长的打工,害得星期四的约会接连泡汤了两次。更糟糕的是,之前两人微妙地进行了一番争论。和辉都没法告诉他。
当然,这之间他没法见到笙惟。强迫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仍然没有任何的联络。带着一缕希望来到蓝色声音,结果是他没有托任何人给自己带话。
(算了,这也是自然的。)
自己也不是现在才知道两人的交往只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但是就算用残酷的语言作出了那种宣言,在实际认识到时仍然是万分疼痛。
(啊啊……我想要碰到他啊。)
和辉想着,自嘲着说到底只有这样而已,同时也意识到恐怕不可能了。
暑假结束了,这样连只有星期四夜晚的暧昧约会无法实现的可能性也提高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机会。
就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变成那种陈腐的「只有一个夏天的关系」了。
(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二三事,吗。)
莲实重彦曾经写过这样一部书,还拍成了电影。和辉意识散漫地想着,自己对他知道得是不是要多那么一点。
说到和辉对笙惟的了解,也许是少到了可以列成一二三条的程度吧。本名是大泽笙惟,年龄比自己大十岁以上,职业是DJ,至于他是在地区FM广播局工作,还是自由主持人,连这都不知道。
香烟的牌子不固定。虽然是个大烟枪,但是却徒劳地不想要成瘾。喜欢做爱,讨厌沉重的对话。睡觉之前一定要喝啤酒。亲吻的技巧非常好。
脸是没有话说的漂亮,左脸颊上的痣是他的特征。光滑的肌肤,带着男人的硬度,却又甜美得让人心醉。
还有,他在广播中的声音是温柔而甜蜜的。自己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还有……对了,太阳穴上的仿痕,头发的颜色。)
微微起伏的伤痕,不是自己希望而染成的带绿色光泽的黑发。这些极度地动摇着和辉的心。回想着这些奇妙地引人的细节,和辉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去问问你哥哥好了。是那个孩子的话,就知道乌鸦为什么会是黑的了。
他想起了笙惟用干燥的声音告诉自己的那个谜还没有解开,正好濑里抱着托盘走了过来。
「久等了,这是浓汤,甜辣酱面再稍等一下——」
「哪,濑里。」
和辉的声音很认真,濑里停住了手问「怎么了?」被那双大大的清澈眼睛望着,就奇妙地感觉到受到了鼓励,和辉开口问道。
「你知道乌鸦为什么是黑的吗?」
「啊……?为什么?」
濑里手上还拿着汤,睁大眼睛望着困惑地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弟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地抬起眼睛来小声道:
「那个,我呢,对生物学一点也不了解……对不起。」
「啊……不是这个意思。」
濑里的话让和辉产生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心情。的确,在毫无前置的情况下,听起来好像是要寻找科学的证据吧。
「不过如果是童话的话,我倒是知道呢。」
看濑里的性格与言行,还真没想到他会对童话有兴趣。
「童话?」
和辉也自觉这个词语实在是和自己很不适合,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反问,濑里点了点头。
「是啊,我想多半……是猫头鹰的染坊的故事吧。」
「猫头鹰的染坊?」
「你没听过吗?是奶奶给我读的绘本……啊,也是呢。」
看到和辉摇头,濑里苦笑了起来。
虽然两兄弟出生在同一个家庭,但是各自的幼年期却完全不同。濑里在祖母身边听着民间故事和童话,在寺庙里合着小小的手祈祷,而和辉则在精英班里学着公式的解法和英语的语法。
「那个……很久以前,所有的鸟儿都是雪白的,不过猫头鹰开了一家染坊之后,大家就要求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这个时候,乌鸦来了。」
「……然后呢?」
「趾高气扬的乌鸦作了很多很多的要求,说要更不一样的颜色,他不断地说啊说,让猫头鹰忙得眼睛都花了。」
到底要怎么满足乌鸦又美丽,又华丽,让谁都会瞩目的要求呢?猫头鹰累坏了,他也放弃了思考。
「于是乌鸦说什么颜色,他就一层一层地给乌鸦染上去,结果乌鸦就变成了漆黑色了。乌鸦虽然大发脾气,可是也没法补救了……到了现在,猫头鹰还是怕乌鸦报复,只敢在夜里出来。」
其实这是从乌鸦是猫头鹰的天敌的关系上产生的故事,是长野县流传的民间传说:濑里作了补充。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如比,性的头发的确是和童话里说的一样。和辉点了点头。哥哥打量了他一会儿之后,有点不解地问:
「但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不……只是我认识的人问我知不知道而已。我说不知道,他就笑我是东大生都不知道这个。」
谢谢你,和辉说着,濑里笑了起来。
「因为和辉都没有看这些书的时间啊。」
「……是啊。」
的确,这对应考来说是不必要的知识。但是每次笙惟都会去说些琐碎、但是自己不知道的小事。
——你明明是东大生,但是不知道的东西很多呢。
说出与容貌不相合的孩子一样的话来,硬把和辉定性成是无知的人,好像调皮孩子一样示威。可是当他轻轻笑起来的时候,却会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所以也不觉得他幼稚或者莫名其妙了。
和辉觉得,这种落差带着一种珍重着不远的过去的某种东西的柔和与慈爱。
派不上用场的,就是不必要的知识,但是那真的是不必要的吗?为什么会觉得他的人生是比自己的要色彩丰富得多的呢?
(明明是那么轻浮的家伙。)
不可思议地浑浊的绿色光泽,恐怕就是对和辉来说过于沉重的过去的伤痕。挑拨性的让人不愉快的言行。两人的一切差得都是那么遥远。
(可是却极度地吸引着我。)
如果没有那条伤疤,头发也是普通颜色的话,那么自己还会在意他到这个程度吗?和辉无法回答。
看着弟弟陷入沉思,濑里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如果我搞错了我道歉。难道说,那句话是你喜欢的人对你说的?」
「……啊?」
和辉迟了一瞬才作出反应。看到和辉睁大眼睛呆掉的样子,濑里恶作剧似的笑着说:「不是吗?」
「不,怎么会喜欢……我可是对真雪……」
「啊,是啊。所以真雪才这么说你,和辉,你多半是已经有真命天女了吧。」
听到那无邪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和辉露出了苦涩的表情。结果那女人还是看穿了一切,想想就不由得沮丧。
濑里为自己的失言而捂住了小小的嘴巴。
「啊……我这么说不好的吧。」
「不……也不是濑里的错。」
看到哥哥挑起细细的眉毛向自己道歉,和辉也无法生气。他脱力地苦笑着靠在桌子上。濑里微微叹了口气后小声道:
「怎么说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和辉你有真正喜欢的人的话,那么就不可以再追真雪,要对那个人一心一意才行哦?不然这样对真雪也不好吧?」
「不……这不是什么一心一意的问题……」
是他对我没有心意的问题啊,和辉虽然这样嘟嚷着,可是濑里别有深意的话却奇妙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本来也是真雪不理睬我的。你也知道的吧?」
「是啊,不过你看,你也一直在说不是吗。」
也许是心情受到了影响吧,哥哥说着说着,眼睛却虚弱地垂了下去,带着笑容的嘴也闭了起来。
(他是怎么了?)
看他的样子,不只是店长和大智不在而不安而已,似乎比想的还要严重。
「濑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啊?」
濑里的即刻回答带着撒谎的意味。和辉用严厉的眼光直直地望着他,濑里也不转开眼睛地看回来。
「算了……今天那家伙也不在吗?」
结果濑里的逞强还是脆弱的。只是问一句而已,他的眼睛就动摇起来,笑容也奇妙地扭歪了。大大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膜。和辉皱起了眉头。
「那家伙,是说谁……?」
「是大智。他还在澳大利亚吧?」
哥哥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还没回来。」
看到咬着嘴唇,想要暧昧地笑着混过去的濑里,和辉产生了确信。濑里忧郁的原因毫无疑问地就是大智。
(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让濑里露出这种表情!和辉对那个不在这里的高个男人产生的愤慨转向了自己身上。这段时间里濑里一直是这样,自己怎么会看漏了呢。
(我该早点发现到才对的。)
和辉为自己的不成熟而咋了咋舌。因为只顾自己的事情就捉襟见肘了,结果顾不上观察周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看不到那个男人的内心吧——
(但是这和现在没有关系。)
和辉发现自己不经意地陷入了消沉里,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起那个冷淡的DJ来,哥哥更重要。
就算让他直说他也不会说的吧。和辉最讨厌大智的事濑里也很清楚,他是不会直率地对和辉发那个讨厌男人的牢骚的。
「……濑里今天有空吗?」
「咦?」
「你刚才不是和我说喜欢的人的事吗。我想和你聊聊。」
对于诱导询问,和辉相当擅长。要让这个顽固但是直率的濑里打开戒心,必须要绕一番长路了。
「这事让我很为难……我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啊,可以啊。今天我值早班,再过一个小时就到点了。」
和辉约哥哥到别家店去吃点东西,哥哥干脆地点了点头。
「那,小町有家不错的店铺,我们去那里吃如何?我告诉妈妈。」
「真的吗?谢谢。」
濑里说正好发了薪水,要请客,和辉也不客气地接受了下来。濑里开心地笑了,看来能和这个冷淡的弟弟对话,让濑里十分的快乐。
「甜辣面好了哦~」
「啊,真雪,对不起。我说了会儿话。」
和送盘子来的真雪表示换手,濑里回到了店里。和辉望着那纤细的背影,真雪把冒着热气的盘子放下,小声地对和辉说道:
「……濑里今天要和你吃饭吧。」
「你听到了?」
她轻轻耸耸肩。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在担心着濑里。在和辉说什么之前,真雪就苦涩地叹了口气。
「他最近瘦得厉害呢。就算勉强他也好,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才行。」
「……果然是这样。原因是什么?」
「哼,当然是那个体内氢气含量过多的男人了。」
真雪愤愤地道,和辉为她的比喻而不由得笑了起来。的确他也觉得构成大智身体的,该是比空气还要轻的气体才对。
「真雪,你听说什么没有?」
「没有,他什么也不说。我想你应该最清楚的吧,濑里他嘴巴牢固得很的。……只是……」
和辉用眼光催促她说下去,真雪没有什么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卷发。
「进八月之后,那个死大智来了封信。由于不知道濑里住哪里,就发到蓝色声音里来了……自从看了信之后,濑里就一直是那个样子了。」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是这样吧?」
「多半是。其他我也想不到别的了。」
简直就是轻飘飘,随着风翻滚的无根草。濑里到底是觉得那男人的哪里好?和辉嘟嚷着,真雪也表示了深刻的同意。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看濑里的情况,他已经好了不少了。不过……这回对大智来说也算是不可抗力吧。」
「嗯?」
和辉问什么意思,真雪说,从打开始交往的时候起,和辉的哥哥就对大智说:「如果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那就清楚地对我说出来。」
「这还真是……很像濑里的风格啊。」
「是吧。当时我笑得很厉害呢。」
见和辉失笑,真雪也用同样的表情表示了同意。
「他是很天然。虽然濑里本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错。」
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可以被理解为不相信恋人的诚实的发言。可是对于濑里来说,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听到这句基本上可以用达观来形容的话,那男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难想象了。
「总之,那之后大智也自觉地控制了外出。这次是店长的命令出差,外加上有朋友要在澳大利亚举行婚礼的缘故。」
「这样吗……也是没办法的。」
虽然是有理由,不过这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和辉皱了皱眉头,真雪苦笑着说:「这样才是大智的作风啊。」
「一旦出去了就停不住?那家伙在这一点上还真不像个大人。」
就跟小孩子玩耍得忘记了时间一样,和辉补充了一句,眉间的皱纹越发的深刻。
「……我是没法体会那种感觉的。」
和辉从小就习惯了被限定时间,虽然也有还想玩耍的诱惑,但是他能够自制。少年时代他就总被人夸聪明听话。他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为了目标而进行某种忍耐,对那些放任欲望的人类总是不能理解。
「那根本只是擅自行动,一点也不能忍耐吧?」
「大家并不是都像你一样有毅力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
面对吃着辣味很强的千层面,不悦地嘟嚷着的和辉,真雪苦笑着耸了耸肩。
「你也不要在无聊的东西上多花精力了。你和你真心喜欢的人怎么样了啊?」
「什么……噗,咳咳!」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和辉大吃了一惊,结果千层面噎住了嗓子。真雪一边让他喝水,一边很开心地看着他,坏笑着给他拍背。
「说、说什么啊……」
「可是你不是说有了喜欢的人想找哥哥商量吗?我觉得你成长了很多呢。」
「你这家伙……!刚才你偷听了吗……?」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和辉瞠目结舌地问,真雪毫无顾忌地回答是的。她还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别人听了会很麻烦的事,连一点愧疚的表情也没有。
「真是的,一点事就让你动摇到这个程度。你不说别人都看出来了哦?小弟弟。」
想到她刚才就看穿了自己的言行,就觉得越发的不舒服。自己好歹是向她求过爱——虽然她根本不理睬自己——她是没资格对自己如今思念的人说三道四的。
「罗嗦,你每次都拖我的后腿。」
「你看,会认真地觉得自己能够控制自己,那就是小鬼的证据哦。」
真雪揶揄似的笑着,说着讽刺的话,本以为和辉会跳起来跟自己吵,但是和辉却只是报以尖锐的眼神,于是真雪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这种事不也常有吗。不是凭什么道理,而是凭冲动事。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不记得有这样的经历,那么他的人生就是过得很认真的呢。」
和辉本来要反驳她的玩笑,但是听到这句话,又改变了想法。
「你啊……我之前就想要问了,你到底都过了什么样的人生呢?」
「叫我真雪姐。我过的人生也没什么特殊的哦?」
她又拍了拍和辉的头,用不像刚寸那么意味深长暗示着什么的表情,清爽地笑了笑:
「我也曾经大大地逃避过一次。但是已经决定再也不逃避了。」
「……逃避什么?」
「逃避自己,是很无聊的事啦。」
不值得一提,真雪笑着,轻轻挥挥手。然后她转过身去,又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小圣,濑里……还有你,大家都是很认真的人。我喜欢你们。」
「真雪……」
「别直呼我的名字,和辉。算了,人也是各有不同的嘛。」
丢下这句充满谜团的话,真雪就离开了。而虽然只有只鳞片爪,但里面包含的苦涩已经足够让和辉的胸口作痛的了,结果他迟了很久才注意到真雪叫了自己的名字。
「人都是各自不同的吗……」
和辉并不想要详细挖掘真雪的过去。如今那个女人的性格,已经充分地说明了她是以怎样的态度生活到今天的了。
和辉对于真雪完全可以理解。
(只有他一个……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那伤痕,还是挖苦的言行,都让人产生不知道一切就不痛快的心情,这是为什么呢。
「……搞什么啊。」
和辉嘟嚷着皱起了脸孔。在自己呆呆地思前想后时,千层面已经凉了。面皮有点硬,吃起来不太顺口。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要承认,这没有大智做的好吃。
(那家伙做的东西都好吃到让人火大的地步。)
濑里瘦下去的主要原因,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就在店里看到的样子,那男人对哥哥很是宠爱,他突然不见了,的确是会让人感到失去依靠的吧。
(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写的呢。)
和辉举双手双脚地不赞成哥哥与那男人的关系。可是,他也不想劝哥哥趁这个机会分手的。
给予自己,让自己了解了甜蜜。如今和辉已经越发明白因此产生的饥渴又是多么的痛苦。他对于那种求之不得的感情是什么味道已经是知道得不想要再知道了。
(既然出了手,就要负责到底!)
向着如今不在这里的大智,还有——笙惟,和辉在内心愤愤地骂了一句,把盘子里的东西倒进嘴里。
又甜又辣的千层面,后味不知道怎么的,那么的苦涩。


<下>

濑里推荐的那间咖啡店位于小巷的深处,是间风格很特殊的店铺。
由于道路蜿蜒曲折的缘故,这里相当幽静。到了夜里作为酒吧营业,酒的种类相当的丰富。
「这里还真是家好奇怪的店。」
「但是也挺有趣的吧?我喜欢这里。」
和辉坐在全体照明都很阴暗的店铺角落里,打量着周围。
内部装修以复古为主题,所有的一切都使用了古董,但是并不是那种看起来就知道很高价的,而是给人以昭和时代那种怀念感觉的器具为主。
虽然空调怎么看都上了年纪,不大灵光,但是店里的空气却是微凉的。可能是内部装修使用了木材,与老式的白灰墙壁的功效吧。
虽然菜肴的种类不多,但是价格便宜,量又很足,而且味道相当不坏。这段时间里都在吃蓝色声音的东西,虽然这里的菜都没什么特殊的,但还是觉得很新鲜。和辉与濑里分享着鱼肉炒饭和蛋包饭,和辉特别向濑里的盘子里盛了很多的饭菜。
「啊,这个好吃。濑里,你也尝尝这个。」
虽然夏天吃炖牛肉有点不太合适,但是和辉还是点了这个,这都是为了很明显地瘦了下去的濑里。
「和辉,我吃不了这么多啦。」
「别剩饭啊,不然太浪费了。」
和辉会劝苦笑的濑里吃这吃那,都是听到了真雪说的话,觉得很挂怀的缘故。
(这段时间里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呢。)
濑里好不容易按弟弟劝的把一个盘子里的东西全都吃完,由于他平时饭量很小,现在不由得皱起了脸孔,看来是真的撑到了。
「这里的气氛挺好的……你经常来吗?」
吃完饭之后,濑里拿起相当古典的瓶子来倒着酒,和辉问他,他犹豫了。
「嗯……一个人的时候不怎么常来。不过偶尔会来吧。」
听到他弱弱的声音,和辉知道这里是他和大智常来的地方。濑里垂下眼睛,拨弄着瓶子,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不说这个了,你想和我商量什么?和辉,你有话要说吧?」
「啊,是……嗯。」
既然哥哥已经主动提起了,那么也不能再糊弄过去了。其实和辉本来是更想倾听哥哥的烦恼,而不是诉说自己的苦衷,可是无奈濑里的守备实在太滴水不漏了。
「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有了个喜欢的人,可是对方根本不理睬我。」
「咦?……不理睬和辉你!?」
「你也不用这么吃惊的吧。」
「不,可是……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啊。」
看着濑里一副真的大吃一惊的表情,和辉的表情也不由得缓和了下来。看来这个哥哥可是比表现出来的更看重和辉呢。
「我还不是一样被人甩掉?真雪不就是吗?」
「可是真雪她本来就不接受任何人。而且和辉你也并不是完全真心的,不是吗?」
对自己的迟钝有所知觉的濑里鼓着腮帮子嘟嚷「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那个……该怎么说呢,虽然不是一时兴起,但是说起来,就好像是不甘心一样吧?不由自主地就赌上了意气。
「啊……差不多吧。」
和辉没有否定地耸了耸肩,濑里像是在说「果然」一样点了点头,呵呵地小声笑了起来。
「还有啊,和辉你的感觉变了呢。」
「我?」
嗯,濑里点了点头。把酒倒进杯子里,放进冰块搅拌。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当然你考完试之后也是从容了很多,但现在整个氛围都柔和下来了。」
「是吗?」没有自觉的和辉睁大了眼睛,濑里又点了点头。
「……你其实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吧?」
「啊……」
和辉觉得再逞强也没有意义,于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濑里轻声笑了起来,说你真是变了呢。
「刚才你说对方不理睬你。可是之前你从来不会说这些的。」
和辉的自尊心和他的实力一样高,最讨厌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所以总会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听到濑里不带恶意的指摘后,和辉不由得失笑了。
人要袒露自己的苦恼时,最方便直接的做法就是说句:「其实我呢……」来开口。放低自己的心态,等待对方走到同样的地方来。可是濑里说,和辉之前是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如果是以前的和辉的话,就算我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也绝对不会放过的。你会说你为什么瞒着我?对我发脾气。」
「啊,这样吗……」
和辉也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的傲慢而自我中心,他没法否定。
「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个人都不理睬我。」
「这样吗?你们还没交往吗?」
这还真像是纯粹的濑里会说得出来的指摘,和辉叹了口气,暴露了丢脸的事实。
「嗯……该怎么说,就是……性伴侣吧。」
「性……怎、怎怎怎么……」
濑里连「怎么会?」都说不全了,在昏暗的照明中,和辉都看得出濑里的脸红成了一片。
「就是那个意思。虽然可以说是交往了……但是我们的交往也只限于做爱而已。」
「……这一点也不像是和辉的作风啊。」
看着哥哥为性这个露骨的词语而羞耻的表情,真的是又清纯又可爱。和辉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不像我。可是我也是有着一些原委,才同意了这样的做法的。」
「和辉?」
「他说他讨厌沉重的关系。说老实话,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可是不管怎样,看到对方对自己那么冷淡,还是忍不住地生气。和辉小声地嘟嚷。濑里暂时沉默下来,望向和辉的脸。
「……哪,你说的乌鸦的故事,就是那个人说的吧?」
「咦?啊。是的。」
和辉因为这个突然的问题而睁大了眼睛,但是他作出了肯定。濑里哼了一声,吸了一口咖啡。
「和辉,你说……你们只有H。可是你和对方也会像这样说话啊?」
「嗯?」
和辉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义,他看着哥哥,濑里似乎暂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之中,他垂下了眼睛。稍稍停了一下,再次看向和辉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动摇。
「嗯,怎么说呢,你们会这样闲聊一些话题,既然这样,那么我觉得你们之间并不是只有身体关系的。」
「啊……也许是这样吧。偶尔他会作出这种好像空子一样的表现,我实在搞不懂他。」
所以才会为自己究竟处在什么位置而烦恼吗?和辉赞同了这个结论,心里不由得想,濑里也是个意外地敏锐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哥哥经历恋爱的时间比自己要长。和辉脸上浮起了复杂的笑容。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再前进一点……或者说,再多踏进对方的领域里一点。就好像眨眨眼睛……眼前就有一堵墙一样。」
面对着欲言又止的和辉,从刚才起就显得非常成熟的哥哥经过稍稍的考虑之后,问出了自己想的问题。
「那么和辉想要怎么样呢?」
「咦?」
「你说对方不真心搭理你,那么以后如果都是保持原状的话,你会讨厌对方,或是要放弃对方吗?」
「那是……」
濑里的问题让和辉大吃一惊。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选择,到现在才被濑里提醒。
「如果是之前的和辉的话,多半在发现对方很冷淡的时候,就会放弃了吧。你不是我这种优柔寡断的类型,会舍弃得很快。」
和辉一时词穷,濑里笑笑,说是自己的话,恐怕绝对不会死心的吧。
「可是现在,你却会像这样考虑许多……当以前的和辉只会说句真无聊就忘记了的东西,如今却能发现到的时候,你说不定就会找到答案了吧。」
和辉听出自己温顺但顽固的哥哥话里有话,和辉皱起了眉头。
「……那是从你的经验而来的吗?」
「咦?」
「就算对方冷淡,也不放弃。」
和辉稍稍压低了声音问他,濑里暧昧地笑着垂下了眼睛。他垂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你从真雪那里听到了什么?」
「她说你不吃东西,是大智不再来信之后的事。我也只知道这些而已。」
可是这些见面就知道了,根本问都不用问的,和辉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了。
「濑里,你瘦得太厉害了。脸色也很糟糕。而且你这段时间里一直没精神。我本以为你是工作疲劳,但是肯定还是有什么隐情吧。」
「全都露馅了吗。」
他的言外之意是大智的事情已经隐瞒不过去了。濑里苦笑了起来。
「好了,你说出来吧。」
看到和辉的眼神变得越发尖锐,濑里放弃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下定决心似的抖动着肩膀,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封信。
「他来了这个。」
「……我可以看看吗?」
濑里把信放在桌子上,向着和辉推了过来,听到和辉的问题,他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虽然就算是兄弟,看别人的信件毕竟也不太合适,但是既然濑里自己说好,那么应该可以了吧。
「打开吧。」
得到这个首肯之后,和辉慎重地打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信封里除了有信之外,还有几张照片。以广大的平原为背景,大智向着蓝天展开双臂,似乎很舒畅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在澳大利亚吗……)
看他那披散着长发,头发随风披拂的样子,就好像得到解放的野兽一样。和辉不由得想起了蓝色声音里那个满脸写满不愉快的男人。
他似乎是在和亲朋好友在野外办聚会,其他照片上,同样的草原上放着桌子,上面摆着菜肴和酒,大家很热闹的样子。就好像他们的样子说明快乐是不分人种与国籍的一样,那个男人正传达了在宽广的世界里他有多么的快乐。
但是,如果光是这些的话,并不构成任何问题吧?
「这是什么……」
看到第三张的时候,和辉的表情冻结了。
舌头底下泛起一阵苦涩。和辉瞬间血冲上头,连那张折成四叠的便条都没打开。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声大叫,是针对照片中央的大智。在一只手拿着酒杯,开怀大笑的大智身边,一个陌生的金发美女搂着他的脖子,亲吻着他的脸颊。
也许这只是酒席上的玩笑而已,可是谁又会特意把这样的东西寄给长时间分离的恋人?由于实在太愚蠢了,和辉差点把信捏烂,濑里用平静的声音劝阻了他。
「他的信上写……‘现在的我的心情就是这样的’……让我看照片。」
「啊……」
刚要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和辉猛然明白过来。而濑里对露出恍然表情的弟弟作出一个笑容,以满是放弃意义的声音说道:
「……从你的表情来看,你也听真雪说了些没必要知道的东西吧。」
「可是,这是!」
在焦躁的和辉说些什么之前,濑里就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还没明确地听他说……但是,这也就是那个意思了吧。」
「什么那个意思啊!这未免也太傻了吧!他丢下濑里,却寄来跟女人混在一起的照片,这到底算什么1?」
这种男人到底有哪里好?和辉的质问,让濑里的眼睛在一瞬间发生了摇晃,然后点了点头。
「我说这样就好了。」
凝望着那张在风中愉悦地闭起眼睛的照片,濑里轻轻地微笑了。
「那个人,他多半……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这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啊!」
「不是什么轻易,如果遭到束缚的话,那个人一定会不行的。」
不想要束缚外向的大智的心,就算寂寞,为了他着想,那么也不是不能忍耐。濑里微笑着说。
「那,这封信又是什么?」
和辉一巴掌拍在那张大智被女人亲吻的照片上。
「他出轨濑里你也可以容忍吗?」
「这不能说是出轨吧,这种事……也是不得已。所以我……」
如果他真的不再喜欢自己,喜欢上了别人,那么他应该会直接告诉自己才对。
「所以我觉得他并没有变心,只是……大智也学会委婉表达了啊。」
「……这也是濑里所说的努力吗?」
听到濑里说出和真雪差不多的话,和辉愤怒得几乎无法忍耐。连他吐出的那些尖锐的话语,都在极度的不快中颤抖着。
「默不言声地任他擅自妄为,原谅他的自我中心,这样你就舒服了,就满足了吗!?」
「……我当然不满足,可是……」
「什么可是啊!我讨厌这样!如果他敢玩弄濑里,我绝不原谅他!」
就算被责备了,濑里仍然静静地微笑。本以为他是放弃了,但他却用宁静的声音制止了和辉。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和他彻底分手了。」
「什么……」
「如果大智有了喜欢的人,我就和他分手。可是既然不是这样,那我也不会死心……因为我还在爱着他。」
看着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眼睛微微湿润着,露出美丽微笑的哥哥,和辉几乎被他的气势压倒了。濑里握紧的拳头在颤抖着,看得出他在拼命地忍耐着。
「所以,我现在在等待着他回来。」
虽然觉得不安,但是仍然对自己说,现在还不能放弃。面对这样的濑里,自己已经无法说动他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一切都只是误会就好了。
「……濑里,你回这封信了吗?或者有没有给他打电话问过?」
「不,没有。」
和辉很是无力,他说了句「你至少要对他抱怨一下啊」,但濑里只是干脆地摇了摇头而已。
「我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算想问,也没有方法。听到濑里的话,和辉不由得把自己和濑里重叠了起来。在透不过气来的压抑中,和辉发出低沉的咆哮:
「……那么就只有这样一声不发地等着?」
「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和辉感到一阵眩晕,他难以置信地抓着头,低声呻吟起来。
「连联络方式都不知道,那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太过分了吧!」
「嗯,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人,没有办法啊。」
濑里以能够原谅一切的表情笑了起来,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了。
「这根本……不是没办法啊!」
和辉咯吱吱地咬紧了臼齿。一直忍耐着的濑里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感觉到了来自周围的视线。
(糟糕……被人注意了。)
用相当大的音量怒吼的和辉,与眼中含泪的濑里的对峙,充分地吸引了店中客人们的好奇心。和辉说我们出去吧,濑里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谢谢。」
用旧式的收银机收了钱之后,店员打量了一下一点也不像的两兄弟,然后冷淡地转开了眼。和辉心想着这下有阵子不能来这个店了,走出店去,夏天特有的粘稠夜晚空气紧紧地卷住了他的身体。
「他预定什么时候回来?这也不知道吗?」
「……这个月里。」
走在狭窄的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出了夜里安静得很早的小道之后,大路上也几乎没有人了。和辉向着镰仓车站走了过去,对濑里说:「如果他回来就告诉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好好问问他,那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
濑里听了和辉的回答,不知道怎么的发出了闷在咽喉里的笑声。和辉有点不悦。
「你笑什么?」
和辉瞪他一眼,让他不要硬装出没事一样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很温柔。……无论是真雪还是圣司,都已经觉察到了,都非常关心我。」
虽然嘴里说自己很开心,但是濑里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晴朗。
「你对真雪说过了吗?」
「我没有说过,可是她自己发现到了……她说,如果大智敢花心,那干脆一辈子呆在红岩石上不要回来好了。」
「那当然了……」
「她还说要把他埋在源式山里呢。……她是个好人吧。」
嗯,和辉点点头,抱住了娇小的哥哥,对他说,如果真有那个时候,那自己也跟真雪一起挖坑。濑里哼着鼻子笑了。
「可是,你该一开始就对我们说啊。」
得到结果的时候,如果想要得到帮助,就对自己说。除了这个之外,和辉也做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但濑里还是感谢地说:
「和辉,谢谢你。」
「咦,谢什么?」
因为不知道做了什么该感谢的事,所以和辉睁大了眼睛。濑里以不可思议地美丽的表情微笑了起来。
「你没有说不许再和那家伙来往之类的话。」
「濑里……」
「你也没有说大智的不好的话。你只是为我而生气而已。我对和辉这种公平的地方非常喜欢。」
濑里又一次重复了「谢谢你」之后,和辉哑口无言。
「我也……在别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好人……所以我也没有说别人的资格。」
「啊哈哈,你看,很公平啊。」
和辉暴露了这个难看的事实,如果是平时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濑里微微地歪了歪头。
「真雪也说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没有在那时对他好好地说出口。」
在这个时候,濑里为什么会笑起来呢?明明觉得那么痛苦,可是那快要折断的身体,为什么会说出我会一个人等待的话来呢?
「但是,没有办法啊……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会看到对方全部不好的地方,与自己合不来的地方……我觉得那都是没有办法的。」
就算疼痛麻烦,仍然不想要放开一度掌握在手中的爱情。我也真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啊。濑里带着透明的笑容呢喃道。
虽然他表现出如此达观的表情,但是濑里的社会经验并不会丰富到能说出这句话的程度啊。作为旁观者的和辉,知道他一直有多么戒备森严。恐怕除了大智之外,没有谁能让他打开心扉到这个程度了吧。
「多半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而第一次的恋爱,自然也会更加的艰难。哥哥说着,以真挚的眼神笑了起来。看到那个表情,和辉不知道怎么的感到了失败的情绪,他点了点头。
和辉并没有濑里那样宁静的坚强。看到这样一往情深,无所畏惧的表情,他感觉到恐惧。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濑里这种不得要领,不八面玲珑,才能造就这样的纯情吧。那种一直忍耐到极限的不知放弃,自己就算是具备,也不会用在笙惟身上吧?
总是做出潇洒的样子,在浅淡的时候就结束关系,那也许的确是成熟的做法。和辉也在很长时间里都保持着这样的处世本领,除了笙惟与濑里以外,都是个用起来很轻松的技术。
可是,但是,不过。
(似乎并不太相同。)
世界上也是有着无法用处世术来形容的东西的。
无法按自己的心意发展的与别人的关系,执着的心情,心——还有恋爱,就是这样的东西。
「哪,濑里。」
「怎么?」
「我没有来的时候……大泽先生,他来过吗?」
「大泽先生?……DJ?」
在考虑之前,这个问题就冲口而出。在自己因为打工而快要忙死了的时候,那个男人又怎样呢?他没有留下任何的留言,至少该有等过自己吧?
和辉还在怕说了这些濑里会不会发现,可是迟钝的哥哥不在意地回答道:
「这么说起来,他总是星期四来的。可是昨天,前天,还有上一周,他都是连续两天过来的呢。不过第二天是因为工作。吃完饭之后就立刻回去了。」
「……这样吗。」
这句话让和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自己是不是还有点不知死心呢?和辉按住了自己刺痛的胸口,逃避着濑里询问「那又怎么样?」的视线,仰起了头。
仰望的天空里浮着一弯新月。比起与笙惟再会的那个晚上,她瘦削尖锐了许多,就好像是自己的心一样。
可是月亮总是会变成满月,她并不会消失。她始终放射着她的引力,在心中激起波澜。
——和辉你想要怎么做呢?
在毫无人影的小巷里,望着走在眼前的哥哥纤细的后背,和辉在心中反刍着那以柔和的声音问出的话语。

九月过半,暑假结束后的考试也结束了,但是和辉的心情仍然没着没落地漂浮在空中。
结果没有见到笙惟,署假就结束了。和濑里说过话之后,和辉无法舍弃那一点点的希望,在星期四夜里来到蓝色声音。他左等右等,等到关店,那个男人也没有来。
后来又过了几天,快要到广播中预告的公开录音的日程了,虽然也许是他单纯太忙了,但是也很有可能,是他故意地避开了说出那么麻烦的话的沉重的和辉。
和辉想要问出他的真心,可是却连他的联络方式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把手机号码告诉他的……」
和辉发着牢骚,迈开长长的腿,向着夜景也很美丽的海滨走去。
(如果是这样结来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比起失落来,愤怒占了更大的成分。可能是因为热气到了夜里也没有多少的缓和,不习惯的领带压迫着自己的脖颈。
这天和辉穿的是西服,虽然已经是比较老式的设计,但是穿在和辉修长的身体上,还是引得学生们无不驻足观看。
课题组的教授忽然在昨天打电话来,说「请你过来打工吧」。
去了大家聚集的会议中心,那里要召开学校交流会——大学的校长们和教授们聚集在一起,就大学的日后发展进行交流。这个会议的助手不够,虽然只是在会议当天布置会场,或者进行前台接待之类的东西而已,但是找不到其他人手。
——为什么是我呢?
这个问题,是从做家教的代打时就产生了的。可是在署假后期考试已经结束的这个时候,其他大多数人都用有紧急的报告,试验很急迫,或者补考等等理由推托掉了。
——宫上你有时间吧?其实找女孩子才更合适,可是大家都很忙。
用家里的电话轻松地就找到了自己,这的确是个再好没有的证据。和辉慌了手脚,但是无法否定。
(算了,也有临时收入嘛。)
当天的打工内容是接待,把请来的教授们带到座位上,一点也没什么难的。到了傍晚就解放了,时间不长,兜里就能揣进一个放了一万日元的信封。实在是很划算了。
但是在这个秋老虎正肆虐的时候穿西服是辛苦了一点。如果是在有空调的室内还好,走到外面一步,就被让人喘不过气的热气包围了。
「啊……好累啊。」
把脱下来的西服挂在手上,和辉很厌烦地摇着头,解开了领带。今天还是赶快回去,洗个澡睡下吧。正想着自己被打扮影响到这个程度,就好像是上班族一样的时候。
「啊,老师!」
(哪里的老师啊!在叫谁呢!)
听到一个讨厌的声音,被热气已经弄得够不耐烦的和辉在心里这么想着。可是那个尖尖的声音似乎是向着自己的方向发出来的。周围也没有类似的人影,他还来不及多想,一个散发着热气的东西就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呜……」
「什么啊,老师。太冷淡了吧?」
感觉到那种热度是孩子特有的较高的体温,疲劳就一口气增加了。心想着不会吧,俯视下去,果然,就是之前跟濑里说过的那个学习塾的学生。
「……斯波,你在这里做什么?」
「讨厌啦,人家不是说过叫我由佳的吗?」
坠在他的胳膊上的斯波由佳利抬起头来望着和辉。今天她也穿了底很高的凉鞋,化了整套的妆,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十一岁的少女。
「还有,现在到底几点了?小孩子早该回家了吧?」
「补习班不是比这个还晚吗?今天人家不当班,有什么的嘛。」
(这么点大的小屁孩说什么当班不当班。还有,怎么又穿这种几乎看得到内裤的裙子啊。这种打扮,可是会被危险的男人带到什么地方去的。)
和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涌上来的说教吞进肚子里去。和辉叹了口气,很想把她甩开算了,可是由佳利却彻底无视了他不耐的心情。
「老师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你穿西服,真看不出来是谁了呢~」
「啊,打工。」
要是没被她看到该多好啊。心里虽然很不快,但脸上还是要尽量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想要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可是,涂着荧光口红,描了眼线的她,刻意地频繁眨着眼睛,恶作剧似的笑了笑,把和辉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很热的,放开手啦。」
「可是,人家这双鞋走起来很费劲的啦。」
「那你就别穿不就好了吗。不然会变螃蟹腿的。」
就算冷冰冰地这么说,她也一点都没有在意的样子。基本上来说,和辉本来就不属于对孩子们温柔的类型,对引诱自己的女孩子就更冷淡了。虽然和辉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她有过好脸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由佳利就是非常中意和辉,临时教师里只粘他一个人。
「哪哪,老师下一次什么时候讲课啊?夏季补习之后,老师就不再来了呢。你要教什么课,我马上去订哦。」
「我只是在那个时候做替补而已。以后不会再去那个补习班了。」
「咦,人家才不要那样啦!由佳等你,所以你来嘛。」
为什么我非得为了你去补习班?!和辉真想冲她怒吼,但还是咬住了臼齿。
——不管怎么说,考虑到自己的前程,必须要忍耐才行。
在去打工之前,介绍自己的派遣公司前辈就很认真地这样嘱咐了自己。
——而且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更会有很多难办的问题……特别是宫上君你这样的人品,那个……
他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但还是说你这样的长相会很受女性欢迎,所以千万小心不要引起问题。和辉不悦地说,我才没有喜欢幼女的癖好呢,但是对方虽然连连点头说这我当然明白,仍然补充说道:
——但是呢,现在有很多父母是不讲道理的。特别是对方是小女孩的时候,世间舆论也会变得更加过敏。所以你要小心,不能说些会伤害到她们,引来怀恨的话。
如果弄得不好,说了什么伤到孩子的话,孩子们的父母说不定就要向补习班投诉了。这样就会给派遣公司添麻烦,甚至会连累到大学这边的人。
和辉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前辈别有深意的话,发誓绝对要尽最大努力来避免惹上麻烦,总算忍耐住了把那双细细的手臂甩开的冲动。
「……我先把你送到车站好了。你快点回去吧。」
「啊!?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人家非得回家不可?」
可是他的努力却完全没有收到任何的成效。由佳利把原本就圆的腮帮子鼓得更圆,故意地把膨胀的胸贴了上来。
「啊,对了,老师,我们去看电影啦。现在晚上上映的电影正便宜呢。」
就算再怎么忍耐,也都是有限度的。面对没完没了地撒娇卖痴,让人受不了的由佳利,和辉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严厉的责骂:
「说什么傻话,我也要回家啊!而且你才是小学生,怎么可以这么晚了还夜游!你这样子根本看不出是小鬼,要是被人做出坏事来可怎么办!」
被和辉训斥之后,由佳利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幼稚的脸上露出无法理解和辉话里的意思的表情时,和辉内心一阵惊慌。
(糟糕,我吼她了。)
一瞬间,和辉回过神来,慌忙俯视着那张小脸,看她是不是要哭出来了,可是,那上面却不存在任何和辉预想的不快或气愤。
「……哎嘿嘿,果然宫上老师你很好呢。」
「啊……?」
由佳利露出了与全套的浓妆完全不符合的无邪笑容,和辉陷入了迷惑。过去自己也曾经对来搭讪自己的女人这样怒吼过,对方顿时报以了极度的愤怒与怨毒。但是由佳利却在开心地笑着。
「那,我们牵手好不好?」
「啊?为什么?」
和辉因为少见的反应而陷入了迷惑,她说着「就像这样」,伸出了小小的手。指尖上虽然涂着指甲油,但是仔细看看,却似乎还有些倒刺。
「真的很难走的……求你了。」
看到由佳利皱着眉头的样子,和辉再一次打量了她的凉鞋。那简直就是绳子吧?想想她竟然走到了这附近来,和辉不由得呆掉了。
「你既然穿不习惯,那干嘛还要穿这种鞋?」
「可是啊,这样才会可爱嘛……」
有什么不好的?她鼓起了脸颊,在这个晚上,和辉才第一次觉得她符合了她的年龄。想着没有办法,和辉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怎么?」
「这样比拉着手要好。抓住我吧。」
和辉没有任何其他用意地伸出了手,由佳利很开心地抓住了。
「我们去这附近的便利店里买双鞋吧,不然你就回不去了呢。」
「哎嘿嘿……嗯!」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故意把胸贴上来,一跳一跳地拖着脚走在了和辉身边。看到她的样子,和辉觉得很天真稚气,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
「呀……」
「怎么了?」
由佳利发出小小的悲鸣,马上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
「可恶……那个臭老头,刚才走过去的时候摸了我的屁股。」
「你啊……还不是因为你穿成这样。」
「可是人家又没写可以摸啊!」
由佳利一副气坏了的样子,向着说是自己挑逗了对方的和辉发了脾气。
「只不过是打扮得可爱一点而已,为什么就得被大家用奇怪的眼光看啊!变态去死吧!」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减少一点露出度。领子不要开那么低不就好了吗。」
和辉有点无奈地说着,撅着嘴巴的由佳利用冷冷的声音说:「老师你根本就不懂。」
「我说啊,人家的内衣号码马上就要换C的了呢。如果我穿小孩子的衬衫,你想会变成什么样?」
「什么样……」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想说那样才普通的和辉忽然恍然。
即将成熟的肢体,却套着幼稚的服装。不难想象,那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会比性感的服装更给人淫靡印象。果然,由佳利发出了与和辉预想完全一致的牢骚。
「一点也不合适。或者说,就是奇怪……肯定会被人说胸太大之类的话的。」
「斯波……」
「我才不要被人当成傻瓜。所以还是穿适合自己的衣服比较好。」
既然有矛盾冲突,那么就干脆反过来,穿这种露骨的服装了。和辉有点跟不上变化了。知道这些之后,忽然就觉得,由佳利那夸张的迷你裙和强调出胸口的装束,也是她尽了最大努力的武器了。
不由自己的意思,被人当成性的对象,这的确不关年龄都会激起人的不快感。但是,对于那些不知道她实际年龄的男人来说,由佳利的服装实在是太过煽情了。
「可是,你也不要一下子就扑上来抱住人了。」
和辉有点担心地警告她,由佳利用鼻子「哼」地笑了一声。
「只要人家那么做,那些男老师总是一下子就被我收服了。他们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胸口看,简直像傻瓜一样。」
「你这孩子啊……」
「但是我只对补习班里的老师做哦。大人也是有立场的,反正也什么都不会做吧。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胆量啦。」
那呵呵的嘲笑声,比起不快来,更让人感到难过。她才只生存了+一年而已,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和辉皱起了眉头。
「你可别太小看男人了,否则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
「啊……」
要好好地让她记住才行,这么想着,和辉可以用严厉的声音告诫她。由佳利一瞬间露出了害怕似的表情。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我没有什么立场,只是个学生。而且我也还未成年。」
「老师……」
这就等于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处罚规则,和辉故意地笑得很坏,在一瞬间用力地抓住了纤细的肩膀,那张倔强的小脸蛋扭歪了。
「你要干什么啊,突然袭击我。」
可是她却带着这样的表情向和辉靠了过来。本以为这个少女害怕了,谁想她却甜甜地吹了一口气。
「……讨厌啦,好帅呢……人家说不定想让你袭击我哟……」
「啊!?」
湿润的眼睛,眼角染着类似于粉红色的颜色,陶醉地望着和辉。鲜艳的嘴唇中说出的话语,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人家心跳得好快啊。果然宫上老师很来劲呢。」
「什么很来劲……那现在根本没人用了吧……」
看来自己的威胁根本不具备任何威力,和辉觉得脱力。但是,那副嘴唇却发生了只有瞬间的颤抖,和辉没有看漏这一点。
「……别说傻话了。回去吧。跟你说话我会头疼。」
「讨厌,等一下,等一下啊。」
由佳利也知道和辉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吧。她的恐惧不是对于和辉,而是对于和辉话语里所暗示的东西的。
在给她上课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由佳利虽然打扮出格,但却是个聪明的少女。甚至可以说她的头脑能与大人媲美,所以在得到多余的知识的时候,也都会记在心里的。
和辉的威胁,至少让她学到了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吃她那一套的。以后她也会多想一想了吧。
「……你真的不再来打工了?」
「不会去了。」
「切……真无聊啊。」
人家这个样子做的时候,完全不为所动的只有老师你一个而已呢。
虽然这惋惜的声音里能听到她的真心,但是和辉装作完全没有听到。代替地,默默地允许了那缠绕上来的纤细手臂。
(这孩子意外地也不太灵巧呢。)
虽然这一点值得微笑,可是和辉不可能接受少女的真心。他也没有那样的余裕。所以,至少借给她一支手臂吧。
「啊,老师,那是什么?」
「喂,你要去的车站在那边吧……你要去哪里啊!」
由佳利看到一团人聚集在那里,刚才那一瞬露出的温柔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猛地拖着和辉的袖子向那边跑去。看她的那个势头,真想问问她的脚到底是不是真的疼。
「好像有什么活动哦!是电视台吧?」
这么热,还有那么多人聚集在那里,似乎是什么特别会场的样子。舞台旁边热气腾腾,和辉的脸上冒出了汗。
「斯波!我说过要回家了吧!」
但是由佳利无视和辉的怒吼,伸直了脊背,啊地叫了起来。
「是广播的公开现场播音哦!我很喜欢那个的!」
「咦……」
广播,这个单词让和辉胸口一跳。正想着不会吧的时候,由佳利就抓住他的胸口,以孩子特有的行动力和厚脸皮把和辉拖了进去,和辉唰地就被推到了前排。
正好节目才刚开始,场内响起熟悉的开场音乐。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和辉的视神经就捕捉不到除了一个之外的任何人了。
『接下来要开始的,是FM午夜流行音调,公开播出今天陪伴您的是大泽笙惟。』
『我是岛崎唯!』
哇!人们欢呼了起来。身边的由佳利兴奋地说「果然是呢」。
「没想到今天能赶上,哎呀,超幸运啦!而且笙惟他好帅啊!」
和辉已经听不到抓着自己的衣服呀呀大叫的她的声音了。
「撒谎的吧……」
因为见不到他而焦躁,却在这里不期而遇,这是多么的讽刺啊。而且这个长久不见的可恶男人,还毫不吝惜地播洒着和辉见都没见过的甜蜜笑容。
『平时我是负责星期五深夜的,可是这次因为是特别节目,所以调整了时间,为了大家来出差了!啊,像这样能看到长相,有点那个呢,让人害羞。」
『什么啊,大泽先生居然有长害羞的神经?』
助手的吐槽让笙惟夸张地向后仰去,各处发出女性的尖叫。看来那副超越了从美声能想象的美貌,让大家的情绪极度高涨。
『什么意思啊!我的心脏是很纤细的!就好像是小鸽子一样。』
『啊……长着毛的小鸽子一样的心脏吗。』
『没错没错,长满了硬硬的刚毛的……喂,才没长呢!』
在旁边开玩笑的唯也有着一副和可爱的声音很适合的容貌,可是她说话的内容却还是像广播里一样辛辣而毫不留情。笙惟苦笑着,做出一个出拳打人的动作。
『别再说多余的话了。首先是今天的第一首歌,是我们来到现场的嘉宾sunny=soul送上的哦,是新歌的首次披露呢!』
就算被几百人注视着,他也没有改变柔和的说话方式。
特设会场的布置造成了演唱会一般的现场感,听着广播的听众们也可以感受到。广播的进行也是特意设计成不让说明打断演唱的形式。
(什么啊……这副表情。)
灵巧地切换着与来宾的对话,不绝地露出明快笑容的笙惟,让和辉的胸口作痛。那真挚的态度,温柔的表情,都是与倾听着广播的时候的模糊想象完全一致的,但是却让人无比地疼痛。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表情……)
和辉感到强烈的窒息,可是那活跃的表情不应该让自己有如此的反应啊——和辉反复地自问自答时,由佳利用不可思议的表情问:
「老师,你热吗?你怎么脸那么红。从刚才起就一直这样。啊……难道人太多,让你头昏了?」
「咦……?」
听到女孩担心的声音,和辉碰了碰自己的脸孔。他同时发觉到,眼睛也极度干燥疼痛。和辉眨着眼睛,的确体感的温度是很高,而且人群的热气正蒸腾着自己。可是如今自己脸颊的热度,却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自己连眨眼都忘记了,只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自己看得入神了。
(撒谎的吧……)
脸热得能感觉得到,耳朵都燃烧起来了一样。由佳利很担心地望着这样的和辉。
「老师……你的脸真的很红。是不是很糟糕啊?」
「不,没事……没事的。」
不要用那无邪的声音再指摘了,在内心向着拖着自己手臂的由佳利求着饶,和辉用手遮住了红红的脸颊。
『好,那么现在进广告吧?广告结束之后,就是现场演奏,大家期待吧!』
著名企业的广告歌飘荡起来,舞台上也在一瞬间消除了紧张情绪。这个瞬间,和辉的视线与笙惟的相触了。
「——呀,笙惟看这边了!」
还没来得及想不会吧,身边的由佳利就兴奋地抱了上来。和辉看到DJ似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知怎么的感到糟糕了。
可是,他只是稍稍地瞥了一眼她,就微笑了起来。
那是和再会那天相同的,恶意的表情。
(……那个混蛋……)
腹部的深处猛地热了起来,和辉在心里骂了一句,开什么玩笑。
这个男人,总是用什么也没有一样的表情翻弄着和辉,和辉对他真的很愤怒。就算和辉带着女人,那个男人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和辉的心里不由觉得,自己实在太悲惨了。
(啊……?)
可是,当和辉狠狠地瞪着他的时候,却发现作出冷酷表情的笙惟好像在做戏一样,用下巴转过去指示着什么,回头看去,是会场附近的电子显示板。追逐着他的目光的动向,那里是通知今天行程的信息。
「午夜流行音调特别节目,公开播音。20:00-22:00。节目结束后特设会场舞台旁,sunny=soul的签名会,同时进行周边销售。』
追逐着那橘黄色的文字,和辉再一次看向舞台。笙惟果然在看这里,暗暗地在笑着。
(是这个意思吗。)
那无言的举动,明显是给和辉的信息。确认了这些就足够了,和辉带着复杂的心情,拍了拍身边少女的肩膀。
「……你回去吧,斯波。」
「咦?才不要!我要看到最后!」
「开什么玩笑,小孩子快给我回家睡觉!」
强行拉着不要不要的由佳利,挤出了人群。必须要把这个少女送回家,再回到这里来。
(今天我总算是抓到他了。)
你等着瞧吧,这次我可绝对不会让你逃走了。
对于这个麻烦棘手的笙惟,要把自己所有的牢骚都向他发出来,在这几周来已经迟钝了的心脏跳舞似的跃动中,和辉这样想着。

等播音结束,和辉赶到会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签名会,剩下的只有在进行清理工作的工作人员,还有几个穿西服的人而已,恐怕是广播局的大人物,或者这个会场的负责人吧。呆呆地望着那些拿着文件讨论的人员们,寻找那个男人在哪里,在这个瞬间。
忽然感觉到脸颊被什么戳了戳,和辉没有回头,却发出了郁闷的叹息。
「好久不见~」
「……你这个人,是大人吧……」
每一次,都会为这个男人的轻薄而脱力。和辉举起一只手说了声「哦」,他的反应淡薄似乎让笙惟不满意,他露出了无聊的表情。
「怎么回事,我没有像想的那样被你发脾气嘛。」
笙惟的毫无紧张感让和辉也觉得疲劳,可是想到他至少并没有疏远自己,安心的心情反而占了上风。
「我只是领悟到,一一去生气太没有大人样了。」
「哼……」
但是要不把这些老实地表现在表情上,就有些辛苦了。和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平静地说完这些,笙惟的表情越发的无聊。
「你今天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真是的,刚才的那个辣妹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你会带着那么不合你趣味的女孩子啊。」
「什么辣妹……那孩子都不到小辣妹的年纪。是我打工地方的学生。」
不到?笙惟不解,和辉告诉他「那孩子才十一岁」,就连他也不禁扭歪了脸。
「哇,不会吧……?那么说,那孩子是我十八岁的时候生下的孩子了?」
「……你生下的?」
「嗯……当然我骨盆过窄,也许有点勉强吧。」
这一下,受到冲击的要点已经微妙地发生了偏离。听着那煞有介事的声音,不由得就发出了奇怪的吐槽,而他则报以加倍的装傻,和辉真的觉得有些头疼,用修长的手指按住了热乎乎的额头。
「我们好久不见,见了就演这样的相声……」
「不,我只是觉得好久不见,你就好像别人一样,所以被你一带,就这样啦。」
「什么被我一带。」
你才是一点没变,和辉轻轻瞪瞪他,笙惟暧昧地笑了起来。
临时架设的舞台已经基本被解体了,变成了木板和铁架。两人为了不妨碍到别人走到了一边,笙惟靠在了一根粗粗的柱子上。
「啊……可是你真的好像变成了陌生的人。」
「啊?」
「我还以为是看错了。这西服是怎么回事。啊,补习班要穿西服吗?」
在因为拆除而骚动的会场中,不知道为什么,和辉就是觉得只有自己两个人身边的空间是一片寂静。
「不,这是另一个打工。大学教授忽然提起来的。」
「是学会吗?」
「不,是大学教授们的交流会。我担任一天的引位。」
许久没见,好不容易才重逢,却只说这样的话,未免太空虚了。
可是和辉掌握不住转换话题的时机,只好继续闲聊。和辉感觉到了站不住脚的焦躁,但是他也发现了别的东西。
笙惟微妙地转开了眼睛,一向雄辩的他,难得有了一瞬间的停顿。难道说,凭这些就可以认为笙惟心中发生了某些的动摇吗?那未免太傻了。
「可是啊,最近的小学生一眼看上去真的和大人没什么两样了。」
「是啊……可是内在却是意外普通的小鬼。」
就是这些没意义的对话,也总比沉默要好。和辉很怕突然降临的沉默。他也莫名地感到,说不定轻薄地笑着的笙惟也是这样的。
「我只是对她说教,如果太小看男人的话,会吃到苦头的。」
「小看什么?」
所似,和辉装作继续刚才的话的样子,轻轻地进行了暗示。
「……因为只是说的话没有什么大用,我就稍稍地逼迫了她一下看看。」
「逼迫……」
笙惟在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到他不常见的反应,和辉坏坏地笑了。
「只是抓住她的手腕靠近她的脸而已。不过,她没害怕,反而是呀呀地尖叫,结果还是没什么效果。」
「你啊……面对个孩子,别用你的脸作出认真的样子来啊。」
但是和辉从那无奈的声音里,听出了微微的安心。他取出香烟来,叼在薄薄的嘴唇里,那牌子果然又与上次夜里看到的不同。
「——我认真的对象已经决定了。」
既然这样,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吧?和辉这样想着,开了口,笙惟握着打火机的手在一瞬间僵硬了。然后他虽然做出了嘲讽的表情,但是已经晚了。
「哪……星期四你不来了吗?」
「你呢?」
站在他的身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只能看到一半的面孔。和辉探询着深处,慎重地选择了话语。
「我已经结束打工了。但是课业很紧,还是有不能去的可能。」
「嗯,学生真是辛苦啊。」
之前就在意到他用前发遮掩的伤痕,虽然没有一次提及过,但是靠近笙惟的时候,总会想他是带着那个伤痕的。
「是啊。相当的忙。所以你也差不多该把联络方法告诉我了吧。这样下去就见不到面了。」
「今天不就见到了吗?」
「我们不能依赖偶然。」
和辉用手驱赶着香烟的烟雾,用淡淡的声音打断了笙惟的话。
「你这之后有什么预定?」
「啊……要去庆祝会吧。」
笙惟以比平常更频繁的频率抽着香烟,用怠惰的声音作出了回答。和辉把希望寄托在无法拒绝的氛围上,淡淡地说道:
「你溜号,把时间给我。」
「你啊……社会人可是需要社交的。」
「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让你这样逃掉,下次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和辉低沉的声音,让笙惟闭上了口。见他不急着回答,和辉向着男人的侧脸继续说道:
「还有,我打工不能来的时候,你连着两天去那里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有什么不能去的?」
冷冰冰的回答,正表示了指摘是正确的。这个男人做出了预测中的攻击。可是,和辉已经不想要再进行那种毫无意义的试探了,但笙惟还不明白。
这个只有对工作很认真的男人,会在现场播音之后还特意去那个店。只是这个事实就已经无法否认了。
「在你没有来的那一周,我去了那里。但是我没有见到你。于是我一直留到关店的时候,我对濑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觉得很空虚……」
他没有羞耻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寂寞。笙惟睁开了美丽的眼睛,可是那张伶俐的面孔只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而已,很快就又露出了看惯的挑战表情。
「啊……哈哈,你就这么想见我吗?」
「是的。」
但是和辉不上当。他直率地说出「那又怎么样」,这次换成笙惟词穷了。他几次喘气似的开闭着嘴,似乎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
「……什么啊,欲求不满吗?」
「也有。可是,却不只是性方面的事而已。」
「啊……」
笙惟对这个直接的告白而不理解似的歪过了头。看到那无意的「其他还能有什么」的表情,和辉胸口一痛。
——只会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胸看,傻瓜一样。
由佳利愤愤的声音里所包含着的东西,就是「自己」被无视的愤慨。她为被自己不合年龄的体型而魅惑,却看不到她本人的家伙们抱以了厌恶。听到她的话,和辉有了很多的触动。
「之前你问过我想怎么样的吧。」
「和辉……?」
笙惟的声音似乎很不安。他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生气,而是淡淡地肯定的和辉感到了棘手。和辉对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清楚地看到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的心情也感到不可思议。
「在见不到你的时间里,我一直好像个傻瓜一样,只想着你的事。然后,我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我想要怎么样。」
明明讨厌性,却故意地穿上性感服装的女孩,与自嘲着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笙惟重合到了一起。
这样的话,他所说出的「心这种东西太沉重,我才不需要」的话,也就该用正相反的方法来读解了吧。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的……」
「我想要和你对话。」
见面就只是上床,连联络方法都不知道就分手了,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和辉已经再也不要为这种东西而急躁了。
「你说我无聊也好,说什么都好。我就是想要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想要知道你平时的生活。你以后怎么想我,我想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些许的好意。」
就好像是思春期的少女一样。和辉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羞耻,但是。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很烦的话,那么你把这当作玩玩就好。可是,你不可以否定我的真心。」
和辉拼命地说着,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如果他要笑,那么就笑好了。反正自己也不会为这些受伤了。
「……输给你了。」
带着真挚的心情的言语,因为与叹息与香烟混合在一起而漂浮在了空中。面对苦涩地扭歪了脸的和辉,笙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别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种台词来,让我很混乱啊。」
他说出好像很冷淡的话,但是为什么,他会露出那么困扰的表情呢?那种态度,让和辉也不由得慢慢地焦躁了起来。
「……什么啊,我可是认真的。你要好好考虑。」
「正因为是认真的,所以你这家伙才让人困扰。真的……」
哈哈,他无力地笑着,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去拨弄头发。从头发的缝隙中闪现出来的伤痕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好像纱一样摇摆着。看到那个,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不安。和辉凝神细看,笙惟发现了他的视线,放开了头发。然后他迅速地用手遮住了伤痕,混着叹息说道:
「好了。总之,我就先相信你是真心的吧。」
「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什么总之先。」
和辉从笙惟身上感觉到了动摇,所以他不会让步。眼看就要得到寻求的答案,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可是。像这种从性开始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好的吧。」
「我知道。」
听到和辉当机立断的回答,笙惟叹了口气,把烧到根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你根本不知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抱着这样的幻想……不过我会奉陪你到你厌烦为止。」
虽然笙惟说出的话还是那么以成人自居的样子,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和辉见过的最有良识的了。
他没有用平时那种愚弄他人的声音,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也是尽最大的认真去讨论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幻想」?
「……那我就说了。是你先来搭讪我的,引诱我走到下一步的也是你。那么又为什么做出这种态度?」
也许是计算错误吧,笙惟耸耸肩,似乎很厌恶地歪了歪脸孔。
「跟我上床就那么好吗?或者说,让你沉溺进性欲里去了?」
和辉很明白不在意地冷笑着的笙惟的态度。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在听和辉的话。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不会付诸真心。
「跟我这样的人会很麻烦的哟?你也明白跟女孩子打交道要来得轻松得多吧?……你本来喜欢的是你哥哥一样的可爱孩子吧?那样的类型好得多了,那才是你喜欢的,不是吗。」
反正你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就算认真了也是白费,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的吧。笙惟怠惰地拨弄着头发的样子,渗透着疲劳。
「我知道的,你很快就会厌倦。你会把我这样的人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你只是被血气冲昏头脑,蒙住了眼睛而已。」
明明是他要这样抛弃和辉,可是为什么自己对他发火,他却没有一点不快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
「这种重量,像你这种十几岁还在被人养的学生是不会明白的吧。」
在这揶揄的话语里,却听出某种慈爱的感觉,不过这也是幻想吧?
「的确……我正像你所说的,是个小鬼。」
是个不知道苦劳的少爷,经验很少,把性欲放在前面。自己也许的确有这个意思吧?以如今的自己,实在是太缺乏反驳的根据了。
和辉在焦躁中说出了这句话,笙惟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看到那奇妙地温柔的表情,胃部深处的热量就变得越发的严重了。
「你明白了?真不愧是东大的,头脑真好啊。」
看到他那种仿佛坏掉一样的眼神,以好像看失去的东西一样的表情望着自己,和辉真的很想拔拳揍他了。
但是和辉最擅长的攻击不是使用腕力。而他的头脑也不像笙惟所想的那么坏,也不会陷入混乱。
「……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见不到面的这一个月,给了和辉充分得过头的时间让他思考——或者说,笙惟认为不见面就能让和辉冷却下来,他这个主意是彻底地失败了。
「——柏拉图这个词,是1636年,诗人与戏曲作家威廉•达文纳特爵士的作品《柏拉图恋人》这部作品中最先使用的。这是一部以柏拉图为主题的悲喜剧。」
「……啊?」
突如其来的发言,让笙惟愕然地张开了口。他本以为和辉会这样愤怒得发狂,像孩子一样没完没了地发牢骚吧。然后,他就会又带着一张从容不迫的表情,让自己抱他一两次,再说如果你满足了,那就回去这样的话而已。
(……我被他给小看了。)
可是和辉不会让他这么做,他以大火席卷一样的势头,拼命地翻卷着头脑里的知识。
「总之,这个词语出现不到四百年。至于这个概念传入日本,是在明治时代,没有经过多少时间就固定下来。也就是说,在江户时代,就已经有了虽然彼此相爱,却仍有发生或不发生关系的选择了……就是这样而已。」
说到这里,和辉暂时闭口,叹了口气,然后带着有些揶揄的笑容开口说道:
「反过来说,那就是即使不发生关系,也可以相爱。」
「你……」
一直愕然地听着讲课的笙惟,到了这里总算眨了眨眼。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和辉想要说什么,圆睁的双眼露出了危险的神色,看惯了的捉弄神色也发生了歪斜。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非常有关系。是你擅自决定我的感情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把你的理论硬加给我。」
毕竟是经过了东大教养学部的熏陶,而且又是在逻辑推理方面最为见长的法学部预备军,最好不要小看这样的人。和辉像是在夸耀胜利一样笑了起来。
「难道你这个不叫强词夺理吗?」
「我只是基于实际的知识发言而已。如果不够的话,那我再多说一些。」
「我本来就没有只喜欢男人的性嗜好」,和辉射出一道尖锐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似乎在向后退缩的笙惟。
「虽然我觉得女孩子麻烦,但是我还是会进行普通的恋爱。我觉得濑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我原本就最喜欢那种安静、老实的类型。」
「……你这个恋兄情结。」
「本来的话,你不在我的喜欢范围之内。甚至可以说,你属于我讨厌的类型。」
虽然作了反击,但是笙惟那惊愕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刚才的危险。和辉突如其来的发言似乎彻底消除了他的毒素,那张脸上明显地失去了防备。
「幻想又怎么样?你在这里做的事,不就是让别人做梦吗?」
「呜哇,别这么说。我可是被人评判为优秀DJ呢。」
看着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却刻意地捂住了脸颊的笙惟,和辉以冷酷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说脸吗?你的确单看脸孔是很美丽,从一开始见到你开始,我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但就是搞不明白。现在我火大得不行。」
「我说啊,你……」
不等他说出「为什么这么拘泥这种事」来,和辉就一字一句地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实上,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你。」
不管多么想要否定,多么的生气,可这毕竟是无法抹消的事实。虽然如今愤怒的感觉更加的强烈。
世界中的道理,很多是没法用方程式来解决的。特别是心情这种暧昧的东西,要证明起来实在是太过困难。就算是和辉,也对那么暧昧的东西的存在感到了极度的困惑。可是他无法接受由笙惟首先决定「不存在」的这个事实。
「……我怎么也无法把你从头脑中抹消,没法让心不跳。而且还变得色情起来,这都是因为面对比我大十岁的你。」
假定的理论,试图打消的实证,包括临床行为在内,一切的一切,全都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果然胸中还有什么,在一直地作痛。
就好像被满月吸引着的大海一样,一次次地摇动着,但是即使如此,仍然无法打消这份情动。
「不管想了多少次,我都无法否定。虽然我很生气,但还是没法不承认。」
面对睁圆了眼睛的笙惟,和辉结束了漫长的台词,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说你生气……我该说你絮叨,还是低毁啊。」
和辉讨厌单纯局限在精神方面的事,得不到清晰的答案也让人焦急,但是正因为不想要在这里放弃,所以尽管手中已经是滚烫出汗,仍然要拼命地抓住。
「罗嗦!两边都是!」
和辉很不愉快地这么告诉他。笙惟有点无奈地说了句「怎么说呢」。
「果然……和辉你是不是有点丧失自控了?」
「在不能忘记你的这一年里,我一直都丧失自控。不是现在的事而已。」
笙惟以读不出感情的暧昧面容,以没有色气的声音一字字地说着。而大学考试都没有这么努力过的和辉声音疲惫:
「和你说话真的很累。」
「……那就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故意地做出会让大家疲劳的事情来。这茫然的声音,就好像在恳求一样搔着和辉的耳孔。
「如果你之后发现自己搞错了……那又会怎么样呢?你不要做出这种让自己年纪轻轻就后悔的事来。」
「——我才不想管这个。」
笙惟说事情可能会无法挽回,可是和辉却不想要听那渗着哀伤的声音,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语尾。
「如果以后要后悔,那就后悔去好了。我现在才没有想那些的富裕。」
「怎么能说你不管……你啊。」
「啊啊啊啊!真是的,吵死了!」
到了现在,笙惟还在一个劲地问以后要是变心了该如何,看着这家伙意外地不撞南墙不死心,和辉忍不住愤怒起来。
「心情这种东西是每天都会变化的吧?所以我会每天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不留下任何后悔的空隙,这样就好了吧!」
「啊……?」
「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做,只凭想象就说来说去,这我最讨厌了!没有做过任何努力,那就没法证明是不是做得到。如果你有意见,就冲着我提!」
伴随着急迫的呼吸,和辉吐出了最直率的台词,这让笙惟哑然地睁大了眼睛。在暂时的沉默之后,笙惟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讨厌,讨厌……这样……」
「喂……?」
和辉在一瞬间看到了他眼角闪出的湿润光芒,猛地一凛。
「没有做过就不能立证……你这个人……」
和辉想,他要哭了,可是对方却背叛了他的预想,盛大地喷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是不是傻瓜啊,哇哈哈哈!」
「喂……?」
大爆笑到弯下了纤细的身体的笙惟,让和辉反而彻底呆掉了。和辉能做到的,只有呆呆地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站在哈哈大笑的笙惟面前而已。
可是笙惟笑个没完没了,渐渐和辉的脸越来越红,心情也越来越糟。
「你……对别人用最大的努力跟你说的话,你就是这个反应吗!?」
和辉发出咆哮一样的低沉声音,又狠狠地瞪向笙惟,可是笙惟却好像坏掉了一样笑个不停。
「鸣哈哈,呀,哈哈哈,可是,你是不是傻瓜啊!?说什么傻话,真的……奇怪死了,真的太奇怪了!」
「你这家伙……我让你认真听我说话!」
和辉不由自主地用手臂绕上他的脖子,用力勒紧了。笙惟虽然叫着很疼喘不过气来了,却还是在笑,而且那松松地抱着和辉胳膊的手臂也没有做出拒绝。
就这么彼此拥抱着站了一会儿,笙惟的头正好靠在了和辉的肩膀上。和辉一直以为他的个子很高的,不由得有点吃惊。
(不对。)
仔细想想,从刚见面的那天夜里,就一直知道两个人的身高大致如何了,但是却一直觉得他比实际要高大,可能是因为他那尊大的印象让自己有了这样的错觉吧——而且两个人更多的时候是躺在床单上,没什么彼此相对四目交投的机会。
「这可是当着别人的面阿……」
「这点小事,别人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吧?」
和辉把手放在那抵抗的手腕上,低声呢喃。刚才的争执已经耗尽了他一辈子的羞耻心,和辉不想要放开他。
「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我?……嗯。」
低声的沉吟之中,已经没有笑意了。紧张感渐渐地泛了上来,伴随着刚才的话一起全部冒出了体外,和辉在奇怪的疲劳感之中,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
「大泽先生,我们去庆功吧!咦……这位是?」
正当笙惟总算要开口,打破长久的沉默时,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工作人员。和辉这才发觉,会场基本上已经收拾完毕了。
(怎么办呢。)
如果在这种半吊子的状态下离开的话,那么和笙惟也许就真的完了。和辉近乎祈祷地皱着眉头看着他,在眼睛几次过度疲劳而必须闭合之后,笙惟轻轻地举起手来。
「啊……我遇到熟人了。我之后去,你告诉我场所吧。」
听到笙惟的话,和辉松了一口气。他的后背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才知道自己比想的还要紧张。
「那,我们先走了。」
「哦,你走好!」
见工作人员鞠了个躬离开,笙惟用快活的声音对他道别,然后把视线转了回来,单薄的肩膀抖动着,发出了低语:
「……虽然我是不会去了。」
「啊……可以吗?」
和辉吃了一惊,笙惟轻轻笑笑,说现在自己最大,然后轻轻歪了歪头。
「作为站着说的话,未免太深入了吧。……你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吧。」
「去哪里?」
向自己招着的纤细手指,又处于自己无法掌握的地方了。如果能够牢牢地握住那只手的话,自己就不会如此焦急了吧?
「你想知道的地方。而且你要跟我说话吧。」
和辉把意识集中在暧昧的声音上,侧耳静听,不放过任何一句话。
「——只是,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想要听的东西。」
和辉相信,在他不说出口的语言里,一定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寻找它,捕捉它,然后这一次—绝对不再让他离开。

本来以为他又会把自己带到旅馆里,但是笙惟下了出租车之后,两个人位于一家很普通的出租公寓之前。
「这里……」
「是我的家。啊,没什么东西,但还是请上来吧。」
笙惟的家在五层公寓的最上层,位于楼角的位置,是不算昂贵,也不算便宜的二室一厅。户型极其普通,拿掉分割的门,就会变成一整间的状态,很紧凑。
「是这样的房间啊……」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房间呢?」
墙壁的架子上放着大量音乐CD与DVD,还有应该是工作要用的,和辉不清楚名字的器材和书籍,架子非常大,可以自由行动的空间就变得很小。
地板上铺着的床垫,放着一些小东西的圆桌,只有这些构成的生活空间。不难想象,所谓的日常都是固定在这周围的。
和辉对他想象了很多,好比他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但是从没想过会是这个程度。
不过和辉也觉得,这种没有任何装饰意思的朴素房间也正像笙惟的做法。
「反正我从来不会想把别人叫到这里来。随便坐吧。」
「啊,嗯。」
正像他说的,这里没有待客的沙发。和辉在床垫上坐下来,这个家的主人说要去泡个茶,暂时消失了。回来之后,他纤细的手指里握着两个冒着热气的不成对的咖啡杯。
「那么,开始说吧?」
笙惟咝咝地吸着没什么吸引力的咖啡,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和辉无言地点了点头,苦笑的他打开一包新的香烟,挥了挥手。
「你很想我说的吧。出个什么题目呢?」
「什么题目……又不是在搞笑。你的职业就是说话,自己说吧。」
「你这孩子什么口气啊。」
和辉傲然地抬起头,笙惟有点无奈地说。他抓了抓脸颊,然后似乎忽然在意到一样,用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那么……我想你想问这个旧伤吧?」
笙惟用视线作出询问,和辉也不顾忌地又点了点头。
「我很在意,想要问你。」
笙惟又笑了起来,说「老实是美德。」他的笑容里似乎有着某种含义,一瞬间,他细长的眼睛似乎在望向远方一样模糊了。
「嗯,用一句话说,这是和过去的男人争执的时候有了点问题。」
「有了点?」
笙惟用手指拨开头发,露出耳朵。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之后,那伤痕看起来就显得更触目惊心,而他用手指抚摸着那里的举动,到底有着什么意义呢。
「嗯……你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地方广播局的DJ。我会去俱乐部,是过去的熟人带我去的……」
「那个斯丹?」
「没错。他有一段时间里在日本出CD,那时候俱乐部还没像现在这么流行就是了……我们是一个事务所的。」
和辉不解,笙惟说了句「这个说来话长了」,点上了香烟。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我那时好歹算是个艺人,业余的。」
「啊……」
「我是进了东京广播局之后才第一次开始做DJ的。毕竟,我长了这样一张脸。」
既然难得,那么就做些靠着脸孔吃饭的工作吧,笙惟进公司之后,相关的电视台立刻来接治,艺人事务所把笙惟介绍了过去,成为自由艺人。
「我基本上是想靠说话来吃饭,但是上面想把我捧红,于是让我先做艺人来获得人气,导演说这样再工作才是近道。」
二十岁的青年才刚从播音学校毕业,还残留着很多的纯真。对于比自己地位高的前辈的建议,他言听计从。
「我也算是有了一点人气吧。我做过深夜搞笑节目的旁白,也做过主持,远藤……也就是导演,他给我找到了很多工作。」
远藤弘次,就是提拔笙惟的导演,虽然才三十几岁,但手段相当高超,在局里拥有很高的实力。而那个广播局和电视台也有合作关系,那边二把手的女儿就是远藤的妻子,所以人脉相当深厚。
「啊,如果他就只是这样帮我找工作的话,那么他就单纯是我的恩人了。」
笙惟吐了一口气,中断了发言,接下来的不说也能猜到了。
「……你不会想说,你和那家伙发生了不伦之恋之类老土的话吧?」
「头脑真好。一点没错。我被这个有妇之夫吃掉,是在进公司还不到半年的时候。」
好像三流电视剧一样的故事,和辉不由得无言地望着他,看了他的表情,笙惟不知怎么的眯起了眼睛。
「在那个时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男人的。而且远藤在立场上是我的上司,那时候我又是自由艺人,远藤是用他局里的关系给我介绍的工作。」
「你没有反对他……?」
「也许有一点吧。第一次和他睡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卖身。」
笙惟很干脆地说出这些,让和辉更加不舒服了。他忍耐着不去骂笙惟怎么不说出来,瞪一样地催促着笙惟说下去。
「只是呢……所谓日久生情。实际上也的确有一些好处,于是我就渐渐地依靠两人的关系了。那时候还是受泡沫经济影响的时期,他却可以去订让电视剧都自愧不如的宾馆哦。」
这也是那男人想要取悦我,笙惟带着冷笑说道。
「可是世道也在慢慢地改变,到了电视或者广播靠着过去的做法拿不到收视率或者收听率的时候了。业界进入冰河时代,好像我这样半红不红的艺人DJ,工作很快就减少了下来。」
「那远藤呢?」
一样,笙惟垂下眼睛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
「工作不顺利,会让男人变得很粗暴。如果那个人还是个不顾一切,只顾脸面的人,那就更糟了……每次见面,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加倍槽糕。」
当时为了推销笙惟而用了强行手段的远藤,受到了相当的怀恨。而那个男人却把这些都发泄到了笙惟身上。
「很快流传起奇怪的流言,说我是用身体来换了工作……托福,就连节目的现场空气都变得很险恶了。」
「……我大致能猜到后续……那是远藤散布的吧……」
「哪,浅薄得让人想发笑吧?他还附带说交换的对象不是他自己呢。」
啊哈哈,笙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笑着,可是他的脸颊上却渗声疼痛的神色。宣告着「一切结束」的声音是淡淡的,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
「当然,我那时候很年轻啦。我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一见面就只是吵架了,也没有特意在外面见过。」
被伤害的他是不想要输给任何人吧。
「不过可笑的是,就算这样了,他还是不想和我分手。」
「……为什么?」
「因为他虽然真正喜欢男人,立场上却是有老婆的人。我的脸多少还算长得可以,而他也不想去找上糟糕的人吧?」
也就是说,就算利用职权,他也要把笙惟控制在自己身边,作为性的对象,不让他逃走了。这个让人呕吐的事实令和辉咬住了嘴唇,无言地垂下了眼帘。
「可是我……已经很累了,我说这样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难受,可是他不听。」
在笙惟为了避免被他叫出去就已经用尽全力的最槽糕状态下,那一天到来了。他们偶然在局内碰到,面对被拖进物品间的笙惟,他以憎恶的声音说道:
——你根本没有实力。你靠着向我卖屁股才弄到的工作,我要统统都取消。
「那个老伯是不是傻了啊!?」
「嗯,真的是傻瓜呢。……可是被他用可怕的表情揪着领子的时候,怎么说呢……我忍耐到极限了。」
知道他只是威胁自己,可是那时候脑袋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说了这些之后,笙惟闭上了口。和辉看着他的脸,他用虚弱的表情微笑了一下。
「啊……到极限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不想说而这样托辞吗,和辉用沉痛的表情望着他,但是笙惟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呢……长年累积的恨意……不满和牢骚的作用吧。平时不能说出口,一直都沉淀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可是说出来的时候,却能切实地给对方造成打击呢。」
「啊,啊……」
总想着要说出来,却说不出口的恨意。在漫长的时间里在身体里卷起旋涡,被熬煮得越发的浓厚。
「我失去了控制,应该是把心里沉淀的东西全都倾泻了出来吧。只是……记忆却一点都不清晰了。」
自己是真的说出来了,还是只是进行了妄想呢?现在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了。
可是,多半—是说了很苛酷的话吧。笙惟苦笑了起来。
「我想我说了很多很多只要说出一句就会很糟糕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怎么可以这么说……」
难以言喻的不快,让和辉的声音变得粗暴起来。
「那是对方自作自受!那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可我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是对方不对吧!」
「……和辉,就算百分之百是对方不对,也不该这样的。」
这不该原谅,笙惟的愤怒是正确的,和辉为此而愤怒,可笙惟却静静地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仍然有着不该碰触的地方,我真切地受到了这个教训。」
毕竟交往了这么久,对对方也是知无不尽。他经常说,对他来说笙惟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对象。
「我非常明白,他对什么抱着矛盾,讨厌被别人怎样看,怎样说。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要和他好好相处是很简单的。只要彻底地不涉及他所讨厌的东西就可以了。」
可是剥掉平常的皮之后,一贯的安宁就受到了威胁。笙惟嗤笑着自己的表情,宁静到好像冰冻一样,但又美丽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
「要反过来也很容易。只要把禁止的东西全部倒过来,就可以对他造成攻击了。只要有这个意思,就可以轻易地找到伤害他的东西。」
笙惟原本就能言善道。就算是自负词汇绝对不会贫困的和辉,也未必比得上他。虽然笙惟有着温柔而甜美的声音,却是个毒舌家。想象着这个男人认真起来唇枪舌剑的样子,和辉就觉得背上一凉。
「那,那个……伤痕是……」
和辉的嘴唇颤抖着,想要问是不是报复。而笙惟轻轻地耸耸肩,带着笑容说这是自己运气太差了。
「这不是故意的,气昏了头脑的他随便抓起东西来乱扔。」
——开什么玩笑,你,你给我住嘴……!
「然后我想要逃走,他手边的东西都扔完了,就用手里的文件夹砸我。」
——你就是这么把我当做傻瓜来看的吗!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他瞄准了我的头和肩膀,在我躲开的时候,文件夹划到了我。」
——你根本只是要我给你介绍工作而已吧,等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就要踢开我,你不是人……!
「视野一下子全红了。我在一瞬间里,什么也看不到。」
文件簿的角并没有打圆,而是用薄薄的金属片对折起来包住的类型,那个瞬间,金属片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被弹飞了开去。
「与其说是疼,不如说是热。我完全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鲜红……这里就被划开了。」
「……」
看着用手指抚摸着伤痕的笙惟,和辉也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他感到就好像自己的脸受伤一样的疼痛,抽了一口气。
「然后……又怎么样了呢。」
笙惟注视着丧失了言语,脸色苍白的和辉,用变温的咖啡润了润喉。和辉嗓子也干了,但是现在不管把什么放进嘴里,都只会让人想吐。
「……看到满身是血的我,那个人哭着跪下去谢罪。可是如果把救护车叫到工作场来会造成骚动,所以不能叫。」
「什么都不说把事情盖过去……这算什么啊。」
「我们的事已经造成很厉害的流言了。」
笙惟的美貌给他带来了灾难,男人之间的不伦关系又让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被上层斥责的远藤受到降级处分,而笙惟——退出所有的节目,被事务所解雇了。
「降级……等一下,远藤这样就完了?」
「刚才也说过了,那个人的夫人是大人物的女儿。我……只是个不怎么红的艺人和DJ,比起来可以轻易地舍弃吧。」
「这也太……!」
太不讲道理了!和辉睁大了眼睛,要咒骂那个卑劣的男人。但是笙惟笑了起来,说不用了。
「我想他本来是不想做出这种事的。只是……他是个不知道怎么打架的男人。也不知道打人的方法吧。」
他的那个微笑,仿佛在拜托和辉不要责骂过去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和辉的胸口一紧。
(为什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笙惟的太阳穴上,留下了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伤痕。虽然那东西不像刀具一样锐利,但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却深深地刻印了下来。可是虽然如此,笙惟却用原谅一切的表情笑着,让和辉都无法代替他发怒。
沉重的沉默笼罩了下来。这就是笙惟所说的麻烦与沉重的东西了吧,感受着这种压力,和辉一时无法发出声音来。
「……所以我说过了的,我很沉重的哟?你也没想到会到了这个地步吧?」
看着用阴暗的表情笑着的笙惟,和辉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从小就浸泡在公式与语法中锻炼出来的和辉的头脑,无法与这些满是现实臭味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也无法发挥它的优秀。
「咖啡要凉掉了。重新泡吧?」
长长的沉默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询问着自己。虽然知道要逃避的话就要趁现在,也知道自己应该找到一条路,和辉的愤怒开始转换成了沉重。
(现在不是混乱的时候啊。)
想说的东西好像山一样多,却无法好好地成为语言。感情过于激烈,超过了大脑的处理限度,更无法用言语来短缩。可是如果不切实地说出能够传达到笙惟心中的话语,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和辉不要弃权。不管是多么困难的问题,就算其实冷汗满头,也要用不经意的表情将之解决,这才是宫上和辉的做法。
「你能原谅那种事吗……」
在重复了几次深呼吸之后,和辉把针对远藤的所有怒骂都吞了下去,代之的是对笙惟的询问。虽然声音沙哑着,但是自己还能说出话来,这个事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根本不顾你的心情,利用了你。而且,还玩弄你的身体……」
「就算是这样,我也原谅了他。而且会一直原谅下去。」
为了安慰拼命地压抑着愤怒的和辉,笙惟以宁静的声音说着,和辉呻吟般地说着「怎么会」。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作痛,就算用手按住也没有丝毫的缓和。
「那样不是太不讲理了吗,不可能的!」
你又不是神仙!和辉的声音嘶哑着,但笙惟却只是静静地微笑。
「……因为我也在利用他。这不是平手了吗。」
「什么……」
「一开始就算觉得讨厌,也仍然和他睡觉来取得工作,这也是我的计算。正因为这样,一切才会开始。其实……我偶尔会觉得,他是真的想要珍重我,而我却完全无法回应他的心情,这样的我很肮脏……所以,我必须原谅他。」
笙惟仿佛在忏悔一般,说自己不能报以等价值的心意。可是和辉却发现到了不同的事情。
就连擅自把欲望强加给他的男人,笙惟都会为自己无法回报相同的心意而感到歉意。所以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也是……)
如果眼前的笙惟告诉自己,他什么都无法回报自己的话,那么自己会怎么做呢?这么想着,和辉的后背就是一凉。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我只是想,对方不好的地方,合不来的地方,这样的东西全部都看到……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说着「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喜欢」而微笑的濑里,他也是那样原谅了自己的吧。
闭上眼睛,一次次地询问了自己的心,和辉终于经过一番挣扎说出了这句话:
「那也是……没有办法吧。这样的话,远藤实在太狡猾了。」
「狡猾?」
「把人用诱饵钓上来,立刻吃掉。普通来说,这也能叫作喜欢吗……对那种家伙根本没有诚实的必要吧!」
为什么一面对笙惟,自己的言语就变得如此的幼稚呢。脑袋里再也想不到好像在那个特设会场说出的那么巧妙的话语,只有毫无装饰的真心话而已。
「所谓交往,是彼此平等的吧。但你只是在奉陪远藤而已。因为……你是这么的温柔。」
「喂喂……你不听我说话吗?真是的,你又知道我的什么?你自己也说我们之间只有H而已了吧。」
但是和辉却不理睬想要把事情混过去的笙惟,直率地说: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却单方面地知道了你的事情。」
「你说什么?」睁大了眼睛的笙惟真的一副不解的样子。和辉忘记了状况,笑道,你不要忘了自己也是个名人啊。
「我听了你的广播,你的话语总是那么的温柔。」
你一一地回应着听众的烦恼,这绝对不是谎言吧。
听到和辉这么说,笙惟却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说道:
「我说啊……那是你的幻想而已。你啊,一直在做着一个梦。DJ SHOWWY的梦。」
那些明信片与邮件中包含了郁结的感情,发出它们的人希望被人听到。笙惟说,那些都有大致的规律,自己只是知道对方想要的回答而已。
「那只不过是流程一样的东西而已。而我只是适当地把那些组合起来,只说些让对方心情舒畅的话。如果能让对方轻松一些就好了。就只是这个程度而已。」
「而那些想要温柔的家伙们也太贪婪了」,笙惟以干巴巴的眼神发出了这样的嗤笑。那带着严厉,却又带着哀伤的面容,让和辉胸口作痛。
「电视里的搞笑艺人总是很快被人厌倦,看到那个,我就会想。虽然说什么这是因为露面太多,搞笑点子单一,可那只不过是观众单方面的不讲理罢了。」
「……什么意思?」
「所谓观众的满足度,那是个个人问题。比如同一个笑话,有人就是喜欢看,就算看几个月都次次爆笑。也有人看上几次就厌烦,但是厌烦的人就不会再去在意。可是艺人那边则是每次都为了第一次看的人而拼命努力,听起来很蠢吧?」
说来说去,其实真正厌倦的是不断地重复「已经厌倦的东西」的本人才对。但那正是「搞笑之魂」的所在,所以他们还是会不知放弃地锻炼。
「但是像我这样只会说话而已的人,实在是没有那么高尚的东西。那我要怎么做呢。只能每次每次都重复同样的东西,好像基督徒一样,可是这样做总是有界限的。」
靠着这种手册一样的东西生存,才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嘲讽,他是想这样回答和辉的问题的吧。
「……可是,我却是做不到的。」
虽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和辉否定了他。为伪装的温柔所迷惑的女孩子们,嗤笑自己的笙惟,他们都忘记了最基本的东西。
「正像你说的,阅读几百几千人的来信,找到对应的方法,可是我却连探究对方的心情寻找到合适的话语都做不到。」
「啊……」
笙惟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却是和辉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濑里说自己变了,但是本质的部分完全没有改变。
「因为你是为对方着想,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的。而我却没有那么亲切。」
就算是谎言,温柔也还是温柔。听到和辉这么说,笙惟的眼睛发生了摇晃。
「我根本没有去找更轻松的话的必要。什么温柔地对对方说话,选择不会伤害对方的话语,一切的一切,不做也没什么关系。」
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对象之外,和辉根本不顾其他人的烦恼。迅速地进行取舍选择,这是应考训练中最初就灌输进脑子里的生存术。
保留的东西,舍弃的东西。要和不要都在一瞬间决定,然后对选择的东西不去后悔。
不然的话,就不能保证拿在手中的东西是真正最重要的。在这短暂却浓厚的十九年里,和辉对于这一点已经了解到厌倦了。
「也许我说得太尖刻了一点,但是听众可不都是傻瓜。」
靠虚荣是无法达到业界的顶峰,也不可能把别人踢下去的,带着自负与自尊,笙惟以苦笑一般的表情这样说道。
「……就像你吗?」
「是啊。就像我一样。」
就连心态别扭,想要对谁传达好意,但是却只会伤害对方的人,笙惟的话也会传到他们心中。他那不想要再伤害任何人的心,都已经通过电波与声音,传达给了大家。
「……我认识一个非常笨,头脑却非常好的女孩。」
笙惟困惑地笑着,垂下头去沉默了。感到那沉默刺痛了耳膜的和辉,说出了真雪曾经说过的话。
「那个女孩说过_正因为自己不知道痛苦,才会去伤害他人。远藤一定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不用哭泣下跪,也可以有其他引起对方的怜悯,进而得到原谅的可能。
就算给人留下的伤口痊愈了,但心中的伤痕也无法消失,那是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治疗的。
而笙惟就是一个人尽可能地变得坚强起来,成为了成熟的人。所以对于这个事实,和辉认为这并不是应该哀怜的事。
「……也许是这样啊。就好像那女孩一样。」
以挑战一样的眼神宣告着「不需要同情」,他静静地笑着肯定了和辉的话。
「那个女孩还抓了我哦。」
「哈哈,真是过激的教育呢。」
「可是我却很清楚打架的方法。不管那家伙怎么打我踢我,我都不能打女人。啊,斟酌轻重的话,这也是一种交流方法吧。」
自己也知道并不像大智那样,不知道虽然看起来粗暴,却经过斟酌比较好的处理方法。所以真雪也就毫不客气地跟和辉打交道了。
他们都知道最重要的东西——知道什么叫作疼痛。所以他们恶作剧的时候,也会控制力量,不去伤害别人,但是也不会扼杀掉自己的声音。
被那样的人所包围着,濑里会变得美丽起来也是当然的吧?和辉感到了些微的败北感。
「可是……如果认真起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赢过那个女人。她相当有力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骂我,打了我的脑袋。」
「那还真不错呢。强健的女性最棒了……真雪小姐是个好女人啊。」
你被甩掉真是怪可惜的,和辉。从这冷淡的话里,和辉感觉到笙惟要结束这个话题,但是他却没有任笙惟这么做,直视着笙惟的眼睛说道:
「你受伤了……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有我在不就好了。」
和辉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但笙惟却好像嘲讽一样地笑了起来。看他瘦削的脸颊上现出危险的神色,和辉在奇妙的冷静中想着,啊啊,他是误解了。
「……怎么?你要保护我吗?」
在那薄薄的嘴唇发出「你又能做到什么」的辛辣言语之前,和辉说出了另一番话。
「至少,你可以把压力对我发泄。」
「啊……?」
恐怕这个回答和他所有的预想都不同吧?一瞬间充满的毒气,又迅速地从那张伶俐的脸孔上消失了。和辉望着他的面孔,继续道:
「如果你生气了,那么对我发泄就好。对我来说,被你欺负也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会多发一倍的牢骚就是了。」
说着说着,和辉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偏离了自己的设想,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反正自己就是那种不会说出合适的台词的性格,而且也没有足够的经验与年龄。
如果用尽言语也不可以的话……
那么就只能正面相对,一个劲地发牢骚说想要想要了。反正自己还是个孩子么。
「正因为是学生,所以我很有空,你可以叫我出去,随便带我到哪里去。虽然我没有钱,但是却很有时间——还有,啊……睡觉的时候可以和你做爱哦。」
寂寞的时候就和我说,这样也不行吗。
「我很年轻,可以奉陪你到你不行为止哦。你也知道的吧?」
本来不想说的,可是笙惟却看穿了和辉笨拙地东拉西扯的本意。
「你啊……那不就成了随便使唤的男人了吗?」
「是啊。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笙惟的嘴唇上浮起了微微的笑意。但是那却在不完全的时候崩溃了。他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来,遮住了美丽的面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啊,也不是会对我言听计从的性格,不是吗。」
喉咙的深处传出了干燥的笑声。和辉向他怒吼一声「原来你没在哭啊!」可是那笑声没持续多久,他又叹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你是说,让我依赖你,不离开你是吗?」
「是啊。这样我就高兴了。难道又有什么不对吗?」
笙惟坏心眼似的歪了歪嘴唇,作出了被刺到痛处似的表情。
「那……你就会为我彻底舍弃那种烦人的、老歌里唱的女主人公一样的行为吗?」
「什么舍弃,我本来也没什么舍弃了会觉得可惜的东西啊。」
看到笙惟在说「你什么也不懂」的表情,和辉回敬说不懂的人是你吧。他直直地望着笙惟动摇的眼睛。在短暂的沉默后,笙惟以不同的音调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说,你要安慰我吗?」
「如果你是要问我用什么方法安慰的话,我只能说我会努力。虽然我不怎么会说话,但是我会好好考虑的。」
「还说不会说话……你可是东大文I的学生啊。充分说明你会说话了吧。」
和辉无视了这种文字游戏,然后把嘴唇贴在了他说好像乌鸦的黑发上。
想要的感情有什么错呢?和辉也是充满欲望的人。而且不只是嘴上说说,为了欲望也在好好努力,对于得到的东西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美丽的黑色。和辉喜欢的颜色。在这深处,一重重的色彩彼此重叠着,闪现出复杂的光泽,是那么的美丽,也让人胸口作痛。
「我可不像你哥哥那么率直哦……?以后你也许会幻灭的。」
笙惟的垂死挣扎让和辉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知道的哦。濑里可是比你……可爱得多呢。」
也要坚强得多。和辉在胸中说了这句话,抬起手指撩起了带着光泽的头发。
「真的……好像傻瓜。」
笙惟呢喃着这句话,轻柔地靠在他的胸口上。那不像平时一样是挑逗、撩拨的动作,而是带着某种的畏怯。
和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脆弱的样子。靠在胸口的重量,就是他所给予的重量吧。这个重量,真真正正地让和辉实际感觉到了他在依靠自己。
可是在这个瞬间,也对自己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带着那种缺陷一直活下去的事情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说不会害怕是撒谎的,可是这比起被交托的责任的重量来,更害怕的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给这个疑心深重的男人更大的伤害。
(可是……)
迷惑中浮游的手指,最后还是落在了笙惟单薄的后背上。仿佛在确认着骨头的形状一样抚摸着他的后背,和辉下定了决心,抱住了那纤细的身体。
「你真是个笨蛋啊。」
总是那么坚强的笙惟的声音,也变得这么虚弱了。和辉觉得很难过。可是如果安慰得不好,这个男人一定又会逃回厚厚的障壁中去了吧。
所以和辉像平时一样吐出了不逊的话。笙惟微微地笑了笑,又作出了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好无礼。」
「因为我是小鬼嘛。」
为了掌握住他的真心,无论什么话都要侧耳倾听,绝对不要听落任何一句。而自己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
和辉是个会努力的人。只要自己决定了,那么就没有什么不能去做了的。
「你要比之前那个男人活得更好,这就是你对他的复仇了。」
你可不要小看年轻人的真心哦,和辉高傲地笑着,笙惟也困扰似的笑了起来。
「唉……我会尽量努力。首先是……」
「先来做爱?」
见到熟悉的表情,和辉松了一口气。抱着和辉后背的他一副抚然的样子。
「……什么啊。不是这样吧。」
「那是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什么都会做,告诉我吧。」
直直地望着他的眼这样宣告,笙惟在一瞬间沉默了,然后脸慢慢地红了起来。这可爱的反应让和辉胸口乱跳,抱住他的腰的手臂也更加用力了。
「你这个小鬼……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和辉把脸靠过去,对方却越发地把脸扭开了。是被看到了这么多不加掩饰的样子害羞了吧。还是说——这个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
——你啊……面对个孩子别摆出那张认真的脸来啊。
他唐突地想起了笙惟以微妙的表情说出的话。
难到这会是?和辉在内心微笑了起来。自己那天向由佳利露出的认真的表情,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杀伤吧。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都不会像平时那样要这个要那个的了呢……」
「……罗嗦。」
笙惟进一步压低了声音,他就连耳朵都红了。虽然觉得这样不谨慎,可是和辉一瞬间觉得真有意思。而之后笙惟的话就彻底击溃了他。
「我偶尔也是会有只想躺下去,被人疼爱的时候吧……」
难道不行吗。他通红的脸真的是太可爱了。加上漂亮的眼睛都浮起了眼泪,极度羞耻地扭曲的嘴巴简直让人无法忍耐。
「没有什么不行……那我做就好了吧。」
「做什么?」
「按我喜欢的做可以吗?」
笔直地用最真挚的表情望着他发问,笙惟薄薄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地开开合合,和辉本以为他会说些「自大」、「臭小鬼」之类的话,可是他做出来的,却是垂下了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喜欢我可以吧?」
「说得出来吗,笨蛋。你自己看看情况不就知道了!」
只是一句耳语,臂弯中的体温就好像开玩笑一样地凝升了上去,听到他发出那种咬牙切齿的声音,就越发的控制不住了。
「……喜欢你。」
又一次,这次的要求连多余的词语都省略掉了,和辉用极其认真的声音,说出了这个很少出口的单词。这次燃烧一般的身体忽然瘫软了下去,如此显著的反映,更是刺激了和辉的心脏。
「我觉得……你其实是非常喜欢我的呢。」
「可恶……你这个……去死吧,色小鬼!」
虽然他叫骂起来,但是却并没有否定。本来笙惟说不想让和辉后悔,可是反过来想的话,就不难找到答案了。
和辉心情极度愉快,他抱着那纤细的腰站了起来。
现在离旁边的床还有几步的距离,轻轻一推,那个身体就彻底倒了下去,和辉压在了上面。没有拒绝,没有咒骂,没有挑逗的嘲讽,也没有诱惑,可是闭着眼睛的笙惟,却比什么色色的话语都要诱人。
「也许糟糕了啊……」
「什么糟糕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的很可爱。」
对于这句话,笙惟发出了抗议,背后被揍了一下。可是没有力气的拳头,无法给和辉造成任何疼痛。
除了胸口的深处那甜蜜的疼痛之外。
「嗯……」
嘴唇重叠了,在几次的轻啄之后,舌头柔软地滑了过去。和辉很明白这个男人喜欢的亲吻。他教了自己多少次,今天晚上就回报给他好了。
第一次相遇的那个灼热的夜,和辉胸中寻求着的感情,到现在没有任何的改变。而且还变得越来越深。从那微微颤抖着的纤细喉咙,可以看出郑重的抚摸正增添着甜蜜。
「……技术变得高超了呢。」
「我可是非常会做例题与应用哦?」
连揶揄的声音都在颤抖着。用手指抚过湿润的嘴唇,舌头舔过纤细的脖颈,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胸部,发现了小小的尖端。
「嗯……」
蹭过吞了口气的笙惟的胸口,亲吻他的脸颊,碰触着那表现着心中伤痕的伤疤。然后吞噬着染成樱色的耳朵,轻声地对臂弯中的他呢喃:
「……全部都交给我,彻底地融化吧。」
「和,辉……?」
紧闭双目的笙惟,听到这句话反射地抬起了头。不知是闭眼的缘故,还是因为轻轻的爱抚而有了感觉的缘故,他的眼睛湿润着。那种纤细抓住了和辉的心。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进步到能满足你的地步……但是我会尽量地对你温柔。」
所以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抱住那细细的肩膀,笙惟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靠在了和辉的胸口,用力地把眼睛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哭了吗。)
感受到灼热而湿润的感触,但是和辉并没有指摘出来。虽然和辉希望他哭下去,可是笙惟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酷酷的表情。
「呵……」
在衣服都没有怎么脱的情况下,把手向下半身伸去。缓缓地抚摸着修长的腿,可那里却没有顺从地张开。
「……哪,这样没法做的啊。」
「罗嗦……」
笙惟顽固地在腿上用力,和辉苦笑了起来。
他把手伸到腰的附近,将衬衫撩了起来,抚摸着光滑的后背,臂弯中的身体发出了微微颤抖。
「啊……」
「怎、怎么了?」
听到这无助的声音,和辉心里扑通一跳,再一次把手伸过去试试,又是同样调子的声音。和辉终于发现了答案。
「喂,我可还没有表现出解应用例题的手腕哦?」
笙惟的身体变得惊人地敏感了。从他紧紧地抓住自己,就看得出他是极度的羞耻,真是又奇怪又可爱,和辉笑了起来。
「多……多嘴啦!……干什么啊,有什么可笑的……」
笙惟难以忍受地发出了骂声。可是就连瞪人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一点都没有了平时那种冷峻。这让和辉发现自己的嘴巴咧到了一个极限。
「没啊,我什么也不做,只是亲吻就好了吗?」
「笨……嗯。」
本来要咒骂的嘴唇被封住了,手臂中的生物似乎忽然变得娇小了。把舌头送入彻底丧失了多余的力量的他的口中,他竟做出了平时不会有的反应,缠绕也变得羞怯而迟疑。
「呜……嗯,嗯……」
过于甜蜜的声音,让和辉在内心大叫「呜哇」,执拗地持续着这个亲吻。卷起的衬衫下传来剧烈的鼓动。平时凉冰冰的肌肤灼热着,连续的惊喜让和辉也丧失了从容,双手的大拇指揉上了小小的乳头。
「呀!啊,那里……」
「感觉好吗……?哪,你稍微把手臂放开一点,一点就好。」
笙惟弹跳起来,贴合着的嘴唇里发出呻吟声。和辉想,这也是从没听过的声音啊。他劝着笙惟稍稍放开抱住自己的手臂,迅速地脱掉对方的上衣。向马上又亲吻自己的笙惟露出个苦笑,试图打开裤子的拉链。
「嗯……唔晤……」
「哪,我……这样脱不下来。」
不要,笙惟撒娇似的声音,正说明了他巨大的改变,和辉想要宠溺他的保护欲油然升起。那种态度,让每一个动作都要付诸语言的脱衣都变得一点也不麻烦了。
(啊啊,糟糕了,我好像变得完蛋了呢。)
和辉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种感情,所以他也不知道该纵容对方到什么程度才好。不知道收敛的宠溺,也许的确是不行的吧?
想要把这个生物珍重地隐藏起来,包裹起来,保护起来,好好地宠坏他。和辉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恐怖。这种感情比过去对濑里的还要浓了几十倍,笙惟他能够忍受吗?
「啊啊,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呢。」
「别、别看。」
好不容易把下身衣服拉下来,现出已经湿润了的雄性象征。和辉觉得喉头很干,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和辉……?」
「你呆着就好。」
细长的腿被抬起来,笙惟做梦般朦胧的眼睛因为困惑而摇动了,就好像是初次经历的人一样。和辉回忆他给自己的经验,向抱住的腿间靠去。
「啊,笨蛋!你做什么!」
「没什么啊。」
嘴唇贴上去的时候,笙惟慌忙地跳了起来。和辉为他居然还有正常意识而觉得很不甘心。
「你不是一直对我做的吗?」
「不……不用了!」
笙惟着急的态度,让和辉觉得奇怪。平时的话他总是把自己推倒,兴致勃勃地晃动着腰的,如今却露出了如此纯情的样子。
「……我说啊,难道你没有完全自己享受的经验?」
虽然是临时想到,但似乎是说准了。笙惟的脸唰地变得彻底通红。和辉想,真是输给他了。
(也是,从他的经厉来看,的确会是这样吧。)
也就是说,自己做什么都没关系,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交托出去过。这让和辉涌出了奇妙的挑战精神,他抓住要逃走的纤细肩膀,按在床上。
用腿按住纤细的身体,迅速地甩掉自己的衣服。笙惟是从那粗暴的动作里感觉到他的焦急吧,用力地试图去推开全裸的和辉,但是最后还是抵抗不过。
「等一下,和辉……!」
「好了,不要动。不实践就没有真知哦。」
就算不高明,但总要走出第一步。和辉说着,抱起因为迷惑而迟钝的腿,固定住,将那个部分包裹进了口中。
一瞬间,他为那奇妙的味道与感觉而迷惑了,而用力地按着和辉的头,整个身体都仰起来的笙惟发出强烈的呻吟:
「啊……不,要!不要!我说不要了吧,臭小鬼!」
「很疼的……喂,危险啊!要是我咬到你可怎么办……喂。」
笙惟的腿踹着他的后背。和辉抬起头发出了怒吼,但是看到那快哭出来的湿润眼睛,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不要……我不要被你这么做……」
现在还装什么纯情,那副弱弱的表情算什么啊,可是和辉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畏惧着的笙惟简直就是性感到了凶恶的地步,远超过平时的艳冶空气越发煽动了和辉。
「抱歉,我不会听。」
「啊……等一下,你这家伙,和辉!……不要,啊……啊啊!」
咕嘟地咽了口口水,越发执拗地抱起他的腿。笙惟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啊……啊……」
从未听过的,无助、脆弱、高亢的声音。比起过去那种淫靡的娇声,反而是这加倍地有着魅力,再没什么比这喘息更好的了。
(呜哇,真可爱。)
他用甜美的、沙哑着的声音哭泣,纤细的手指颤巍巍地抚摸着和辉的头发。那笨拙的手势,比起性的刺激更加让人感动。
和辉觉得自己的欲望要沸腾了,他把手指缓缓地滑向深处的部分。
(啊……好硬。)
那里似乎比每周做的时候抵抗感强了很多。虽然觉得他没有和别人发生关系,觉得很快乐,但是也发觉了现实的问题。每次都是去设施齐备的旅馆,那里总是有润滑剂的,但是这里是笙惟的家,而且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什么都没准备。
(如果在这里问有没有润滑剂……那太奇怪了吧?)
笙惟也许会告诉自己在哪里,可是看现在他拼命地忍耐着身体的颤抖的样子,不好去特意中断。
「嗯?啊……呀!?」
和辉下定决心,把嘴唇向后贴去,手拨开柔软的肉,湿漉漉的舌头舔上的时候,笙惟一下子僵硬了。
「你、你啊!到底在做什么尝试啊!」
「不……只是不湿润就不好做不是吗。」
「那、那也不用这样……啊啊,别,别再动了……!笨蛋……光是舔的程度,是,进不去的……」
笙惟一只手遮住脸,断断续续地喘息着说道。他咋了咋舌,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管子。
「这是什么?爱情润滑剂?」
「怎么可能!我是不在家里上床主义……!」
看了英文标签,是保湿润肤霜。怪不得他皮肤那么好,原来有保养吗。
「录音棚很干,皮肤变得粗糙的时候,唯送我的夏威夷土产。」
似乎是察觉到了和辉的疑问,笙惟这样解释。
「啊,原来如此,就觉得你对这方面应该不在行呢。」
「罗嗦……啊,呜……」
挤在手里看看,比专用的要更有粘性,但是因为有油脂成分,涂着涂着就因为体温而化开。手指在熟悉的场所执拗地涂着,纤细的腰簌簌地颤抖起来。
「……够了,和辉,可以,了……」
「没事吗?」
嗯,笙惟还是用手遮着自己的面孔,带着汗水的脸颊红红的,紊乱的头发中露出的伤疤显得很苍白。
抱住颤抖的腿,扩展似的挺进腰的瞬间,笙惟的肩膀猛地一抖。
「等一下,你,套子……啊啊!」
「已经迟了。我根本没准备。」
一气全部推进去,穿过给予自己强烈抵抗感的粘膜。和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而且,这样的我们早就做过不少次了吧……好了。你就死心吧。」
「死心,什么……」
「差不多该让我在这里出来了。」
和辉的手按住了笙惟颤抖的腹部,像是要突现里面的东西一样轻轻用力。一瞬间,笙惟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和辉抚摸着覆盖在瘦削脸颊上的头发,笑道:
「我想要射在笙惟里面,好多好多。」
「你……说什么……」
听到那露骨的欲望,笙惟目瞪口呆,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脸孔到胸口都在一瞬间发出声音似的红了。
「而且还要到更里面的地方。」
「呀,啊啊!呀……!」
无意识地攀附上来的动作让人疯狂。轻轻摇动,对方就发出啊的小小声音。几次相同的动作之后,声音越发的湿润甜美,还混合进了啜泣的声音。
「……住、住手,不行了……啊……啊,啊啊!」
「嗯!」
在强烈地突进,最有感觉的时候,发生了猛烈的喷射。
「不要!不要在,里面……!呀,不……不要……」
笙惟过敏地颤抖起来。他睁大了眼睛,混乱了似的摇着头要逃避,可是和辉按住他纤细的肩膀,没有让他逃走。
位于顶点,在最高的感觉中喷发的快乐,简直让人无法抵抗。笙惟的脸孔都扭歪了,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了欲望。
「讨、厌……你,你的……」
「……你不也是吗。」
腹部痉挛着的笙惟,面上露出恍惚的表情。那副因为从内部受到刺激而强行到达而混乱的表情,与最初相遇时的那个笙惟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微微地渗出的泪水模糊了美丽的眼睛。和辉轻啄着被汗水弄湿的面孔,抚摸似的亲吻着眼角与嘴唇,他似乎死心了似的深深叹了口气,舌头无力地缠绕上来。
「笨蛋……我,我让你不要在里面的吧……」
「你说随我的。有什么的,善后我来给你做。」
面对抗议的笙惟,和辉一句话顶回去,可是他说着「那我更不要」,扭歪了脸。
「那个,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善后……」
「什么?」
笙惟不甘心地垂着眼帘望着下半身,表情扭曲。和辉还想让他别转移话题,却见他悔恨地咬着嘴唇,用小到快消失的声音道:
「放在里面的事……我没有让任何人做过……」
「……真的?」
笙惟期期艾艾地交代出来的这个事实让和辉愕然了。而羞耻地转开视线的笙惟没发现他表情的变化,还在进行着奇怪的雄辩:
「那当然了。我和远藤的时候从没有不用套的,以后也没有固定对象……谁会和搭讪来的家伙来那种……啊,喂!?」
包裹在笙惟内部的存在,一下变得更加强大了。笙惟猛地颤抖了一下,想要逃走,但是和辉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腰。
「笨……你,你干什么啊!出来,色小鬼!」
「不要说话,闭上嘴。」
「呀,啊……啊啊,做什么?」
笙惟抵抗着,和辉咬也似的吻上了他,毫无预告地肆意摇晃起来。那里则没有抵抗地允许了和辉的蹂躏。
「……干什么,怎么,这么突然……啊,不要,太强……啊啊!」
「你说至今从没有直接接触过?这是什么啊……」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是受到了相当的特别对待这个事实,怎么可能还停止得下来呢。和辉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高兴了,肆无忌惮地吞食着笙惟。
「和、和辉,笨蛋,太用力了!别再……」
嘴巴里虽然叫着不要,可是结果这个男人还是把美丽的腿绕上了和辉的腰。
「不行,糟、糟了,要出来……啊啊,啊!」
「罗嗦,闭嘴。……我喜欢你。」
「……呜。」
粗鲁地对他说了一句,笙惟因为这句话而无声地颤抖起来,这个瞬间,和辉终于理解了。说什么不知道喜不喜欢,不能判断是不是恋爱,这东西根本是不能用头脑去考虑的。说到底,能如此彻底地打乱和辉的感情的,也只有这个性感到破格的年长的DJ而已了。
(啊啊,可恶,喜欢到火大。真的是气死了。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凶暴的感情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笨蛋了。头脑里充满了笙惟,除了喜欢,已经再也没有别的词语了。
即使如此,也比借用别人的漂亮话要好得多。所谓简单就是珍贵这句话,也许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我真的很火大……就是喜欢你到火大的程度。」
所以要一次次地说我喜欢你,就算好像傻瓜一样,既然自己都变得这么奇怪了,那么至少也要让对方混乱。心里这么想着,就迁怒似的把腰动得越发激烈。
「和……和辉,和……啊啊,不行,了……!」
对轻声细语都报以过敏反应的笙惟,已经彻底混乱,不断地说出让和辉也要缴械的可爱的话。
「什么不行了?哪里?你喜欢哪里?」
「那、那里……啊,啊……!」
在不断的喘息中,他混乱地用快哭出来的表情恳求着「放在里面……」的时候,和辉的手臂用力到差点把他勒坏,后背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习惯了浓厚而执拗的行为时,笙惟的身体不再拒绝和辉的放出,这让和辉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快乐。
「……再多……再多……」
用湿润的眼睛,甜蜜的声音发出这样的恳求,和辉都要不知所措了。
「我真的是没法赢过你呢……」
结果还是被他给摆了一道啊。心里这么想着,一直到DJ的声音都彻底沙哑,灼热而甜蜜的行为都没有结束。

在仿佛把分离的时间都凝缩在一起一样的浓情蜜意之后,两个人轮流去洗了澡,无力地倒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里倒是有电话,可是我基本上都不用的。」
确认之后,发现笙惟真的没有手机。和辉问他DJ难道就不用出外工作吗,笙惟说工作外出基本上都是和工作人员在一起,事先说好了就不会有问题。
「如果有什么预定之外的事,不会很不方便吗?」
「过去工作的时候,经常被一个电话就叫出去……所以我讨厌手机。」
躺在床上,抽着香烟,笙惟很干脆地这么说着。和辉皱起了眉头,那就好像伤害印记一样啊。笙惟呵呵地笑了,把香烟向着他皱起的鼻尖吹去,让他不要在意。
「怎么说呢……手机真的太过方便了。虽然不把那当成是拘束,但是那种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的安心感,并不是很适合恋爱吧?」
「……你说这是恋爱,吗?」
考虑到至今的经过,这个单词未免是甜蜜美丽过头了。和辉不由得睁圆了眼睛。
「咦?难道你不想吗?」
就是你和我啊。笙惟交互地指了指,向着呆掉的他笑了起来。
「不……我自然是想。」
「你干嘛说得那么郑重啊。好了……如果想见但是见不到,不是也不坏吗?」
「可是啊……」
就算不坏,一年见不到一面未免也太糟糕了点。和辉把嘴唇落在单薄的后背上,想道。
他能明白笙惟的意思。恋爱有时也需要调料,一直大团圆也是不行的。和辉也是赌上了胜负才来到了这里。
可是,从此之后,要掌握他真正的心情,把存在的重量刻在他的胸中。
「托你的福,见不到你的时间里,我想你想到快死了。」
「真是不害羞的小鬼啊……」
覆盖着汗水的肌肤又染上了颜色,笙惟似乎是比起红脸来,身体的中心更容易表达出感情来。
「好了。我已经告诉你了,下次你有什么事,用手机联系我。」
「要是什么也没有呢?」
「……就算什么也没有,如果见不到面就来个电话说见不了面啊。」
听到他的声音也好。就算是微不足道的日常的话,无聊的话,只要是他的声音说出的言语,就可以接收到里面包含的内容,好好地接受。
「那么总之,就是星期四的约定要继续了吧?」
「可以。要是突然停止的话,你哥哥也会觉得奇怪吧。」
毕竟两个人都很常来,笙惟说着,反手去拍了拍咬着自己后颈的和辉的头。和辉正享受着清洁的肌肤的感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说到濑里。」
「啊?」
还没问大智的事到底怎么样了。他说大智很快就回国了,可是结果却一直忘到现在,还真是。
「……怎么了?」
但是,对于最爱的哥哥的歉意,也在俯下身来,歪着头望着自己的笙惟的双眼前变小萎缩了。
「也许我的恋兄情结已经痊愈了……」
「什么意思?」
在他因为不明白而皱起眉头的时候,和辉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反正现在再想也什么作用都没有,和辉干脆放弃,舔敌着他的口腔,柔和地吸着他的舌头。
(也是,那边不用我关心也应该没问题的。)
如果结果有什么不对的,那么就会遭到铁锤制裁吧。毕竟那店里还有真雪在,而且濑里从以前就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变得极度顽固而难缠啊。
真是的,害我这么辛苦。在内心对大智骂了一句,和辉徐徐地倒下身体。
「嗯嗯……喂,我不行了啊。」
「只是碰碰而已。」
和辉说着不会做什么,但手执着地在大腿上游走起来。
如今,享受这个终于被允许的甜蜜触感,是和辉最优先的事项。

秋风带上寒意的时候,渐凉的海中也少了很多冲浪客。加上是平日的夜里,和辉久违地来到的蓝色声音也闲散了很多。
「哦……你来了啊,弟弟。好久不见啊。」
在通向阳台的楼梯之前,一个人用疲劳的声音招呼了和辉。是大智。从停车场里面的仓库中出现的他,很少见地叼着一根香烟。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现在呆在店里很不舒服……」
哈哈哈,大智干巴巴地笑着,双眼无神地吐出一口烟。那高大的背影,却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在路边蹲着的中学男生一样。
「因为照片的事?」
「呜……」
这前所未闻的冰冷声音,让大智盛大地呛到了。他盯着和辉,嘟嘟嚷嚷地发牢骚说:「你已经知道了啊。」
「我想你应该说明一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说,那并不是我的意志。」
这疲劳的声音,让和辉察觉到似乎出轨的事情是不实之罪。可是这不代表他给濑里造成的烦恼可以一笔抹消。
「你的说明只有这样而已吗?」
「我已经对濑里说过了,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原谅。」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弟弟,也是外人,没资格说他吧?从他那不悦的面孔上,不难想象他跟哥哥之间都说了什么了。
「……算了,让你狠狠给我一拳就行了吧。不过不许打脸,我们做的是服务业。」
我让那孩子无谓地担心了呢,大智无力地笑笑,站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脸,和辉冷哼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揍你也没用。」
「这样吗?」
和辉的反应似乎很出乎他的意料吧。大智瞪大了细长的眼睛,张开了嘴。侧眼看了看那傻乎乎的表情,和辉直截了当地说:
「因为如果我打了你,濑里就更可能会原谅你了。」
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啊。和辉坏笑着这么宣告。大智对他嘲讽的冷笑咋了咋舌,不快地扭歪了脸,但是和辉进行了更不留情的进一步攻击:
「话说在前头,濑里生起气来就会拖很长的哦。+年都不会忘记呢。」
「啊……似乎是……」
「而且一旦有了一次就会留下芥蒂,要让他真正原谅可是很有难度的。」
「——的确很糟糕的样子……」
作为弟弟经过实际体验作出的发言,让大智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在那种场所,也只能先说一句‘没事的’,但你可别当真。偶尔你也要做好他离开你的准备哦。」
和辉追杀似的说着,让大智形状良好的眉头一挑,喉头深处发出了咕噜噜的咆哮。
「真是个讨厌的小鬼……那你呢?啊?最爱欺负人的秀才弟弟?」
「罗嗦。你这样的家伙敢让濑里哭,就跪一辈子去道歉吧。」
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后,大智的脸更加皱成了一团。这样恐怕是说中了吧。
「……他可是哭了哟。」
「他哭了……」
「哼,笨蛋。」
似乎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大智萎靡地垂下了肩膀。和辉对他哼了一声,转过了身。
「我通过我的实际体验忠告你。……这可比被濑里讨厌要强多了。我可是已经和解了呢。」
「罗嗦。」
丢下不甘心地叫着的大智,和辉大笑着走上楼梯,坏笑的真雪正等在那里。看起来她偷听到楼下的所有对话了。
「哈哈,你说得一针见血啊,和辉。」
深有会心地一笑之后,他们无言地伸出手啪地击在一起。恐怕成为了让大智觉得店里很恐怖的第一原因的她,也做出了同样的欺负行为吧。
和辉向多半是无所不知的真雪问出了谜团:
「可是,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都是大智这个白痴。他旅行地那边的人嫌他太迟钝,于是趁他不注意,把那照片塞进信封里去了。」
听到这个原委的时候,就连为消沉的濑里担心的藤木都把大智狠狠训了一顿。和辉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个笨蛋啊。」
「是啊,阿圣也听呆了,没想到是这么愚蠢的结局呢。」
但是这个愚蠢的结局,对哥哥来说是最好的吧?和辉不由得这么想,他转动着视线,小心着不让别人发现地开了口。
「被那个白痴弄哭的濑里呢?」
「正在里面接待客人。早上的时候真是吓人啊,他眼睛通红。常客都很担心他呢。……啊,对了,你要点什么?」
「啊,冷面还有吗?」
那之后,大智一整天都如坐针毡吧。心想着给他个教训,和辉点了一贯的东西,在吧台前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还要报仇……你这恋兄情结一点没变吧?」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平滑而清凉的声音,和辉连表情都不变一变地回答:
「那就好像我的识别标志一样吧?」
「搞不懂你的意思。」
和辉笑着说没那么简单就改变的,笙惟无奈似的耸了耸肩。瞥了一眼态度冷淡的他之后,和辉打开手边的手机,检查了短信。然后针对今天收到的最新短信开始回信。
静静地倒着酒的笙惟身上,似乎传来平和的感觉。最近就连沉默也不再令人痛苦了。
耳边传来波浪的声音和波萨•诺瓦的歌声。
就算不用语言来表达,笙惟手中的玻璃杯发出咔啷咔啷的冰块与杯子的撞击声,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了他的心情。
从那之后,在那个店里不用对话也可以的理由还有一个。
「和辉,你来了?啊,这是冷面,让你久等了。」
「……哟,濑里。」
在背后的男人开口之前,濑里拿着冷面出现了。和辉看着像预告一样红着眼睛的哥哥皱皱眉,但是注意到他的表情开朗了许多的和辉并没有指摘出来。
「……你好吗?」
短短的问题之后,和辉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报以「你呢」的笑容之后,濑里松了一口气似的把托盘抱到了胸前。
「可是真少见呢,你会在星期一过来。平时总是在下半周的。周末过后你不是有课,要一直忙到夜里的吗?」
「我只是想换换心情。」
「这样吗。不管怎么样,慢慢坐吧。」
正好来了新的客人,濑里结束了对话向着那边走去。和辉写完了短信,发送之后关上手机。附近立刻响起了铃声。铃声是「性感大冒险」——是动画《鲁邦三世》的主题曲。
「……一把年纪还用动画歌,有点太那个吧。」
「不要管人家的兴趣啦。」
低声嘟嚷一句,熟悉的脸孔坏坏笑着报以了回答。
嘴里说着不喜欢不要,却立刻把刚买来的手机换了来电铃声,看来笙惟很喜欢这个最新的机器呢。
几分钟之后,和辉的手机也收到了短信。和辉不太喜欢换来换去,就是规定的铃声。
『Re:今天做什么?』
他看完了和辉的短信,无言地回了信。和辉吃着冷面,心里嘀咕着「果然还是大智做的东西好吃」这种绝对不会对本人说出来的赞美之辞,吃完后迅速地站了起来。
看到弟弟来了不到三十分钟就要结帐,濑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咦?和辉?你要回去了?不是才来吗?」
「对不起,有人找我。」
「找你,这个时间也太着急了吧……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濑里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轻轻地歪了歪头。和辉对以视线询问自己的哥哥无言地微笑一下,他说着「你要加油哦」,握紧了小小的拳头,表示对和辉的支持。
「濑里也是,加油也要有个限度哦。」
和辉嘴里这么说着,内心却在嘟嚷「别给那家伙太多好脸色看」。而无从知道这些的哥哥则在微笑之后,看向了和辉的背后。
「啊,大泽先生要回去了吗?」
「嗯,已经放松够了。喝过头了可就误事了呢。」
和辉不管在说话的两个人,说了句「再见」,就走出了店里。觉得他们还会再说几句的样子,向背后看了看,却与看向这边的笙惟四目相投了。
轻轻的点头,在旁人看起来只不过是单纯的问候而已,但是他们以眼睛交流的对话却与刚才的短信相同。
「吃完之后,先出店去,等着我。」
和辉从短短的言语中正确地读出了许多的内容。和辉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头,但是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侧耳倾听,在波涛的声音中,混合着轻轻的脚步声,恐怕几分钟后回过头去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那有着不可思议颜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拂了吧。
在月光的辉耀下,今天晚上会闪现出怎样的颜色呢?和辉笑了笑,修长的腿迈出的脚步,稍稍地放缓了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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