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阳光
作者:小模小样
小番外
季布在自家楼下新开的蛋糕店门口站住了脚,看了看手表,才六点半,卫未一应该也刚到家,还没做饭呢。想起最近卫未一很喜欢这家店烤的饼干,可以买点拿回去。季布进了门就直奔柜台,隔着玻璃瞪了那些饼干半天也没想清楚卫未一每次吃的是什么饼干,这些饼干的外形都差不多,他仔细回想,可记忆里卫未一拿在手里的饼干都是咬成一半的,这会儿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完整的形状该是什么样的了。
一只无名指戴着婚戒的小短手伸进柜台里,自顾自地装起一包饼干,“先生,您买这个吧,你老婆一定爱吃,买回家老婆会夸奖你的。还有这块蛋糕,你老婆今天一定也想尝尝。”
季布没忍住笑,进门时光顾着看饼干了,居然没发现站在柜台后面的人是卫未一,“好吧,谢谢你的推荐。多少钱?”
卫未一笑眯眯地说了价钱,季布掏出钱包付账,这会儿店里没人,他又一本正经地问,“蛋糕店小弟,你的香吻多少钱一个?”
卫未一也答得一本正经,“五角钱一个,今天特惠,买二赠一。”
季布又掏出一元硬币递过柜台,卫未一接过来揣进衣兜里,手撑着柜台踮起脚来,在季布脸上吻了三下。“先生,被你老婆发现,会跟你打离婚的。”
季布哈哈笑着抓住他,狠狠地亲吻了一次,“小犊子,你怎么跑这儿打工来了?没零花钱了?”
“嘻嘻,五分钟以前我来这儿买饼干,顺便在这门口等你下班。”卫未一笑咪咪地说,“卖蛋糕的小MM急着去跟男朋友看电影,可是跟她换班的女孩还有十五分钟才能来,所以她就请我这个老主顾帮帮忙看一会店。你陪我一会。”
季布答应了,这会来了一帮买蛋糕的小女孩,季布就坐在柜台外边的沙发上,微笑着看卫未一笑呵呵地跟几个女孩子讨论哪种蛋糕比较好吃。有两个女孩子发现了正在看着卫未一的季布,互相撞了撞胳膊,哈哈大笑。季布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见一个小女孩低声说,“好幸福的模样哦”,他又忍不住微笑了。
女孩子们的包里都插着礼物的包装纸,窗外正安静地飘着雪,季布想起来,今天是Christmas Eve eve,明天就是他们将要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心满意足的圣诞节前夜,不过闹心的是,礼物现在还不知道送什么好?卫未一送他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他琢磨地看着卫未一,卫未一正在忙着低头包装蛋糕,半长的头发垂了下去,他满脸都是笑,可能真是准备好了,那他可废了,明天拿不出让卫未一满意的东西,他会闹腾死他吧。
小番外2
“未一,明天我出差了你要送孩子去幼儿园。不要睡过头,不要迟到,小苹果说你每次送他们上学都迟到。”季布揉了揉怀里宝贝的一头软毛。“要给他们吃早饭,你自己也要吃早饭。”
“知道了知道了,人老话多。”卫未一已经困得要死了,每次季布要出差之前,总会纵欲过度,明天卫未一也还要上班,现在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早些回来,家里交给小爷我,你就放心吧。
季布罗嗦到开车要小心的时候,卫未一已经睡了过去。
卫未一醒的时候是冰醒的,他咳嗽着抹一把脸上的冷水,茫然四顾,季布已经出门了,床上空空的,旁边多了两个小脑袋,豆豆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手里正拿着水枪,果果扁着嘴,头发还是乱的,衣服乱七八糟露着半边小肩膀,手里还拎了只带小猫头的杯子,卫未一认出那是她的漱口杯。
卫未一垮下一张脸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果果你要淹死爸爸么?”
果果的小手指抬了起来,指了他的脸,“大人不在家爸爸就不乖。”
卫未一觉得暴丢面子,“我就是大人。”
“说谎。”豆豆撇撇嘴。
“吹牛皮。”果果一向词汇量很大。
卫未一好生没面子,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回头看了一眼桌边的闹钟,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啊——九点半了,废了,我上午还有个大活儿。你们两个,怎么不早点浇醒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卫未一跑进跑出地洗漱,还要帮豆豆果果洗漱,豆豆的需求比较少,只是很酷地告诉他,“鞋子穿反了。”果果就很吵了,一会含着眼泪说卫未一给她梳头梳疼了,不如季布爸爸梳的好,一会又说不穿那件衣服,可她要穿的衣服卫未一总是找不到,最后她捂着耳朵尖叫得卫未一方寸大乱,豆豆又穿着外边的鞋子从院子里跑进来踩了一路泥脚印,趁机跟着起哄,顺便哄抢零食。卫未一满头大汗,都要哭了,心里知道季布如果在这儿,他们两个小东西是绝对不敢这么放肆的。
等他夹着果果把她塞进汽车,满头大汗地开车出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着急赶紧把两个小魔怪送进幼儿园,好赶去工作室,也顾不上细想。一路上果果都跟他说,“倒回去,开回去。”他也没领会是什么意思,都快开到幼儿园了,他猛一回头,吓得满头冷汗,“果果,你哥呢?”
果果冷静地回答了她的爸爸,“在家。”
卫未一大惊失色,居……居然连两个数都数错了,转头心急火燎地把车又开回去,豆豆正在自家院门前的栅栏上悠闲地靠着。卫未一尴尬地打开车门,豆豆扭开头不肯理睬他,卫未一只能低声下气地哄儿子,“豆豆豆豆,我给你买糖果。”
豆豆不搭理他,漂亮的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卫未一赔尽笑脸,“豆豆,只要你不告诉季布爸爸,我再给你买一把新水枪。”
豆豆伸出两根小手指头,“也给果果一个。”
卫未一连连点头,“好好好,爸爸说话一向都算数,来让爸爸亲亲,就和好吧好不好。”
不过后来季布还是知道了。卫未一被季布关上门修理了一顿,修理的惨兮兮,第二天去找儿子算账,“季布爸爸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爸爸了?”
沾了满脸巧克力的豆豆仔细想了一想,茫然地摇摇头。果果不耐烦了,“豆豆告诉了幼儿园阿姨,阿姨告诉了爸爸。”
卫未一认倒霉了,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季布走进来问果果,“你小一爸爸怎么了?你们又欺负他了?”
果果摇摇头,还把巧克力分给了未一,以示自己的清白。
卫未一呜呜地叫着,“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下次跟小豆包定契约时,话要说的严密一点。”季布已经把他抱起来搂进了怀里,吻了吻他的脸。
回过头来,豆豆正看着他们,忽然说了一句大人话,“腻来腻去,不像大人样子。”
季布愣了一下,卫未一反应过来,“小豆包,以后不许去爷爷那里说爸爸们在家做什么了。也不许学爷爷说话。”
豆豆看了果果一眼,果果貌似思考了片刻,“那巧克力可以每天多吃一块吗?”
番外 上
陆安的表情很僵硬,她今天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最后经纪人跟摄影师说要暂停一会。助理带着化妆师上来想给陆安补妆,但是被她推开了,她看到那个小个子的摄影师正在装包,说实在的她今天几乎没认出来她的摄影师是卫未一,一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她才想到他是谁,他的变化实在满大的。
陆安走近卫未一,她不知道应该跟卫未一说什么,这些年她一直很怕见到他跟季布,但是他看起来似乎过的挺好。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不知道卫未一会不会当众说出让她难堪的话来,但是卫未一抬起头看到身边的人是她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变化,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明亮。
陆安一时语塞,她看着卫未一带着手套,“啊,你,我一直想问你,你的手怎么样了?”
卫未一摇摇头,不大在意的模样,“没什么。”
陆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卫未一看了看她,她看起来有了不少的变化,一副疲劳过度的样子,而且特别得瘦,卫未一的下巴朝桌子上的杂志点了点,“这几年你发展的很好。”
“哦,嗯。”陆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卫未一要走开了,她忽然说,“去年程剑死在监狱里了,你知道吧?说是心脏病,但我知道他从前并没有心脏病。不过……他终于死了,不会再纠缠我,我现在很高兴。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反而没法开口道歉。”
“他死了?”卫未一挑起了眉,不过转眼间又没多大兴趣了,他挠了挠脑袋,“我还一直不知道呢。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什么事都没有,嗯……其实我应该跟你道歉,啊,季布也应该跟你道歉,希望你别怪他。”
卫未一把包装好了,陆安看到那是一只TOD’S的单肩背包,皮带上刻着一只精致的花体字母Y,那是未一的名字缩写,这只低调含蓄的皮包很有季布的风格,陆安猜测那是季布送给他的。
“因为是我,所以你不打算拍了吗?”陆安问他,她早就看中这个叫做小横的新锐摄影师的作品,可她不知道小横就是小一。
“啊,不是。”卫未一已经把背包斜背在身上了,“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多大牌的明星,到了这个时间我都不拍了,我得去幼儿园接孩子。”
陆安吃了一惊,卫未一的个子跟她差不多高,或者还要略矮一些,近看他的皮肤也细腻,容貌也很可爱,虽然他的眼神偶尔会让人觉得他大概阅历颇厚,可陆安是知道他实际年龄的,他说他要接孩子,这实在……“你有孩子了?”
“两个。”卫未一笑了,有点炫耀的意思,“一男一女。”
“你结婚了?”陆安更吃了一惊。
“嗯。”卫未一点点头,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他急着接孩子,语速加快了,“我跟季布结婚三年了,我们有两个孩子,呃……孩子刚过完三岁生日不久。啊,不说了,我得快些去了。”
陆安愣在那里,看着卫未一颠颠颠地跑出去,她意识到自己看到了卫未一,也就等于看到了季布,她的心里淡淡地有些失落。在我们真正成年的那一天,我们都在一场游戏里注册了账号,然后各自选定了角色,按照规则我们不会知道游戏的结果,但却又并非完全不知道。因为所有的角色都曾经有人用过,所有的戏码都曾被重复过,存在的只是排列组合的问题。在这场游戏里,没有上帝来评价谁玩得好谁玩的不好,分别只在于各自心底的满足和不满足。
繁华的马路边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行路上顽皮得一刻也不肯闲下来的小男孩。这是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他之所以如此惹眼的原因还在于,他穿了一套仿真度十分高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衣服,最大的差别仅在于他穿的是三岁版。
一直在看着他的男人大约是他的爸爸,只是这个爸爸看着太年轻了些,有一头帅气的半长头发,戴了一副很酷的太阳镜让人看不清容貌,只是觉得他的五官都该是精致的。他上身穿着黑色小外套,里面是白底黑色骷髅头的T恤,斜背了一只皮质挎包,牛仔裤脚堆在短靴上头。
他的腿上还靠着一个小女孩,年纪大约跟小男孩相同,长相十分甜美可爱,看着也要比男孩乖巧得多,紧紧靠在男人的腿上,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只棒棒糖。她被打扮得就要正常得多,也漂亮得多了,她留着可爱的娃娃头,里面穿着红色连衣裙,外头罩了件十分时尚的白色小风衣,下边是白色加厚的紧身□,脚上穿着红色小皮鞋。
“豆豆,你要不要棒棒糖?”小女孩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只棒棒糖。
小男孩表情很酷,“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男人低头好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小女孩不搭理他了,她抬头向后看去,忽然笑着伸出两只小手,高兴地挥舞着,“爸爸爸爸。”
“爸爸在哪呢?”小男孩赶紧跟着她看过去。
他们身边的男人也赶紧转过身去,却一眼看见身后楼体上的巨型广告,一个身材非常不错的男人穿着风衣站在旷野里,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闭着眼,似乎在聆听旷野的风声,又或者是在感受荒野的阳光,那周身性感得……真快要让他吞咽口水了。他笑了,“豆豆,果果说的是那个广告里的爸爸。”
豆豆扫兴地看了小女孩一眼,“真傻。”
“豆豆,不许说妹妹。”他轻轻拍了小男孩的头。
果果根本不搭理她的哥哥,她费力地把一只棒棒糖的包装纸剥开,“爸爸,这个是橙子口味的,果果给你留的。”
他笑着接了过来塞进嘴里,“谢谢果果。”
他叼着棒棒糖的棒,又看了看手表,轻声骂了一句,“妈的,还不到。”
刚说完,脑袋就被人从后面打了一巴掌,“未一,你又在偷骂我。”
他转过身去看着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立刻绽出大大的笑来,“季布,我已经在这儿看了二十分钟你的平面广告了。”
“对不起,挪卜。”男人迅速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我帮你背包。”
果果已经冲过来了,甜甜笑着展开两只小胳膊,“爸爸,抱——”
季布笑着蹲下身,“果果,来爸爸好好抱抱,今天乖不乖?”他一手抱起漂亮的小姑娘,一手从卫未一的身上拽过来沉甸甸的包背在自己的肩上。
果果在他脸上亲了两个口水印,“唔,乖的乖的。”豆豆也走到他跟前来,季布顺手扯了扯儿子的小脸,“还有你,小豆包,今天幼儿园老师有没有跟小一爸爸告状?不要以为你有小一爸爸帮着遮掩,我就不知道。今天一声不吭这么乖,我看你就是有问题。”豆豆黑着脸,一副不屑争辩的模样,季布又看了看儿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未一,你给他穿的这是什么啊?儿子你怎么跑到美国当兵去了?未一,我看你干脆给他穿法国雇佣兵的衣服算了。”
卫未一嘻嘻笑着摇摇头,“不行,那帽子不酷。”他一边说着一边牵了豆豆的手,“豆豆,我抱你走吧,你是不是也累了?”
豆豆摇摇头,“我长大了,不用抱。”卫未一就拉着他的小手跟季布一起向饭店走,走了两步豆豆又叫开了,“爸爸,爸爸,你们可不可以让我吃肯德基?”
季布皱皱眉头,“我儿子怎么能吃那种没有品位的垃圾食品,不行。”
“哼!”豆豆很大声地哼了一声,“爸爸,我能吃肯德基吗?今天有个小朋友说肯德基很好吃。”豆豆不理季布了,后面那个爸爸叫的是未一,未一有点犹豫。
季布很专断,“哪个小朋友这么没品位,这么没有品位的小朋友,以后不要跟他一起玩。”
卫未一给了季布一脚,“你不要教小孩不跟谁玩。”
季布冲卫未一笑了,又对小豆包说,“是是,爸爸错了,不过肯德基里的东西,没有营养,等你长大了再吃吧。”
“长大了就吃没养养的东西?”豆豆瞪大了眼睛,疑惑地说。
“大人好变态。”果果忽然说。
把季布和卫未一都听愣了,季布亲亲女儿,“果果,以后不要用‘变态’这个词。”小苹果乖巧地点点头。
一阵冷风刮过,豆豆打了个喷嚏,随口说道,“妈的,冷风。”
卫未一愣住了,季布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卫未一,让你总在他面前骂人。”
卫未一红了脸,“豆豆,不要说‘妈的’。”
豆豆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豆豆在饭前闹了好一阵子,说不去肯德基就不吃饭,把卫未一弄得很没有办法,在他看起来偶尔吃一次肯德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季布冷着脸两次把跳到椅子上抗议的豆豆拎了下来。最后豆豆趴在未一的大腿上哭得巨伤心,卫未一心疼了,拉下脸来给季布一个脸色看。
季布有点没底气,小心翼翼地哄了卫未一半天。最后解决这件事的人是果果,她大口大口地吃掉了季布夹给她的饭菜,豆豆哭了半天也饿了,看她吃的实在很香甜,再说他大约也是知道,小一爸爸其实更像是小一哥哥,根本没有那么大力度挺他。不过他吃饭的时候还是坐在卫未一的腿边上,偶尔故意无泪地抽泣两声,季布觉得这个小豆包简直是故意的,为得是换卫未一的溺爱,外加撩拨卫未一格外赏给自己几个白眼。更何况,这小豆包还两次踹掉了自己放在卫未一大腿上的手,卫未一好像还觉得挺好玩,一直在偷笑,那小豆包什么都看得出来,见了卫未一的好脸色越发肆无忌惮。
饭后为了讨好卫未一,兼跟小豆包和解,季布只好让这坏小子骑在自己肩头,驮着他跟卫未一去买东西,果果已经认了不少字了,该买新的书了,小豆包这个坏蛋还只知道抱着玩具枪到处瞎跑,不过聪明的小女孩将来错不了,男孩子却要小时候淘气将来才有出息。卫未一拉着女儿,嘟嘟囔囔地跟季布说今天一天的趣事,看见的事,听见的事,小孩子的事,他们的事。季布微笑着,觉得很满足,心里很安静,走到人少处,他拉住卫未一亲吻。
小豆包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也不再干扰他。卫未一回吻了他,季布深深地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成熟了不少的小爱人,他摸了摸未一的小耳朵,外边或许是成熟了些,可其实内里完全没有变化,还是一样可爱。
这三年过得很快,卫未一虽然没有达到炙手可热的程度,可也已经颇有人气。卫未一是个安静的摄影师,不少人说他很神秘,连他的教育背景身家背景乃至年龄,在行内都是个谜。他打扮时尚,敢于将大牌跟平价混搭,就是这种驾驭品牌的举重若轻让他显得颇有贵族格调,他酷爱各种前卫的手套,而且从不摘掉,他有良好的时尚品味和敏感度,但是跟模特的圈子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没人真正了解他,于是模特们关于他的各种传言总共有六个版本。在其中一个版本中,他是某个神秘富商的儿子,包养了一个混血男模特,就是经常开车来接他的那一位,所以他才肯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男模特做御用摄影师。
柏远听到有人这样描述这位在业内迅速崛起的新锐摄影师时,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哇哈哈哈,啥?那个小蛤蟆只是在外头不爱说话,就这就把你们给骗了?他还混搭?你早认识那小暴发户几年会发现那时候他搭得更吓人。他可能是有些品味,不然也不会挑中那个男朋友,啊,现在是丈夫。他老公倒是很有品位。哈哈哈哈,包养的男模特,哈哈。柏远高兴地打电话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了季布。
卫未一大概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不过他都不大在意,也没有费心跟谁解释说季布不是模特也不是被他包养的那其实是他老公。外头的乱七八糟的事他都不大在意,他还是卫未一,不管镜头里的人是谁,他只凭自己的喜好去拍,他不会大声咒骂动作僵硬的新人模特,也不会理会大牌明星的无理取闹。所以他给人的感觉很游离,很神秘。
卫未一最近没跟人吵过架,更没跟人动手打过架,最近最大程度的一次也就是摔了相机然后不知所踪。他的老板很有识人之明,生怕卫未一被人挖走,电话打到季布那里,问卫未一怎么样了是否还在跟那个S B明星生气什么时候复工,当时季布无可奈何地笑笑,他透过一楼的落地窗,看到卫未一正在院子里哈哈大笑地跟孩子们玩水枪大战,满脸灿烂阳光地踩烂了季布刚叫人种上的花,“那个小犊子明天就会去上班,他再不去上班,我的家就要被他毁了。”老板跟他们还算熟,哈哈笑着说,那太好了,就拜托了。
季布很喜欢卫未一的作品,他的照片给人的感觉不是被定格的瞬间,而是你看着照片的时候,会觉得这张照片里有一个鲜活的世界,呼之欲出。无论是色彩对撞的商业效果,还是普通的温情凝视,或是转头的意味深长,卫未一的照片背后藏着一个广阔的空间。
不过家里还有一类照片是柏远拍的——结婚照蜜月照系列。在那些照片里,在季布的身边,有表情懵懂的未一,有含情脉脉的未一,还有大笑得快要飞扬起来的未一。有一张海边的照片,白色的沙滩上,碧海蓝天之间,卫未一被季布背在背上,他像只大鸟一样张开双臂,白色的休闲衬衫被海风鼓起,海风撩起他柔软的短发,他灿烂地大笑着,像个顽童一样欢乐,又像个成人一样有股安然的味道。这张照片被季布放在了钱包里。
(柏远当时还说,拍惯了野生动物,还真有点不习惯拍摄对象有太多表情,又问了他们要不要拍繁殖期专辑。)
一起插在季布钱包里的还有张照片,两个一岁大的宝宝浑身脏兮兮的,正在照片里哇哇大哭,卫未一也在哇哇大哭,那是两年前季布下班的时候抓拍的。季布想起关于瓷器修补的一句老俗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用来骂未一真是太合适了。不过如今宝宝三岁,想到他们就快能反过来看管卫未一了,季布还是觉得很欣慰,尤其是果果,季布就指望这个女儿将来帮他管理卫未一了。
回家的路上,豆豆和果果已经睡着了,季布把两个小东西一个一个放进固定在汽车后座位上的幼儿座位里,又仔细系好他们的安全带。卫未一在车里搂住季布,甜腻地索吻。
季布搂住他,有点难以启齿,“宝贝,我……今天接到艾米的电话,她要回来了。”
卫未一愣了一下,小脸上幸福的表情褪了不少,委屈地扁了扁嘴,季布有些心疼,“她又没说要把孩子要回去。”
“如果艾米要孩子的话,干脆不给她了。”季布皱起眉头,卫未一瞪着他,愠怒地一口咬在他肩头。
罗嗦的番外之番外中
三年的时间对于艾米来说,很快,也很轻,然而对于小孩来说,三年时间就像一道魔法。艾米觉得自己似乎从没有想到那两个躺在婴儿床上只会吃奶和拉尿,然后又不停地尖叫哭泣的婴儿会长成现在这样活泼健康的孩子。她脑子里似乎没有这样的概念,她几乎忘记了婴儿们会成长,除了哭泣有一天他们也会欢笑,她都忽略了。当他们降生的时候,她几乎也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想象过新生命的诞生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还不懂,即便是现在,也不完全明白。
现在艾米靠在栅栏上呆呆地看着孩子们自顾自地嬉戏,她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他们让她想起了她跟季布小时候的情景,在那之后她似乎一直都以为他们仍旧是这世界的孩子。当新的孩子,更小的孩子真正出现的时候,她惊惧惶恐,恨不能挖出地洞来藏起来,她不知道那时候季布怎么就能平静地接受两个什么也不懂只是不停地拼命啼哭的小孩子,而后又把他们健康地养育长大的。就因为卫未一一时冲动的教唆?那绝不是那样的,季布后来从没抱怨过她带给他的这个双重大麻烦。
季布和未一的家在一堆一模一样的小楼中间,但是当艾米看见那个搭建得宛若童话岛屿的微缩景观一般的院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没有走错。尤其是院子里还有两个差不多一般高的小孩正在吵闹着嬉戏。
小男孩正拿着玩具铲子在地上掘土,旁边停着一辆带后车斗的儿童三轮车,里面还放着不少工具。艾米知道他是豆豆。
果果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了一只芭比娃娃,命令式地说道,“陪我玩娃娃。”
“不要。”豆豆坚定地否决。
“陪我玩娃娃。”果果的运动鞋踩住了豆豆的小铲子。
“不要。”豆豆又是一口回绝。
艾米忍不住微笑,她想起了她和季布形影不离的童年,她也是这样缠着季布,缠着季布陪她玩各种小男孩并不会喜欢的游戏,然后作为交换条件,陪同季布进行各种探险。然而她走到了今天,那些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都快要消散了,儿时亲密的伙伴总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分离, 而她也结束了长长的旅程,孤身从热带的丛林返回。
果果因为被拒绝游戏而委屈,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艾米看得心里一酸,快步走了过去,“果果,我来陪你玩娃娃,好不好?”
果果不哭了,瞪大了眼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姨,“你陪果果玩娃娃?”
“是啊。”艾米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的形状竟然与自己的眼睛那么相似,她忍不住蹲下来抱住了这个女孩子,她想说妈妈来陪你玩,可是妈妈这个词她太陌生了,也太羞愧了,这么好的,这么健康的孩子,她根本没资格说她自己是妈妈,所以她没有说出口。
她把果果抱了起来,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果果瞪圆了眼睛,艾米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果果已经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尖叫起来,震得她耳膜刺痛。豆豆也尖叫着,用足力气一脚踢在她的小腿上。
艾米又是尴尬,又是狼狈不堪,只能放开果果,豆豆拉起果果让她远离艾米。房门几乎立刻就开了,季布跑了出来,在看见艾米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艾米心中有些感动,她没有去母亲那里,因为母亲已经不再欢迎她,可至少在这里还是有人真诚地欢迎她回来。
艾米微笑着看着季布,季布张开胳膊让她扑进他怀里,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久别重逢时那样,艾米在季布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不过他们都没太留心果果和豆豆的表情,卫未一也跑出门来,看到是艾米的时候,他干脆而直接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孩子们突然尖叫,吓了他一大跳。他也想过去拥抱艾米一下,但是豆豆和果果同时冲了过来,把他的腿抱住了,卫未一只得蹲下身,听他们叽叽咕咕地诉说着刚才有陌生人抱起了果果。
卫未一拉起一双儿女的手,有些尴尬地看着艾米。他一直将艾米视为最好的朋友,所以见到艾米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可是她才是自己儿女的亲生母亲,这又让他觉得担心害怕,模模糊糊有点怕见她回来。何况刚回来小孩子就弄出了这样尴尬的事。“尼玛,你别生气,小孩子以为是坏人要抱住他们,我我……”他又觉得自己解释的有点多余,而且不合时宜。
艾米笑了,“我知道一定是季布教出来的。我记得当初季爷爷也是这么教的。”艾米见卫未一挠脑袋,知道季布不喜欢说旧事,而卫未一向来都喜欢听故事,就又解释了一句,“季家是收藏大家,季爷爷怕有人爱宝成魔,绑架季布跟他家里索要珍玩,所以一直很注意保护季布。季布很小就学过一些军队里那些简单又效果巨大的格斗术,呃……季布一定没告诉你对吧?那次你被人逮走,季布被人跟踪,他就是……”
“艾米,闭嘴,还是这么多话。”季布笑着打断她的话,又看到卫未一狐疑的目光,也向他笑笑。卫未一舔舔嘴唇,给了他一个眼色,季布知道卫未一的意思——不说是吧?又瞒我一个人?晚上再算账。
季布笑得更大,拉着艾米进屋,“豆豆,果果,你们也别在外边淘气了,到了吃冰激凌的时间了。”
只不过果果没有高兴的意思,豆豆也没有欢呼雀跃,两个紧紧粘在卫未一的腿边,季布也搞不清那两个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倒像是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把卫未一搞得更难受。
季布倒了茶来,两个小孩子已经跑没影儿了,不知道去哪个房间玩耍了。他坐下来,卫未一骑在凳子上,习惯性地倚在他的胳膊上。
他们开始闲聊,孩子半岁的时候,艾米就去了非洲,连孩子的名字都是卫未一给起的。当时艾米死活想不出名字,卫未一说出自己想的名字的时候,她却觉得很好,也似乎这两个孩子确实跟卫未一投缘。
可后来的艾米也就如同季布预料的那样,她没能坚持住去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医生,她到了非洲之后没有多久,就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城市离开了她的老师,跟着一支志愿者的队伍去了贫瘠荒凉的地区给当地人做简易医疗护理。再后来,在进入非洲两年以后,她离开了医疗队,也就放弃了她未来进入医院的可能,她在非洲独自旅行,跟一支美国野生动物拍摄小队走到了一起,她跟他们在一起进入非洲丛林,也学着拍野生动物的记录片,过程艰辛,然而季布觉得那大概是最像艾米会做的事。
艾米简单地谈完了自己的事,卫未一皱了皱眉头,“那你以后怎么打算,你又没坚持下来,你妈妈这会真的不要你了?”季布拍了拍未一的脑袋。
艾米笑了笑,卫未一发现非洲除了把她晒得更黑之外,还把她变得更加野性和性感了,她不再靠烟熏妆和朋克造型来彰显个性,可是她骨子里的东西却越发张扬和桀骜不驯。“我在非洲的时候,通过互联网卖掉了几首歌,现在手里的钱大概够活一段时间。”她略微带了点满足地轻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她又说,“而且我在非洲的时候,恰好认识了一个去非洲摄影的中国男人,我为他做过一次翻译,也受雇于他给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向导,后来他邀请我去他的公司做音乐。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就答应了,所以回来了。”
季布看着她,“你确定……你确定他不是为了跟你上床?”卫未一咬住嘴唇,贴在季布身上,他真怕艾米听了这句话之后冲上来把他们俩都撕了。
“我不会再那么蠢了,做事不加脑子。”艾米自嘲地笑了笑,“我没跟他上过床,没有接吻没有牵手,他也没有流露出想要这些的意思。我们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如果有一天,事情变了味儿,我会离开他的。”
“恭喜你最后还是走到你自己想走的路上来了。”季布说。
艾米没有微笑,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以至于现在,即使有所得到,也已经感觉不到了。
豆豆和果果又跑进来了,“爸爸、爸爸,游乐场。”
季布搂起两个孩子,“今天爸爸们有事,实在对不起宝宝,要毁约一次了。下一周再去吧。”
谁知道两个宝宝今天似乎心情十分不好,说什么也不肯。季布看到艾米一直盯着两个孩子,不舍得转开头的样子,心口有些闷,终于忍不住说,“爸爸们今天太忙了,让妈妈带你们去玩可以吗?”
卫未一微微咬了咬嘴唇,因为豆豆和果果都同时看着他,想要他解释,“妈妈是谁?”卫未一把他们两个推到艾米身边,“这就是你们的妈妈,她会带你们玩的。”
艾米被两个孩子同时用单纯澄澈的眼看着,看得无地自容,“ 我,我……”
豆豆皱起一张小脸,那表情分明是卫未一的,“骗人。”
“撒谎。”果果瞪着她。
艾米心虚起来,当他们还是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婴孩的时候,一切决定都很容易做,可如今他们都已经有了自我意识,甚至可以指责她的懦弱和自私了。没有什么事比被两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厌弃更能让她产生自我厌恶的了。
“妈妈才不是这样的。”豆豆撇撇嘴,又是酷似卫未一的表情。
“妈妈不是陌生人。”果果大胆地运用了她刚学会的陌生人这个词汇,虽然她也不大知道陌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话重创了艾米。
“我不要这个妈妈。”豆豆说。
“我只要小一爸爸。”果果靠在未一的大腿上,又看了看季布,似乎生怕季布吃醋,“还有这个爸爸。”
“本来就是,还用说。”豆豆无聊地走开了,似乎不屑于再跟这些白痴大人说话,果果也跟着他走了。
卫未一很是尴尬,“尼玛,你别在意,他们太小了,学了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的。”
艾米摇摇头,她不了解小孩子,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需要什么,她开始不敢问这两个孩子平日里过得怎么样,现在忍不住问了。卫未一嘻嘻哈哈地笑着把两个孩子平日里的趣事说了一堆,季布偶尔还笑着补充,揭揭未一的老底儿,以表明这家里其实有三个孩子,最坏的其实是大的,小的干的那些坏事其实都跟这个老大有关。
艾米一直听着,听着,一直到季布问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不敢看季布和未一,季布最后打破了这沉默,“你现在有能力抚养孩子了,其实是有些想要把孩子要回去的,对吗?”
艾米的手指紧张地抚摸着杯子的底边,“我……我只是觉得我是他们的妈妈,应该……在我有能力抚养他们的时候,我应该抚养他们。”
卫未一的心跌进了冰窟,他觉得嗓子有些干,他看着季布,但是季布说,“你说的是对的,那确实是你的责任。豆豆和果果现在还小,但是他们总会长大,总会想要妈妈的。而且子女总是跟亲生母亲在一起更利于成长。”
卫未一说不出话来,他都要哭了,可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艾米可能根本就没做出决定,看她的样子,只是知道自己要抚养孩子长大,这是她该尽的责任,可心里却没有太多她该这么做的情感基础。可是他卫未一不同,他爱那两个孩子,季布也爱他们,艾米要收回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那反而更像是要夺走他跟季布的亲生骨肉一样,而他们不但不能说什么,还要劝着人家夺走。
卫未一扁了嘴,季布知道,搂住了他的腰,在他腿上轻轻拍了拍,仿佛是在安慰他。
卫未一去叫孩子们,谁知小豆包和小苹果又出了状况,他们趁着季布和卫未一不留心,保姆又不在的大好时机,踩着椅子把冰箱里的雪糕偷出来一堆,卫未一进厨房的时候他们正站在桌子上分赃。卫未一说了他们几句,两个都不痛不痒嬉皮笑脸,未一本来心境不好,气得板起脸来,把他们从桌子上一个一个拎下来。两个小仔不懂人心,还发起了脾气,卫未一就要被气哭了,季布才一进门来,两个小的就安静了,摆明了看人下菜碟儿。
艾米真要带他们去游乐场的时候,俩小孩还是没心没肺地很高兴的,卫未一又偷偷告诉艾米带他们去肯德基去吃点东西,可能会赚来不少印象分。
最后他们都走了,卫未一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口,身后只有他的爱人。季布叹了口气,他胸口的难过也很憋闷,而且心疼卫未一,这就又添了一份难过。他担心卫未一在哭,可卫未一转过头来,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冲他一笑,似乎是想让他宽心。可是他看见卫未一的红眼睛,难受地也有些想掉泪了。
“就剩我们了,这样更好。”未一搂住了季布,他真怕季布掉眼泪。他忍住自己的眼泪,吻了季布的嘴唇,“这样更好。今天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本来就像把孩子送出去,然后好好跟你庆祝一天。”
季布搂紧了他的爱人,“未一想去哪?或者想要我提供什么服务?”
“你想去哪?”未一勾着季布的脖子,“从来都是陪我玩,我都不知道季布你想去哪,你不用顾忌我无聊,我会陪你的。你喜欢的,我都会渐渐喜欢的。”
季布搂着他的细腰,最后干脆把他抱了起来,“那你陪我去听一场戏吧,我早就想跟你一起听,只不过以前怕你年纪太小坐不住。”
卫未一缩在季布怀里,忍着心里的委屈,现在他很失落,要他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我现在也很小,也不老。那听什么?”
“听……听昆曲吧。我想跟你听一次《牡丹亭》。”
卫未一抬起头,皱起了小脸,“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又伤心又回忆,你以前是不是跟哪个小情人一起听过?”
季布笑了出来,“不是我。”
“那说给我听。”
“不好听的老故事。”
“说给我听。”
季布给了他的爱人一个吻。
番外下
艾米花了一周时间接送孩子,带着孩子到处去玩,只不过每天晚上都把孩子送回到季布和未一的家里。开始一切都很好,一直到周五的晚上,卫未一闷闷不乐地正在加班,幼儿园阿姨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接孩子。
卫未一愣了一下,电话打给艾米却不断被挂断,他有点恼火,好在两个小仔的幼儿园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他找人替了自己的班,急急忙忙赶到幼儿园,幼儿园里所有的孩子都已经被人接走了,只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起坐在门口的小凳上。见了未一来,立刻变得眼泪汪汪的。
卫未一知道幼儿园两个小时以前就放学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小孩子来说是很漫长的。卫未一蹲下抱孩子的时候,心里很难受,两个孩子被他搂住,立刻呜呜地哭了起来。果果还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不喜欢我们了。”
卫未一心疼得要死,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瞎说。爸爸最喜欢你们了,爸爸来晚了,是爸爸不好。”幼儿园的阿姨把卫未一责备了一顿,卫未一除了被季布骂之外,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骂的时候他特别驯服。
这一天晚上卫未一满肚子都是怒火,连季布都不大敢招惹他,艾米打给他电话让他替她去接孩子的时候,已经是幼儿园放学三个小时以后了。
等到艾米到季布和未一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艾米是过来跟孩子打招呼的,卫未一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九点,你觉得三岁小孩子几点睡觉?他们都已经睡着了。”
艾米愣住了,她这是第二次被卫未一骂,她不得不低下声音跟卫未一解释,“今天我跟公司签约,那个时候正是商谈的关键,我没法去接孩子,也没法接电话。”
卫未一本来正在拿着抹布擦厨房吧台上的水渍,这时候满怀怒气地把手里的抹布用力一丢。
“季布。”艾米转向季布求援。季布没有做声,他一直站在一边沉默地着看卫未一跟艾米吵架。
“不管你有什么事,你怎么能把孩子丢在幼儿园里两个多小时。”卫未一很愤怒。
“小孩子在哪不都是玩吗?”艾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太累了,累得都有点站不住,“晚接他们一会,也会有幼儿园的阿姨照看他们不是吗?会有什么事呢?谁小时候没遇到这种时候呢?”
卫未一的脸涨红了,“凭什么小孩子要受这样的待遇?大人有能力做一切事情,却逼迫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小孩子去忍受,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偶尔几次有什么关系呢,小孩子也得自己学的坚强点,少管他们一些,也许还能早点自立。不不,我不是推卸责任。对不起,未一,我真是没有时间,不是我在给自己找借口。”艾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未一道歉,但是她很累,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坚强?自立?你让两个三岁小孩坚强自立?”卫未一看着艾米,简直觉得她不可理喻,他看了看季布。季布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说话,卫未一一向在他自己坚持的事情上固执得很,他要是认准了的话,一句都不会让人的。
到了最后艾米只能跟他道歉,保证这样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季布耸耸肩,他只是觉得事情有点本末倒置,倒好像未一才是孩子的亲爹,而且艾米被未一教训得也有点晕头转向。
其实季布心里希望能留下孩子,只是他什么也不能说,艾米这一周以来跟孩子相处的很好,孩子很喜欢她,季布觉得那大约是母亲跟孩子间某种看不到的神奇力量在起作用,所以艾米希望周末把孩子带走的时候,他同意了。她也说了,她会经常把孩子送回来,季布点头了,看着卫未一红着眼睛低头正在本子上写注意事项。他不放心艾米带孩子,季布也不放心,不过他至少还知道小孩子适应能力都是很好的,而且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娇弱,但是卫未一很难接受,他几乎跟艾米说了一个通宵要注意什么事,也不管艾米是不是困得死去活来。
未一刚一停顿思索,季布又会补充上,诸如什么,“千万不能像你以前那样快速启车,急刹车,尤其不能开车太快,小孩子受不了。”
未一赶紧又补充上,“不能为了省事就把孩子直接丢在后车座上,要先把幼儿车座固定在车座上,还要把幼儿车座上的安全带给孩子扣好。尤其不能像那些白痴母亲那样把孩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而且还不给他们系安全带。”
艾米一路点头,手中的本子上已经记了厚厚的一堆,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来了,“带孩子是这么琐碎?我真是麻烦你们太多了。”
“我不觉得很麻烦,而且他们还把未一哄得很开心。”季布开了句玩笑,未一皱着眉头踢了他一脚,“再说他们又小又磨人,所以有了他们未一就没有功夫往外边跑,我放了心也松了口气了。而且热闹得很,未一会照顾小孩以后,脾气性格都好了很多,跟外人相处也很温和。”
艾米没有说话,看着未一伸过一只爪子握住了季布的大手。
艾米第二天带着孩子走的时候,孩子很开心,小孩子是惯于没心没肺的。所以卫未一总有一种错觉,他们可以在几天之后就忘记他,季布知道卫未一的感受。季布在床上搂着他的时候,想尽了办法安慰他,“咱们每周都可以去看他们,呃……每三天就去看他们……可能孩子在艾米那里确实好一些。如果你实在难受的受不了,咱们就请艾米在这里跟咱们一起住一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到她有了丈夫的时候。”
卫未一趴在他的胸口笑了,偷偷摸摸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季布,你那么喜欢他们,你现在其实也很难受吧。”
季布慢慢地笑了,抚摸着未一柔软的短发,他趴在自己胸口,在没有孩子的这个静悄悄的晚上,他的胸口因为未一而温暖。他有时候想,爱情发生的时候很短暂,随后是漫长的生活,然而他是幸运的人,他们的爱没有在生活的诅咒里被磨平,而是在那些琐琐碎碎中越来越深沉。他无法离开卫未一,就像卫未一无法离开他,他现在确信没有什么会再让他们分开,不管身边有什么人会离开他,未一永远不会。他在黑暗中紧紧地抱住了未一,深深地呼吸,亲吻。他的怀里拥抱着他的爱人,他的亲人,这里是他的家,他从前从没敢想过的家。这就足够了。
“季布,我昨天对尼玛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过分了?”未一在他的怀里半撒娇地问。
“没有,嗯……只是急了点。”季布慢慢地抚摸着他,“没事,没有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今晚睡不着了吧?”
“嗯。”卫未一低低地回答他,又喃喃地说,“其实这样也好。我真害怕他们将来长大了会问你跟我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爸爸,说不定他们遭人耻笑的时候,还会恨我们。”
季布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十年以前,同性恋被中国的法律定义成流氓罪,是要被拘留的。可今天法律已经修改了,咱们住在一起,就不会有警察来找咱们的麻烦。等到,再过十年,也许大家就能坦然地谈论你爱的是同性还是异性了,虽然只是也许,不过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了,不是吗?但是,你说的也对,如果孩子跟我们在一起,或许真有一天会觉得不好受,或许还会……还会恨我们,但是他们总会长大的,要知道生活从来都不容易,我想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会明白咱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那就够了。足够了。”
卫未一笑着捂住自己的眼睛,“我真喜欢听你说话。”
季布宠溺地吻了吻他,“困了没有?还是说你想不想……”他的手不规矩地抚摸着未一,他翻身把未一压在身下,电话铃声就响了。
卫未一猛地把他推到一边,坐了起来,“是不是尼玛打过来的?”季布的脑袋磕在床头柜上,他“哎哟”了一声,卫未一也没管他,还骑在他身上去拿手机。
等到季布开车带着卫未一到了艾米租住的地方,已经是十二点了,卫未一心急火燎地敲开艾米的房门,一眼就看见那两个心肝宝贝一起趴在床上哭,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怎么的,听起来声音都没多大了,像是小猫在哼哼。
两个小仔平常跟卫未一的时候多,所以总是跟未一更亲些,这时候一看见卫未一就扑了过来,卫未一蹲下身把他们都抱住,两个立刻就哇哇大哭起来,口口声声地哭叫着要回家。豆豆甚至哑着嗓子又开始尖叫,“不要阿姨,要爸爸,要回家。”喊得极为熟练,似乎这几句话已经被他们当成口号喊了许久了。
季布看了一眼艾米,她两眼通红,也带着泪水,他没有办法,硬着心肠纠正两个孩子,“不是阿姨,是妈妈。好孩子都要跟妈妈在一起。”
“不要妈妈,不要妈妈。”豆豆尖着嗓子哭叫着,搂紧了卫未一的脖子,眼泪成串地往下掉,还回头骂季布,“你是坏爸爸,你不要豆豆跟果果了,坏爸爸。”
卫未一红着眼睛看了季布一眼,季布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果果哭着含糊地问未一,“小一爸爸不就是妈妈吗?妈妈是什么?妈妈必须是女生?住在家里的两个大人不就是妈妈和爸爸吗?怎么又会有一个妈妈?是你们骗小孩!你们其实就是不要我们了!果果和豆豆不乖吗?那我们不偷吃冰激凌了,也不玩水枪了,行不行?等我们长大了,一定会给你们买巧克力吃。带我们回家吧,行不行?求求你们了。”
卫未一的眼泪掉了下来,艾米转开头,再也忍不住眼泪。卫未一把两个孩子紧紧搂着,怎么也舍不得再松手,果果都快要把人的心戳碎了。艾米擦掉眼泪,“季布,你跟未一把孩子带回去吧,我实在……实在不知道怎么让他们安静下来。他们从六点钟吃完晚饭就开始吵闹着要……要回家,要爸爸。怎么哄都不行,我怕他们再闹就要哭坏了”
豆豆从卫未一身边走开,跑到季布面前,“爸爸,是不是你要跟小一爸爸泥婚?你亲阿姨了,你是想跟她急昏才让我叫她妈妈是不是?你不要小一爸爸了?你是大坏蛋!我不要后妈,后妈都是狼外婆。”
季布愣住了,一阵尴尬,卫未一也尴尬地看着艾米,也不知道小豆包怎么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季布突然伸手按住儿子的脸细看,“这边脸被谁打了?”
小豆包的小手指直直地指向艾米,“她。”
季布把豆豆抱了起来,脸色阴沉了下来,“你打他干什么?他才三岁,才这么小。再说你怎么能打小孩的脸,你忘记你妈抽你耳光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了吗?”
艾米疲惫地捂住了脸,像是有些歇斯底里了,“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们,怎么哄他们。他们把所有能推倒摔碎的东西都砸掉了,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无法无天,从饭店里就开始这样闹……回来以后也是……大声地尖叫说我是拐卖儿童的,我……”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下去,“我说我是妈妈,他们就吵闹得更厉害,我抱住这个,另一个就跑了,我……还自己打开门锁,开了门就往外跑,说要跑回家,要么就要去找警察,我……”
果果好像也知道艾米在告状,她把小脸贴在未一的脖子上,哭着嘟囔,“我们错了,对不起可以,回家必须。”卫未一把她抱了起来,翻译了一下她的话,“果果说可以跟妈妈道歉。”果果又在他耳边尖叫了一声,“不是那个妈妈。”
“不用道歉,都是我的错。”艾米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好像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求求你们,帮我照顾他们,我根本就没办法让他们好好地生活。”
那天晚上季布跟卫未一没回家,就住在了艾米的家里,两个小孩本来坚决要回家去,可是后来实在累坏里,就在两个人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他们去餐厅吃饭,艾米本来不想去,她怕跟季布和卫未一谈孩子的将来,但是季布非要跟她谈不可。两个小孩子挤在季布和未一的中间坐着,说什么也不肯换地方。
两个小孩很吵,只要季布一跟艾米说话,小豆包就要打岔叫季布给他干这个做那个,最后把季布气笑了,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我没有婚外遇,好不好?拜托你给我一点自由吧。”
小豆包没听懂,就当做没听见,未一看着季布,他都快笑坏了,季布也看了他的爱人微笑。小豆包已经吃饱饭了,有点坐不住,他不再烦季布,自己跑到一边去玩了。
季布一面留神看着小豆包跑到哪里去了,一面说道,“艾米,你知道孩子是什么吗?家庭又是什么呢?我想咱们两个本来都是不大知道的。以前咱们聊天时也说过,那大概意味着责任、负担和压力。但是,我们不是只为了自己活着的,有很多时候,我们都要在给出去之后,才能得到满足,甚至是救赎。付出比得到要好,总是如此;被人牵绊着,也并不都是走不出去,更多的时候其实是走得更稳了,走得稳,才能走得远。”季布说到这里又笑了,举起酒杯,艾米不记得季布什么时候曾经这么爱笑过。“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你也可以说我是唱高调,我现在很满足,满足的人最爱胡言乱语。”
艾米没有回答,果果总是玩弄食物,未一用勺子喂了她一口,她娇纵地吞下食物,还亲了亲卫未一。她说不上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从没被那么依赖过,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已经忘记了相互依赖的温暖,她转开头顺着季布的视线看过去,豆豆钻到大厅中央楼梯的空里,帮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捡起她掉在里面的手机。那个漂亮女生笑着向这个可爱的小男孩道谢,还吻了吻他的额头,她的男朋友在她身后微笑。
豆豆的脸有点红,他向那女生鞠了一躬,“sorry。”艾米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季布笑了起来,就看到豆豆挠了挠脑袋,“啊,不是sorry。”他又重新鞠了一躬,“You're welcome。”
那女生和男朋友都笑了起来,女生问他,你是谁家的宝宝啊,这么可爱。豆豆害羞了,跑回了季布身边,季布笑着向那对情侣招了招手,又把儿子抱到腿上,“行啊你,小豆包,这么小就会搭讪漂亮女生了?还语无伦次了?爸爸怎么教你的?”
小豆包没搭理他,“我要吃那个。”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盘虾,又回头看了看季布的酒杯,“你又喝光了?真没出息。不要喝太多,喝酒太多会惹小一爸爸生气,你忘了?”
“是是,爸爸错了。”季布好脾气地给他夹了虾,“用湿巾擦擦手,给小一爸爸拔一只虾好不好?”
小豆包点头,他会拔虾,他是男子汉,季布爸爸什么都让他做,这很光彩。季布亲了亲他的额头,又问他,“给妈妈也拔一只好不好?她也很爱你。”
小豆包眨了眨眼睛,“爸爸,我忽然不想吃虾了。”
艾米笑了,她有点尴尬,是啊,他们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或许从来都不是。季布说得很对,不付出就没有得到,她连爱都没有付出过,所以并不奢望得到爱。
卫未一大概是觉得艾米的情绪太低落了,就想说点别的,“豆豆是个淘气包,很聪明,反应也很快。我觉得是不是该送他去什么学习班呢?不过他坐不住板凳,季布的意思是没必要跟别的孩子学,人家学什么他也非要学什么。季布偶尔会教他点英语什么的,不过他好像更喜欢跟我们野营钓鱼,英语学的不大好,画画也不喜欢,认字也少,装鱼饵倒是很在行。对了,他还学会游泳了,我不知道他这么玩下去,将来会不会有点像我。你是他的妈妈,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要不要给他报什么学习班?”
艾米摇摇头,她低头笑了。“我没什么发言权。不过,三岁,不用学什么。像我和季布……”她跟季布对望了一眼,“小时候都太痛苦了,他们不用这样。如果豆豆将来能像未一,那很好,我很满足。未一很好。”
果果给了卫未一一个鬼脸,她吃不下去了,爬下凳子,靠在未一的大腿上,似懂非懂地听大人谈话。季布把她的凳子撤掉,挪过去挨着卫未一坐。未一抚摸着果果的头发,“果果喜欢唱歌,喜欢读书,季布教她一点英语,她学得很好,季布说对果果可以顺其自然,她喜欢就让她去学。哦,对了,尼玛,你还记得你唱过的那首歌吗?果果也会唱,而且唱得很好听,果果简直就是小尼玛。”
艾米不知道自己正在看着果果出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为什么总会不知不觉地追随着两个孩子,在她看来,孩子就是孩子,谁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只是孩子。她不记得自己给未一唱过什么歌了,季布低头问果果,“你唱首歌好不好,唱那首你很喜欢的。”
果果点点头,她还靠在未一的大腿上,但是站直了一些,她的嗓音很稚嫩,发音也不大清晰,可是她很会唱歌,那首尼玛在未一病房里曾唱过的歌,又被她轻轻地唱起,“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bluebirds fly Birds fly over the rainbow Why then, oh why can't I?”
艾米呆呆地听着,那小小的孩童唱着她最喜欢的歌,艾米的眼泪流了出来,就像再也止不住了,她不敢看那个高高兴兴唱歌的孩子,她捂住自己的脸,掩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唱的真好,比她小时候唱的还好,那稚嫩的声音宛若天籁,可是她或许都不配听到,不配听到自己女儿的歌声。她是唱给季布和未一的,她唱得很欢乐,因为季布和未一微笑着就在她身边,果果的幸福很浓,并不需要去寻找。艾米看着那小小的歌唱的孩子,也许自己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夺走他们的幸福。
小女孩不唱了,她看到艾米哭了,她用那双和她一模一样却格外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阿姨,你为什么哭呢?是被豆豆欺负的吧。你不要哭,我们就是想跟爸爸们回家,不是故意想欺负你的。”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包面巾纸,“我的史努比面巾纸送给你吧。不要哭了。”
艾米接过了那包色彩斑斓的面巾纸,她的眼泪却好像止不住了,“谢谢你,你是好宝宝,你们两个都是好宝宝。阿姨不会带走你的。那……阿姨也很喜欢你们,能不能常去看看你们?”
小豆包还是很警惕,他要看住季布不要昏外念之类的,不过小苹果很好说话,她点了点头。
艾米哭得不能自已,季布赶紧埋单,不想再被四周的人盯着看了。他们才站起来向外走,有一伙人也从楼上走下来,小豆包向那边瞥了一眼,立刻尖叫着挣脱季布的怀抱,“爷爷,爷爷,这边这边,爷爷。”他飞跑了过去,正跟一帮衣冠楚楚的老头子们谈天的卫援回过头来,“哎哟,这不是我们家豆宝宝吗?你在这儿,你爸爸呢?”
卫援蹲下身,豆豆飞扑过去,被卫援一把抱了起来。也不顾身上西装被豆豆的油手抓得脏兮兮的,在豆豆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亲,卫未一走了过去,他每次见到爸爸都还是有点紧张,这大概是改不了了。艾米看着卫援抱着豆豆,跟卫未一说了什么,卫未一把脑袋低了下去,像是又挨说了,季布却不大紧张,跟着卫援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打了卫未一的脑袋一巴掌,原来他只是在开玩笑,卫未一也低着头笑了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果果也被卫援抱了起来,他一手抱着两个小孩,又忙着叫季布过来认识认识那几个人,艾米不知道他要怎么跟他们介绍季布,会不会说实话,不过那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不是形式,不是外人怎么看,甚至不是血缘和法律,而是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艾米走不进去,她忍不住继续哭着,她恍恍惚惚地知道,青鸟已经来过,而她并没发觉,于是他们就飞走了,幸福跟她擦肩而过,她寻不到了。季布说的没有错,她能做的也许只有付出,她一直追寻的天堂不在墨脱也不在非洲,她永远都在路上,却还以为自己走得不够远,她以为自己不畏路途的艰辛,却不知道难在停留,为了别人而停留。她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在哭,渐渐大哭起来。
卫援在一辆车前停留了一会,跟季布和卫未一说了一会话,然后又亲了亲两个小宝宝,才上车离开。
卫未一挨着季布站着,两个小宝宝的小手都牵在他手里,老爸说让他跟季布这周末回家去一趟,季阿姨会在家,但是千万要带上他们的孩子,人老了,对小孩子没有抗拒能力。卫未一心满意足,季布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了,所以路边形色匆匆的人都没大留心接吻的是两个男人。还有,艾米也同意把孩子继续放在他跟季布的家里了,艾米的生活还会颠沛流离,她觉得不适合带孩子,她希望虽然她已经不在非洲了,但是他们还是愿意继续收留她的孩子,她会常来看孩子,而不是把孩子带走。他回头向艾米招了招手,要她快点过来,他现在觉得一切都会好的,艾米也会好的,时间没有夺走他的一切,他真庆幸卫援把他养大了,真感激他……感激他娶了季布的母亲。回头想想,那个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打动季布他妈妈的啊?可真是好命啊!他们父子真是好命。
季布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指勾着他的手指,指环相碰,他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要辇。”豆豆从底下向上看了一眼。
“是脸。”果果纠正了他的发音,她向艾米阿姨招招手,她现在要回家去吃冰激凌了,她的心情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