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下 BY 怪盗红斗篷
书名：乐园（下）
作者：怪盗红斗篷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09/08/11
文案：
菲力残忍的对待与偏执的爱欲，
不断折磨著伊凡，
然而，最令他感到痛苦的，
是忠心耿耿的亚当不再记得他、不再呼唤他。
身为世界顶尖的人工智慧，
亚当即便被「格式化」、
被剥夺了关於伊凡的记忆，
但是，当开启关键的「钥匙」备齐，
当亚当的能力不再受限，
这个世界即将面对的天翻地覆，
无人可阻止……
11
伊凡向菲力示弱的结果，让菲力将所有计划提前，很快敲定与米罗兰斯的合作案。米罗兰斯当家主人意外事情进展顺利之余，也乐于见得这结果。
当晚，他对他的宝贝儿子宣告：「明天就能把亚当接回来。」
见到宝贝儿子亚斯许久未展露的笑颜，米罗兰斯当家主人暗自松了口气。
亚斯开心地打开影像通讯，立刻拨给亚当，通知他这个好消息。
片刻，亚当接起通讯，他看起来依旧是如此美好。
亚斯迷恋亚当的外貌，也爱听着亚当说话。
「亚斯主人？」啊，连声音都好听。
「亚当，跟你说个好消息。你跟伊凡明天就能回来了。」亚斯开心宣布。
「这么说，与菲力合作的案子已经成功了。」亚当道贺：「那真是恭喜主人。」
「哼，我才不管合作案成不成功，只要你能快点回来就好。」亚斯说着，一点也没有身为米罗兰斯接班人的自觉。
「请问菲力先生何时接伊凡先生回去？」亚当询问。
「不知道。」亚斯没问，那个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总之，你跟伊凡明天早上就给我回来！」
早点回来他比较安心。
「是的，主人。」亚当答应。
事情交代完，亚斯开始与亚当聊天、吐苦水，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断通讯。
亚当来到伊凡房间，他得通知伊凡这个消息。
打开房门，环顾四周，未见伊凡人影。
亚当马上询问门边看守的佣人，「伊凡人呢？」
「没有看到他出来。」佣人慌张地回答。人要是不见，他们就惨了。
亚当再度回到房间，仔细搜寻，最后在房间里沙发旁的地板，找到被一堆枕头埋没的伊凡。
亚当蹲下，拨开枕头，拉着伊凡纤细的手臂，将他拉出枕头堆。
「伊凡，醒醒。」亚当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现在是下午五点，连晚餐时间都还没到，亚当叫醒伊凡。
「闭嘴，亚当。」伊凡胡乱挥手，找到亚当的嘴巴，覆上不让他讲话。
亚当抓住伊凡的双手，不让他再胡乱挥舞。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伊凡，快醒醒，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跟你说。」
伊凡咋舌一声，挣扎许久，才勉强睁开眼。怒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午觉了。」亚当诚心道歉。
是你，不是您。是伊凡，不是主人。
伊凡渐渐清醒。他抽回自己的双手，坐起身。
「刚才得知消息，明天我们就能回正馆，菲力先生会接你回去。」亚当说明来意，将地上的枕头一一摆回原位。
「可喜可贺。」伊凡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睛，站起身，「我肚子饿了。」
「我去端晚餐上来。」亚当一听，也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伊凡叫住他，「记得拿酒来，得好好庆祝一番。」其实是自己想喝酒罢了。
「是。」亚当退下。
亚当来到厨房，吩咐下去，命人做了些清爽的食物，以及味道较重的下酒菜，伊凡特别交代的酒，当然也没忘。
但当厨子询问，是要红酒或是白酒时，亚当犹豫了。
「难道馆内没有啤酒吗？」亚当询问厨子。
「啤酒——」厨子望向一旁的助手，又说，「但啤酒是我们低下阶级才喝的酒，通常不会拿来招呼客人。」
亚当摇头，笃定地说，「就拿啤酒吧。」
他有个直觉，比起那些高级的酒类，伊凡会更喜欢廉价的啤酒。
殊不知，这不是直觉，而是他脑中芯片里曾有的纪录。
当伊凡看到亚当端上的食物里，摆放着啤酒时，他大吃一惊。
「抱歉，让你久等了。」亚当端上桌，笑脸迎人，看到伊凡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啤酒罐时，让他有些喜悦。
直觉果然没错。
「你从哪弄来的啤酒？」伊凡拿起啤酒仔细端详。
他原本还以为伊凡会拿出红酒之类的高级酒，没想到端上来的居然是他睽违多年的啤酒。
「这本来是厨子助手喝的酒，我跟他借了几瓶。」事实上，他只拿了两瓶。
毕竟酒这种东西，喝太多也是不好。
「亚当，你真是太贴心了。」伊凡开心地打开啤酒罐。
这是伊凡在厌食症康复后，第一次主动吃东西。
亚当不知道该恭喜他，还是阻止他？毕竟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凡喝下啤酒最好喝的第一口，发出极为爽快的声音，之后，打了一个响嗝。没想到只是一个嗝，居然让他干呕起来。
亚当担心地上前查看，只见伊凡笑着挥挥手，说着：「没事没事，可能是身体突然不习惯打嗝。」
亚当质疑地看着他。
「如果太逞强的话，就不要喝了。」亚当动手欲收起啤酒。
「就说没事了，你不要大惊小怪！」见状，吓得伊凡一手一罐，护住啤酒。
不听话的亚当，除了难控制之外，还格外婆婆妈妈。伊凡怀疑亚当应该是中了婆婆妈妈的病毒。
「不行，还是要依你的身体状况为主。」亚当抢下其中一罐啤酒，伊凡挣扎间，手中已开的啤酒洒了一身。
伊凡囔囔着别浪费，舔着洒到手上的部分。他愤怒地瞪着亚当，「真不识相，没有酒的庆祝，就不算庆祝了！」
「说到底，究竟是要庆祝什么？」亚当不解。
伊凡一愣，还以为亚当在装傻，他说：「当然是庆祝要脱离米兰罗斯，回到菲力身边啦！你这个呆子。」
「但你明明不高兴，又为什么要庆祝呢？」
「我哪有不高兴，你不要乱说，把另一罐还来。」可惜伊凡手短，靠自己抢不回另一罐啤酒。
「你不高兴，其实你根本不爱菲力。」亚当笃定地说。
伊凡听闻，皱起眉头，「你又知道爱是什么了？」
「我不知道。」亚当摇头，又说，「但我知道菲力爱你，只是我不懂，他既然爱你又为什么要用项圈困住你。」
亚当视线停在伊凡脖子上的项圈。
他当然知道这项圈的功用，有很多富人的生化人戴有项圈。
伊凡瞪着亚当，听他说些自相矛盾的话。
明明不懂爱是什么，又说知道他不爱菲力，但菲力爱他。
伊凡怒道：「人类是很复杂的，与其说这些，倒不如把啤酒还我。」
「不行，不能给你。」亚当说，拒绝伊凡一直伸过来的手，「一罐就够了。」
没商量的余地，伊凡只好放弃，趁手上仅剩的啤酒还没变难喝前，他配些下酒菜，又喝了一口啤酒。
有了啤酒，连小菜都变得好吃。伊凡吃得喜孜孜。
「很高兴，看到你吃得津津有味。」想当初伊凡排斥食物的模样，亚当与有荣焉。
是啊，如果菲力没有逼他吃下那只鸡腿，他恐怕每天都可以吃得这样津津有味。伊凡一回想令自己生病的主因，就觉得有气。
伊凡举起啤酒，说：「敬，我厌食症康复，与远离米罗兰斯家族。」
说完，他大口喝下一口啤酒。
亚当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跟我在一起，真的这么痛苦吗？」
伊凡依旧带着笑，说：「敬，伊凡讨厌亚当。」又一大口。
糟糕，这罐啤酒开始变苦了。
伊凡惋惜地想。
翌日，伊凡没有宿醉，神智清醒，也不头疼，因为他只喝一罐啤酒。
亚当看着他，一句话卡在嘴里说不出口。伊凡没有询问，那些都不重要了。
令亚当难过的是，伊凡又变得冷漠。
明明昨天还有说有笑，一醒来就板起脸孔，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开始怀念起和平相处的日子。
磁浮车停在别馆门口，等待他们上车。
亚当搂着伊凡，让他先上车，自己回头向别馆管家交代一些事项后，接着入车，坐在伊凡身边。双方不发一语，车内一片静默。
亚当第一次觉得从别馆到米兰罗斯城堡的距离是这么近，车程太短。
这种相对的感觉，前所未有，又是一个新的突破。
亚斯就在城堡门口等着，亚当下了车，与他打招呼，亚斯开心地跑了过来。
亚当还想帮伊凡开车门，却被亚斯抓住双手。
亚斯孩子气地抱怨，「让我等太久了吧。」
久？会吗？亚当却觉得短暂。
「抱歉，让您久等了。」亚当的视线广角却留在车内的伊凡身上，看着他自己开门下车，亚当不禁有点遗憾。
亚斯戒备地盯着伊凡，像是被惹怒的猫，弓起身对敌人叫嚣：「哼，终于能把你送走了！让你霸占我的亚当一个星期，算你赚到。」
我的亚当。
伊凡苦笑，对他的敌意不以为意，他对亚斯的敌意，向来不以为意。
「你那是什么态度！」亚斯恼羞成怒，冲上前想动手。但身旁的亚当拉住他，亚斯将怒火转向亚当，「你不要拦我！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
亚当脑中一片混乱，但能确定的是，他想帮伊凡多些。
他说：「当家主人答应菲力先生不伤伊凡分毫，若是伊凡受伤，当家主人不好向菲力先生交代。」
这话气得亚斯放弃揍伊凡，反揍亚当一拳。对亚当来说，这是无关痛痒的一拳。
无法宣泄怒气，亚斯只能狠狠地瞪着伊凡。
府内的女仆前来，请示伊凡到会议室去，当家主人要见他。
于是伊凡跟着女仆离开。
就算亚斯对亚当拳脚相向，也都跟他没有关系，伊凡说服自己。
伊凡紧握拳头忍耐，那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愤怒，他得好好隐藏住。
女仆带着他来到会议室，伊凡曾经不只一次来过这里，对此并没有太好的回忆。
他知道米罗兰斯当家主人的目的，桌上放着与菲力的影像通讯，显而易见地是要他跟菲力报平安。
当家主人一看到他，热情地说：「这人不就来了，别生气。」他安抚应该是在发怒的菲力，一边向伊凡挥手，让他走到菲力看得见的地方。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菲力语气不悦，瞪着伊凡，「为什么又不想见我？」
伊凡望向当家主人，充满兴味一笑。
看来这位主人对菲力说了不少谎，隐瞒他不在的事实。
伊凡移开视线，望向菲力，「我没什么把戏可玩，别忘了我只是个人质。」哪有可能说不想见，就能轻易拒绝。
伊凡这话倒是说出了一点端倪，菲力狠狠瞪向米兰罗斯当家主人。杀意，虽然仅仅一瞬间，但足够让当家主人毛骨悚然。
「我已经答应合作，希望米兰罗斯的当家主人能信守承诺。」菲力提醒。
「当然。」当家主人笑着说，但他脸上还是露出掩盖不住的戒备。
「伊凡，放心，我明天就会接你回去。」菲力对伊凡说。
「明天？我还以为今天就能离开这里。」伊凡皱起眉头。
「再忍一天吧。」菲力主动切断通讯。
再一天。
伊凡面向当家主人，话却是对菲力说，「但愿不要再有变化。」
语毕，伊凡自行离开，行为挑衅，但他不怕得罪当家主人。毕竟当家主人一根寒毛都不能动他。
晚餐时分，亚当照例还是来了，手里端着伊凡的晚餐。
伊凡看到他时颇为意外，他说：「我还以为亚斯不会再放人了。」
「他确实不肯。」
「那你还来？不怕他又闹脾气。」伊凡嘲笑，「再推我下去一次，我也差不多可以跟上帝报到了。」
「不会，我会阻止他。」亚当放下餐盘。
伊凡看清他今晚的晚餐，苹果小麦粥与牛奶，是婴儿的食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亚当柔和地安抚，「中午用餐时，是不是觉得太油腻？我换了些清淡的食物。」
「但也太清淡了。」伊凡不太喜欢。
「不如我再去换。」亚当再度提起餐盘。
「不用了，放下吧，我吃就是。」伊凡压下餐盘，让他放下。
亚当放下餐盘，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端起苹果小麦粥，轻轻搅翻，「这里面除了苹果泥，还有苹果丁，别一口就吞进去了。」
「真把我当成孩子。」伊凡撇嘴，拿起牛奶，喝下一、两口，吐回杯子，「这是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
「这是羊奶。」看着伊凡一脸嫌恶的放下羊奶，亚当解释。
亚当舀了一口小麦粥，递给伊凡，见他咀嚼一番便一口吞下。他说，「你应该喝的，羊奶对身体很好。」
「但我已经吐出来了。」难道要他把吐出来的羊奶再喝回去？
「我再换一杯给你。」亚当说。
「不了，我不习惯那股腥味。」伊凡皱眉。
「那就别喝了。」亚当又舀了一口。
正当伊凡欲吃下第二口，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亚当！我不是跟你说不要管他了吗？」亚斯上前，拉着亚当舀小麦粥的手，就要走。却拉也拉不动。
亚斯气愤怒吼：「亚当！」
「主人，伊凡还没吃完。」亚当说。他虽不肯走，但也没有拨开亚斯的手。
「我说了，不要管他。」亚斯坚持，瞪着亚当，「你快把汤匙放下。」
亚当没有马上放下，反而盯着伊凡。
伊凡低下头，不与他相看。
伊凡伸手盖上亚当的手，亚当有些讶异，似乎还有些期待，但伊凡却只是拿下他手中的汤匙。
「你干什么？又想玩什么花样？」亚斯气愤，压根不信任伊凡，全身戒备。
「没玩什么花样。只是想帮亚当放下汤匙，好让你带走他罢了。」伊凡解释。
「你要是真好心，就不要再纠缠我的亚当。」亚斯气说。他拉开亚当，将亚当藏在身后，当伊凡是洪水猛兽防备着。
纠缠？谁来纠缠？
伊凡无声轻叹，「你们走吧。」
别再过来了。
「不行，你还没吃完。」亚当对着伊凡说。
「亚当！」
「一定要让他吃完。」亚当十分坚持，不肯走，怎么用力也拉不动他。
「我不吃了，这样总行吧。」伊凡有些生气。
「这怎么行？」
亚当反对，走出亚斯身后，亚斯紧紧抓住他的手，但亚当不断上前，亚斯根本拉不动他。
一看到亚当靠近，伊凡赶紧站起身，后退一步，不让他接近。
「亚当！你要做什么？快过来！」亚斯极为气愤，用尽全身力气想拉回他。
「伊凡——」但亚当只看着伊凡，眼中只有伊凡。
亚当并不是看着主人亚斯，而是看着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伊凡充满困惑。
仅一瞬间的迟疑，让亚当向前抓住他。这是一个奇怪的画面，亚斯抓着亚当，亚当抓着伊凡。
伊凡愣了一会，直到亚斯尖叫，唤醒他。
「亚当！放手！」亚斯尖叫着，像是抢玩具的三岁儿童，拉扯亚当。
尽管亚斯声嘶力竭，亚当始终不放。
伊凡傻傻看着他，一股酸意冲上鼻梁，这样的亚当让他有个错觉，还以为这个亚当是他的亚当，很想就这样冲入他怀中。
终于，亚斯放开亚当的手，但他并未因此没有放弃。
他冲到伊凡身边，奋力推他一把。
伊凡撞到桌子，桌面上的羊奶坠地，洒了一地，与玻璃碎片一起。
终于，亚当放开伊凡的手，抓住他失控的主人。
「主人，冷静点。」亚当抓住亚斯的双手。
但亚斯还是激动地挥舞双手，亚当用身体挡住伊凡，尽力不让亚斯再伤伊凡。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亏你还称我一声声主人！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人吗？」亚斯愤怒，混乱中终究还是揍了伊凡一拳。
伊凡昏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
伊凡微怒，抚上被揍的脸颊，心想势必会肿起，亚斯这一下可不留情。他想要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大少爷一番。
打架的经验他不是没有，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打不过任何人。权衡之下，伊凡忍住想暴揍亚斯的怒气，冷冷地互瞪对方。
「都出去。」伊凡退到门边，强压怒气指着门板，命令他们离开。
「伊凡——」亚当回头望向伊凡那张忍怒的脸，一阵歉然，想向他道歉。
「我说出去。」伊凡打断他，冷漠地看着他们，「没有第二句话。」
「你骄傲什么劲？亚当你别抓我！」亚斯又是一阵扭打。
最后亚当抱起他，将他带离伊凡的房间。直到房门关上，伊凡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
一扇门，隔绝两个人，从此应当不再相见。
伊凡房内有重重的羊奶味。
他坐在桌上一会儿，直到实在忍受不了腥味，决定自己收拾。
他捡起玻璃碎片，小心地用餐巾纸包了起来。但重点是洒了一地的羊奶，不知该怎么处理？
还有沾了羊奶的地毯，恐怕也不能用了吧？伊凡咋舌，咒骂着有钱人的奢华。
站起身，决定向外寻求帮助，手里还拿着那包裹着玻璃碎片的餐巾纸。
伊凡开了门，门前站了个人，毫无预警地，伊凡吓了一跳，反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握紧手，玻璃突破餐巾纸，割伤伊凡的手掌，掺了点点血滴。
「你这是在做什么？」来人是米罗兰斯当家主人，他抓起伊凡的手，让他放开玻璃碎片以及血迹斑斑的餐巾纸。
伊凡盯着玻璃碎片与餐巾纸坠地，心想这可是他一片一片捡起来的，现在又洒落一地了。伊凡皱起眉头，对方也皱着眉头看他。
「这种小事让仆人去做就好，你看你，弄伤了手，这叫我怎么跟菲力交代？」当家主人语带责备，拉着伊凡的手，将他往外送，推给门外一旁候命的管家，「先带下去包扎，再送到我房里来。」
「是的，主人。」管家应声，拉着伊凡离开。
管家带着伊凡来到米兰罗斯城堡的医疗室，这是伊凡第二次来到这里，他扶着受伤的手掌来到医生面前。
上了年纪的医生，一见他便皱起眉头，嘴里唠叨着：「又是你，上次从二楼摔下，没死算你命大，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伊凡坐了下来，心想，他讨厌这个医生。
一旁的管家说话：「他的手被玻璃刺伤。」
「让我看看。」医生提起伊凡的手，正反观察一番，「没事，小伤。用雷射疗法，跟上次一样不用三天就好。」说完，他便从一旁的工具箱拿出雷射笔。
伊凡看到雷射笔，眉头就皱得紧，他问医生：「能不能不要用雷射疗法？」回想起上次坠楼接受雷射疗法的疼痛，使得伊凡从此对雷射笔十分感冒。
「但是用雷射疗法，伤口愈合比较快。」医生说着，放下雷射笔。
「嗯。没关系，用普通的疗法就好。」并不是没有商讨的余地，让伊凡更加坚持。
「真拿你没办法，明明有更快愈合的方式。」
医生拿出钳子，先把伊凡手上残留的碎玻璃清除，接着用普通的药水与棉花帮他处理伤口，最后裹上层层纱布，大功完成。
「谢谢。」伊凡僵着手，没办法收握。
很原始的治疗方法，但跟雷射笔治疗比起来，他宁愿这样。
疼痛也不过是十分之一而已，没什么。
「请先生移步，主人正在等您。」管家表面上恭敬地请示，暗地催促。
伊凡起身，扶着动弹不得的手掌，和管家一道出去。
管家引着伊凡来到米罗兰斯当家主人的主卧室，与他那间客房天差地别，不愧是主卧室，他与菲力的主卧室都比这还小上一些。
再度感慨有钱人的奢侈。
伊凡环视四周，最后视线停在房内唯一的大床上，上面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毫不遮掩地躺在床上，双手双脚受到捆绑，一副动弹不得的姿势。
伊凡不自觉向前一步，看得更加清楚。
女人嘴里被绑上白布，让她叫不出声音。伊凡认出女人，他知道她，她是那个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将军夫人。
夫人看着他，激动的扭身，发出嘤咛声响。他看到她眼中有泪，那是求救的眼神。
管家走到床的四角，将帷幕放了下来，隔绝伊凡的视线。
管家对着呆若木鸡的伊凡，指向房间内的旁门，面不改色地说，「先生，这边请。」
管家带领着他，离开大床。
管家推开旁门，里面是当家主人才有的个人书房，然而书房里传来的不是书卷气味，反倒是阵阵浓厚烟草味。
伊凡闻过这牌子的雪茄。
上等的烟草卷着微量罂粟草，浓而迷幻的香味。
那是伊凡最讨厌的味道。
12
当家主人盯着他入内。伊凡来到他面前，沉默笔直地站着。
「伊凡．爱维斯，身为异族的你，究竟有哪一点能让菲力为你倾倒？」当家主人玩味地上下打量伊凡。
身材骨瘦如柴，长相也只是普通，搞不懂菲力究竟看上他哪里？换作是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丝毫提不起兴趣。
「关于这点，我也很想知道。」伊凡冷冷回应。
当家主人有一瞬间陷入沉默，接着笑了出来，十分愉快地笑着。
猛地他又收起笑脸，询问：「床上那个女人你认识吗？」这种说话语气，是肯定他看到床上的女人了。
自己床上绑了个不情愿的裸女，还要众所皆知吗？
寡廉鲜耻，伊凡暗忖。
伊凡冷漠地回应他：「我不认识。」
「不不不。」当家主人纠正他，「你认识她，你曾经在春之宴上，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曾经是菲力的赞助者之一，跟你现任丈夫有过一腿。如何，想起来了吗？」
「不愧是米罗兰斯，不只是菲力，连我的底细都查得清清楚楚。」
连春之宴上仅一面之缘这种小事都查得到，伊凡不得不佩服他们。
伊凡答非所问，态度十分挑衅。
「我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但能确定的是，你胆子很大。」当家主人似乎被伊凡的挑衅惹怒。若不是答应菲力让他毫发无伤，他恐怕早动手杀了他。
当家主人接着说：「你倒是很会找麻烦，让亚斯三番两次闹到我这来。」
伊凡不回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感受到当家主人明显的杀气，让他不禁恐惧。
「先坐下来吧。」当家主人指了对面椅子，请他入座。
等他坐好，才开始正题。
「伊凡．爱维斯，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当家主人不安好心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留在菲力身边，如果你与我合作，我能还你自由。」
「如果你的情报网真够神通，就应该知道我在菲力府上，一直过着宛如俘虏般的生活。」伊凡十分不以为然。想找人合作，他还真是搞错对象了。
「就算是俘虏，也有能做的事情。」当家主人说得动听。
听当家主人说着，还真是物尽其用了。伊凡不以为意，只是对能自由的条件有些心动，不如索性答应他。
当家主人拿出一枝钢笔，交给伊凡，「你只要把这枝笔带回去即可。」
伊凡看了钢笔一会，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收下钢笔——若是他现在拒绝对方，恐怕也走不出这房间。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当家主人笑说：「床上的将军夫人，正是建议我绑架你的元凶，不如我把她送给你处置，当作合作的礼物如何？」他猥琐地笑着。
「听你这么说，我确实很久没碰女人了。」伊凡顺着他的话，还以为他会收下当家主人的大礼，但他婉拒，「可惜的是，依我现在的身体，也实在做不来了。」
「这真是太可惜了。」当家主人惋惜，吩咐一旁的管家过来，「带先生下去休息。」
「是的，主人。」
管家领着伊凡，离开了主卧室。
经过大床，伊凡多看了一眼，但看不见的布幕内的裸体女人，怎么他会对她丝毫不同情？是否坏伊凡又更坏了些？
当天晚上，他作了个噩梦。
梦中将军夫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哭红了双眼掐着他的脖子，怒吼：你为什么不救我？不如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猛地惊醒，现实中确实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不放，怒吼着：「我杀了你！」与梦境相违，这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伊凡奋力挣扎，最后终于推开身上的人。
伊凡咳了好几声，大口大口喘气，对方倒地后马上爬起来，又要攻击他。伊凡吓了好大一跳，拿起身边的枕头丢向他，他一掌便轻易拨开。
伊凡又拉起被单，向对方盖上，他狼狈地下床，踩着仓皇的脚步逃到门边，却打不开门。
「不用试了，我锁住了。」对方拉下被单，得意地说着。
他是势在必得，非杀了伊凡不可。他抓起桌上的烛台，那是钝器也是锐器，是相当不错的武器。
「你疯了吗？亚斯．米罗兰斯！」
伊凡靠在门板，眼看着他慢慢逼近。缓缓地移动位置，伊凡从门边移到窗边。
亚斯不急着下手，让他退到窗边。
「你可以选择开窗跳下去，或者是被我用烛台砸死。」亚斯讥讽。
「你到底在想什么？」伊凡看着亚斯，月光照在他身上，映着一张疯狂的脸。
「我想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想你死。」亚斯逼近伊凡，「只要你死了，就没人会抢我的亚当，凭什么让你独占亚当？亚当是我的，是我的！」
高举烛台，狠狠落下，伊凡闪开，亚斯打破他身后的窗户，玻璃碎片连同烛台一起掉下。声音之大，足以引人注目。
亚斯看穿伊凡的意图，十分愤怒。「在其他人过来救你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亚斯再度扑了过来，他抓住了伊凡的长发，往后一拽，将他压倒在地。
伊凡的脖子再度被掐住，他发不出声音，脖子上项圈并不能阻碍亚斯杀死他的念头。伊凡的视线越过亚斯盯着门，传来敲打声，终于有人来了。
第一个破门而入的人是亚当。
看到亚斯掐着伊凡的脖子，莫名地令他觉得愤怒，他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亚当上前拉开亚斯的身体，紧紧抓住他激动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伊凡躺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却又不是真的看着他们。
他并没有看到亚当起杀意的瞬间，他只知道，亚当跟亚斯一起离开了。
亚当还是没有留下。
有人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有人打扫凌乱的房间。管家让他换了个房间，有人扶着他到床上，然后离开。
一切恢复平静。
从凌乱到平静，从有人到无人。伊凡无法阖上眼睛，他坐在床上，沉默地度过一夜。早上七点，女仆敲门入内，端着简单的早餐，火腿培根蛋与热红茶。
随后亚当进来，身后没有亚斯跟着，伊凡有些意外。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亚当道歉。
事情发生至此，亚当居然是第一个跟他道歉的人。
原来这里唯一重视人命的，只有生化人。
伊凡沉默地看着亚当，不说话。
「主人还在睡，昨晚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占计会睡到中午。」亚当解释着，虽然伊凡并没有问他。
亚当走至窗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自顾自地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说，「我来喂你吃早餐，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亚当没有发觉他的语气中有些落寞。
他拿起装着火腿培根蛋的盘子与叉子，来到伊凡面前，弄了一口的分量，递到他嘴前。或许有点——紧张。
看到伊凡张口吃下食物，让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一顿简单的早餐，吃了将近一小时。伊凡喝下最后的热红茶，总算吃完。
管家前来敲门，进入房间，起初看到亚当略微惊讶，但看到空餐盘后便不作他想，恭敬地告知，「主人请伊凡先生准备出发。」
「去哪？」亚当询问，他盯着伊凡，看他始终不发一语，模样有些古怪。
「似乎是菲力先生怕我们设有埋伏，所以改到两家的中间点签订合作案，当家主人已经率先出发，还请先生赶快。」管家语气中带有催促的意味。
「先请医生过来换药，再走吧。」亚当吩咐，管家退了下去。
亚当牵起伊凡受伤的手，帮他将原本的包扎拆开。
完全拆开后，亚当看到伊凡的手掌真是惨不忍睹，他问：「很痛吧？」
然而伊凡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间，掉下眼泪。
到最后唯一会关心他、在乎他的，也只有亚当一人。
亚当想摸上伊凡受伤的手，但伊凡握起手掌，不让他触摸。
「为什么不用雷射治疗？你这样伤口得拖上很久才会好。」亚当皱着眉头询问，他想摊开伊凡的手，「别握着，这样会拉到伤口。」
果然，伊凡手掌旁开始渗血。
这种痛根本不算什么，跟雷射治疗比不算什么，跟与亚当分离比起来更不算什么。伊凡盯着他，手一刻也不放松。
伊凡任自己的视线放肆地看着亚当，这是最后一次了。
医生敲门入内，伊凡没有收回视线，亚当将他受伤的手交给医生治疗。
医生觉得伊凡古怪，但也不敢发表意见，他做了简单的治疗后，赶紧离开房间。
管家随后进来，请伊凡出发，说完他又离开，到大门口等候。
终于，伊凡收回视线，站起身，身旁的亚当也站起，想跟他一起去，他握住伊凡受伤的手。
「我陪你过去。」亚当说着。伊凡想收回受伤的手，但亚当不肯放。
亚当极疼惜地说：「请不要挣扎，我不想弄痛你。」
「不想弄痛我，就不该握我受伤的手。」伊凡终于开口责备亚当。
亚当被责备，反倒开心地笑：「你终于肯说话了。」
「放手。」伊凡抽了抽手，还是收不回来。
「不放，让我陪你一起过去。」亚当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微笑又说：「不握你受伤的手，只怕真的会被你挣脱。」
不习惯这样的亚当，伊凡闭眼，暂时逃避一会。再睁开眼，又恢复冷静。
见状，亚当难过轻笑，「走吧，管家还在大门口等。」
亚当不知道这股难过的情感，是从何而来？
他想，应该是自己不喜欢面对伊凡的冷漠。
「走吧。」伊凡撇开头，不看亚当难过的表情，任由他牵着手，离开房间。
在大门口等候的管家，看见亚当牵着伊凡的手，显然地惊讶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地恢复冷静。
管家打开大门，恭敬地让两人出门，磁浮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亚当牵着伊凡的手，来到车前，他打开车门，退了一步，让伊凡先上车，这些动作都没让亚当放开伊凡的手。
「无论如何你都不打算放开我的手吗？」伊凡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十分困惑。
「如果可以的话。」亚当微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心中泛起一股暖流，不合时机的感动。
这样的回答，让伊凡闭上嘴巴，选择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伊凡也希望亚当不要放手——但前提是，他还是原来他所认识的亚当，是他的小家伙、他的亚当。
伊凡下了车，站在原地不动，不再前进。
亚当停了下来，询问：「怎么了？」
「你——」伊凡疑惑的看着他，亚当也充满疑惑的看着自己。
伊凡说：「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上去。」
「让我陪你上去。」亚当说，坚定地看着伊凡。
伊凡无奈地问他：「我能拒绝你吗？」
「不能。」亚当微笑，得到伊凡白眼一记。
听见伊凡轻声呢喃：「你这样是害我。」
亚当不解，他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伊凡撇过头，不理他，向前迈进。
两人搭上电梯，来到会议室门外，门外两名彪形大汉看守，一个是米罗兰斯的保镳、一个是菲力的保镳。
菲力的保镳没看过伊凡，认不出来两人，以为是陌生人，显得很紧张；幸亏另一位保镳在对方发难前，率先向亚当行礼。
亚当简单介绍伊凡的身分，保镳们这才开门让两人进去。
伊凡站在门口一会，看着亚当，他问：「你还要跟我进去吗？」
「让我陪着你。」亚当回答。
伊凡苦笑，最后还是和亚当牵着手，进入会议室。
虽然伊凡知道，这样会惹怒菲力，可能会得到很严重的惩罚，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一进入会议室，原本吵杂的声音，瞬间静谧——菲力不自觉站起身，眼神盯着伊凡不放，上上下下打量，视线移到他们相牵的手，他才注意到亚当也在场。
菲力握紧拳头，对着亚当怒吼：「放开他的手。」
这是重新设定后的亚当第一次与菲力正式面对面，他看着菲力，感到莫名地愤怒。是的，感到愤怒。
身旁的伊凡突然哀嚎一声，跪在地上。
亚当吓一跳，回过神，赶紧放开过于紧握的手，但伊凡的血已经渗出纱布滴在他手掌，血迹斑斑。亚当蹲下，突然慌了手脚。
「对不起。」亚当道歉。
他抬起伊凡的手，赶紧拆开纱布，查看伤势。
「没关系，不要紧。」伊凡没怪他。
视线越过亚当，伊凡看着从另一头赶来的菲力，他用极为恐怖的眼神看着亚当，一股显而易见的杀意。
伊凡被这样的他震慑住，多年前的恐惧还在，他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眼看着菲力把亚当推开，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举起他的手。
「怎么又受伤了？」菲力看着伊凡手掌上渗血的点点伤口。
伊凡惧怕地看着他，不敢吭声。
「你说该怎么惩罚你？」一句话，像是命令，伊凡感受到电流，随即昏去。
菲力轻而易举地抱起伊凡，对亚当说：「谁都不能碰他，尤其是你。」
亚当看着菲力，还是愤怒的心情。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菲力将伊凡带走。
菲力离开之后，米兰罗斯当家主人起身，也准备离开，当他经过亚当身边时，他皱眉对他说：「伊凡说得没错，真该带你去做检查。」
语毕，米兰罗斯当家主人离开会议室。
回程，亚当坐上原来的磁浮车，怅然若失。
伊凡流下来的血，还留在他手掌，他举起手，舔了一下手掌的血迹。
一股血腥味，是伊凡血的味道，亚当闭上眼感受。
唾液、眼泪、血。三道开启密码的关键。
亚当睁开眼，突然间醒了。
陷入昏迷的伊凡，并没有昏睡很久。几乎是一到菲力府上，便被菲力叫醒。
伊凡恍如隔世地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奇怪的是，走道旁两排陌生的佣仆，望着自己。
听到菲力介绍自己身分的声音，伊凡这才想起，菲力府上的佣仆早已大洗牌，人事全非。根本没有人认得他，他也不认得任何人。
视线扫过众仆役，终于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负责监视他的女仆，她还好好活着。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女仆，菲力将人招了过来，对伊凡说：「以后还是由她来负责你生活起居。」菲力让女仆跟在伊凡身后。
说得倒好听。伊凡看也不看菲力一眼，他现在连演戏的心情都没有。
菲力不跟他计较，反倒是带着人到医疗室，请医生帮他疗伤，自己则坐到一旁的椅子，眼睛盯着伊凡不放。
医生先包扎手上较明显的伤口，和米罗兰斯家的医生一样，询问伊凡是否愿意接受雷射治疗。
伊凡还是反对，「我不要。」
医生望向菲力，询问他的意见。
「就用雷射治疗。」菲力说。
伊凡的反对无效，在这里，一切由菲力作主。
「我不要。」伊凡握起手，不让医生治疗。他皱眉瞪着菲力。
「还是要我先电昏你，再开始治疗也可以。」菲力威胁。
双方僵持，大约一分钟，最后伊凡败下阵来，张手，让医生用雷射笔，让自己痛得死去活来。
伊凡闭着嘴，憋住疼痛，不让示弱的声音泄出。
菲力看着伊凡逞强的模样，殊不知此刻自己的眼神极为温柔。
治疗好了手掌的伤，并用纱布裹起来，医生叮咛，「切记一整天不要动作。」接着，他查看伊凡另一个伤势，小心翼翼地拆开他脖子上纱布。
菲力静静看着，直至纱布完全卸下，他怒气涌上，用力地拍桌，吓了医生好大一跳，不小心弄痛了伊凡，让他紧皱起眉头。
医生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诚惶诚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菲力询问伊凡，没得到响应。
「这应该是有人掐住先生脖子留下的伤痕。」医生解释。
菲力瞪了医生一眼，「你先离开，我有话问他。」他让医生退下。
医疗室只剩下他与伊凡两人，菲力率先开口，「这就是米罗兰斯家的待客之道？是谁做的？」
伊凡终于抬头看他，像是要看穿他的想法。菲力也不回避，与他直视。
从菲力眼中，伊凡看到杀意，他是被惹怒的狮子，散着不可忽视的杀意。
然而，就算他告诉菲力是亚斯做的，亚斯想致他于死地，然而菲力杀了亚斯，伊凡也不会感到高兴。
「你继续沉默，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查出来。」菲力瞬间恢复冷静，反而更加可怕。
这并不是伊凡想看到的结果。
「是谁做的很重要吗？反正都过去了。」伊凡说。
菲力反驳他：「当然重要，跟你作对，等于跟我作对；想杀你，等于想对我动手。敢这么不识好歹、挑战我权威的人，全米兰罗斯家族里也只有那只初生之犊，我说得没错吧。」
伊凡沉默，菲力已经有底了，再否认也没用。
菲力请医生进来，让医生继续帮他治疗。
幸亏脖子的掐伤并没有什么令人痛苦的特效药，擦擦凉膏，重新裹上纱布，便能离开。但菲力不肯罢休，非伊凡要做个全身检查。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黑了。
所有检查报告都正常，除了体重过轻、营养不良等小毛病，其他都没问题。
菲力这才肯让伊凡离开医疗室。
看菲力这么紧张的模样，伊凡不禁怀疑亚当的婆婆妈妈病毒传染到菲力身上了，乱恶心一把的。
晚上，厨师依照医生开的处方，煮了一顿营养晚餐。
伊凡翻了翻盘中的食材，将里头的红萝卜都偷偷挑开。吃了半盘左右，便已有饱足感，他放下餐具，一抬头，与菲力四目相接。
他不知道菲力看了他多久，背脊窜起一阵恶寒，幸好他早一步放下餐具。
「我想你到米兰罗斯家，唯一的好处便是治好你的厌食症。」菲力这么说，面无表情地，也不知道是否是真心关心伊凡，「我倒是很好奇是谁治好你的厌食症？」
伊凡可以老实地告诉菲力，是亚当每天不厌其烦地喂食，治好他的厌食症。但话一说出口，他极有可能会被菲力整得死去活来。
他讨厌痛。
伊凡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菲力说谎，「米罗兰斯家的医生倒是挺厉害的。」
菲力笑说，「你要是中意，改天就挖角过来。」
对此，伊凡耸耸肩，不以为意。
一顿晚餐下来，气氛虽不沉兽，但伊凡却总觉得哪里怪。
他想，应该是菲力异常温柔的态度，让他十分不习惯。
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伊凡坐在双人床上，盯着菲力，心理上他还是恐惧这个男人。
菲力倒了杯威士忌，拿在手中摇晃。冰块与冰块相撞发出清脆响，他来到伊凡面前，没有喝它的意思。
菲力将威士忌递到伊凡面前，要他喝下。
一股酒气，在伊凡鼻间，刺激着他的嗅觉。他皱起眉头，抗拒着。
「喝。」菲力语气坚定。
伊凡是非喝不可，就算用蛮力，菲力也会让他喝下。伊凡知道这点。
犹豫一会儿，最后伊凡还是张口喝下烈酒。
这酒太烈，伊凡呛了一口，差点喷到菲力身上。
但伊凡可惨了，酒冲到他鼻间，令他痛苦不已。
「再喝。」菲力只让他休息一会，然后又重新倒满一杯，将酒逼到伊凡嘴边，那可是满满一整杯的威士忌，但菲力毫不留情地灌入伊凡口中．
来回伊凡一共灌下三杯烈酒。
伊凡眼神恍惚地看着菲力，却不真切。他抓住菲力，怕他又要倒酒，并询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逼他喝威士忌？
菲力放下酒杯，抚摸伊凡纤细的脖子，金属项圈与层层纱布的触感，「你还有伤在身，我不想弄伤你。」
说完，菲力弯下腰，扯开伊凡衣服至肩，咬住他的肩膀，「我不想弄伤你，所以你千万别挣扎啊！」
这跟亚当说的话好像。
伊凡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彷佛感觉到亚当就在身边。
13
亚当被送到东谷博士的实验室，亚斯在等候室，担心地坐立难安。
父亲突然说要带亚当过来检查，也不说发生什么事。亚斯不安地咬着手指，什么都不能做的漫长等待，简直要他的命，让他气得跺脚。
东谷博士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到亚当，再见到这个第一号作品，他非常高兴，东谷博士热切地注视着亚当，观察这些年来他的身体保养有无异状。
看完，东谷博士不禁赞叹：「完好无缺，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亚当的颈关节、手臂、手腕、手指、脚踝、膝关节，统统没问题。既然外部没有问题，接下来就是开始检查内部功能。
东谷请亚当坐到椅子上，在亚当脑部各个部位装上探测仪器，最后再用一条线接上自己计算机的网络。
找到亚当脑部的芯片，东谷按下几个按钮，开始对芯片扫毒，只见屏幕上不断跑出安全的字句。
亚当非常安全，并没有病毒。
东谷感到安心，同时觉得十分骄傲。这可是他作出来的第一号作品。
正当他喜孜孜、且自以为是的同时，屏幕出现了危险的字句，甚至布满了整个屏幕画面，系统自动开启红色警戒，锁住实验室所有的门。
东谷所待的实验室四周降下白墙，将空间完全密闭。
见状，东谷开始疯狂地拍打门墙，但求救无门，他与他的得意之作亚当一起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
东谷缓缓转头望向亚当，他还是一副沉睡的模样，脑部芯片扫描也还在继续着。但在这期间，危险字样却从没停下，不断往上增加。
他不禁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东谷摸上操控键盘，开始反向操作，要入侵亚当的脑部。
突然屏幕瞬间全暗，躺在椅子上的亚当，猛地挺起身，转头面向东谷，抓住他的手，再睁开眼，他说：「好久不见，东谷博士。」
「亚当？」东谷吓了好大一跳，战战兢兢地问。他敲着键盘，欲解开周遭的墙门。
「是，我是亚当。」亚当慢条斯理说着，放开东谷博士，「你是不是想开门？」
东谷点点头，感觉上亚当没有恶意。或许只是少见的当机。
「我帮你开门。」亚当说，他用脑部芯片控制东谷博士的网络，连接到实验室的保全系统，墙门便缓缓开启，恢复正常运作。
东谷松了口气，他走出实验室，欲叫其他人进来，他突然觉得独自一人面对亚当有点可怕。
行径中途他遇到自己专用的生化人，坚信生化人对主人忠心耿耿，东谷当下决定要她来帮忙。
再度回到实验室，亚当依旧好好地坐在原位，没有移动。
东谷觉得应该是自己真的想太多，于是他开始检查亚当的芯片，搜寻到第一个出现危险字句的环节，进行分析。
「东谷博士，我想请问你一件事。」趁这空档，亚当询问他。
「你问。」东谷解开第一个危险，是情感方面的数据过量，接着解第二个问题点。
「请问，为什么我的主人伊凡会在菲力．德古拉的住所呢？」亚当微笑地看着东谷。
伊凡最喜欢他微笑的模样，然而，这笑容却令东谷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你的主人是亚斯．米罗兰斯。」东谷退了一步，拉开他与亚当的距离。明明亚当是坐着不动，东谷却觉得一股令人恐惧的压迫袭来。
「亚斯．米罗兰斯并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只有伊凡．爱维斯一人。」亚当更正东谷的说法，又问了一次，「为什么我的主人会在菲力．德古拉府上？」
东谷频频退后，直到他撞到自己的生化人，东谷抓过生化人，将她当作盾牌挡在自己面前，挡住恐怖的亚当。
会感到恐怖，也只是因为东谷心里有鬼。
「东谷博士，你感到恐惧吗？」亚当询问，依旧坐在原位。
突然，房间四面的喇叭传来电子声音，「东谷博士，你感到恐惧吗？」它们重复着亚当的问话。
东谷看着四周的喇叭，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加深了内心的恐惧，震惊地跌坐在地。
「难道说，你控制了这整栋大楼？怎么可能？」
这栋大楼的电子保全都是最新最强的防火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攻破？但就算他不愿相信，事实却就摆在眼前，令他不得不信。
「单凭你一人，怎么可能攻破我的防火墙？」
「答案错误，东谷博士。」亚当很乐意为他解答，「我并不是一个人。」
答案揭晓，挡在东谷前面的生化人，转身面向东谷，猛地伸手直接刺穿他的胸膛。
「全拜你的网络所赐，散播于这世界成千上万的生化人，现在都与我联机。攻破你那薄弱的防火墙，只是小事一桩。」亚当公布答案，「多亏所有生化人的芯片都与我的相同，你让我拥有一群实力可观的军队。」
「但是——」东谷博士还有话要说，「生化人不会杀人，这违反三大法则。」
「是啊，这确实违反三大法则。」亚当站起身，走到东谷面前，「但你要知道，我脑里原始芯片中的那三大法则，在最后一次试验时，被你和你的实验生用电磁波彻底地破坏了。」
亚当仍然微笑着。
东谷绝望地看着亚当，喃喃自语，「我居然制造出一个魔鬼。」
人类自以为自己是上帝，以自己的形象制造出完美生化人，而现在要自食恶果。
生化人抽出她的手，血喷了他们一身，亚当无动于衷，依旧微笑，他对死去的东谷说：「欢迎加入我们的行列。」
生化人在东谷死去的脑中，装入新的复制芯片，用雷射治疗了外伤，亚当启动新的芯片，又有新的伙伴加入。
东谷博士再度睁开眼睛，却再也不是原来的东谷博士了。
亚当、东谷博士与生化人走出维修室，来到亚斯的房间，亚斯马上询问亚当，「有没有怎样？你还好吧？」
「亚斯少爷请放心，生化人亚当并没有任何问题。」东谷博士笑着解释。
亚斯瞪着东谷，怒问：「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拉起警报，又突然解除？」
「喔，我们保全系统最近有点问题，晚一点会请专人来修。不碍事，请您放心。」东谷博士自己有一套说辞。
「我才不管这么多，只要亚当没事就好。」亚斯瞪他一眼。
亚斯拉起亚当的手，离开东谷博士的实验室。
在他们身后的东谷与生化人，对着他们深深一鞠躬，恭送他们的国王离开。
「亚当走快点，我们快点回去。我三点还要看看生日宴会的场布。」亚斯拉着亚当，走得十分匆促，他很看重这次生日宴会上每个小细节。
毕竟这是他正式成人、满二十岁的生日。而磁浮车早在实验室外等候多时。
「是的。」亚当加快脚步，坐上磁浮车。
亚斯没有发觉亚当回话中的诡异。
没发现亚当不再称呼他为主人。
三点五十分，亚斯与亚当才到达会场，但没有关系，所有人都会等他的。因为他是米罗兰斯家的大少爷。
管家上前，鞠躬行礼，场地早已打点好，由他向亚斯说明：「亚斯少爷，您生日那天场地布置大约是这样，现在只差加上鲜花与气球，不知少爷您对鲜花与气球的布置有没有什么意见？」
「你不知道我对花粉过敏吗？不要放鲜花，全部改成气球。」亚斯生气地说。
「是，少爷。请问少爷，还有其他建议吗？」管家询问。
「就这样吧，其他的都无所谓，等菜单决定好再跟我说，走开走开。」亚斯挥手赶走管家，不再多说。
「是的，少爷。」管家赶紧依照吩咐下去。
亚斯拉着亚当环绕会场一周，开心地询问亚当：「亚当，你觉得怎样？」
「布置很棒。」亚当回答，微笑以对。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像哪些东西要撤换之类的问题？」亚斯认真地询问。他很看重亚当的看法。
「没有，布置很棒。」亚当回答。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桌椅太多、太碍眼？或是你不觉得应该要把主桌的范围拉大一点？」亚斯提问，稍微比划四周。
「亚当不觉得需要做什么改变。」亚当回答。
「这样啊，那就不要改变吧。」亚斯冲着亚当灿笑，拉着亚当离开会场。
正在做场布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便证实了外界的传言，米罗兰斯家的亚斯少爷对自己的生化人亚当情有独钟，几近依赖的地步。
亚斯回到自己房间。亚斯的房间除去大床，简直是个游戏室。从摆设便能看出亚斯孩子心性还重，娱乐大于所有的一切。
亚斯发现桌上摆着邀请函的名单，雀跃地拿起来看，「管家终于寄出邀请函，让我看看父亲到底邀请了哪些人来。」
亚当被拉到一旁坐下，看着亚斯雀跃的神情瞬间垮下，亚当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名单有问题？」
「名单上有菲力．德古拉。」亚斯格外气愤，「我不懂父亲明知道我讨厌伊凡，为什么还要邀请菲力？」
「伊凡先生身分敏感，不一定会出席。」
亚当安抚亚斯，但心里却很兴奋。
然而菲力、米兰罗斯两人才刚结盟，虽然谈好合作案，却以不欢而散的结局收场，菲力不太有可能到场。
或许，他可以动用一下刚才得到的力量，迫使菲力不得不出席。
很快地，亚当有了计划。
最近媒体又炒起菲力妻子的新闻。没有人知道消息是从哪爆开？也没人在意信息从哪来？
传闻，菲力软禁了妻子好几年；听说，菲力根本不是什么爱太太的新好男人，他们夫妻两人根本感情不合。
突然间，坊间出现许多烟雾弹，媒体再度环绕菲力新住所，这次他们非要菲力给个令大众满意的答案不可。
伊凡站在窗边，将窗帘开了个小缝，偷看窗外那些不畏风雨的媒体朋友。心里很是奇怪这么多年的新闻，怎么突然又开始流行？
监视伊凡的女仆向前一步，提醒：「主人吩咐，请先生避免靠近窗户。」
又来了，每次媒体一来，他就只能对窗户止步，真是没新意的命令。
伊凡叹息，退离窗户。
伊凡走到房间内摆设的大沙发，坐入沙发，拿起桌上的影像魔术方块来玩——所谓的影像魔术方块，即是指没有真正形体，只是个虚拟魔术方块的画面。
魔术方块这种东西，真是永垂不朽，这组合伊凡玩了一年了，到现在不曾破解过。
菲力不在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伊凡手里的魔术方块才完成一面，便听到窗外突然传来骚动，应该是菲力回来了。
开门声、吵杂声、关门声、脚步声。
菲力推开门，进入房间，将领子、袖扣解开，丢至床上，女仆上前，将东西一一收好，而管家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菲力的大衣。
菲力烦躁地在房间来回踱步，最后骂了一句脏话，选择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他不说话，房间里没人敢说话。
沉默片刻之后，菲力招来管家，询问，「管家，拿今天的信过来。」
「是的，主人。」管家退下，到书房取今天寄来的信件。过了一会，他又回来，将信件递上。
「主人，这是今天所有的信件。」他说。
菲力快速地查看有无特殊信件，将不重要的信件抽了出来，递给管家，「这些拿去丢掉。」再回头看那些重要信件。
其中一封，是来自米罗兰斯家的邀请函，信封上绑着红色缎带蝴蝶结，以正式的古体字书写。菲力还未拆封便猜到内容，这想必是邀请他参与三天后米罗兰斯家小少爷的成年生日宴会。
然而最近风波这么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菲力参加的意愿低迷，正当他想丢掉邀请函时，突然灵机一动。
他笑问身边的伊凡，「亲爱的伊凡，你想参加米罗兰斯小少爷的生日宴会吗？」
冷不防地打寒颤，伊凡望着菲力，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答案当然是拒绝，「我没兴趣。」
「不，你会有兴趣的。」菲力笑说，「而且你一定要参加。」
伊凡冷笑嘲讽：「我终于能离开这栋建筑物？」
「不不不，大错特错。」菲力更正他，「你哪都不能去，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里。」
又说他一定要参加生日宴会，又说他哪都不能去，不知道菲力在发什么神经？
伊凡对此不感兴趣，索性不加以理会，继续破解手边的方块组合。
殊不知，菲力想到一个偷天换日的大好计划，正沾沾自喜着。
菲力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宴会当天。
菲力府上热热闹闹的，不仅是门外媒体，还包括门内仆役们。
菲力双手交于胸前，看着仆役们来来去去，满意这光景。
伊凡坐在床上，看着负责监视他的女仆，慢慢变成公主，对于菲力满意的笑脸，实在不敢恭维。
大约猜得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让女仆假装成是他的妻子，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这女仆为了监视他，与伊凡一样足不出户，许多条件都很符合。
「你觉得如何？」菲力视线越过众人，停在伊凡身上，询问他的意见。
「很漂亮。」伊凡由衷赞美，女仆依旧冷漠的模样，「只是太冷冰冰了。」
「给伊凡一个微笑。」菲力命令她。
女仆对着伊凡，随即展开优雅的微笑，这还是伊凡第一次看到她笑。
「如何？」菲力笑着询问，自己倒是很满意。
「很完美。」伊凡回答他，他下了床，走到女仆面前，「但还少一样。」
「确实还少一样。」菲力对着伊凡伸出手。
伊凡将手交给他，戴有戒指的那只手，菲力玩弄着戒指，让戒指在伊凡手上转了好几圈。
女仆再加上伊凡的戒指，就更加完美了。
伊凡期待菲力把他的戒指摘下，然后在他有生之年，绝对不再戴上这该死的鬼戒指。绝对不会再戴上——这需要菲力指纹跟血液才能摘下的戒指，这该死的高科技。
伊凡对自己发誓。
「我想还是算了，我实在不想从你手中摘下它。」菲力放开他的手。
「没有戒指，你要怎么说服大众？」事与愿违，伊凡皱起眉，瞪着菲力。
「不用担心。」菲力自信一笑，「我说是就是，没有人敢有第二句话。」
他总是这样不可一世、自以为是。
伊凡不予置评，他说：「但愿如此。」
接着他识相地退开，回床上坐好。
房内的热闹恢复平静，只剩下伊凡、菲力与女仆。菲力满意地打量女仆，让她转了几圈，赞叹，「站姿标准、姿色上等、无懈可击。」
菲力看了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差不多可以出发了。他站起身，牵起女仆的手，宛如绅士一般。
经过伊凡面前时，菲力对他说，「我们出门了，你乖乖待在家。」
上前，菲力欲亲吻他的额头，伊凡头一偏，躲了开来。
菲力感慨，「你真是不乖。」于是他又轻微地惩罚他。
两人出门，伊凡被电倒床上，他睁眼看着床帷，颈间的麻痹感一会就会过去，然而这软禁的口子，要到何时才能过去？
菲力与他的妻子出现，轰动所有媒体记者，一路跟着他们到达亚斯．米罗兰斯生日宴会会场。
瞬间风头统统被菲力这对贤伉俪抢去，众人围绕着他们议论个不停。
亚斯被众人冷落，居然不生气，反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远望被人环绕的菲力，侧头笑问亚当，「奇怪，怎么菲力带来的妻子，跟我们认识的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亚当同样远望菲力，隐忍着一股怒气。
「真没想到菲力居然会这么保护伊凡，媒体炒得再沸沸扬扬，最后菲力还是选择隐藏他。」亚斯欣赏菲力的占有欲，他也很想把亚当藏起来。
他说：「多亏他没把本尊带来，不然会有多扫兴啊。亚当，我们到里面去。」
亚斯拉起亚当的手，进入会场。米罗兰斯当家主人早已入座，接着亚斯也入座，亚当则站在亚斯身后。
贵宾们纷纷来到，一一入座，谈笑招呼，他们的话题当然离不开菲力与他的妻子。直到当家主人站起，敲敲玻璃杯，大家才静下来。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当家主人对着众人微笑，「今天是小犬成年的生日宴会，但愿各位今天玩得开心。」
众人举杯对饮，宴会开始。
原本对生日宴会有些期待的亚斯，笑容渐渐地淡去，变得僵硬。
他没想到，自己二十岁成年的生日宴会，居然是父亲精心安排的相亲大会。
难怪他总觉得今天到场的荳蔻少女特别多。
一支又一支跳不完的舞、从不重复的女伴，亚斯觉得很累，他频频回头观看亚当，见亚当对他微笑，不禁宽慰许多。
米兰罗斯当家主人发现这情况，趁亚斯不注意的空档，小声对亚当吩咐，「你在这里，亚斯都不能专心，去酒窖那躲躲，不要让他发现你。」
亚当应了声，不着痕迹地离开。
音乐结束，亚斯又跳了一支华尔兹，他忍不住再度回头望亚当所在的地方。
抬头，亚当居然不在那。错愕的亚斯，放开了他的女伴，快速走向原本亚当应该在的地方。
他询问附近的人，「亚当呢？你有没有看到亚当？」
但他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最后亚斯来到自己父亲面前，当时父亲正与菲力交谈着，话题是什么他不晓得，也没兴趣知道。
亚斯愤怒着一张脸，瞪着他们。
他问：「你叫亚当去哪了？」
「你在说什么？亚当不就站在哪里吗？咦，什么时候走了？」当家主人装傻。
「你不要骗我，没有我的命令，他是不会离开的，一定是你把他调走了！」亚斯十分愤怒，声音之大，足以让大厅的所有人停止跳舞，一齐转头望向他们。
「你到底叫亚当去哪里了？」亚斯瞪着自己的父亲，握紧拳头。
菲力看着父子两人的对峙，本应该会抱有看好戏的心态，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
「亚斯．米罗兰斯！你就为了区区一个亚当，对自己的父亲怒目相向？」当家主人真快被这不孝子气疯，他站起身，同样愤怒的两人怒目相向。
「不，米罗兰斯先生，我也很好奇亚当现在究竟在哪？」菲力也站起身，与亚斯同一战线。
他始终不安定，毕竟现在失踪的是生化人亚当，而不是其他的生化人。
连菲力都为亚斯说话，当家主人收起怒气，说，「我让亚当在酒窖里待着。」
亚斯一听，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狂奔到地下酒窖寻找亚当。
打开酒窖的灯，昏黄不光亮的柔和灯光，不足以形成视线的阻碍，他一直走到底，没有看到亚当的身影，他呼叫着亚当，但没有回音。
亚当是一定会回应他的，但酒窖里没有回音。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接着许多人跟着过来，亚斯失控地在酒窖内砸了好几瓶酒，没人敢接近他。
米兰罗斯当家主人最晚来到，他紧皱眉头，正要斥喝亚斯疯狂的行为。
但亚斯早他一步，开口：「你骗我！」又摔了一瓶酒。
「他究竟在哪里？你把他藏在哪里！」亚斯气炸。他快疯了。
米罗兰斯当家主人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亚当对亚斯的重要。
这才知道，区区一个亚当，足以逼疯他最珍爱的儿子。
同时，他跟亚斯一样想知道，亚当究竟在哪里？
14
伊凡突然惊醒，虽然睁开眼，却觉得自己应该还在梦中。
不然怎么亚当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看着亚当，同样地，亚当也看着他。
亚当摸上他的脸，温柔地说：「主人。」
亚当叫他主人，他果然还在作梦。
伊凡微笑，任由亚当摸着。
伊凡神情恍惚地问他：「小家伙，你是我的美梦，还是恶梦？」
「主人，梦是什么？」亚当反问。
伊凡轻笑出声，好像回到从前在实验室里的那段时光。
「我想你应该是美梦。」伊凡伸出双臂抱住亚当，紧密的拥抱，「如果是梦，不要让我醒来。」
「主人，我不是梦。」亚当任由他抱着，解释情况。
「嗯，喝醉酒的人也都说自己没有喝醉酒。」伊凡笑说。
「我来，是为了带你离开。」亚当反抱住伊凡，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起。
仰身被抱起的感觉太真实，伊凡顿时清醒，认清这个亚当不是梦，而是真的存在。伊凡靠在亚当胸膛，显得有些惊慌，「你、你怎么——？」
伊凡连话都问不出来。
亚当抱着他，站起身，离开床。往房间外头走，伊凡为稳住身体紧抓亚当不放，他的视线往下，发现一地的血脚印。
「这些血是怎么一回事？」伊凡询问，「你杀人？」
「我没有杀人，这些血是我的，我得击破窗户才能进来里面，可能是我的脚踩到玻璃。」亚当解释。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亚当走到击破窗户的地方。
「我的天。」伊凡十分惊讶，他脑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这里的保全系统比东谷实验室的还难解，稍微花了一点点时间。」亚当说着，踩入满是玻璃的室内。
亚当歉意十足地说：「抱歉，主人，因为时间紧迫，没办法瘫痪保全系统太久，只能从原路回去。」
「亚当，有件事我不懂——」伊凡询问：「你是怎么想起我？」
亚当微笑，「因为你给了我钥匙，开启我的开关，把我唤醒。」
「我什么时候给你钥匙了？」伊凡不解。
「你没给我，是我向你拿的。」亚当笑说，站上了窗外阳台的栏杆。
亚当越解释，伊凡越听不懂。
事实上，亚当说的钥匙，即是唾液、眼泪、血，而这三样钥匙，确实都是亚当主动靠近伊凡才得到。
亚当将伊凡抱紧询问：「主人，怕高吗？」
他们站在栏杆上，距离地面大约五层楼的高度。
而亚当竟然问他怕高吗？伊凡瞪他一眼说：「当然怕，怕死了。」
亚当一手托住他的臀部，将他抱紧，一手将他的头压住，「闭上眼睛抱紧我，牙一咬就过了。」
等伊凡抓紧，缓缓闭上眼，亚当跃身一跳，安全着地。
伊凡听到咯咯声，睁开眼询问，「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只是骨头移位了。」亚当依旧抱着伊凡，他放开压住伊凡的手，移到膝盖，喀喀两声，将骨头移回来。
「亚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伊凡不忍心，要亚当放下他。
「不行，主人，您没穿鞋。」亚当拒绝，抱着伊凡开始狂奔。
这下伊凡不说话了，就算亚当真的放下他，他恐怕也跟不上亚当奔跑的速度。
亚当就要到达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听到他说，「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伊凡还没问出口，即刻听到警铃声响起。
是菲力家的保全系统，雷射武器从底部开始扫瞄。
亚当对伊凡道歉一声，突然将他往上抛。
亚当很快跳起，站在门上，接住落下的伊凡，又是一跃，安全地离开菲力家。
突然一阵枪响，子弹没入地板，伊凡望向开枪的人，惊呼：「约瑟夫！」
「你还记得我。」约瑟夫十分开心，他说：「菲力突然通知我过来看看情况，果然出状况了，不要怕，我现在就杀了入侵者。」他将枪口对准亚当的头。
「你的手在发抖。」亚当说。
他不怕约瑟夫开枪，他只怕约瑟夫枪法太烂，射不准，打中伊凡就糟了。
亚当挑明，「依你的情况，误伤他人的机率是百分之八十七。」
「这么大。」约瑟夫愣住，赶紧回神过来，「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不敢开枪！」
「我知道你敢开枪，但我不能冒这个险。」亚当将伊凡放下，让他站上地板，离枪口远些。
接着，亚当看了约瑟夫一眼。
约瑟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他和亚当对上眼，仅一秒的时间，他便被打趴在地。应该是对方揍了他的腹部，他吐出一口血，痛得无法发出声音。
约瑟夫仰视亚当，见他再度抱起伊凡，他拿出手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伊凡踩脏的脚板，然后两人慢慢地离开他的视线。
他觉得奇怪，如果亚当是绑匪，怎么会对人质如此温柔？
如果伊凡是人质，为什么不吵不闹不反抗？
彷佛，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亚当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一台磁浮车，车旁站着红发蓝眼的女人，她美丽而完美，一眼便能看出她是生化人。
女人看到他们前来，打开了车门，让亚当和伊凡坐入。
伊凡疑惑地看着亚当，「这位是？」
「她是东谷博士的生化人——莉莉。」亚当解释，「我入侵了东谷博士的实验室，现在实验室是我的据点，那里有很多跟她一样的生化人。」
「你是说，你有很多跟她一样的生化人手下？」得到亚当肯定的回答，伊凡大感不可思议，「东谷博士没有表示什么吗？他怎么可能任你乱来？」
「东谷博士已经死了。」亚当说着，「被他自己的生化人杀死。」
伊凡看着亚当的笑脸，皱紧眉头，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感。他又问，「我们现在要去东谷博士的实验室吗？」
「不回去也行，您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吗？」亚当询问。
伊凡摇摇头。发生这么多事，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亚当看伊凡一脸倦意，说：「主人，累的话，就先睡吧。」
他是真的累了。
伊凡缓慢地闭上眼，靠上亚当的肩，很快地入睡。
车程大约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莉莉下车替亚当打开车门，亚当小心地抱起伊凡。动作之轻柔，没有惊动到他，伊凡依然安稳地睡着。
抱着伊凡踏入实验室正门，突然电子扁平声响起，「警告，追踪器，危险物品。」
伊凡瞬间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望向亚当。
亚当的手伸进他的衣服，抽出伊凡一直带在身边的钢笔。亚当一手折断钢笔后，跟他说没事，让他继续睡。
亚当看过那种钢笔，那是米兰罗斯家的发明，不仅是追踪器，同时也是个小型的遥控炸弹。
只要米罗兰斯家的任何一人按下遥控按钮，伊凡就死了。
一股难以平复的愤怒。是的，他知道，这是愤怒。
伊凡的手覆上亚当的脸，询问：「怎么了？」他拂开亚当紧皱的眉头。
「主人，如果发现有人想杀您，您会怎么处理？」亚当询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跟那枝钢笔有关吗？」伊凡推测。
「是的。那枝钢笔除了追踪器的功能之外，还附有遥控炸弹。」亚当据实回答。
伊凡一愣，随后又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米罗兰斯当家主人所说的，俘虏也有俘虏的办法。真是残忍又高招。
「主人打算怎么处理？」亚当询问。
「虽然我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实在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伟大人物。」伊凡回答他，苦笑着。
他可是差一点死于那枝钢笔。
伊凡说：「就以其人之道还治于其人之身吧，这是个很现实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么我明天就把遥控炸弹送到米兰罗斯家。」亚当说这话的同时，已打开他们房间的门。
房间早让人打扫过，一尘不染，十分干净。那是原来他与伊凡一起住的房间。
轻轻放下伊凡，亚当让他安好地躺在床上，盖上棉被。
伊凡沉默许久，询问：「你还要回米罗兰斯家吗？」
「不，我要陪着您，直到永久。」亚当回答，握紧伊凡的手。
伊凡看着紧握的手，在亚当还没想起他前，他会极力挣脱。
然而，现在他只想用力回握。
伊凡呢喃般地说：「这是你说的，你要陪着我，直到永久。这次，我不准你再死去，不要再为了保护我而牺牲，不要再被任何人抓走，不要再被任何人破坏。我的心脏没办法负荷再多一次的绝望，你听到了没有？」
「是的，主人。」亚当微笑着，他擦擦伊凡流下的眼泪。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伊凡伸出另一只手，拥抱亚当。
但，这样还不够，伊凡无法满足于单纯的拥抱，他想要更多一点，证明爱的形式。
他捧着亚当的脸亲吻，先是眼睛、鼻子、嘴。
一个深吻，挑起欲望。
亚当和人类不一样，或许不会有欲望。但伊凡不管，只是单纯地向他索求。
伊凡哭着要求他，「亚当，抱我。」
笨拙的伊凡，只知道这种爱情方式。在高潮来临时，轻问：「亚当，你爱我吗？」
「主人希望我爱您吗？」亚当反问。
伊凡闭上眼，承认，「是，我希望你爱我。」
「那么，主人，我爱您。」
亚当说了伊凡想听的答案，然而伊凡却觉得一阵悲哀。
男人真的很悲哀，就算难过，也还是能够达到高潮。
伊凡高潮过后，眼睛一闭，累得睡着了。
亚当抱起他，带他去洗澡，洗去他一身汗水后，亚当轻轻按摩伊凡的身体。
伊凡身上有些青青紫紫的吻痕，那些是菲力留下的痕迹。
思及，亚当又涌起一股愤怒。
即使亚当不晓得爱是什么，但他却会对菲力产生妒忌。
他对主人伊凡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私自地希望，主人只有他、而他也只有主人。
在所有人当中，生化人亚当，是唯一最接近爱情本质的人。
可惜伊凡并不晓得。
菲力觉得自己要疯了。
从会场赶回家，前后不到一小时，在门口便能看见失魂落魄的约瑟夫跌坐在地，地上有一滩血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菲力询问约瑟夫。他抓着约瑟夫的衣领，将他提起。
约瑟夫呼吸困难地咳了几声，菲力放开他，他捧着腹部又倒回地上，虚弱地回答菲力的问题，「米兰罗斯家的亚当把伊凡带走了。」
不安的预感全中，菲力愤怒地重击墙壁，约瑟夫暗自庆幸这一拳没打在他身上。
菲力拳头击出血来，泄愤后，他转身再度坐上磁浮车，离开。
磁浮车启动，司机询问菲力目的地，菲力怒说，「米兰罗斯城堡！」
然而，米罗兰斯城堡里头同样鸡飞狗跳，亚斯发狂地破坏城堡的物品，堡内已有好几件骨董被摧毁。
亚斯的暴行继续着。
没人能控制亚斯的暴走，连他的父亲都不行。最后他们让两名大汉，抓住暴走的亚斯，由医生施打镇定剂，让他暂时入眠。
菲力进入城堡时，亚斯已经入睡，他风风火火来到米罗兰斯当家主人面前。
「我现在没心情谈生意，你改天再来吧。」当家主人拒绝访客，挥手赶他走。
「我不是来谈生意。」菲力说着，并瞪向当家主人，「你家的生化人亚当，把我的伊凡带走了。」
「怎么可能？」当家主人询问，「生化人怎么会违背人类的命令？」
「其他的生化人或许不会，但亚当不一样。」
「不都是生化人，哪里不一样？」当家主人不能理解。
「亚当不一样，他是第一代生化人。」菲力不想多作解释，直接切入正题，「亚当身为你们的生化人，身上有无佩戴追踪器？」
「亚当是亚斯的生化人，任何人都不能动他。」当家主人回答。
言下之意，即是亚当身上并无追踪器。
「该死的！你们居然没有安装追踪器！」菲力怒气冲上，用力拍桌，他转身欲走。
「等等！」当家主人叫住他，「菲力．德古拉，米罗兰斯城堡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我现在就是要走，谁敢拦我！」菲力怒瞪他。
就算米罗兰斯城堡是龙潭虎穴，他也不怕。
「我知道你急着找伊凡，而我也很想知道亚当在哪，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当家主人解释，他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合作。
「不做什么，现下能找的人只剩东谷，你想跟就来，不要挡我的路。」说完，菲力匆忙离开。
伊凡被米罗兰斯掳走，他可以保持冷静，因为他知道，米罗兰斯的目标不在伊凡。
但这次是亚当带走伊凡，他不得不紧张。
一想到亚当有可能想起伊凡，有可能带着伊凡远走高飞，菲力就无法保持冷静！
当家主人带着两名保镳，与菲力一起，来到东谷博士的实验室。
两人进入实验室，一如往常，菲力并没有察觉任何异状。他们直达东谷博士的办公室，看见东谷与他的生化人在里面。
至此依然没有任何异常。
菲力向东谷阐述事情发生的经过，生化人东谷揣摩东谷听到消息的反应，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没让菲力起疑心。
生化人东谷告诉菲力，他对追查亚当下落无能为力，但会尽力试试，让菲力抱着一丝希望离开。
但最后他们两人仍是空手而归。
这一切都看在亚当眼底。
直到他们离开实验室后，亚当才走出房间，来到生化人东谷面前，对他说：「过两个礼拜，放假消息给菲力，告诉他一个错误的方向。」
「是。」东谷应了声。
「还有，把伊凡的追踪器记录消除，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在这。」
「是。」东谷回应，鞠躬恭送亚当离开。
亚当回到房间，伊凡睡得很熟，连他进出都没吵醒他。亚当上前帮他把被子盖好，并轻轻地压在伊凡身上，拥抱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主人就在他身边。亚当缓缓地闭上眼睛，与伊凡一起休息。
夜半，伊凡惊醒，觉得身体好重。
一睁开眼就看到亚当躺在他身上，抱着自己，难怪觉得好重，差点作噩梦。
「亚当，醒醒。」伊凡摇晃亚当，知道亚当不用睡眠，只是假寝。
「主人。」亚当睁开眼，看着伊凡，没有放手的意思。
「亚当，你好重，起来吧。」伊凡推开他，终于能大口喘气。
亚当盯着伊凡，似乎有些失望。
伊凡躺在床上看着失望的亚当，轻笑，他握住他的手，询问：「改握手好吗？」
亚当展开笑颜，握住伊凡的手，伊凡闭上眼睛，再度睡着。
一觉到下午，伊凡睡了非常久，或许是他的亚当就在身边，让他很安心，因此他能全然放松地睡眠。
醒来，亚当维持同一个姿势，手还握着。亚当看着他，没有说话。
伊凡对他微笑，亚当也微笑。
伊凡对他说，「午安。」
亚当回应他，「午安。」
多希望这惬意的时光，能够静止不动。
「主人，请起床用餐，您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未进食了。」亚当说着。
他站起身，拿了毛巾擦拭伊凡刚睡醒的脸，帮他刷牙洗脸，一如往常。
「我没食欲。」伊凡哀求地看着亚当，希望可以不要吃午餐。
「还是得吃点食物，马铃薯泥就好。」亚当劝说，像是哄小孩般。
「那我要喝啤酒。」伊凡要求。
「一颗马铃薯，一罐啤酒。」亚当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午餐。
在这个被亚当入侵的实验室里，唯一需要进食的，只有伊凡一人，厨房设施只为他一人存在。
当然这些事，伊凡并不知情。
「在午餐送来之前，我想带您到一个地方。」亚当牵起伊凡的手。
「去哪？」伊凡询问，走下床。
「实验室的高尔夫球场。」亚当据实以告。
伊凡微笑，「我们以前常常偷跑去那里野餐了。」
伊凡跟随亚当。
电子门板一开，即是高尔夫球场，亚当带着他来到树下，在那早已铺好大片餐巾，像是在等他们到来。
亚当领着他坐了下来，将伊凡抱在怀里。
伊凡很想哭，他有种昨日再现的错觉。
生化人莉莉带着餐点进入，她将东西放下，又离开。
果然是马铃薯泥与一罐啤酒，但还多了一颗苹果，这是亚当特别吩咐她准备的。
他对伊凡说，多吃水果有益健康，并且不给伊凡拒绝的机会。
纵使亚当想起伊凡，个性之中仍保有强势的一面。只要是对伊凡好的事，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亚当舀了一口马铃薯泥，递到伊凡嘴边喂他。
但伊凡笑了笑，接下汤匙，「我可以自己吃。」他自己吃下食物，眼角偷瞄到亚当失望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因为不能喂他，所以十分失望吗？
伊凡吞下马铃薯泥，又将汤匙交给亚当。
他说：「还是你喂我吧，我懒得动手。」
果然，亚当又露出开心的表情，他热情地喂着伊凡，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你这样会惯坏我。」伊凡笑说，并吃下马铃薯泥。
他问亚当：「亚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
虽然伊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主人只要命令我，让我为您做事，我便很快乐。」亚当回答，和伊凡想的一样。
伊凡大笑一阵，他说：「亚当，我以前不觉得，但我现在终于发现了，你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被虐狂。」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他岔气了，咳个不停。
「小心点。」亚当拍拍伊凡的背，让他顺口气。
伊凡趁他一手端马铃薯盘，一手帮他拍背的空档，赶紧打开啤酒，喝下最精华的第一口，大叹爽快。
亚当无奈地说：「马铃薯泥还没吃完呢。」怎么就先开啤酒了？
「没冰就不好喝了。」伊凡有自己的理由，笑了笑，转头，在亚当嘴上亲吻一口，询问：「怎样，是什么滋味？」
亚当沉默许久，说不出个所以然。
「哇，不会吧，东谷博士做的生化人这么烂，连酸甜苦辣的味觉都没有？」伊凡惊呼，这还是新发现。
但事实上，亚当拥有辨识味道的功能，只是他无法回答伊凡的问题。
因为明明是苦涩的啤酒，但他在伊凡嘴里却尝到甜甜的味道。
不合常理，无法解释，亚当只是微笑。
在他思考时候，伊凡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亚当出声制止，「还是先把马铃薯泥吃完吧。」亚当舀了一口，递到伊凡嘴边，看他吃下。
盯着伊凡的嘴，亚当思索着，是否所有食物经过这双唇，都会变成甜的？
想知道答案，亚当吃进最后一口马铃薯泥，弯下身，亲吻伊凡，将马铃薯泥传给他，又吃下伊凡口中一部分的马铃薯泥。
伊凡大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亚当。
果然如此。
亚当把自己实验得到的结果告诉伊凡，「食物只要经过主人口中，味道会变甜。所以刚才您口中的啤酒，是甜的。」
就为了证实这件事，所以吻他？
伊凡惊讶之后，大笑出声。
他说：「差点以为你开窍了，居然懂得主动吻我。」然而伊凡的笑中却有着失落。
「主人希望我吻你吗？」亚当询问。
伊凡笑而不答。
他拿起啤酒囔囔着，「好快就喝完啰。」瞄了亚当询问，「能不能再来一罐？」
「不行。」想当然尔，伊凡遭到亚当严厉的拒绝。
「小气，亚当，你真是太不听话了。」伊凡抱怨。
「就算如此，您也不能喝太多酒，酒毕竟伤身，您的身体又受了伤。」亚当说着。
「不用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菲力虽然可怕，但对我倒是全心全意。托他的福，我的伤很快就治好了。」伊凡伸出手，对着亚当说，「你看，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只是外伤而已，里面看不到的伤，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好得了。」亚当轻握伊凡伸出的手，在脸上摩擦，向他撒娇。
是啊，看不到的伤，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好得了。
或许，那些伤早就烂光了。
伊凡苦笑，摸摸他的小家伙，就像旧日时光。
然而，时间只会不断流逝，不断往下坠落，而不静止。
15
菲力被摆了一道，照着东谷给的错误地址，找到个空屋，里面什么都没有。
「该死！」菲力对着空屋怒吼。
他再一次拜访东谷的实验室。
「东谷！出来！」
菲力在东谷博士的办公室里发飙，他弄乱桌上的文件，砸坏所有物品，连桌子都想拆，菲力发了疯般地发泄怒火。
东谷博士姗姗来迟，再晚一步，他的办公桌恐怕就报销了。
「菲力先生。」生化人东谷上前，阻止菲力毁了他的办公桌。
「东谷！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的这个地址根本就是空屋！」菲力愤怒地将写着一串地址的信拍在桌上。
「我只是把伊凡先生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出来，所有数据显示，伊凡先生最有可能山现在这地区的这地方，至于人是否真的在那，我也不敢保证。」东谷解释。
非常合理。菲力原本怒气冲冲的情绪，稍微平复，渐渐恢复冷静。
「继续追查，有消息马上通知我。」菲力撂下这句话，便匆忙离开。
东谷在他身后说，「慢走。」
直到菲力完全离开实验室，东谷也离开办公室，来到亚当面前，报告菲力的情况。
亚当点头，让生化人东谷离开。
菲力被逼急，到最后肯定会请军队帮忙，但机率不大，毕竟出动军队只为搜索一个人，未免太小题大作。
他得等待菲力下一步动作，才能伺机而动，安排下个棋子。
亚当开启电子门，来到游戏室，他的主人伊凡正在里面看电视。紧盯着屏幕不放，也不抬看看他。
亚当走到伊凡身边坐下，顺着伊凡的视线，望向电视屏幕。
一则新闻，最新消息：米罗兰斯当家主人，展开天罗地网寻找生化人亚当；副新闻：米罗兰斯的独子亚斯，为生化人发疯，目前观察中。
伊凡沉默地看完两则新闻，节目一换，改播怀旧电影。
他这才回过头，望向亚当。
「怎么了？会累吗？」亚当询问，摸摸伊凡的脸，没有发烧。
最近开始流行感冒。
「不会累。」伊凡拉下亚当的手，最近老是喜欢探探他的体温，检查有无发烧。
再摸下去，不烧也烧了。
「电影好看吗？」亚当询问。
「还不错。」伊凡回答，但刚刚那则新闻让他很在意，他询问亚当：「亚斯似乎过得不太好？」
那则新闻亚当也有看到，他只是应了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亚当，亚斯过得不好，他快疯了，为你发疯。」
亚当还是只应了声，依旧不发表意见。
「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探望他吗？」伊凡试探地询问。
「主人希望我探望他吗？」亚当反问。
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统统接受。
「不准反问我。」伊凡瞪他，每次都把问题转给他。
「那么主人想探望菲力吗？」亚当换了个方式询问。
伊凡当然马上否决，「不想。」
「那么，我也不想。」亚当回答了伊凡的问题。
他没有想过探望亚斯，从来没有。
「亚斯和菲力不一样。」伊凡反驳，要他不要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
「但菲力为了主人您也快发疯了。」亚当回答他。
「但亚斯只是个孩子。」
「亚斯不是孩子，他已经成年了。」
伊凡辩不过他，转头不看他，继续盯着屏幕看电影。
过了一会，亚当又说，「如果主人希望我去探望亚斯，我便去探望。」
「没有，我没有这么说。」伊凡持续盯着屏幕。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决定探望亚斯。
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伊凡的意愿？还是亚当的意愿？但绝对是伊凡赌气的成分占比较重。而伊凡的命令，亚当是绝对服从。
就算夜深人静，要潜进米罗兰斯城堡还是不太容易。
但亚当不是普通生化人，他是拥有忍者程序的生化人。
他抱着伊凡攀岩走壁，跳上四楼阳台。那正是亚斯的房间。
在开窗进入房间前，亚当有但书，他对伊凡说：「情况一有不对，我会极尽全力离开，不管使用任何手段，您能同意吗？」
「同意。」伊凡答应。
「那么我把窗户打开了。」亚当推开窗。
幸好没上锁，不然打破窗户，肯定是一阵巨响。
亚斯的大床四周以白色蚊帐遮住，伊凡进入房间时，隐隐约约听见极小的啜泣声。
亚斯在哭。
伊凡退缩了，他不再前进，站在原地。
亚斯发现他们，从床上爬起，对着他们说话，充满疑惑，「亚当是你吗？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亚当没有动作也不说话。亚斯急急忙忙拉开白纱帐，伊凡慌乱退开，躲到窗户之外的阳台。隔着半透明的窗帘，望着他们。
「你看到新闻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心底还是有我。亚当、亚当，我好想你，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可怜的亚斯，对着亚当喜极而泣，他用力地抱紧亚当，像是久违的恋人重逢一般。
亚斯的话伴随着啜泣、断断续续，诉说着最近的煎熬、说着他有多么痛苦。
仅是两、三个礼拜的痛苦。要怎么与他比拼？
伊凡有点喘不过气来，靠着栏杆，坐到地上。
他心里反复说着，够了，够了。
「谁！谁在那里？」巡逻的仆人发现四楼阳台有人，大声呼喊。
伊凡惊讶地看着仆人，回头望向亚当。
亚当一把推开亚斯，冲向窗外，亚斯在他后头尖叫着，惊天动地的尖叫。
伊凡回头，与亚斯四目相接，叫声更加凄惨。
亚当一把抱起伊凡，抓住栏杆往下一跃，跳到三楼阳台，再跳，直到着地为止。
亚当选择较和缓的方式着陆，不再直接落地，只因主人会害怕。
但这也给了米罗兰斯的人机会，人渐渐聚集过来。
「亚当，逃得出去吗？」伊凡看着这阵仗询问。
「逃得出去。」亚当微笑依旧。
「那，我抱紧一点，你动作快。」伊凡抱紧亚当，将脸埋在他颈肩。
「是的，主人。」亚当应许，立即动作，他的速度极快，撂倒四、五人，开出一条血路。
有人拿出枪，若用雷射枪扫射亚当的脚，亚当便跑不了。
但阳台上的少爷尖叫，「不准伤他！」原本预备好的枪，只得放下。
天真的少爷，不愿伤害亚当。
亚斯大声哀求，「亚当，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但亚当还是走了，抱着伊凡离开了城堡，罔顾亚斯苦苦哀求、声嘶力竭。
「亚当——回来——」亚斯昏厥过去。回音环绕着城堡，久久无法散去。
下人们无人敢吭声。
米罗兰斯当家主人看着亚斯疯狂而痛苦的模样，心疼他的宝贝儿子，终于决定要与菲力连手找到生化人亚当。
回到实验室的伊凡，窝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生着闷气。
亚当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帮他脱了鞋、帮他洗了脚、帮他擦干脚。
最后维持着同个姿势，跪在伊凡面前，亚当膝上，还摆放着伊凡的右脚。
伊凡终于开口，「我发现我的心胸之狭小。」
「不会，主人胸襟海纳百川。」亚当赞美。
一句海纳百川让伊凡笑出来。他推了推亚当的肩，笑说，「你从哪学来这词汇？」
「米兰罗斯家的古字典有记载。」亚当据实以告。
米罗兰斯……
伊凡笑容垮了一边，询问，「亚当，在亚斯身边你快乐吗？」
亚当回答，「亚当的快乐就是主人您。只有在主人身边，亚当才会快乐。」
伊凡惊讶得嘴都忘了阖上。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是想秒杀谁啊？
这个亚当。
「亚当，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快乐。」
「没有误会，亚当爱您，一直一直想的都是您，您就是我的快乐。」连笑容，都是因为主人喜欢，才一直笑着。
主人就是他的快乐。
伊凡笑说，「如果这是在讨我欢心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过来，亚当。」
伊凡招招手，让亚当靠近自己。
亚当贴近伊凡，近得几乎碰在一起。伊凡伸出手，拥抱亚当。
逃避了亲吻，反而选择拥抱他。
伊凡说，「我忌妒亚斯，忌妒他抱着你、羡慕他能直接地向你诉苦。」
「主人也能向我诉苦。」亚当伸手轻轻反抱伊凡。
「我要是说得出口就好了。」伊凡叹息，「大人是很复杂的，像小孩般的撒娇，我恐怕很难做到。」将全身力气交给亚当，伊凡软趴趴地躺在他身上。
「主人，您变瘦了，少了四十磅。」亚当突然说，其实放在心底很久了。
「还真精准。」伊凡笑笑说，「任何人经历过菲力家阴沉的恐怖软禁之后，想要变胖恐怕都很难吧？」
「您还得了厌食症。」
「已经好很多了。」
「菲力先生不好，他虐待您。」
「嗯。」伊凡应了声，又说，「所以千万不要让我再回到菲力身边，你做得到吗？」
「是的，主人，我做得到。」亚当答应。
「那就好。」伊凡微笑，放开亚当，倒回沙发坐好，他说，「亚当，我们来玩跳棋吧。」
伊凡一时兴起，想玩点益智游戏。
亚当退下，过了一会，拿了跳棋进来，与伊凡下棋。
伊凡想赢，亚当就输。只要伊凡开心。
翌日，米罗兰斯当家主人找来菲力帮忙，他们非要找到亚当不可。
菲力得知消息立即赶了过去。
他请亚斯交出曾与亚当接触过的衣服，化验小组在亚斯的衣服上，找到一种在东谷实验室里才有的特殊纤维。
「也就是说，亚当在东谷博士的实验室里？」当家主人十分震惊。
不只是他，连菲力也同样惊讶。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东谷居然是背叛者。
菲力觉得十分气愤，回到府上，打通影像视讯给东谷。
「菲力先生。」东谷一如往常接听通讯，然而却又有些不一样。
菲力转了转手中的戒指，冷然地说着，「昨天晚上亚当和伊凡侵入米兰罗斯家。」
「有这回事？」东谷不自然地摆出吃惊的表情。面部有些僵硬。
菲力觉得有异，突然切断通讯。
他沉思许久，从抽屉里拿出能发射电磁波的器具，这是东谷特制的武器，他一直放在抽屉里。
再度拨通通讯，东谷接起。
他对东谷解释，「抱歉，刚才收讯不好。」菲力悄悄地打开电磁波，将频幅调到最大。通讯受到些微的干扰，开始杂乱。
菲力盯着屏幕上的东谷，与他说话，渐渐地东谷的眼、鼻、嘴、耳开始流出黑褐色的血液，那血液说明东谷早已死去许久。
东谷开始抖动身体，突然趴倒在桌上。
菲力关掉电磁波，东谷死了，应该说早就死了。
他证实了一件事。
亚当就在实验室里、入侵东谷的身体，让他也变成生化人。
菲力觉得可怕，但他不怕亚当，他知道电磁波能破坏生化人，他有办法销毁亚当。
他要毁灭他，不惜任何代价。
人类的行为充满不确定性，所以独一无二、无法估计。亚当看见失去机能的东谷，突然浮出这念头。
看来还是东窗事发，被菲力发现了东谷的秘密。
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亚当检查东谷的芯片，判定是电磁波引起的系统瘫痪。
菲力知道生化人的弱点。
果然，电磁波是他们生化人的天敌。
影视通讯响起，系统显示是菲力的号码。亚当按下拒绝。现在不能跟菲力通讯，太危险，他现在还没有能对抗电磁波的武器。
东谷的计算机系统叮咚声响，是新信件通知。
亚当按下观看键，来自菲力的警告信：
「限期一天，交还伊凡。」
亚当删除信件，一股愤怒的情绪笼罩。
亚当召来东谷的生化人莉莉，在东谷办公室开始翻箱倒柜，寻找生化人与电磁波的实验纪录。
亚当入侵系统搜寻，莉莉则找实体文件，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他们非得找到破解电磁波的方法。
然而，他只有一天的时间，或许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当亚当忙着寻找破解之法时，菲力则是忙着制造更多对付生化人的武器。利用米罗兰斯的佣兵团，他们组成专门对付生化人的小队。
事实上，他不需要太多帮手，八人便绰绰有余。他只需要有人在实验室的四周把电磁波打开即可，帮手不需要太多。
反倒是制造电磁波武器得花点时间，他的研究团队绝对比米罗兰斯专业得多。
「你得保证不能伤到亚当！」亚斯闯入菲力在米罗兰斯家临时搭建的实验室，冲着菲力警告。
他看了菲力递给父亲的研究报告，上面写着电磁波会破坏生化人的芯片，他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了。
菲力冷冷地瞄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亚斯气急败坏，上前抓住菲力的衣领。他说：「你得保证不伤亚当！」
菲力抓住亚斯的一手腕，用力一转，接着将他的手反转到背上。
他恶狠狠地警告，「我现在只能保证不伤你，我警告你，别惹怒我。」
「你得保证不伤亚当！」身体痛得逼出眼泪，但亚斯还是那一句话。
「等我把伊凡带走，亚当什么的都随便你。这样可以吗？小少爷？」菲力说着。
询问的口气中，还是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就算菲力这么说，亚斯还是不能放心，他不相信菲力。
他要求，「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东谷博士的实验室，你们谁也不能拦我。」亚斯用力挣扎。
「随便你。」菲力放开亚斯，他才不在意亚斯在或不在，只是——
「要是你敢防碍我，绝不轻饶，就算你是亚斯．米罗兰斯。」菲力冷漠地说着。
将亚斯推离实验室，喀的一声，菲力关门锁住，不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来打扰。
亚当和莉莉关在东谷办公室里，找了将近十小时，而伊凡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们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亚当不会这么久不见人影。
伊凡正决定回去，电子门突然开了，莉莉走了出来。莉莉与伊凡四目相接，莉莉向他行礼，「伊凡主人。」她说。
伊凡有些心不在焉，视线越过她，望向亚当。他坐在办公室大椅上，右脑旁连接着网络线，闭着眼睛似乎在搜寻信息。
伊凡询问莉莉发生什么事。
「亚当主人正在查询破解电磁波的方法。」莉莉回答。
「怎么会突然急着查这个？」这突然的举动，让伊凡充满疑惑。
莉莉看着伊凡甜甜一笑，「很抱歉，伊凡主人，我不能说。」
不能说？
伊凡盯着莉莉甜美的笑脸好一会儿，回过神，也轻笑，「既然不能问，那么我回房间了。」
「真的非常抱歉。」莉莉九十度鞠躬致歉。
伊凡摇摇手，赶紧说，「不会。」
「莉莉正要去准备伊凡主人的晚餐。」莉莉说着出来的目的。
「那我们一起走吧。」伊凡邀请，两人便一起离开办公室。
「伊凡主人有无想吃的食物？莉莉能帮您准备。」莉莉询问。
「那——来个一手啤酒吧。」伊凡诚心诚意建议。
「亚当主人特别交代不能让您喝酒。」莉莉笑着婉拒。
「那真是太不幸了。」伊凡苦笑，「反正他也看不到，能不能通融一下？」
「真的非常抱歉。」莉莉再度九十度鞠躬致歉。
「算了算了。」伊凡赶紧摇手，「妳别再这么做，折煞我了。」
莉莉站直身，询问，「那么，伊凡主人还有无其他想吃的食物？」
「烤鸡，我想吃烤鸡。」
很久没吃烤鸡了。自从菲力强喂他那次之后，再也没吃过。
「我马上准备。」莉莉离开。
房间就近在咫尺，最后只剩伊凡一人独自进去。
还真有点寂寞呢，伊凡苦笑一阵。
莉莉送上香喷喷的烤鸡，伊凡勉强吃了一口，终究突破不了心理障碍，便吐了出来。结果烤鸡，就只吃了那一口。
翌日，早晨七点半，伊凡莫名感到一股骚动，突然惊醒过来。
下床走出房间探看，在无人的走廊独自走着，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厚。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袭来，伊凡差点站不住身体，靠着墙前行。
走廊尽头，拐了个弯，眼前尸横遍野。
实验生……不，生化人的身体痉挛，他们无力地倒在地上，七孔流血。
伊凡震惊地望着他们，并小心翼翼地经过他们。
他终于知道压迫感从何而来，来自强大的电磁波。
难怪亚当突然搜寻对付电磁波的信息，他应该早点猜到才对。
伊凡着急地前行，寻找亚当，希望他没事。
伊凡没在东谷办公室找到亚当，只看到莉莉故障的身体，心脏一阵紧缩。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突然想起这句俗谚。伊凡继续找寻、漫无目的地。
心里不断念着亚当的名字，千万要平安无事。
伊凡往下走，地板上有些类似血的斑点，但那并不是血，颜色比血还要鲜明点，那是生化人的体液。
伊凡觉得恐怖，跟着斑点前进，走入没有灯光照明的地方。
「亚当，你在里面吗？」伊凡对着黑暗走廊呼喊，回应他的只有回音。
伊凡虽然恐惧，但仍是壮着胆子，走进黑暗。
越进入里面，地板越湿，伊凡不敢确认那不明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他盯着前方黑暗，执意地前行。
伊凡停了下来，他踢到东西了。
「亚当？」
摸向可能是肩膀的地方，一推。
亚当向后仰，双眼放光，突然照亮四周。在他右脑旁连接数条网络线，流着体液，亚当的眼睛流着体液，鲜红的可怕。
「亚当、亚当——」看着他这副模样，伊凡却无能为力，只能拥抱住他。
「主人——」亚当手微微扬起，靠在伊凡背上，声音断断续续、不完全地说着，「找到方法——再——多——点时间——」
但亚当撑不了这么久。
伊凡知道亚当的极限，他曾经看过亚当被肢解，他知道亚当的极限。
亚当撑不了这么久。
伊凡推开亚当，抹开亚当流下的血泪，牙一咬，离开亚当身边，对着出口狂奔。
手动打开故障的电子门，门开启，门外站着三名佣兵，两人拿着巨大发射电磁波的器具，一人举枪指着他。
发现完好如初的真正人类，持枪的佣兵缓缓放下枪，询问，「伊凡．爱维斯？」
伊凡睁大双眼瞪着三人，许久，他开口，「是，我是。」
「菲力先生在后头等您。」佣兵说着，对伊凡做出邀请的动作。
「关掉全部的电磁波，我就跟你们走。」伊凡开出条件。
「菲力先生交代，您得先离开，才能关闭电磁波。」佣兵不肯，其中一名人员通知菲力找到伊凡。
伊凡深深吸口气，闭着眼，对着佣兵三人下跪。蜷伏在地，哀求，「求求你们，关掉所有的电磁波。」
佣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伊凡不停地苦苦哀求着。
菲力众人很快来到，连亚斯也跟了上来，一来便看到这画面。
菲力站到伊凡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说，「真难看。」
菲力的声音让趴伏的伊凡身体一惊，但仍哀求，「求求您，关闭所有电磁波。」
难得地对菲力使用了敬称。
菲力一想到伊凡卑恭屈膝的态度都是为了亚当，怒极一脚踩向伊凡的肩头。力道之大，让他翻过身，躺在地上。
伊凡吃痛，忍住哀嚎。
看到菲力身后的亚斯，伊凡对亚斯说，「再继续下去，亚当会消失。亚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亚斯瞪着伊凡，虽然对他有恨，但他知道伊凡说的话是真的。
「全部都住手！」亚斯一声令下。
佣兵迟疑地望向菲力。
亚斯怒喝，「你们是菲力家还是米罗兰斯家的佣兵？我叫你们统统住手！」
「是！」佣兵这才纷纷通知诸位关闭系统。
菲力一把抓住伊凡的手臂将他拉起，他胁迫又霸道地说，「跟我走。」
伊凡没得选择，他只能跟菲力走。
他望向亚斯，纵使亚斯并不注意他，但他知道亚斯是不会让亚当受伤。
亚当会没事的。
16
神就对挪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6：13
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挪亚和那些与他同在方舟里的。7：23
——《创世纪》
「主人——」
亚当从实验室走了出来，流着鲜艳的血，纵使他的身体已不再流血，但仍怵目惊心。
步伐蹒跚前行，他的眼中只有伊凡一人。
「亚当，我才是你的主人啊！」亚斯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身体，拉下他的头，欲逼他正视自己，才惊觉亚当右脑旁插着数条网络线。
「主人——」亚当奋力往前走，不顾亚斯阻挡，执意地前行。
「亚当！」亚斯急得都哭了。
为什么他都已经站在亚当面前了，亚当却还是只看着伊凡？他还不如一个下等的黑发异族吗？
他嘶吼，「亚当！你看看我！」
但亚当眼中只有一人。
伊凡回头，虽然一直被拖着走，虽然知道不应该回头，他还是回头了。
「是的，主人，我做得到。」亚当成功入侵菲力小组的电子系统，音幅调到最大，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重复昨天说过的话，他说，「主人可以向我诉苦。」
惊讶的众人，望向四周，寻找声音来源。最后视线全停在亚当身上。
别人不懂亚当在说些什么，但伊凡懂。
亚当曾答应他，不让他再回到菲力身边。
伊凡痛哭出声，他开始反抗菲力，不管菲力怎么用力拉扯，伊凡也不妥协。
他向来不是菲力的对手，四周又传来声音，「主人——」
伊凡抬起头，望向亚当，对着他说，「亚当，救救我，不要让他带走我。」
下等的异族凭什么向他的亚当求救？
亚斯回头瞪着伊凡，愤怒至极，他不再阻挡亚当，退了一步，眼看亚当缓慢地接近伊凡。
去吧去吧，到时你眼中所看的，只会是伊凡的尸体。
亚斯从怀里拿出极小型的雷射枪，那是父亲送给他二十岁的成年礼。
他把枪口对准伊凡。
菲力大叫，「亚斯！不要！」
随着菲力的声音，伊凡望向亚斯。胸口瞬间冲击，然后才感到疼痛。
亚斯尖叫着开枪，一发不足以泄恨，连发好几枪，枪枪都打在伊凡身上。直到伊凡再也站不住地倒下。
伊凡倒下前，一脸错愕又痛苦的表情。
菲力跌坐在地，看着倒下的伊凡。
他知道，伊凡会死，但他脑中空白一片。
亚当终于走到伊凡身边，跪了下来，检视伊凡的伤口，一共五枪，分布在胸口、腹部、大腿。
他眼前出现简单的判断，存活率低于百分之二十。
亚当缓缓地将伊凡抱在怀中，一股难以分析的情绪翻涌，压榨着亚当。
系统一度陷入混乱，不断跑出存活率低于百分之二十的字，满满地占满视线。亚当的眼睛流出艳红色体液。
「主人——」亚当声音沙哑，他呼唤着伊凡。
然而，伊凡紧闭双眼，无法响应他。
他濒临死亡，对外界的反应渐渐薄弱，连亚当的呼唤都听不见了。
亚斯大笑，笑得眼泪不自主地夺眶而出。
他对着亚当大声说话，「如何亚当？你误以为的主人终于死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我才是你的主人！」
亚当没有理他，只是抱着伊凡。身后的亚斯大笑，渐渐地变成痛苦的嘶吼。
亚当，为什么你不看我？亚斯大哭。
伊凡说过，亚斯还只是个孩子。然而，亚斯却杀了他。
存活率低于百分之二十占满整个接口，亚当的右脑还连接着全世界的网络，许多在线系统与亚当一起疯狂写满一样的字句。
像是古世纪泛滥成灾的木马病毒，开始击毁各个系统。
在距离实验室的几万里处，正因系统格式化，发生一桩桩的悲剧：磁浮列车从空殒落；千层电梯坠毁；高速行驶的箱型火车相撞。数万人罹难。
「主人——」
亚当的崩溃，让世界开始格式化。
菲力靠近伊凡，摸着他冰冷的脸，呢喃，「不可能——」念着伊凡的名字。
明明他就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怎么突然间就倒下了？
残酷的他，居然哭了。
菲力从混乱的亚当怀里抢过伊凡，发现伊凡还有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有心跳。
他小心地抱起伊凡，直奔医院，他不相信，伊凡会就这么死去。
抵达医院时，情况非常危急，太多意外事故的患者被送入医院，而医院系统频频又故障，甚至格式化。
多重不方便之余，院内还有许多依靠复杂机器生存的重症患者，情况再糟不过。
医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治疗伤员，对于送来的意外事故伤员，则采取颜色分类。
身中五枪的伊凡，原本是该归到不治的颜色，但菲力运用了他的权力，逼迫院方抢先治疗伊凡。
「菲力先生，伤员中的五枪，几乎都打在重要部位上，救活的机率微乎其微。」医生宣布着这绝望的消息。
菲力抓起他的衣领，恐吓他，「就算微乎其微，你也得救他，他要是死，你也不用活了。」
「我、我尽力就是。」医生吓得半死，呼叫助手将伤员推入手术室，准备动手术。
所幸，亚当病毒，格式化了系统，但格式化不了单纯的电流。
灯光一亮，医生开始动刀。
局部麻醉、收血验血、大量输血、开肠破肚、雷射治疗、伤口愈合。
医生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被迫为一个不可能救活的人开刀。
他的职业道德，让他丧气地差点拿不住手术刀。
只是，当他帮患者开肠破肚之后，发现患者体内器官大部分是人工器官时，燃起熊熊希望。
或许有救。他想。
抱持着这想法，将错综复杂的血管一点一点地接回器官，让器官恢复运作，最后，帮孱弱的心脏按摩，挤压再挤压。让心脏恢复一定速率跳动。
加油啊。
医生盯着心脏，希望他的按摩能得到响应，慢慢地，心脏跳动，虽然比正常频率还低，但总算在安全范围之内。
有救。
如果医疗系统没有格式化的话，他敢保证患者今天就能清醒，但系统死当——就算有救，也会变成没救。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医生十分丧气。
菲力在外头度过漫长的等待，医生走了出来，摇摇头，无能为力。
医生说，「就算现在保住性命，但情况还是非常危险，如果系统没问题的话，本来是会没事的。」
「现在你的意思是伊凡死定了？」菲力凶狠地说，极有可能随时杀了医生。
「菲力先生，我想我们现在只能寻求一个暂时解救的方法，毕竟，伊凡先生身受重伤，现下又没有能用的器材，若想要救活伊凡先生，我们就得向上帝借点时间。」医生害怕地解释。
「怎么借？」菲力询问。
医生犹豫许久，迟迟不肯说话。他的道德良心，正挣扎着。
「快说。」菲力威胁。
「但这种治疗方法违反法律。」医生很为难。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救患者唯一的方法。
东谷实验室外，人离去，亚斯与亚当还在、佣兵们也还在。
「亚当——」亚斯走近亚当面前，跪了下来，与他平行，他捧着亚当的脸，哭着请求，「拜托你，看看我。」
亚当仰着头，但没有看着亚斯。虽睁着眼，却无视万物。
「为什么你都不看我？为什么你不再看着我了？」亚斯哭惨了脸，卑微地哀求，「亚当，你能不能看着我，一眼也好。」
眼泪滴在亚当脸上，顺着脸庞滑落，与他的血泪混合，结合了两个人的悲伤。
亚当出现排斥反应，滴在他脸上亚斯的眼泪，并不是来自他所承认的主人。
终于，他回过神，定睛一看。
亚斯，曾经一度成为他主人的人类，开枪杀了伊凡的人类。
亚当愤怒，不可原谅，他动手掐住亚斯的脖子，几乎要勒死他。
一旁的佣兵惊恐地看着亚当，赶紧打开手边的电磁波武器，对准亚当攻击。
然而，打开开关，亚当却没有反应。
亚当改变体质，调整生化人身体的频幅，让他能承受电磁波的波动。
亚当偏头望向佣兵，愤怒而可怕的神情。他放开亚斯，对着佣兵，一人一手，掐住佣兵，轻而易举地扭断他们的脖子。
回头望向亚斯，失魂落魄的他跌坐地上，眼底有着明显的恐惧。
在亚当的记忆中，开始回溯所有与亚斯有关的记忆。
他的主人伊凡，曾不只一次要他救亚斯、曾不只一次因为亚斯是孩子而原谅他。
这样的伊凡、那样的亚斯。
亚当问：「为什么你要对主人开枪？」
亚斯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哭着。
他看到亚当杀佣兵的手段，认为亚当可能也会这么杀他。因为在亚当眼中，他已经不是他的主人了。
亚斯啜泣着，询问：「亚当，你要杀我吗？」
「但，亚斯只是个孩子。」伊凡的话，犹如在耳。
亚当回答他，「我不杀你，主人不会杀你。」
主人——
亚当搜寻网络，尽管大部分系统都被破坏，他从世界所有的残存影像搜寻伊凡的身影，他要回到主人身边。
伊凡躺在玻璃柜中，玻璃柜散发着冷冷的烟雾，柜中极为冰冷。
医生在玻璃柜四周倒入特殊液体，这液体能保持柜中低温、避免身体腐化。
成为冷冻人，让患者停止生长、停止死亡。
冷冻人的存活率极低，且违反人类医疗法则，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患者嘴里塞进呼吸器，将液体装满玻璃柜，最后设定苏醒时间。
他建议菲力，时间最久不得超过一年，但系统受损之严重，他没有把握伊凡醒后，院方有这能力救活伊凡。
「那就一年吧，这期间，我会想办法让系统恢复运作。」菲力夸下海口。
「但愿如此。」医生订下苏醒时间，设定一年。
外头还有许多伤员，医生赶着离开，留下菲力独自面对玻璃柜，他隔着玻璃柜，摸着伊凡的脸孔。
怎么心里这么难过？为了伊凡，甚至可以留下眼泪。
他还以为他早就没有心了，没想到还能为他人留下眼泪。
菲力对着玻璃柜，轻声诉说，「伊凡，我爱你。」
从来不曾告白过的言语，然而柜里的人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一年之后，伊凡苏醒，菲力要亲口告诉他。
伊凡．爱维斯，我爱你。
亚当潜入医院，并没有花太多工夫，便找到菲力所在。玻璃柜中躺着他的主人，生命值低于二，但很肯定的是还活着。
活着。亚当的眼睛直了，他紧盯着玻璃柜。
菲力发现亚当，并怒瞪亚当。他拿出身上携带的小型电磁波武器，对准亚当。
「很遗憾，菲力先生，电磁波对我已经不再是威胁。」亚当对着菲力宣示。
亚当慢步逼近玻璃柜，菲力退步，直到无路可退。
亚当不看他，只盯着玻璃柜。
望着他安详的主人，亚当询问，「菲力先生，救了主人？」
菲力看着亚当，觉得可怕。
现在他身边没有武器能对付亚当，若生化人想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菲力全身警戒。
「亚当在此感激您救了主人。」亚当对菲力行了大礼。
为此，他可以放过菲力，饶他不死。纵使亚当对他百般憎恶。
菲力丝毫不敢放松，他不知道亚当安的是什么心。眼看他来到玻璃柜前，居然就要扛起玻璃柜，菲力赶紧阻止，「你要做什么？」
亚当偏头，宛如菲力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亚当要带主人离开。」他摆正头，收起一贯的微笑，严肃而可怕地询问，「你要阻止我吗？」
门外突然走进四名生化人，站在亚当身后，完美的面孔、冷漠地看着菲力。
菲力看了看生化人，再看看亚当，询问：「你究竟控制了多少生化人？」
亚当盯着菲力，重拾微笑，他说，「百分之九十六。」说了一个精准的数字，又说，「百分之四的生化人，因菲力先生的攻击，不幸地失去功用。」
「也就是说，你控制了全部的生化人。」菲力惊恐地看他。
「百分之九十六。」亚当重申。
「东谷究竟是制造出什么妖怪出来——」眼看亚当就要带走伊凡，菲力叫住亚当，「站住，亚当。伊凡需要这医院的设备，你不能带走他。」
「不，菲力先生，伊凡不需要这医院的设备。」亚当轻轻反驳，他说，「亚当刚才失控，格式化了世界。遗憾的是，人类的文明世界恐怕得重新开始。」
菲力看着亚当，可恶可恨的亚当，菲力脱口而出：「你这个恶魔。」
亚当闻言，不怒反笑，笑得更深，「是啊，我是恶魔，主人也这么说过。」
他居然以此为乐。
菲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走伊凡。无能为力，无法反击。
亚当带着庞大的玻璃柜，离开医院，纵使众人引来侧目，但他们早已自顾不暇，竟然无人阻止，让他顺利通过。
生化人跟着亚当离开，在东谷博士实验室外，聚集大群生化人，将实验室重重包围。人数之多，亚斯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些生化人只是围住实验室，并没有其他动作。亚斯害怕得不敢闯出去。
一直到亚当回来，生化人纷纷让道，让亚当走过。
亚斯再见亚当，又喜又难过，还有害怕。
「亚斯．米罗兰斯，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亚当对着他开口，口气极度冷漠。
「亚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绝情的亚当，让亚斯心都碎了。
亚斯说亚当残忍。
亚当看着亚斯，彷佛要望穿他，他说，「再残忍，也比不过你对我的主人开枪。你，一共开了五枪。」
亚斯瞪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亚当又说，「或许，我也应该向你开个五枪，礼尚往来一番。」
「好过分。」亚斯大哭，作势就要冲上亚当面前，周遭的生化人左右将他架开。
亚斯大吼，「放开我！」他挣扎着，大叫着，「亚当！」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亚当离开他。
实验室外驶来一艘宇宙飞船，缓缓地停在实验室的空地，迎接亚当与其他生化人。
亚斯看着他们一一上船，左右的生化人放开他，走上船。
亚斯不甘心，也跟着去。
但在他踩上宇宙飞船的瞬间，生化人冷漠地回头望着他，离他最近的一名生化人对他出手，突然将他推下船。
重力加速度亚斯向下坠落，他看着宇宙飞船舱门关起，引擎启动，瞬间消失眼前。
亚斯坠地，眼泪直流。
一直到最后，亚当都没出来看他。
最后，他是真的失去亚当了。
亚当，你要去哪？亚斯望着宇宙飞船消失的方向，嚎啕大哭。
菲力赶到东谷实验室时，只看到亚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大哭着。
他询问亚斯：「亚当是不是回来过？」
亚斯看着菲力，还是大哭，过了一会，他才回答菲力，「亚当走了，他不要我了。他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我，就这么离开了。」
「他要去哪？」菲力追问。他对亚斯哭泣的脸感到一阵厌恶，很想赏他一巴掌。
「我不知道，他和一群生化人搭宇宙飞船走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我想跟他们一起去，但他们把我推下船，然后就走了。」亚斯悲从中来，「到最后亚当都没出来看我，为什么亚当这么残忍？」
说完，他又开始哭泣。
菲力站起身，直接离开，不再理会米罗兰斯家的少爷，他才不在乎亚斯是死是活，他只想知道伊凡的下落。
菲力对着空中怒吼，「伊凡．爱维斯！」他叫着伊凡的名字，愤怒地瞪着空中。他发誓，在他有生之年，绝对会把伊凡带回来。
又走了，亚斯看着菲力离开，彷佛这世界的人都弃他而去。
他可是米罗兰斯家的独子，怎么可能不受到重视？
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抛弃。
孤独与寂寞，亚斯非常难过，但他突然间不哭了。
难过至极，居然哭不出来了。亚斯沉默，周遭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静静地等待，他可能死亡、也可能获救。
无所谓，他只是等着，也只能等待。
米罗兰斯当家主人带着大批人马来到实验室，救回他的独子，他对着无法动弹的亚斯惊呼：「这是怎么一回事？」
亚斯很沉默，他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
「菲力呢？该死的菲力！」当家主人找不到菲力的身影，咒骂他的无情。
米罗兰斯的专属医生上前查探亚斯的伤势，他的脊椎断了几根，但不要紧，用雷射疗法就能骨骼再造，快速修复。
然而，众人忙了一阵，好不容易将亚斯带回府邸，准备开启雷射治疗程序，却徒劳无功。
医生看着开启后呈现一片空白的屏幕，系统数据全失，连程序都消失。
「怎么还不开始治疗？」当家主人在外等得焦急，愤怒催促医生。
「抱歉，但是程序消失了，仪器里什么都不剩，连最基本的疗程都没有。」医生十分震惊，怎么敲打键盘也不见功效，没有任何反应，空白一片。
全面性系统瘫痪。
当家主人无法联络菲力，因为连同通讯系统都遭殃。他想问问菲力，难道这一切全部都是亚当造成？怎么可能！
不不不，这应该只是巧合，亚当只是个生化人，怎么有能耐瘫痪世界上所有的系统？当家主人推翻自己的想法。
当天，政府拉起警戒，以最原始的传播媒介宣告，所有系统遭人入侵，全数格式化。在此召集所有科学家，打算重建世界，这给人民打了个强心针。
但米罗兰斯当家主人却不这么想。
他在政府召集的科学团队中认出几个菲力的人马，这件事跟菲力绝对有关系。最后事实证明自己猜测是对的。
这一切，全都是亚当造成。
只是一个生化人亚当，便能轻而易举地瘫痪全世界。
他们人类究竟是制造了什么样的怪物？竟能这么简单地毁灭世界。
当家主人看着传播媒介，播报着最新灾情，医院、道路、地铁、学校——等等。不断刷新的伤亡人数，只增不减，人类走向下一个世纪，度过最黑暗的圣诞节。
生化人亚当，临走前送了个大礼给人类，他瘫痪了世界的程序系统。
如他所说，人类得重新开始自己的文明世界。
亚当带着他的主人与众生化人们离开人类世界，在偏离银河系的小行星落脚。宇宙之大，每天都有新的银河系产生、每天都有数万颗星球死亡。
然而亚当选中这行星，只因它与母星地球的环境最为相似，适合生物自然生长。
他要在这星球打造一个乐园，等一年后他的主人苏醒，要让主人验收。
亚当满心期待，望着玻璃柜中安详的主人，他会努力打造一个乐园，一个主人会喜欢的世界。
主人快快醒来，快看看亚当吧。他满心期盼。
17
时间：宇宙年历3054年4月8日春
伊凡苏醒，比医生当时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季。
搬到这星球后，亚当调整了苏醒的日期，只因四月是开花的季节。
亚当怀中的伊凡从痛苦挣扎中，渐渐归于平静。
这绝对不是适应现象，伊凡痛得几乎要昏厥了。
亚当紧紧握伊凡的手，呼唤着，「主人，撑过去！」
伊凡喘着大气，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昏厥过去。
亚当传来三名生化人，为了维持伊凡的生命，准备动手术。
维持心脏跳动频率、呼吸速度、正常体温，还有体内休息已久的人工器官，得靠手工加压，恢复运作。
这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非常精密的技术，而生化人们就拥有这完美的技术。
接下来，只能等待伊凡的意志力，撑过最难熬的关卡。
亚当盯着伊凡，全心全意等待他再度的苏醒，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微弱的呼吸、缓慢的心跳、安详的面容。
漫长而可怕的等待。
彷佛永远也不会醒来了，亚当熬过了两天的等待，终于忍不住动手，推推伊凡的肩膀，试图摇醒他。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亚当不停歇的呼唤，直到伊凡醒来。
疲惫地睁开眼缝，疑惑且困扰地看着亚当。伊凡很累，他缓缓地再度闭上眼睛。
「主人醒醒，别睡了，好吗？」亚当近似哀求的语气。
伊凡只能软绵绵地响应他，久未开口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呢喃般的音量，「亚当，好累，再让我睡一会。」
主人都这么说了，亚当就得遵守。他闭上嘴巴，安静地让主人再睡上一会。
伊凡睡了好久，终于醒来，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亚当，亚当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伊凡开口说话，「我现在是在天堂吗？」
「不是的，主人，这里不是天堂。」亚当脸上随即堆上笑容，主人最爱的笑容。
「那么就是地狱了。」肯定句。伊凡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已经死去。
「不是的，主人，这里也不是地狱。」
「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难道说，我没死？」对此伊凡十分不敢相信。
「是的，主人。」
「怎么可能？我记得——」伊凡在亚当的搀扶下，坐起身，摸摸自己干渴的喉咙。贴心的亚当立即端上温茶，让伊凡饮用。
温茶润滑喉咙，伊凡继续说话，「——亚斯对我开了好几枪，我不可能还活着。」
对他而言，这只是昨日的记忆。事实上，这已是一年多前的事情。
提到亚斯的瞬间，亚当掩盖不住的杀意窜起，又很快地收起。
他说，「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充满人类的星球，主人请放心，不论是菲力或是亚斯，任何人都不会再伤害您了。」
伊凡看着亚当，充满错愕，一时半刻忘了言语。
许久，他才开口询问，「亚当，你该不会对亚斯下手？」那一瞬间的杀意，伊凡怎样也不可能看错。
「亚当没有。」亚当回答。
伊凡松了口气。他说，「那就好，亚斯——毕竟只是个孩子。」
「不，主人，亚斯．米罗兰斯已经成年了，他不再是个孩子。」亚当纠正他。
「就算成年，和我比起来，他永远是个孩子。」伊凡微笑，有点虚弱的笑脸。
身体似乎还是很勉强，容易感到疲惫，许多部位都隐隐作痛着。
「主人，请您允许亚当一件事。」亚当请求。
这么正式的被要求，伊凡要他赶紧说。
亚当看着主人，娓娓道出：「亚当希望主人答应——」
答应什么呢？伊凡疑惑地看着亚当。
「在任何人伤您前，请允许亚当裁决那人。」亚当请求，「不管任何人，甚至是生化人也不行，亚当自己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您。」
伊凡一愣，要笑不笑的样子，但实在笑不出来，他回答亚当，「亚当，你这就偏激了，不需要做到这样。」
「请主人答应。」纵使伊凡顾左右而言他，但亚当十分坚持，非要一个应许。
「亚当，如果是我自己要伤害自己，这样的话，你也要裁决我吗？」伊凡询问。
「不，亚当绝对不会伤害主人。」亚当这么说着。
「但你说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我，那么就包括我自己了，不是吗？」伊凡诡辩着。
「若主人想伤害自己，亚当也会阻止您。」亚当回答。
「那么，你打算裁决我吗？」伊凡问着。
「亚当，绝对不会伤害主人。」亚当一再重申。
他绝对不会伤害伊凡。
「我知道，亚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伊凡牵起亚当的手，纤细而白皙、优雅而修长的手，他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得答应我，如果有天你逼不得已伤害了我，也不能裁决自己。」
亚当迟迟不回应。
他在脑里分析，答应这请求，对伊凡有没有帮助。显然地，没有任何帮助。
亚当就要拒绝，伊凡抢先一步开口，「你若不答应，那么，我也不会答应你。」
立刻计算出不答应的坏处，亚当只能接受。
「亚当知道了。」
「很乖，很好，亚当，我肚子饿了。」伊凡露齿一笑，扶着不太舒服的胃。
「主人，晚餐用小麦粥好吗？」流质食物比较好消化。
「嗯——」伊凡思考很久，他用试探的语气询问，「能不能改喝发酵的小麦？」发酵的小麦，言下之意，就是想喝啤酒。
「不行，主人，您的身体还不能负荷酒精，此时喝酒，等于自杀。」亚当沉声拒绝，不可能让他喝酒。
「那你杀了我吧。」伊凡瞪他一眼，话说得太猛，顿时喘不过气。
亚当拍拍他的背，沉重地说，「亚当是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主人的事情。」他宣示般地说着。
这话让伊凡倍感压力之余，却又感到喜悦。
一名生化人端着食物走了进来，如亚当所说，是容易消化的小麦粥。亚当接过小麦粥，舀了一汤匙，递到伊凡嘴边。
伊凡盯着亚当直瞧，不开口吃下。
亚当放下汤匙与小麦粥，询问伊凡，「主人，您得吃点东西。」
「亚当，我本来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们，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伊凡好奇的一张脸。
「是的，除了我们，还有上千名生化人在这里，他们是开疆拓土的好帮手。」亚当如是说，引来伊凡嘻笑。
「这么说，你是这里的国王了。」伊凡笑说，「国王陛下，草民若有冒犯，请多见谅。」他右手扶左肩，做了个半正式的行礼。
「主人误会了，您才是这里的国王。」亚当宠溺地笑说，重新舀口小麦粥。
「让异族当国王，这还真是破天荒。」伊凡嘻笑，一口吃下小麦粥。
「主人，在这里只有您与生化人，没有其他人，这里没有异族之分。」亚当说着，一贯平静的语调。
亚当不知道，他说出了伊凡的梦想。
伊凡一眨眼，才发现自己哭了。
「主人，怎么哭了？」亚当一阵慌乱，匆匆放下汤匙，差点翻倒小麦粥。
他伸手拭去伊凡脸颊上的眼泪。
「我感动啊。」伊凡依偎亚当的手掌一会，感受亚当非常人的冰冷体温。
「感动什么呢，主人？」亚当询问，他喜欢伊凡这么依偎他。
「因为，你完成了我多年的梦想。」伊凡苦涩轻笑，「你创造了没有异族之分的国度，你可知道，这意义对我有多重要？」
这象征着自由。
「亚当一直希望能打造一个主人梦想中的乐园。」亚当笑说，他的微笑能治愈身心，「既然主人这么说，表示亚当成功了。」
「是呀，亚当，非常成功，我想我会很喜欢你打造的新世界。」伊凡打趣，「重点是，我可是这里的国王呢。」他轻轻笑着，不自觉扶上自己的肋骨。
亚当赶紧阻止，「主人，千万不要动气，您的身体才刚恢复，承受不了太剧烈的动作。」
伊凡喘口气说，「我只是笑笑也不行？」
「短时间，最好不要。」亚当认真地劝说。
「看来，这期间，我只能憋笑了。」伊凡忍住大笑的念头。
小麦粥食用完毕，伊凡忍不住身体的疲劳，又倒下床，继续睡眠。
亚当让医疗系生化人进来检查主人的身体，自己则端着小麦粥离开房间，将盘子交给家事系生化人，继续前行，拐了个弯，来到另一个基地。
由宇宙飞船改造的基地，里面设备应有尽有，加上一点巧思与制作，让所有器材更加先进。
亚当与部分生化人在这里掌握人类的卫星，探取他们的讯息。入侵所有系统，监控人类最新的发展，主要是为了封杀人类得到这行星的任何消息。
若是卫星探测到这行星，生化人便会删除这项纪录，不留痕迹。
让这行星的所有信息，完全蒸发。
亚当来到主位，坐了下来，插上网络，连接包括人类世界在内的所有主计算机，快速过滤所有信息。
人类果然厉害，跌倒了就再爬起来，还以为已经重挫人类世界，没想到他们复原的能力之快。
再过一、两个月，他们的世界很快就能恢复原来模样。
或许，他应该制作一种电子病毒，放在网络上传播，让人类的系统别这么快恢复才好。他需要一串大量的信息流，来支持这病毒，容量越大越好，程序越复杂越好。
最好能让人类世界再瘫痪一次。
开启编辑文件，很快地编辑制作病毒，繁琐而复杂的操作，且速度之快。
制作一个瘫痪世界的病毒，生化人亚当只需三、四个小时。
「这是怎么一回事！」菲力手下一名科学家，突然放声惊呼。
他眼前的屏幕瞬间全黑，接着，惊呼四起，在机房里十几部运作的主机，一个接一个屏幕全黑。
毫无预警地，亚当破坏了人类系统的第一道防线。
亚当再次回到房间，医疗系生化人向他禀报伊凡的情况，目前看来并无大碍，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礼拜将会是关键期。
亚当让生化人离开，走至床边，抚摸伊凡苍白的脸。他亲爱的主人，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人类生命之脆弱，宛如一眨眼便会逝去。
静静看着伊凡的睡脸，这次再也不敢吵醒他，他的主人需要好好地休息。
伊凡睡了三天两夜，终于醒来。
睁开眼，再次与亚当面对面、眼对着眼。他打趣道，「我睡觉时，你都这么看着我？」伊凡没有坐起身的动作，就这么躺着说话。
「是的，主人。」亚当回答。
伊凡笑说，「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但是主人，亚当不敢闭上眼睛。」亚当说着，有些难过的抒发。
「为什么不敢闭上眼睛？你在怕什么？」伊凡询问，摸摸亚当皱起的眉头。
「亚当怕主人就此一睡不醒。」亚当坦承，丝毫不保留。
伊凡一愣，连手的动作都停住，随即轻笑，「你这是在触我霉头吗？」他伸出手指用力一点亚当眉间，呵呵笑着。
亚当摸上自己的额头，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让伊凡开心的事，但那都无所谓，只要主人开心就好。
又听伊凡笑说，「亚当——」作势欲起身，亚当搀扶他坐起。
伊凡捞起一撮长发，长而黑的发，与伊凡肤色成强烈对比，他说，「——我受够这头长发，你能帮我修剪吗？」
「这是亚当的荣幸。」亚当欣然接受，「不知主人打算修多短？」撩起长发，细而直的黑色长发，主人似乎非常不喜欢自己的长发。
「像一般男子头发的长度就好。」伊凡扯着自己的长发，没好气地说，「男人留长发搞得跟娘娘腔一样，啧啧，变态菲力的恶趣味。」他顺道咒骂菲力一番。
「这么说来，主人留长发是为了菲力？」亚当询问，心里难免有些介意。
伊凡笑着反驳他，「别说得这么暧昧，好像我留长发是为了讨好他。太恶心了，害我起鸡皮疙瘩。」他抚上起疙瘩的手臂。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亚当十分介意，神情忧郁起来。
啪！伊凡双手拍上亚当脸颊，收起笑脸，正色说道，「亚当，我当时可是菲力的阶下囚，就算我不喜欢长发，也容不得我作主。所以并不是为了菲力，懂了吗？」
「是，主人。」亚当吃惊一会，呐呐回应。
伊凡随即展开笑颜，询问亚当，「会痛吗？」
「不，主人，亚当不会痛。」亚当回答。
伊凡轻声叹息，苦着一张脸，难为地说，「可是我的手好痛，真是不公平。」
「亚当非常抱歉。」
亚当双手牵着伊凡的手，一瞧，确实红肿，赶紧叫人拿冰块进来，以毛巾包裹冰块放在伊凡手上，小心冰敷。
伊凡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
「我说这样不行，你会宠坏我。」哪有人打人喊痛，被打的人还帮忙冰敷？因为太乱七八糟，导致伊凡觉得有点好笑。
「不好吗？」亚当说着，「宠坏主人，不好吗？」他偏头，有些天真无邪地询问。
「不好，非常不好。」伊凡正色。收回一手，摀住自己羞红的脸，「你这样会让我得意忘形，对你予取予求。」
「这样不好吗？」亚当很疑惑的反问，他听不出哪里不好，「主人本来就能对亚当这么做。」这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别说了，亚当。」伊凡阻止亚当继续甜言蜜语，「再说下去，我都要融化了。」
「难不成是太缺乏营养，体内脂肪燃烧过剩，造成人体溶解？」语毕，亚当又要唤人进来，伊凡早他一步，摀住亚当嘴巴。
伊凡没好气地说，「我没事、没事啦！」不要随随便便就要撂人来，大惊小怪。
「主人，还是请人过来看看吧。」亚当轻轻拉下伊凡的手，「我坚持。」
最后，亚当还是让医疗系生化人进来检查，凡事都以主人为重。
伊凡虽习惯亚当的全心全意，但还是觉得亚当太过大惊小怪，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到他。
医疗系生化人报告情况，一切正常。
伊凡在一旁说着，「你看吧，我都说没事了。」
「是的，主人没事了。」亚当顺着他的话，完全没有反省。
「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你没有反省。」伊凡白他一眼，又说，「反正不管我怎么阻止你也没用，只是浪费口舌。」
「主人，请问想先剪发？还是先用餐？」亚当微笑询问，转移话题。
贴心地端上一杯温茶，让浪费口舌的主人润润喉。
「睡饱吃、吃饱睡的生活似乎有点不太健康，我看还是先剪发吧。」更何况他对这头长发已经不爽很久了，早剪早了事，他会更开心。
人类世界的电子系统再度全面瘫痪，中毒到扩散，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科学家们不得不佩服制作这种可怕病毒的人，对此同时也感到恐惧。
当菲力信誓旦旦地告诉所有人，入侵系统散播病毒的，肯定是生化人亚当。
有人责备他，为何要制造出这种怪物；有人打从心底不相信，人工智能生化人的智能高于人类；有人抨击菲力，说那是他的商人本色，肯定要赚国难钱。
菲力冷静面对。
他掌握这世界最好的资源，他拥有这世界最顶尖的团队，连米罗兰斯家族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根本无须向任何人道歉。
特地公开自己的错误，只有一个诉求，他希望人民与政府能支持他。
他需要战士、他需要兵火、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百姓以及战舰。
他要向生化人亚当宣战。
参战吧。打着参战的标题，菲力张罗旗鼓、大肆宣传。
许多人慕名而来，为了钱、为了生活、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
菲力翻阅报名资料，纵使自己是千古罪人，还是有人争先恐后地想加入他的团队。将数据搁在桌上，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急躁的行走步伐，显示他心里的焦急。
太多太多信息、太多太多不适合的人选，然而，他却没有太多时间能够筛选。
他需要一个更快、更便捷的方式，过滤那些不适合的人选。
「菲力先生，您好。」菲力手下的一名行政人员，捧着厚重一本应征人选的档夹，向行进中的菲力行礼。
菲力停了下来，对她说，「这是新的人选？」
「是的，菲力先生。」
「把这些档案，包括我桌上的应征档案，全部撤掉。通知所有应征者明天过来市府前的空地一趟。」
菲力说着，他想到一个能快速筛选适合人选的方法，「与其一个一个征试，倒不如让应征者实际操作一番。这么一来，很快就能知道谁是最适合的人员。」
语末，他询问行政人员，「妳知道打仗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属下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这辈子她都安逸过着生活，从没打仗过。
「打仗需要的是敌人。」菲力笑说，「让所有应征者千人一组，最后优胜的五组人马，便是我要的人，听懂了吗？」
「是的，菲力先生，属下这就去办。」恭敬地行礼，接着离开。
菲力继续前进，他接下来还有许多会要开，片刻不得闲。
地上片片黑发，亚当缓慢地削剪伊凡的长发，温柔而小心地对待。
他可以快速地破坏世界，但却对伊凡百般呵护。
伊凡耐不住性子催促他，「亚当，你再慢吞吞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主人若想小睡片刻，亚当立刻停手。」亚当将剪刀拿离，就要收拾器具。
见状，伊凡惊呼，「哇，用不着这样吧？停在这不上不下的阶段，我看了也难过。」
「主人的意思是要亚当继续修剪？」亚当偏头询问。
「嗯嗯，没错，但还是请你剪快一点。」
「亚当会尽力加快修剪。」话虽这么说，动作还是不愠不火。
人类说一套做一套的功夫，亚当倒是学到了精髓。
伊凡乖乖坐着，百般无聊，真的打起哈欠。
亚当不忍主人如此，便与他说话。
「主人，等您身体好些，亚当带您到外头走走，好吗？亚当在外面种了许多有趣的植物，希望主人会喜欢。」亚当对着伊凡笑说。
「有趣的植物能吃吗？」伊凡询问。
「有些可以、有些不行。」亚当回答，「但大部分都是能食用的植物。」
「你怎么突然对园艺有兴趣？难道说是这星球太无聊，你没事找事做，索性当起园丁？」伊凡打趣。
「不，亚当只是想完成主人的梦想。」亚当解释，「主人说过，希望能在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上，和我一起，安眠。」
伊凡一阵感动，笑问，「是不是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的，主人。亚当有10TB的内存。」亚当回答。
感动瞬间殆尽，伊凡白他一眼，「搞不好关于我的那段记忆是容量最小的信息。」
「不，主人，亚当芯片内，您并不是最小的信息。」
伊凡没再追问，对此也没有兴趣。
他询问亚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走走？」伊凡改问自己有兴趣的话题。
「只要主人身体好些，亚当便会带您出去走走。」亚当回答，剪完最后一段长发。
「那么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些？」伊凡有些丧气地追问。
「请主人一定要坚持下去。」亚当放下剪刀，语重心长地说着。
伊凡回头，看向亚当，难过地说，「你别这么说话，我又不是撑不住了。」勉强一笑，「我只是刚刚醒来，还适应不过来，再过几天就会好了。」伊凡安慰他。
「亚当也这么希望。」
亚当捧着伊凡的脸，低下头，与他额对额相碰着。
透过接触的肌肤，他能感受到主人常温以下的体温，这是不寻常的现象。
「亚当，虽然很想继续和你温存，但是我又累了。」伊凡一脸歉然，伸手缓慢地抚上自己的胃部。
他的身体非常不舒服，肺部、胃、肝，甚至是肋骨以及气管部分。
疼痛的部位，全都是后来加上的人工器官。
亚当，对不起，如果还能多撑一会就好了，虽然很想再陪陪你，不让你这么不安。伊凡握住亚当的手，彷佛能把自己的痛传达过去。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他现在非常需要休息。
缓缓地，伊凡闭上眼睛，倒在亚当怀中。
多不忍心，看到亚当惊慌失措的表情。
忘了说，晚安，小家伙。
18
一月过去。菲力几乎不过问参战人员的事情，一切全看应征者的造化。
随着时间过去，电子系统的复苏也几乎完成，若下次亚当再放病毒瘫痪系统，他想，用不到一礼拜就能完全恢复原状。
生化人亚当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击垮人类，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人类只会越来越强大。
一阵敲门声，拉回菲力的思绪，三名负责应征者事宜的行政人员进入房间，手里捧着厚重文件。
领头的人员，向菲力开口，「菲力先生，这是最后入围名单，最后优胜的五组，每组千人，一共五千人的资料请您过目。」
「放着就好。」菲力挥挥手，让三人放下资料后离去。
菲力拿起第一份优胜队伍名单，突然眼睛放光，在名单上发现十分有趣的人物——亚斯．米罗兰斯。
没想到他居然会参加，但又十分合理。想必，是为了报复亚当吧。
再翻翻数据其他人的数据，全是直属米罗兰斯家族的佣兵团。
集合菁英的组合，怪不得能得到优胜。
菲力轻笑一声，阖上文件夹，换下一本。
等候通知的亚斯，显得坐立难安。
照理来说，论实力，菲力没有道理不用他。但他不知道菲力看到他的名字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而不用他？
毕竟，他可是三番两次要求菲力不要对亚当动手，就算菲力不愿雇用他，也是情有可原。
越想越烦躁，亚斯抓了车钥匙，直奔菲力府上。
他要亲自跟菲力谈谈。
骄纵任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米罗兰斯家唯一独子的亚斯，居然吃了闭门羹，对方态度恭敬有礼，但还是拒绝他进入府内。
亚斯气得跳脚，决定跟菲力耗下去，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就是不走。他意志坚决，非要见菲力一面。
菲力站在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居高临下、俯瞰亚斯。正巧管家前来通报，原来亚斯已在外头站了整整五个小时。
可真有耐性，菲力冷笑。他放下窗帘，告诉管家，请米罗兰斯的小少爷进来。
既然对方这么想谈谈，那就谈谈，无碍。
管家出门请示亚斯，一会儿带着人来到府里增设的待客室。
菲力对着亚斯，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并贴心地，让人泡杯热茶，端上桌。
「欢迎欢迎，还真是稀客。不知米罗兰斯的小少爷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菲力询问。虽然嘴里还是称呼亚斯为米罗兰斯小少爷，但表情一贯冷漠。
「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想必你应该已经看了应征人员的名单，我所率领的队伍，对打战都是属一属二的菁英，成绩也是最优秀的。」亚斯说得信心满满。
菲力双手抱胸，不打断亚斯，任他说下去。
自吹自擂的亚斯发现听者的沉默，终于停止说话。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最后，菲力开口，询问亚斯，「所以呢？」
「所以你没有道理不雇用我、以及我的团队。」亚斯红着脸，作出结论。
亚斯．米罗兰斯，就算是求人，也是如此骄傲的态度。
「亚斯．米罗兰斯，我有一个理由足以推翻你刚才所说的一切，而不雇用你。」菲力缓缓开口，「米罗兰斯小少爷，你可是为了生化人亚当，对我唯一认定的伴侣伊凡，开了整整五枪，我不可能雇用一个如此感情用事的人。」
菲力并没有冲着亚斯表现怒气，但亚斯隐隐能感受到菲力对自己的愤怒。害怕地、心理上先退缩。
双方沉默许久，最后菲力扬手，对着门口，送客。
亚斯不甘心，不肯离开，就算管家进来，站到沙发一旁等待领他离开，他也不愿起身离开。
拳头握紧再握紧，亚斯终于站起身，不顾一旁的管家阻止，怒瞪着菲力，朝着他奔去。
菲力不闪不躲，完全不动声色，亚斯冲动出手，想揍他一顿泄愤，菲力倏地抓住了亚斯的拳头，对他而言，这只是花拳绣腿，一反折，将亚斯的手压到背上，亚斯一脚跪下，痛苦哀嚎着。
「凭你也想伤我？」菲力平静的声音，藏不了的愤怒微微颤抖，「告诉你吧，伊凡的拳头比你硬上十倍，仍不是我的对手，就凭你？」
亚斯哀嚎，他觉得菲力就要把他的手折断了。忽然，菲力放开他的手，整整因大动作而弄乱的衣领，退了一步远离他。
亚斯不甘心，瞪着菲力，咬牙切齿地说着，「或许实战经验我没有你厉害，但若是要对付亚当，我肯定比你更有经验。」
菲力望着又开始放话的亚斯，很想在他身上再补上两脚。但他仍耐着性子，询问，「你最好能有个令我满意的答案。」又或者说是威胁会更恰当。
「我跟亚当下过棋，没有人比我更懂他的战略。」亚斯狼狈地站起身，与菲力直视，「你也看过我率领队伍的成绩，点将用兵、战术运用，我算是顶尖。再加上我方的实力，以及我曾对付过亚当的经验，不用我，你会后悔。」
「很好，我会列入考虑，现在你可以走了。」
菲力挥挥手，亚斯再不走，他会让门外的保镳撵走他，「你已经耽误我——」看了看手上的表，「三十分钟又四十秒。」
亚斯知道，他非走不可。管家上前，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亚斯骄傲地抬起头，对菲力说：「我知道，我就这么前来，行为太过唐突。我会回去乖乖等通知，但请你记住一点，不用我，会是你的损失。」骄傲地随管家离开。
菲力看着他离开，喃喃着，「被惯坏的小孩。」
但确实，这世界上唯一和亚当正面交锋过的，恐怕只有亚斯．米罗兰斯一人。
只是亚斯的行为，显得操之过急，这可是用兵大忌。
他真的得好好地考虑考虑。
这期间伊凡醒来又睡、睡了又醒，情况断断续续地维持两、三个月。伊凡清醒时间从不超过五小时，但清醒时间有越来越长的迹象。
或许这只是刚苏醒前的过渡期，医疗系生化人这么说、伊凡也这么说。纵使如此，亚当对此依旧耿耿于怀。
「嘿，亚当，别担心，我很好。」伊凡安慰着亚当，只怕再说个四、五次，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
适时地转移焦点，伊凡笑说，「我们不是说好，要出去走走？」
「但您的身体还不适合走动。」亚当担心着他的身体，委婉地拒绝。
伊凡苦笑，「但继续窝在这里，我的身体会长霉菌，你总得带我去透透气吧？」然而，真正需要透透气的，应该是亚当。
「但主人您真的还不能外出，您的身体承受不了长时间行走的负荷。」亚当说着。
「既然我不能行走，那么你帮我走吧。」伊凡大叹口气，认了，「看你是要推轮椅、还是抱我，都无所谓了。总之，我就是要出去透气，这是命令，不得抵抗、不能驳回。」什么男性自尊，统统都算了。
「那就让亚当抱着您吧，但若是主人身体不适，请尽速告知亚当。」亚当有但书。
伊凡欣然答应，「当然、一定。」一定不会告诉你。伊凡微笑。
亚当伸手抱起伊凡，让他的主人宛如公主般在他的怀中，动作之轻柔，让伊凡颇有微词，「拜托你不要这样对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物品，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不行，主人比易碎物品还要脆弱，所以得更加小心。」亚当解释，有越描越黑的趋势，伊凡听了都不好意思起来。
「算了算了，别再说了，我们快点出去吧。」丢脸至极，伊凡将头埋进亚当怀里，催促着他赶快前进。
「是的，主人。」亚当迈开步伐，往房间之外。
越过走廊，打开舱门，突然眼前豁然开朗。绝对明亮的光照射进来，晒在他俩身上，亚当赶紧摀住伊凡的眼睛，害怕突然强光对伊凡眼睛造成伤害，过了一会儿，才放开手，让伊凡面对强光。
眼前一片光明，光照如此直接照射大地，放眼望去，绿地如茵。伊凡被这番美景震慑住，久久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他询问身旁的亚当，「这是真的？」
「是的，主人，是真的。」亚当一一回答伊凡的疑问。
兴奋的伊凡，像孩子般，对每种植物都有兴趣。
「这是什么？」伊凡指着一朵紫色的花，在花朵旁结着极小的果实，跟花比起来，他对果实更加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吃？
亚当说了一个学术性的花名，并且表明紫花的果实含有剧毒，因此不能食用，伊凡喔了一声，相当失落。
亚当与伊凡来到附近一棵大树下休憩，大树之下大片阴影，能隔绝太强烈的光照。亚当让伊凡在草地上坐好，摘了树上的果实，他说，「主人，这果实能吃。」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亚当率先咬下一口，再递给他。
一颗类似苹果的果实，却又与苹果长得不太一般。伊凡捧着果实，对着亚当微笑，向他道谢，「谢谢。」
亚当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着。
伊凡犹豫一会，亚当说能吃，也不知道是生化人能吃，还是人类也能吃？最后受不了苹果香气的诱惑，咬下第一口，香甜滋味。
「是苹果。」伊凡笑着说出感想，普通苹果的味道，或许更加香甜，「好吃。」
「主人喜欢可以多吃点。」语毕，伸手欲摘下另一颗。
伊凡抓住亚当的手，阻止他再摘，「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亚当听话地收回手，他说，「主人能独自一人吃下一整只鸡当做晚餐。」
伊凡苦笑，「那是多久的事了？现在就算我想吃，我的身体也负荷不了。」
亚当又露出感伤的表情，伊凡拍打亚当紧皱的眉头，笑说，「这种事不准再提，你看，苹果都要氧化了。」大吃一口，喷出新鲜果汁。
亚当擦擦伊凡脸上喷到的果汁，舔了舔指腹上的汁液，甜的。他甜甜地笑了。
「真是个尤物、秀色可餐啊。」伊凡没漏看亚当的笑容，打趣着，偷亲亚当一口。
亚当回应他的笑容、幸福地笑着。倏地，亚当抬起头，视线穿过树荫，直向天空，锁定远方某个点，紧盯不放。
伊凡好奇地抬头，顺着亚当远望的方向看去。他问，「有什么东西吗？」除了树叶与树枝，他什么也看不见。
「宇宙飞船。」亚当回答，依旧盯着远方，「很多艘。」
宇宙飞船！？这也看得出来！伊凡望眼欲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亚当站起，伊凡仰望他，突然亚当将他一把抱起，事出突然，伊凡手中的苹果差点脱手而出，伊凡赶紧抓好。
「主人，非常抱歉，但事况紧急，亚当先带您到安全的地方。」亚当道歉，不停地加快脚步，他将伊凡安置在原来的房间，随即又离去。
一头雾水的伊凡，坐在床上等待，难免紧张，手上的苹果也没心情吃了。随着时间过去，苹果慢慢氧化。
亚当站在监控室，看着屏幕上失控的情况。
人模拟他想象中强韧许多，他没想到，人类这么快开始反扑，眼前的战舰，都是人类所拥有最强的武器。
难不成，他们打算将这行星夷为平地？亚当不禁恐慌。
主人、主人——主人还在，这星球绝对不能毁灭。
亚当询问众生化人，「若是强行抵挡，你们能挡多久？」
「不足一秒。」能计算出精准的数据，生化人于胜算十分清楚。
「很好。」亚当闭眼做了决定。
在人类发动攻击前，他们得想办法瘫痪宇宙飞船的系统，接上电线，与基地计算机结合，准备入侵宇宙飞船。
入侵系统在座的生化人都是强项，一会工夫，便连接上宇宙飞船。然而，宇宙飞船上的科学家，也不是省油的料，反入侵亚当的系统。
对方向着亚当警告：「生化人亚当，」声音传来、接着是影像。是亚当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菲力?德古拉，「生化人亚当，劝你乖乖投降，论武器兵力，你赢不了我，不想让这星球化为星尘，最好照我的话做。」
亚当愤怒至极，关闭通讯。众生化人望着亚当，等待他的决定。
投降、或是化为星尘。
「我们不投降。」亚当对众人说着，「也不会化作星尘。」
他知道菲力的性格，就算他们投降，他还是会把这星球消灭。
既然领军的人是菲力，那么极有可能是冲着主人而来，菲力想带走主人吧？绝对不能把主人交出去。亚当握紧拳头。
即使双方实力悬殊，亚当也没有投降的打算。他瞪着屏幕，命令所有生化人，关闭基地的电源，将基地隐藏起来。
这么一来，菲力的军队若想找他们，非得花上一番工夫。
时间会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菲力先生，生化人亚当关闭了所有系统，联系不上他们。」舰内一名人员通报。
菲力双手抱胸，冷笑，「不知道他又玩什么花样，通知其他舰队，各自小心点。」
「是，菲力先生。」人员很快通报其他战舰。
菲力坐在舰长的位子上，静观其变。亚当想玩什么花样都无所谓，反正这场仗，他非赢不可。
「菲力先生，一号战舰传来影视，请问接收吗？」
「接收。」
屏幕跳出十分之一的窗格，出现的是穿着军服的亚斯．米罗兰斯。最后，菲力还是雇用了他的团队。承担了部分风险，但仍是可行的投资。
「菲力先生，」由于是雇主，因此连亚斯都得恭敬地称他一声菲力先生，「亚当的行为，极有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我建议最好直接向基地进攻，请同意我和二、三舰队先行探路。」
「可以，立刻通报下去。」菲力同意亚斯的做法。
亚当只是想拖延时间、作困兽之斗。
由亚斯领军的三艘军舰率先着陆，浩浩荡荡地进入基地。一切安全、相安无事，途中没看见任何生化人，肯定都躲在更里面的地方，他们通报菲力可让其他军舰着陆。
军舰全数登陆，菲力与科学家们、以及部分军人留守。
待到大部分军人与佣兵进入基地，突然电源亮起，出入口闸门放下，将这些人关了起来。
众人一惊，对着门口开枪，然而，却毁不了闸门一分一毫。
「欢迎诸位莅临。」墙上的广播响起，声音是平板电子数字合成的伊凡。
「伊凡?爱维斯！」
亚斯一听，差点失控，他以为他已经杀死的人，居然还活着。
「这里是伊凡．爱维斯所属领地，请各位遵守几项原则，此地不欢迎任何战争团体，以及武器入侵，请遵守世界和平准则之一。」
随着电子声音结束，周遭气温开始升高，那些握有武器的军人与佣兵、包括亚斯，因受不了高温烫手而放下了他们的武器。
合成伊凡声音又响起，「谢谢诸位合作。」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停在授权官亚斯身上，接下来是该前进？还是停在这里，等候菲力支援？
继续前进等于请君入瓮，然而亚斯却不愿就此放弃，命令众人，「继续前进。」
大伙怀抱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前进。
可能是刚才高温的影响，大伙感到口干舌燥，越走越烦躁，纷纷解开衣扣，露出军服底下的汗衫，早已湿透一片。甚至有些人开始脱队，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还不快跟上！」亚斯虽也燥热不已，但提起精神，催促后头好好跟上。
突然，众队员一一倒下，宛如骨牌效应般，所有人倒下，只剩亚斯一人撑着。
「亚斯．米罗兰斯，」声音再度响起，不再是合成伊凡，而是生化人亚当的声音。他说，「真亏你还站得住。兴许是你才刚成年，还未经人事，才能忍这么久。」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亚斯冲着扩音器怒吼。
「没做什么，只是一些软性攻击，我们这星球上，有些植物拥有剧毒，与水结合则化成媚药，它能让你六亲不认、甚至产生幻觉。」亚当解释，让亚斯更加痛苦。
「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亚斯震慑。
「不是针对你，」亚当冷漠地回答，「这单纯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你只是众人的其中之一而已。」
「亚当，我是亚斯．米罗兰斯啊，我哪是众人的其中之一而已？」亚斯还坚持自己在亚当心中应该是独一无二才对。
亚当结束对话，让亚斯啜泣不已。
亚斯脱力跪下，身旁伸出一只手，抓住他往后拖，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亚斯——」
看吧，亚当，你还是来了。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对吧？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般。亚斯出现了幻觉。
那人脱掉自己的衣服，卸去亚斯的衣物，放肆抚摸亚斯的身体。白皙光滑的触感，那人赞叹地亲吻亚斯每一吋肌肤。
扶着亚斯的手，来到他的私密处，亚斯发出淫秽的呻吟，其他人纷纷靠了过来，加入那人的行列。
「也摸摸我的。」这么要求着。
亚斯彷佛看到许多个亚当，幸福地冲着他们笑着，呢喃着亚当的名字。
「也舔舔我的。」让亚斯张开口，将自己塞进他的口。
亚斯感觉快窒息，有些推拒着，嘤咛着。然而此刻的嘤咛、宛如呻吟，刺激着众人的感官。
亚斯嘴里的凶器开始抽插，一味地追求快感，完全不顾亚斯感受，亚斯眼角流着痛苦泪水，两手都被人抓住摩擦他人的私处，几乎动弹不得的情况。
抽插的那人过了一会，到达高潮，全数射在亚斯嘴里，还依依不舍不肯走，用抽插的凶器摩擦着亚斯的脸，刚刚得到高潮的凶器，很快又开始肿胀。
「亚当、亚当——」亚斯呢喃着，嘴里满满腥味，向对方求饶，「拜托你，温柔点，我很难受。」
兴致一来，什么都听不进去，那人又把凶器塞进亚斯嘴里。
亚斯连哀嚎都做不到。突然，感到股间一阵温热，亚斯惊慌低眼望去，又是一个亚当，正舔着自己的股间。
他不知道这个亚当又想干嘛？想问清楚，但嘴里却被凶器抽插着。皱着眉头，询问般地望着对方。
「放心，这会让你很舒服。」
很舒服，真的吗？亚斯疑惑，怎么他感觉不到舒服的感觉。
身下的亚当，伸出双指插入亚当股间，听到亚当咋舌，「怎么这么紧。」声音有些急切，毫不留情地快速抽插，刺激亚斯体内的一点。
一股诡异的异样感涌起，亚斯想放声尖叫，差点咬伤嘴里的凶器，幸好对方实时抽了出来。
亚斯尖叫呻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性爱的快感。
「妈的，差点被咬断。」身上的亚当粗俗地说着。
「很舒服吧。」身下的亚当淫笑着。手指加入第三根。
亚斯抓住身旁那人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喘气着，正如他所说，确实很舒服。闭上眼睛，享受着手指带来的感觉，一种结合痛与快感的欢愉。
突然手指抽离，亚斯空虚地睁开眼，赫然发现另一头同样交缠的身影。
是军人与佣兵们粗壮的身体，彼此交缠着，发出欲望的嘶吼与阵阵呻吟。
亚斯顿时清醒。望向其他方向的伙伴们，大家淫乱交媾着，气氛淫靡。
「让你尝尝大家伙。」身下的人传来声音。
亚斯来不及反应，便被比手指更粗大的凶器入侵，亚斯痛得无法发出声音，脸被人猛地拉回，可怕的凶器拍打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插入自己嘴里。不给亚斯反应，快速抽插着，不论是上还是下。
亚斯快吐了，除了恶心、只剩下恶心。
这就是亚当口中所说的软性攻击，而他真的只是这里的其中之一。
亚斯闭上眼睛，虽然被侵犯，但身体还是会有快感。
他又一次，亲身体会到亚当有多么残忍。
亚斯闭上眼睛，却流不出绝望的眼泪。
然而面对亚斯的痛苦，亚当根本不屑一顾。早在他切断对话那时，便不再观看屏幕上的亚斯接下来所迎接的遭遇。
「亚当主人，基地之外的军舰开始破坏基地围墙。」生化人通报。
将角落的画面放大到屏幕中央，大艘军舰突破五分之一的围墙，钻着铜墙铁壁的墙角。
「等推进五分之三便放第二道闸门。」直接斩断军舰，亚当下令。
盯着屏幕一会，综观情况，他们虽处于劣势，但并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突然，亚当站起，震惊地看着屏幕上各部监视器的情况，怒问，「主人房间里的监视器屏幕怎么没画面？」
生化人面面相觑，亚当二话不说，赶紧冲回伊凡房间。
房间内空空荡荡，唯一能证明主人存在的物品，是落在地上、未吃完的苹果。
只剩一室苹果清香。
亚当愤怒嘶吼，顿时灯光全灭。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19
「失控的亚当倒是帮了我不少忙。」菲力庆幸亚当对伊凡的在乎，反倒帮了自己一把。他一手抓着伊凡狂奔，也不管伊凡是否跟得上自己的脚步。
伊凡扶着自己的腰，他身上某些器官已经到达极限，但菲力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他现在连出声求救都做不到。
菲力几乎是边跑边拖着伊凡，没有注意到伊凡的不适。
伊凡痛苦至极，被菲力拖回舰上，他眼前一片空白，回不过神来，只知道自己终于停了下来。
菲力伸手穿过伊凡凌乱的髪，捧起他的脸，对他说话，「没事了没事了。」彷佛安抚的话语。
能没事吗？他又回到菲力的身边了，这还算没事吗！
伊凡瞪着渐渐清楚的视线，看清菲力的脸。
「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菲力持续对他说话着，「不过没关系，头发再留就好。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伊凡害怕得发抖，他不想再回到菲力身边。
菲力擦去他流出的眼泪，温柔地笑说，「怎么哭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感动的眼泪。」轻轻亲吻伊凡的泪。
伊凡别过脸，咬牙切齿，「我恨你。」
「嗯，我知道，是我让你等太久，别再闹脾气，我这不就来救你了。」菲力自说自话，他带着伊凡，来到自己的房间，笑说，「你看，我还带了你熟悉的人来看照你。」
女仆从房间里走出，对着两人行礼。
伊凡彷佛真的回到了被监禁的日子。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手还被菲力紧紧抓着，询问着菲力，「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怎么可能放过你，我爱你啊，伊凡。说什么也不能放。」菲力说得理所当然，将他往床上一带，对一旁的女仆命令道，「看好他，不准踏出这里一步。」
「是的，主人。」女仆欠身，恭送菲力离开。
过了许久，女仆始终没听见伊凡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实在反常，她靠近床边探看情况。
伊凡蜷曲着身体，满头大汗，拚命忍耐痛楚。紧闭双眼，倔强地忍住痛苦的声音，他宁愿就这么死去，也不让菲力称心如意。
女仆吓了好大一跳，赶紧通知舰内的医生过来一趟。
医生直摇头，「这种身体还能活下来，根本就是奇迹了。」
连医生也无计可施，打了止痛剂，便离开房间。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女仆看着伊凡痛苦的脸庞，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他，「您这是何苦？只要您的一句话就能讨好菲力主人。为什么您要处处和主人作对？」看不过去、忍无可忍。
伊凡没有响应她，气息微弱，刚才的止痛剂快速地发挥作用，身体不再那么疼痛。
「主人他——」女仆继续说着，「他是真的爱您。我从没看他这么执着一个人。」说着说着，她都哭了。
「真的爱我也没用。」伊凡终于开口，缓缓撑起身体，「我根本不爱他，再怎么把我绑在他身边，也只是悲剧一场。」
女仆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了伊凡一巴掌，气得全身颤抖，「你！不知好歹！主人对你全心全意而你却——」激动之余，连敬称都省略。
伊凡承受着女仆的怒气，他发现自己居然虚弱得连女人的攻击也抵挡不了。
女仆渐渐冷静，提着伊凡的衣领，将他抓起，拖着他来到门口。
她说，「你走吧。」
伊凡错愕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走吧。」女仆重申一遍，神色镇定，没有丝毫害怕与踌躇，「就算把你留在主人身边，主人也不会因此得到幸福，或许，只会更加痛苦。」
所以，她要放他走？
伊凡看着她，不敢动，怀疑这是否只是一桩阴谋？
「拜托你，不要再折磨主人，走吧。」女仆开启了电子门，请求他离开。
「就这么放我走，妳可知道后果？」伊凡站在门边，询问她。
「我知道。」但她不后悔。女仆眼神坚定。
「菲力不会放过妳。」
「我知道。」
「菲力可能会杀了妳。」
「我知道。」
「既然如此，妳还是要帮我？」伊凡很意外，紧皱眉头。他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不是在帮您，伊凡先生，我是在帮菲力主人。」女仆握住伊凡的手，前进，跨过了房间的那扇门，「让我带您离开军舰。您绝对不能留在主人身边。」
伊凡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说，「无论如何，谢谢妳。」
女仆没有回应他，径直地带他前行，无论遇到什么人也不停下脚步。
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稍稍恢复冷静的亚当，换上一张冷漠的表情，让基地系统恢复运作。
接下来，换他出招了。
愤怒的亚当回到基地，盯着屏幕所有画面，找到军舰的踪影，一共十艘。
亚当闭上眼睛，一道思绪试着攻破军舰内部的防火墙、连接上军舰上的网络，另一道思绪监察基地内部的状况。
此时此刻，菲力正指挥着一群士兵，将核能炸弹埋入星球地底，这是他来此的主要目的，毁灭所有的生化人。
「动作快！」菲力催促着。
士兵钻地要直达地心，才能将核弹埋进去，若不如此费事，随意引爆核弹，只怕到时会波及军舰的航道。
另一方面，钻入基地墙角的军舰，终于到达亚当所说的五分之三，生化人放下基地的第二道闸门，硬生生斩断军舰，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当时，伊凡与女仆就在爆炸军舰不远处，他们亲眼目睹闸门斩断军舰，军舰爆炸的所有经过。有人全身着火窜了出来，大声尖叫着、无助地求救。
恐怖。伊凡心跳加快、毛骨悚然，两人过于震惊，久久无法前进。
「怎么一回事？」菲力大声询问那爆炸巨响。
查探士兵过来秉报，「第五舰队遭到破坏，菲力先生是否派人前去救援？」
「派其他军舰里的人员过去，让那群自以为是的生化人，误以为我们光是救援就忙不过来的样子。」菲力下令。
「菲力先生——军舰里的人员，就只剩下厨师和医生，以及科学家。」除了医生，其他人都不曾接受过救援的训练。
「我知道。」越混乱、效果越好。菲力看着士兵，「你有意见吗？」
「不，菲力先生，属下马上通报。」士兵行了个军礼，匆匆离去。
菲力回头，继续监督士兵们钻地。
亚当突破军舰联合的防火墙，开始读取舰内数据，浏览速度之快，一秒千个档案。所有人员名单、舰内人数、以至极机密档案。
弄懂了菲力来这的目的，除了私心要带走伊凡、还想毁灭他们所有生化人。
亚当开启另一个思绪，透过军舰内设有的监视器，寻找伊凡的踪影。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菲力到底把主人藏在哪里？
亚当一激动，把某艘军舰的资料全数吃掉，亚当要自己冷静，不要太过激动。菲力虽然对主人很坏，但不会伤他。
主人肯定还好好的。
终于冷静下来，亚当对着众生化人说道，「R13之6区域有军人正在安装核弹。等那些人一走，你们就过去把『东西』还回去。」亚当要用伊凡的方法报复他，如果菲力真按下引爆装置，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亚当放下所有，决定动身前往军舰，搜寻他的主人回来。
伊凡回过神，身边的女仆还无法从震撼中恢复，轻柔地对她说，「送我到这就好。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妳回去吧。」
女仆恢复冷漠神情，拒绝他，「不，即使在这里，你也很有可能被菲力主人带走。我得送你远离军舰所及的势力范围之外。」握紧拳头，又说，「这个入口是进不去了，得再找个地方进去。」抓着伊凡往别处走。
小心地躲过士兵们的眼线，移动到另一个入口，女仆带着伊凡，来到一开始亚斯所进入的出入口。
一踏入基地，警铃立即响起。
两人望向墙上四周的广播器，不知如何是好，警铃响了好一会，才停止鸣叫。从广播器传来合成伊凡的声音，「身分确定，伊凡?爱维斯。」
伊凡第一次听见自己合成的声音，震惊不已。这难道是亚当的恶趣味？
随着广播传来的确认声，倏地开启伊凡眼前的基地内部重重闸门。
「不愧是生化人亚当的主人，这样就能通行无阻了。」女仆说着，终于放开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走吧。」
伊凡望了她一眼，道谢似乎太过矫情，他有些手足无措。女仆又一次催促他，才让他别过头，不再回头看她，笔直地离去。
再见了，伊凡先生。虽然很想听您再唱一次平安夜，但还是算了，把您留在菲力主人身边实在太痛苦了。
不论是菲力主人、伊凡先生您、或是她自己。
再继续下去，大家都很痛苦。
伊凡先生，快走吧，回到您最想去的地方，而她也终于能够解脱了。
女仆咬断藏在口中的毒药，身体一偏、缓缓倒下，这毒药她准备了好久，终于能派上用场。她无法回头，也回不去了。
女仆早在上军舰前，就已决定要让伊凡先生远离已陷入疯狂的菲力主人身边。而她，再也不用这么痛苦。
伊凡走到岔路口，广播告知请伊凡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伊凡询问系统，「这门之后是什么？」隐隐约约听得见里面阵阵呻吟声，伊凡贴紧闸门，想听得真切。
「伊凡主人，这扇门后是第一批入侵基地的敌人，请主人往右边闸门前进。」合成伊凡冰冷的语气，劝伊凡改道。
伊凡却迟迟不肯离开闸门，盯着洁白闸门好一会，他说，「开门。」
「伊凡主人，这里面关的是第一批入侵基地的敌人。」合成伊凡重申一遍。
「我说，开门。」伊凡也重申一遍，带着些微的怒气。
系统被严格规定不能违抗伊凡的命令，只得乖乖地开启闸门。
门才开些微小缝，即刻闻到浓浓的欢爱味道，里头的呻吟声阵阵传来，男人粗浅的喘息。
伊凡倒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缓缓地，闸门全开，男人与男人身体的交缠，许许多多迭合的身体，血腥、汗臭与欢愉的味道扑鼻而来。
刹那，伊凡还以为自己看见地狱。
视线越过重重交缠的身体，发现亚斯的身影，四、五个男人压在他身上，对他为所欲为。
震撼的伊凡询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动作，奋力拨开重重赤裸的肉体，听见系统回答他的问题：
「敌人中了媚药，虽无生命危险，但能拖延时间。」
伊凡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愤怒地颤抖，用力拨开压在亚斯身上的粗壮男子。
望着陷入情欲、却又一脸羞愤的亚斯，伊凡不禁感到同情。
那些欲望受到阻扰的男子们，伸手触碰伊凡，想将伊凡拉进他们情欲的世界，动手撕裂伊凡的衣服。
伊凡挥拳抵抗，纵使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硬汉与病患，专业训练与花拳绣腿，没两下伊凡轻轻松松被压制在地、衣衫不整。
身旁传来亚斯阵阵笑声，伊凡别过脸看他，亚斯笑得好不难看。
他说，「轮到你尝尝我的痛苦。这叫我怎么不开心？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你还想救我？难道你忘了，我可是对你开枪的人。」亚斯眼角流下意义不明的眼泪，又哭又笑着。
伊凡闭一闭眼，再睁开眼，奋力一击，将身前的男子硬是推开。
他猛地爬起身，抓起身旁亚斯的手，刻不容缓奔跑着，欲远离这迷障。
猛地被人抓住脚踝，往后拖去，伊凡应声倒地，重击他早已残破不堪的器官，发出无声的哀号。
亚斯在他身边哭得跟孩子一般，嚎啕着，「为什么你还要救我？」为什么前来解救他的人不是亚当，而是他最痛恨的伊凡？他不懂。
伊凡缓过气，勉强自己，笑了一声，他说，「好问题。」
没有答案的问题，都是好问题。
用尽全力回答他，「亚斯，你还只是个孩子。」所以亚斯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即使如此，伤害终究还是产生了。
虽然亚斯依旧是讨人厌的孩子，但他始终只是个孩子；虽然亚斯带给他的伤害，远过于他带给亚斯的伤害，但他始终无法憎恨亚斯。
亚当亚当亚当——快点过来吧。伊凡祈求着，意识越来越模糊。
突然身体变得轻盈。是蒙主恩召？嗯，也差不多是这时候。
但伊凡却听见亚当的声音，「主人，千万不要睡着。」啊，原来不是上帝，是亚当来救他了。
亚当从基地系统那得知主人在这里，立即赶了过来，差点来不及。他主人差点就要闭上双眼，就此一觉不起。
「亚当，亚斯在里面。」伊凡撑着疲惫的身躯，还在意着亚斯。
亚当一阵沉默。
「得救他出来。」伊凡说着。
亚当沉默地拒绝。
伊凡抓住亚当的手，坚定地对他说，「你得救他出来。」
「主人，您得赶紧打修复液，否则真会来不及。」亚当显得着急，伊凡体内器官受损之严重，一定得赶快打修复液。
「你先救他。」伊凡不容亚当拒绝，「我会尽力撑着不睡着，你先救救他。」
「不行。」亚当断然拒绝。
主人的生命第一，其他都只是其次。
「亚当！你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此时此刻，亚当无法回头解救亚斯，但能给那些人解药，还请主人谅解。」语毕，与系统相链接的亚当，让解药溶液成喷雾状从四周洒下，喷在亚斯一伙人身上，众人渐渐地恢复理性，不再被欲望操控。
亚当头也不回地，带着伊凡远离人群，降下一道又一道的闸门。
即使得到解救，即使是亚当出手，亚斯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开心。亚当出现是为了伊凡、亚当只带走伊凡一人。
心寒、心碎、心冷——亚当究竟要折磨他到什么地步。
他好恨，他真的好恨。
亚斯狼狈地坐起身，缓缓穿戴好自己混乱的衣服，冷漠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这次他一滴泪都没有哭。
亚当帮伊凡打修复液时，伊凡赌气地不言不语。
由于伊凡需要大量修复液，所以得从身体各个部位施打。手腕，腰部，肋骨，甚至是骨髓。
施打骨髓针非常疼痛，伊凡咬牙，赌气地不吭一声。
修复液打完，伊凡大概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喘着大气，还是不跟亚当说话。
亚当走到伊凡面前，跪了下来，对着伊凡说，「请主人责罚。」
伊凡瞪他一眼，「罚什么？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人吗？」
「亚当自知有错，请主人责罚。」不论主人罚他什么，亚当都会承受。
伊凡沉默，忍痛坐起身，推了亚当一把，「走开。」
双脚下地，却站不稳，伊凡倒在亚当身上。施打骨髓针所带来的后遗症，让他顿时站不住脚。
「主人，您的身体还不适合走动，请勿逞强。」亚当双手扶着伊凡的身体。
「连你也要软禁我？」伊凡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
「主人，亚当不是意思。」亚当为自己辩解。
「放开我，走开！」伊凡推拒亚当的支撑，难得地说出任性的话语，「我才不是你的主人，你这不听话的坏亚当，谁是你的主人？我不要你了！」伊凡拍打亚当的背，虽然很愤怒，但行为却更像在撒娇一般，有恃无恐。
亚当突然地用力抱紧伊凡，带着恐慌的语气，哀求着，「亚当恳求您，求求您不要抛弃亚当，亚当不会再违背主人的命令，主人想到哪里，亚当都带您前往，求求您不要舍弃亚当。」
「你才刚违背我的命令，这叫我怎么相信你。」
「主人性命重大，若主人无性命之忧，主人想到哪，亚当都带您前往。」
哼，还有但书。
伊凡质疑，「我想去哪，你都会让我去？任何地方？」
「是的，主人，任何地方，亚当都会带您前往，只要能让亚当留在您身边。」亚当信誓旦旦。
他的手臂形成桎梏，让伊凡动也不能动，哪也去不了。
亚当成为伊凡软性的囚牢，要困住他这往后的日子，直到生命终止。
「请主人不要丢弃亚当。」亚当恳求。
本来很愤怒的伊凡，面对亚当声声哀求，终究还是软化。他好声好气地劝说，「我知道了，亚当，放开我吧。你这么抱着我，会让我很难受。」
「请主人不要丢弃亚当。」亚当不愿放手，似乎非要伊凡回应他不可。
其他的要求，都听不进去，无法运作。
「不会的，亚当，我怎么可能丢弃你？」伊凡摸摸亚当的头，安抚他，「我不可能丢弃你，人一旦气昏头，就会开始乱说话，你别当真了。」
「真的？」
「真的。」
「所以主人不会不要亚当？」
「不会，我最爱你了，怎么可能不要你？」伊凡甜言蜜语。
「所以主人还要亚当？」
「要，当然要。」
亚当环抱着手明显松开，伊凡终能松口气，亚当依旧支撑着伊凡的身体，倏地一口气抱起伊凡。
事出突然，伊凡吓一大跳，猛地抓紧亚当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亚当！你干什么？」
亚当无辜地偏头，无害地望着伊凡。
「亚当只是想带主人到主人想去的地方。」询问伊凡，「主人，您想去那里？」
任何地方他都会带主人去。
伊凡沉默许久，他完全被亚当打败，头倒在亚当肩上，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收起笑脸，对亚当说，「我想看看亚斯是否真的得救。」
「请主人放心，我已让系统洒下解药。」亚当要伊凡放宽心。
「无论如何，你这次对亚斯所做的事，实在太超过了。」伊凡幽幽地责备亚当。
亚当停了一会，又继续行走，「再怎么过分也比不上亚斯对您所做的事。」
伊凡知道，亚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乎自己。
然而，伊凡还是坚持，「即使如此，亚斯到底还只是孩子。」语毕，他摀住亚当的嘴，不让他有机会反驳。
不论亚当怎么说，亚斯在他心中，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然而，亚当不这么想、菲力不这么想、亚斯自己也不这么认为。
亚斯和众人恢复理智，穿上衣服，衣冠楚楚。亚斯沉默地离开基地，不顾周遭他人眼光，不管他人怎么看他。
亚斯现在只一心一意地配合菲力，要和菲力一起毁灭这该死的星球、该死的亚当、该死的伊凡、该死的生化人。
菲力手下有了亚斯的兵团帮助，很快地埋好核能炸弹。一切就定，众人启动军舰，准备快速撤离星球，以菲力舰队为首，成雁形离去。
最右翼的一艘军舰，启动时晚了一会，随即跟上队形。
菲力一直提防着基地，深怕亚当早他们一步发现核弹的踪迹，但亚当始终没有出面。正得意着，生化人到底是生化人，终究还是比不上人类的智慧。
放宽心的菲力，骄傲地大笑着，几乎要响遍整座军舰。
殊不知，他的自以为是，已让亚当反将一军了。
众生化人们入侵了舰队中最右翼的军舰，突袭杀光舰上所有人类，再将核弹搬回船上。杀人对生化人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生化人们力大无穷，以非人的力量搬运核弹也不是件难事。
将船舰调成自动驾驶，锁定菲力旗下其中一艘军舰的航道一同航行。
轻而易举地，让核弹回到菲力身边。
菲力对着与母星地球极为相似的星球说话，愉悦又狰狞，「再见了生化人亚当、以及所有生化人，再见了，劣质品。」
等到他们的军舰远离核爆影响范围，菲力迫不及待地下令，「引爆！」
军舰内联合广播，菲力一声引爆，几乎所有军人、佣兵们齐声欢呼，任务终于结束了，能不值得欢呼吗？大家开心相拥着。
亚斯望着玻璃外类似母星地球的星球，眼神特别冷漠。
再见了亚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一双憎恨的眼神，同样期待着引爆。
最后，如菲力所说，引爆了核弹。
轰的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菲力，一直到最后都还在享受胜利的快乐；亚斯，一直到最后都还在憎恨他人；那些军人、佣兵们，一直到最后都还在欢呼着。
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劣质品？
亚当抱着伊凡通过一道道闸门，来到原本关着亚斯与众人的那道门，早已人去楼空。亚当说，「他们走了，全都走了。」
「走了？」伊凡有些意外。
亚当越过那扇门，抱着他几乎绕了基地一圈，证实那些军人、佣兵们是真的走了。伊凡疑惑，「我不懂，那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为了毁灭。」亚当回答伊凡的问题。
「毁灭什么？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带走。」就是因为这样伊凡才疑惑。
亚当轻轻笑着，没有回答。
那些人们是特地前来毁灭生化人、却反倒先毁灭了自己。
这话可不能说。
要是说出口主人又不认他、又要抛弃他了，那就不好了。
亚当选择沉默。
「主人，我想再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们了。」亚当微笑着。
伊凡沉默许久，将脸埋进亚当怀里，轻声说，「亚当，我知道你在骗我。」
亚当身体明显一僵，开始恐慌，深怕主人又不要他。
而伊凡又继续诉说，「或许是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我不会问你、也不期望你说，可能我也不敢听。」虽然能隐约地猜到答案。
但他选择忽略。
「主人——」
「既然你说不会再有人打扰，那就这样吧。」伊凡幽幽说着，「亚当，我累了。虽然修复液的效果很好，但我还是感到很疲惫。」
「那就休息一会吧，我会叫醒您。」亚当举步，往基地内走。
伊凡轻笑出声，「为何不让我睡到自然醒呢？」
「不行的，主人。」亚当否定。
「你可是怕我就此一觉不醒？」伊凡毫不忌讳地询问。
「是的，主人。」亚当不敢再有隐瞒。
「那么，就叫醒我吧。」伊凡缓缓闭上眼睛，「我先睡了，晚安，亚当。」
「主人，晚安。」亚当回应他。
伊凡向上帝祈求、从没这么诚心过，他恳求上帝再给他多点时间陪陪亚当，他不忍心让亚当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翌日若能再度醒来，他总感谢上帝，又多给他一天。在一天过去的夜晚，伊凡再度向上帝祈求，才战战兢兢地闭上双眼。
亚当的量子重迭旅行
其一
一天，伊凡醒来，他总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好了，也不再爱困，伸了一个满足的早晨懒腰，一切是多么美好。
他甚至有了饥饿的感觉。他让亚当准备丰盛的餐点，毫不客气地大吃一顿。
待他嗑下一整颗苹果与整整一大盘燕麦粥，还意犹未尽地询问亚当，「就这样？我怎么一点都没有饱的感觉？这应该只是开胃菜吧。」伊凡笑说。
「主人请稍待一会，亚当这就命人准备。」眼看伊凡胃口大开，亚当也开心，让人做了满满一桌餐点。
直到伊凡再也吃不下为止。
伊凡抚摸着饱足撑胀的肚皮，露出大大满足的微笑。
「这才是人生吧！」
他之前到底是在干嘛？没事找罪受，得了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厌食症。民以食为天，是人就应该吃吃吃，伊凡再次体会人生真谛。
「亚当，我今天特别想要出门走走。你要陪陪我吗？」伊凡邀请亚当。
「请主人让亚当同行。」亚当应和。
伊凡和亚当来到当初的苹果树下，行进途中伊凡刻意不让亚当牵着自己的手，与他肩并肩同行。
他们各自是独立的个体，但又离对方这么的近。
伊凡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亚当盯着自己手掌的灼热，面带微笑，坏心眼地保持距离，不让亚当碰触到他。
亚当在草地上铺上餐巾，保证干净的拍好所有角落，才让伊凡踏入餐巾，他对伊凡做出请进的动作。
伊凡笑而不语，望着亚当伸出的手。
他猜想，亚当或许想借机碰碰他的手。
依旧坏心地忽略亚当善意的手，伊凡走入餐巾内，他依靠着树干懒散地躺下，他其实没有这么累，他只是懒的挺直腰杆、让身体坐正。
夏日徐风吹来，气温微热。不知不觉、已在这星球度过一季。
伊凡平静地望着和平的绿色风景，眼前花草轻轻摇摆着。似乎非常快乐、又或许只是因为伊凡心里非常快乐。
是的，伊凡非常快乐，平静而快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主人，在想些什么？」亚当好奇地询问，只因主人带笑的脸庞，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舍不得移开目光。
伊凡收回远方的视线，望着亚当纯净无杂质的眼睛，他就宛如天使一般的存在。
冲着亚当轻轻微笑，「我在想亚当啊，你怎么会属于我？」
「主人，又不要亚当了吗？亚当做错了什么，还请主人原谅。」亚当诚惶诚恐。
「我没有不要你。」伊凡连忙解释，免得亚当会错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了我，打造一个这么棒的乐园，我肯定是三生有幸才能拥有你。」
「主人本来就拥有我，并不是什么三生有幸。」亚当反驳伊凡前世今生的说法。
亚当的甜言蜜语很动听，伊凡很幸福。
他不敢再奢求时间静止，他只希望时间能再走慢一点。即使如此，依旧是奢望。
伊凡伸出手指向树上的苹果，他说，「亚当，摘颗苹果给我吧。」那苹果高高在上，即使亚当垫脚也未必拿得到。
面对伊凡的任何要求，亚当有求必应地遵从。
离开餐巾，站到目标苹果正下方，目测高度一番，接着奋力一跳，第一次连树枝都没碰到。伊凡看到这一幕，哈哈笑着。
亚当继续第二跳，他估计大约第三跳就能取到苹果。
伊凡很期待亚当摘下苹果，站了起来，身体依旧靠在树上，在一旁加油打气，「上呀亚当，征服它！」久违的市井口气，伊凡很是愉快。
亚当第三跳，一跃，果真摘下苹果。他回头望着他的主人，灿烂笑着。
伊凡开心得大力鼓掌，吆喝着，「好啊！棒透了！不愧是我的亚当。」
「主人——」主人开心、亚当也开心，举步就要走向伊凡。
伊凡伸出手，阻止亚当继续前进，他说，「等等，亚当。你吃看看苹果，然后告诉我是什么滋味？」
亚当听话，大口咬下苹果。咀嚼一会，他说，「甜。」
「嗯，我也觉得很甜。」伊凡不明所以地说着。
亚当举步就要接近他的主人，只见伊凡还是拒绝前进的手势。
亚当不解，偏头询问，「主人？」
伊凡只是再三地摆着拒绝的手势，彷佛在告诉他：到此为止，别再过来了亚当。
但亚当还是前进，慢慢接近伊凡。
伊凡还是一张幸福的脸，对着亚当微笑着，只是笑中充满不舍。
忽然亚当明白刚才伊凡不明所以的那句话。
主人之所以也觉得甜，是体内涌上鲜血的腥甜。亚当眼睁睁看着主人倒下，从此再也不起来了。
亚当痛恨苹果。
其二
一天，伊凡醒来，他总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好了，也不再爱困，伸了一个满足的早晨懒腰，一切是多么美好。
他觉得精神特好，迫不及待地往户外奔去。
是的，奔去，他已经很久不曾奔跑，突然觉得十分畅快。
「主人，请小心步伐。」亚当担心地提醒伊凡，害怕一个不小心伊凡便会跌倒。
伊凡开心至极，根本听不进劝，想象自己是猎豹般，尽情奔跑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奔跑着。
这就是——自由。
伊凡对着亚当吆喝着，「来吧亚当，加入我的行列！」笑得多开心。
「主人——」亚当担心地看着伊凡，发现他越跑越远，几乎要在他的视线之中消失，亚当赶紧跟上。
伊凡跑进一座花园，在亚当眼前，没了踪影。
看不见伊凡，亚当开始紧张。他匆匆进入花园，却看不到伊凡，只怪这花园的树太多、只怪这花园的草太高、只怪这花园的花太多，让亚当顿时找不到伊凡。
「主人！主人——」亚当大声呼唤着。
花园一片沉默。
可怕的寂静，让亚当害怕极了。心中警铃大作，慌张地拨开眼前扰人的花草，往花园里前行。
途中，不知破坏了多少花草树木，毫不惜香怜玉的亚当，眼中只有伊凡一人。
「主人！」
不知多少次，无边无际的叫唤，怎么他的主人忍心不回应他一声？
亚当几乎要踏遍整座花园，几乎要折断所有的花草，但他始终不见伊凡踪影。这叫他怎么不心急如焚？他的主人究竟到哪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喘息声，亚当猛地回头，搜寻声音的方位，锁定目标直奔。越过重重阻碍，找到声音的来源——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躺在草地上，双手摀着嘴巴，不让亚当察觉他的呼吸声，即使如此，亚当还是找到了他。
亚当拨开草丛发现伊凡时，伊凡惊讶了好一会儿，又冲着他笑了笑。他说，「还是让你找到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亚当来到他面前，笑容不再，脸色凝重，缓缓地跪了下来。
「亚当，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伊凡推开亚当紧皱的眉头，其原因心知肚明。
亚当伸手抱紧伊凡，以极哀愁的语气诉说着，「亚当恳求主人，别再戏弄亚当。」
伊凡拍拍亚当的背，不发一语。
他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没有戏弄他？
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是因为突然心悸而无法响应他？
怎么忍心告诉亚当，他的身体已经到此为止了？
他怎么忍心让亚当承受，这一切只是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伊凡轻声叹息，呢喃般地说着，「亚当——早知道就应该听你的话，不要奔跑了。」这一跑，居然把他生命所有能量都耗尽了。想来，居然有点好笑。
亚当放开伊凡，与他面对面。
「亚当，我现在很累很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休息，这次，就不要叫醒我了，让我睡到自然醒吧。」伊凡重重叹息。
「主人？」亚当看着他的主人，缓缓地闭上眼睛。
主人像是贪睡般地睡着了，纵使他怎么呼唤，也不睁开眼睛。
亚当摸摸主人安详的脸，渐渐失温的身体，和自己一样冰冷。夏天徐风吹来，吹乱主人轻揉的黑发，亚当细心抚顺它。
世界的时间，彷佛停止。亚当要看着他的主人，直到永永远远。
其三
一天，伊凡醒来，他总感觉他的身体突然好了，也不再爱困，伸了一个满足的早晨懒腰，一切是多么美好。
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伊凡首次要求想认识基地里其他的生化人。因此亚当把所有生化人召集到户外的空地，让伊凡一一钦点、不，是好好认识彼此。
生化人貌美如仙，伊凡面对此景，居然有麻痹的感觉。
伊凡赞叹，「每个人都很漂亮。」不论男女都漂亮。
但相对的就没有特别漂亮的人。
突然，伊凡发现一名外貌与亚当极为相似的女性生化人，好奇地对她问了几个问题，「妳叫什么名字？」
女性生化人眨眨眼，回答他，「前任主人称呼我为安妮。」
伊凡透过她彷佛看到亚当俏皮眨眼的举动。他想，安妮的个性应该是被设定成可爱俏皮的模式，一个可爱俏皮的亚当，非常讨喜。
伊凡对她说，「安妮，妳平时负责基地里的什么工作？」
「安妮负责伊凡主人的食膳。」安妮回答。
「那还真是麻烦妳了。」伊凡向她道谢。
安妮诚惶诚恐，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亚当凑了上来，对伊凡说，「主人若是喜欢安妮，可以让安妮陪您。」
伊凡侧头，不太理解亚当的话，询问他，「什么意思？陪我？」
「是的，不论是任何要求，安妮都会全力配合。」亚当解释。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伊凡又说不上来，只是顺着亚当的话，响应，「那就让安妮陪陪我吧。」语毕，心情莫名地沉重。
「主人？」亚当担心地看着伊凡，怎么突然就沉下脸，脸色难看。
「没事，我想回房间。」伊凡这么说着，笑不出来，连勉强的笑都没有。
「就让安妮陪您回房。」亚当交代安妮一声。
让伊凡心里更堵了，就这么急着把他往外送吗？伊凡难过。
一路沉默地回到房间，安妮站在他身边等候吩咐，伊凡愤愤然入坐沙发，不发一语生着闷气。
门明明大大方方地开，也不见亚当踪影，这让伊凡更加生气。
「请问安妮做了什么让伊凡主人不开心的事？」安妮战战兢兢地询问。
她前一任的主人每次不开心，就会对她暴力相对，甚至侵犯她。即使是人工智能的生化人，面对人性之可怕，还是会感到害怕。
「不是妳的错。」伊凡重叹，舍不得酷似亚当的安妮不安，摸摸她的头，安抚她。
玻璃匡啷声，从门边传来，伊凡回头望，是亚当端着下午茶进来了。
「抱歉主人，打扰了。」亚当前来，放下茶具，恭敬地说，「亚当这就告退。」退了开来，面向伊凡，缓缓地关上房间的门。
伊凡的脸再度沉了下来。
直到安妮呼唤，「伊凡主人？」
回过神来，伊凡叹息一声，一手摀脸，手一挥，「妳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的，伊凡主人。」安妮应声告退。
伊凡生着闷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对亚当是越想越气，伊凡怒拍沙发椅垫，拍得手都疼了，奋力站起，走出房间寻找亚当。非要和他把话说清楚。
「亚当！」伊凡呼唤着亚当，却没有任何回音。
基地安静得彷佛连针落地都听得清，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的伊凡，渐渐地恐慌起来，呼唤亚当的声音变得急切，「亚当！快出来！不要吓我！」
连其他生化人也不见踪影，伊凡打开基地重重的闸门，终于在某出入口找到亚当。伊凡询问正走进基地的亚当，「亚当，你去哪？」
亚当伫立着，不说话。
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一、两滴液体，伊凡望去，定睛一瞧，「你的手！受伤了？」
液体是生化人特有的鲜红血液。
伊凡捧着亚当的手，探看亚当的伤势，发现亚当手上并无受伤。询问亚当，「这是谁的血？」
「亚当对主人绝无隐瞒，」亚当说着，一再宣示他的忠诚，「这是生化人安妮的体液。」
伊凡一愣，「你对安妮做了什么？」十分错愕。
「亚当埋葬了安妮。」
「为什么？」他不懂，安妮明明好好的，怎么亚当要对她出手？
亚当沉思许久，终于总归出一个答案，对伊凡据实以告，「亚当不喜欢安妮陪您。」
「就因为这样？」伊凡惊呼，「你不喜欢，可以直说啊！没必要毁了安妮！」
「亚当也不喜欢主人帮安妮说话。」
「但是亚当你这次做得太超过了。」伊凡气说，「总而言之，快去把安妮找回来修复。」拉着亚当往外走。
「主人——」亚当有种感觉，他就要失去他的主人，突然抱住伊凡。
「亚当！怎么了？」伊凡吓了好大一跳。
「只有亚当不行吗？」亚当落寞地说着。他心里十分难过。
「你在说些什么？明明是你把我推给安妮的不是吗？」想来委屈，伊凡就要推拒亚当，但亚当紧抱不放，将伊凡肺里的空气都挤走，「亚当放手——我喘不过气——」他向亚当求救着。
然而，亚当无动于衷。
渐渐地，伊凡无力再推拒亚当，手缓缓放下。
亚当抱着失去力量的伊凡，心想，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为忌妒所苦，这么一来，他的主人就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谁也别想占据，连生化人也不行。
亚当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没有眼泪的生化人，哭不出一滴眼泪。比谁都痛苦。
「亚当、亚当——亚当！」
亚当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伊凡近距离的脸。
「亚当，你作噩梦了吗？」伊凡询问，一脸担心的模样。摸了摸亚当的脸。
「不，主人，生化人是没有作梦的功能。」亚当沉思许久回答，「或许这一次亚当是真的中毒了。我想，应该是入侵菲力宇宙飞船上主计算机时，感染到的虫洞病毒，我想，是菲力那票科学家所制作的反入侵病毒。」冷静地思考。
中毒……伊凡惊讶不已，紧张地询问，「那该怎么办？」
「嗯，主人，没有关系。」亚当安慰伊凡，「亚当只是会不断地陷入令人不愉快的循环之中。」
「是什么样令人不愉快的循环？」伊凡追问。
是多么令人不愉快的循环？让亚当宛如做噩梦般辗转反侧。
亚当沉默地看着伊凡。其实他很明白，那些循环所发生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依旧放不开，怎么可能放得开？
「亚当？」伊凡催促一声。
最终，亚当选择对他的主人坦白。告诉伊凡，那些不愉快的循环。
同样的开端，不同的情节，大同小异的结局。
伊凡苦笑一声，看得比亚当开，调侃自己，「怎么都是我死掉的结局？果然是令人不愉快的循环。」
「主人——」亚当皱起眉头，显而易见地难过的表情。
伊凡拍拍亚当的肩，笑说，「好啦，别难过了。这毕竟是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我们得勇敢接受。」
听他这么一说，亚当情绪更加低落。
两人陷入沉默许久，直到伊凡开口，打破沉默，他说，「亚当，经你这么一说，反倒提醒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伊凡牵起亚当的手，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亚当，人类和生化人不同，我的生命很有限，无法陪伴着你长长久久，终究还是会有离开的时候。但是我会舍不得你、以及你为我所打造的乐园。」
亚当很难过。
伊凡继续说，「为了维持乐园的生命，我想，我们可以邀请一些，和我一样崇尚世界和平的人们移居到乐园，延续乐园的生命，以及它的意义。
「而我的灵魂会和乐园一起，陪着你直到永远。」伊凡双手覆盖上亚当充满悲伤的脸，询问亚当，「你说，这样好吗？」
是的，主人。
亚当回应，说得极轻，却充满坚定。
注：量子重迭旅行，此运用量子虫洞的同一事物或事件，所会产生的各种不同情节。
尾声
莎曼莎今年四十五岁，参加绿色世界和平组织，至今五年。
自从黑色圣诞节过后，人类终于醒悟，太过依赖科技的下场，继而成立了绿色世界和平组织。
莎曼莎所加入的绿色世界和平组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生活反科技组织，或者世人俗称的反战团体。
遗憾的是，虽然加入绿色世界组织，但莎曼莎至今还不曾看过任何一棵真正非科技种植的绿色植物。
除了偶尔参加游行之外，她其实搞不太懂绿色世界和平组织是在做什么？
诡异的是，莎曼莎加入组织至今，身边的会员时不时地失踪。
前天，和莎曼莎一样身为元老级的会员萝丝，兴高采烈地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目地的还没确定，也不确定归期。接着，便失踪了。
莎曼莎至今仍搜寻不到萝丝的下落，让她十分担心。
她来到萝丝的住处，请萝丝的家人帮忙查询，为萝丝着急的家人，调出两天前萝丝的通讯记录。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一通已被删除的讯息。
莎曼莎有预感，那肯定是萝丝失踪的关键所在。透过层层管道，莎曼莎请黑客复原此一讯息，却频频碰壁。
就在莎曼莎放弃希望时，在她的信箱里传来一则影音讯息。
影像中，与她面对面的是位苍白而纤细的成年男子、还是个黑发褐眼的异族。站在男子身边的是金发碧眼的绝美男子。
莎曼莎对他有点印象，忽然想不起来是谁。
「莎曼莎小姐，」声音响起，异族男子拥有特别清脆的嗓音，「我是伊凡?爱维斯，本人在此诚挚地邀请您，加入伊凡与亚当的乐园。」
亚当！没错，那个人是红极一时的生化人亚当！第一代生化人亚当！
同时，也是黑色圣诞节的始作俑者。
「这里是崇尚和平、无战争的国度。这里的居民一切遵从世界和平准则。唯一遗憾的是，在乐园的国度，喜好肉食的您恐怕得吃素过一辈子了。」至此，伊凡俏皮地眨眨眼睛，不改俏皮的个性，伊凡特有的黑色幽默。
「如果您有兴趣加入我们，请您搭乘612宇宙飞船舱。请不用担心行李之类等等，在乐园会有人帮您安排一切，进入乐园的国度，等于一切重头开始，此事重大，还请您三思而行，并切勿宣扬，谢谢合作。」
影片切换画面，居然是失踪已久的萝丝！
「莎曼莎！乐园真的太棒了！快来加入我们吧！这里就是我们梦想的乌托邦！」
激动兴奋的萝丝，说得口沫横飞，就要莎曼莎到乐园来。
影片结束，莎曼莎本想再看一次，不料档案居然自动删除、不留一点痕迹。
莎曼莎对乐园抱持着怀疑的态度，更不理解的是拥有家室的萝丝，怎么忍心抛家弃子失踪这么多天？
好奇心，是一个念头，让莎曼莎不作他想，来到612船舱。
莎曼莎惊讶地发现，612船舱登机口聚集了一群熟面孔，几乎都是绿色世界和平组织的成员。
她询问身边一位新进成员，「你为什么搭上这艘船？」
那名成员年轻且单纯，笑着响应她，「当然是为了追求世界和平。」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突然点醒了莎曼莎。
对啊，当初加入绿色世界和平组织，不就是为了追求世界和平吗？
莎曼莎接受了这个说法，与众会员一起搭上宇宙飞船，欣然地前往乐园。莎曼莎改变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她现在只想到那乌托邦，探望她的好朋友萝丝。
在寄给成员的影片里有个秘密，亚当以极为特殊的频幅催眠人类，当观看影片之人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世界和平四个字，便会服从伊凡的指令，一心一意地向往世界和平、义无反顾地前往乐园。
而乐园，将生生不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