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后面的……虽然没完结,但华丽丽的停在了H后啊
小零赞助·天下无双剧场
15
郑直瞪着谢鄂,好一会儿,哼了声,将捏歪的空罐子扔他手上:“笨蛋,我才不会祝你成功。”
谢鄂将罐子扔到可回收垃圾桶里,笑眯眯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郑直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天空咬牙切齿又骂了句:“笨蛋!”
“对了,郑直你有喜欢的人吗?”谢鄂突然好奇起这个问题。
“有啊。”郑直眯眼冷笑。
“谁?”谢鄂心提了起来,生怕听到腹蛇的名字。
“你啊。”
“……”谢鄂不满地瞪着他:“郑直,不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喜欢的就是你!”郑直气冲冲地揪着谢鄂的衣领。
“好好,小声点别激动,我明白了,我也喜欢你,OK?”被人这么热情告白,谢鄂也脸色微红。
郑直定定地瞪了谢鄂一会儿,突然一个人跑到街角对着邮筒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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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要教谢鄂学机车,郑直虽然神色不善,还是载着他去修哥那边翻找了辆快报废的机车给谢鄂学。那是辆破破烂烂的粉红小绵羊,车身掉落很多漆,郑直发动时,引擎声吵得象打雷。
谢鄂怀疑郑直其实完全不想教他。
大约他的表情出卖了他,郑直没好气地拍拍车子:“你先学最基本的不会摔再说,我们的引擎都是改装过的,功率太大,不适合新手学。过来,坐上来。”
他往后座挪了挪,让出前面的空位。谢鄂依言坐上,扶住车头。
郑直从后往前半抱住他,脑袋搁在他脖子间,说话的吐息喷在他侧脸上:“先转动钥匙,按这个start,然后排空档……这里,踩离合器……”
被他说话间热气喷得脸颊骚痒又不好伸手去抓,谢鄂偏了偏头,想避开郑直的吐息,却被扳回脸吼:“往前看!”
车子在菜鸟的掌握下发动,谢鄂扶着车头的手太紧张而僵直,车头在动力不平衡下歪歪扭扭转来甩去,幸好郑直带他学车的是修车铺附近一个较大的试车场,没杂物妨碍,这扭来转去地也没撞上什么东西。加上郑直坐在他身后,情况不对就从后往前帮他掌持车头并大声斥责。在这百般挑剔的斯巴达教育下,他摇摇晃晃也算绕场子开了几圈,渐渐放松下来。
只要能保持住平衡,机车本身的动力就不可怕。谢鄂轻轻吐了口气,松弛后才感觉到身后郑直紧紧贴着他。
那是从上到下处处纹合的紧贴,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郑直双腿之间的硬热,不由有些尴尬地挪了下身形。
郑直不拘小节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在意。
“别乱动。”郑直低斥了声,依然从后往前半抱着他,脑袋搁在他肩上,胳膊贴着胳膊,大腿贴着大腿。透过单薄的衣料,几乎可以感受到郑直肌肉的灼热与紧绷。
很少与人亲近接触到这种程度,谢鄂不太适应地挣了挣,被郑直更用力地抱住。
“郑直。”他低低唤了声:“这样我很难驾车。”
“没事?”郑直闷闷的声音吹过他耳朵:“有我在,你不会摔的。”
“那,要这样驾多久?”
“随便。”郑直将脸低趴在他肩上蹭:“我不看了,你自己一个人掌握方向。”
谢鄂没办法,只好载着郑直在这空地上一圈又一圈地不停绕圈。并问郑直怎么加速和减速,自己摸索着进行。
大约他驾得太四平八稳了,没多久,谢鄂就听到趴在自己背上的郑直居然传出轻微的打呼声。本来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也滑落到自己腰间,半松不紧地搭着。
他慢慢停下机车,完全停下时由于惯性存在,郑直趴在他背上的身体向旁稍微一侧。谢鄂怕他滑下,忙伸手往后扶住,确定他不会再滑动时才收回手。
小心地偏了偏头,视野所及,只看到郑直漆黑的头发。
低头看着郑直松松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沉默半晌,谢鄂保持姿势不动,苦笑了起来。
夕阳余晖脉脉落下,将两人抱在车上的影子拉得细长无比。
修车铺二楼,修哥站在窗前,嘴角叼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空地上的影子。
由元旦告白后到寒假,郑直一有空就教谢鄂机车,从左右定圆行驶、8字型转弯训练、弯道减速停车、直线加速及煞车到直线平衡驾驶。看起来很认真,仔细想想好象没什么用。
郑直振振有辞地说:“这是基本功!基本功不好,什么都白搭!”
修哥吐槽他:“你当初学时就没见你学这基本功,直接上山了。”
“我跟这笨蛋能一样么?况且,当初直接上山可没少吃苦头,我怎能忍心让谢鄂步上我的后尘,当然要好好教!”
对这话,夜舞的众人都嗤之以声,才不信郑直有那么好心。
NIC直接说:“兄弟,你想妨碍谢鄂追腹蛇就直接说么,我们才不会笑你娘娘腔,何必找这么多理由……”
不小心戳中真相的NIC被郑直追打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伙们看得哈哈大笑。
那是最后的欢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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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没多久就是春节,做为国人最重视的团聚日子,谢鄂也回老家过年,学车的事暂时中断半个月。
等他开学回来,听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大事,谢鄂才到学校就在同学们兴奋的交流中听说了——龙焱带着龙神会加入夜舞!
自夜舞和龙神会在青华山道一战到现在快一年了,龙神会的实力虽然是江河日下难与盛壮之时相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不少人手和势力的。大家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投向打败了他们的夜舞,整个城市象炸了锅一样,到处都是八卦和流言,长势比春草更茂盛,谢鄂就听了好多个版本,有与天煞的江湖恩仇版,与夜舞众人的江山美人版,还有无间地狱版忍辱负重版等等……有些听起来还有意思,有些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而所有的流言都在肯定一件事——当龙神会投入夜舞的那一刻,这个城市里,夜舞将成为无人可违逆的王者,君临天下再没一个组合能与他们对抗。
另一件是小事,只在夜舞干部群中流传,并没多少人知道——鸡蛋仔退出夜舞。
郑直载着谢鄂一起来到夜舞聚会的山道,已经围聚七八十辆机车,无数车灯聚光在中心点,照得一切亮如白昼。大家或坐或站兴奋地谈着龙神会加入夜舞的事,满脸喜气。坐在中心的干部群们,新人脸上也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只是有所顾忌不好直接表露出来。
鸡蛋仔频频向大家劝酒,笑道:“哎,今天有喜事,你们别这种表情,让我走得很有罪恶感,好象是我错了一样。又不是不再见面,欢迎来拉面店找我,我有空也会去BARBAR。”
大家跟鸡蛋仔碰了碰杯,没人说话。
“呸,你本来就错了,还好意思说!”NIC终于爆发了,站起身气冲冲地伸手勒住他脖子:“来,改变主意,改了我就放过你。”
修哥看鸡蛋仔被勒得脸色通红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拍拍NIC:“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那他怎么不尊重我的选择?!我不许他退出!不喜欢被人搔扰,可以不戴夜舞的标识;谁敢惹你,我帮你去揍人;哪怕没空来聚会,挂个名字都行。”NIC抱着鸡蛋仔圆圆尖尖的脑袋哽咽。
鸡蛋仔被松开,喘了半天的气,才拍拍NIC :“别这样,我机车本来就驾得不好,以前加入夜舞,是因为大家可以开心地随便玩,哪怕我被抛得远远的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前面等我,到现在也没改变。可是现在夜舞大了,不适合我这种笨人。不是夜舞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自己跟不上。”
他慢慢说到这,仰起头,声音也哽咽起来:“怎么努力都跟不上。每次都拖后腿,对我压力也很大。对现在的我来说,驾车不再是玩,而是各种压力。是我选择当了逃兵,是我自己不好……”
“谁敢说你不好,我揍他!”郑直捏歪了手里的空罐:“就算走了,你也是夜舞的人,敢碎舌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我!”NIC擦了把鼻子,用力将鸡蛋仔哭得唏哩哗啦的脸往下压:“难看。”
“笨蛋,我也是。”JEFF眼圈红红地表态。
修哥上前撸了他脑袋一把;腹蛇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连豹子也过来捶了他一记:“保重。”
鸡蛋仔终于放声大哭,哭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当了逃兵,不想拖累夜舞,不能说到底哪个理由占了更大的比重。
谢鄂在旁边看着,想到第一次和鸡蛋仔见面是被郑直耍了一道,带到拉面店被宰了一刀。
在夜舞里,鸡蛋仔一直安安静静,没其他几人那么张狂,是个不妨碍人的存在。有事需要帮忙时,他总是跑第一,大概也是想弥补自己的能力不足。
对夜舞这批怪人来说,鸡蛋仔是最正常,最不起眼,也是最努力的人。
想到这,谢鄂觉得自己眼睛也有点酸涩。他走上前,握住鸡蛋仔有些冰凉的手:“一定会再见的。”
子尘拍了拍手:“今天,让我们送鸡蛋仔下山,完成他在夜舞的最后一程。”
“好!”大家都震天地吼了起来,外围不清楚情况的人也拼命按着喇叭助兴。
一排的机车横驰,就象夜舞成立最初他们驰上青华山道一样。
子尘、豹子、骆驼、郑直、修哥、腹JEFF、NIC……所过之处,所有的车子都驶向两旁让出中间的空位并鸣笛致意。
他们身后,长长的车灯流晃花了旁观者的眼,川流不息,长久地辉映着山道。调度的警官叹息过后,拨打了电话,为他们辟出单独的一条车道。
这一天,是夜舞走上顶峰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鸡蛋仔离开夜舞的日子。
最后一次以夜舞的名义飚车,夹在同伴间,鸡蛋仔咧出带泪的笑。
这一夜的车流川流不息;这一夜的灯火彻底辉煌;这一夜的鸣笛声响遏天际;这一夜的泪水酸苦甜辣。
这一夜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众人心底。
龙神会并入夜舞一事,说来简单,真正要执行却麻烦得很。夜舞和龙神会缠斗也有一段时间,双方成员结下的梁子也不少。现在突然要合并,很多人都适应不过来昨天还在互相叫骂的敌人今天就要成为共同相处的同伴。大大小小矛盾一堆,三天两头都要生出一堆事来。还好现在的夜舞不是刚扩展时的夜舞,对很多事的处理已经有经验了,咬紧章规制度,不管谁犯了错都同一处理。豹子杀鸡儆猴,子尘怀柔安抚,倒也顺利渡过合并最初阶段。
与夜舞声势如日中天相比,却是天煞的内忧外患不断,不得不频频向夜舞示好。
鸡蛋仔离去造成的阴影也渐渐消散,除了NIC提到鸡蛋仔时脾气还会变得暴躁以外,其他人都接受了鸡蛋仔离开的消息。聊天时也会提到鸡蛋仔还在时如何如何,不再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春风得意之时,人人都有权表示自己的欢欣与满意,纵有伤感也不会太久。
谢鄂陪着郑直去了几次拉面店找鸡蛋仔,一起随意驾车兜风。美其名曰是训练谢鄂驾车能力,鸡蛋仔没大改装的破车最适合菜鸟同学了。
没贴上任何标识的机车在山道上慢悠悠地随便晃着,只是普通小山道,太过平坦的路况没多少暴走族会来。谢鄂骑着鸡蛋仔的机车一个人小心地行驶,郑直在旁哈哈大笑。
这样几次后,鸡蛋仔对郑直说:“郑哥,谢谢你,我已经不难过了,接下来的路应该自己走,你不用再陪我。”
“谁陪你,不就是训练这只菜鸟么。”郑直哼唧两声:“既然你这么小气不肯借车,那就算了。”
鸡蛋仔笑笑,又对谢鄂说:“以后郑哥就麻烦你了。”
“喂喂,一直都是他麻烦我的,我哪有麻烦他!”郑直抗议。
谢鄂和鸡蛋仔都不理他,谢鄂点头:“我会看好他的,放心。”
“你们啊!”被无视的郑直气到笑,伸脚踢人:“两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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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春入夏的多次夜舞聚会,都没有见到腹蛇。感觉到对方回避态度的谢鄂心头酸涩,但在腹蛇没有正式拒绝前,又总怀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手机上依然存着腹蛇的号码,只是再也没有拨过。
如果不主动一点追求的话,很难能追到对方吧;可是象腹蛇这样饱受纠缠之苦的人,如果她本身没这意思,再纠缠只能给对方造成困扰吧。
郑直听到他的苦恼,也只哼了两声,难得没继续嘲笑。他最近电话也多了很多,经常一个人站在走廊角落处不知道跟谁打电话,一见到谢鄂就会挂断电话。
谢鄂以为是夜舞的事,也没多问。
这场告白仿佛就要无疾而终,一切都要在时间的流逝下回归平静。这天放学,谢鄂却突然接到腹蛇的电话:“晚上有空吗?”
下意识拿下手机,确定面板上通话对象是腹蛇,期待压抑已久的兴奋再次涌上心头:“有空!”
“能陪我一会儿不?我在河滨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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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赶到河滨公园,腹蛇没说她在哪里。谢鄂沿着公园转了大半圈,在一个河堤旁的景观椅上见到腹蛇。
夕阳映着河面,波光粼粼,将河堤畔的一切景物都镀了层温柔又迷离的亮金色,晃晃荡荡,柔软明滟。河堤旁栽种整齐的柳树随风飘摇,长长的柳条时而沾到行人的肩上,牵衣待语。
这么温柔的景色中,腹蛇身上散发的却是一片寂寞。
远远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脏被人翻搅到一般,有不断膨胀的欣喜,也有细微收缩的痛。
谢鄂静静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腹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鄂也安静地坐着,没说话。
金黄色的圆轮一点一滴往下沉,水面反射的光线由刺眼转为柔和,沉默梗亘在两人中间,语言仿佛失去了效用。
腹蛇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前在这里,银蛇和郑直打过很多次架。”
“你也在?”
“当然,我也在。”腹蛇笑了起来,她很少笑得这么彻底,眼角和唇角都弯出怀念的弧度:“我可是银蛇的秘密武器哟,每次看到我,郑直都会跑走。”
“啊?为什么?”谢鄂真的好奇起来。
“因为他不打女人。”腹蛇耸了耸肩:“一开始我以为他看不起女人,生气地找人堵了他几次,他每次都落荒而逃!”
谢鄂想象下那场面,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心头隐隐哽得慌。
一个存在于女人往事里的男人,多少对她有特殊意义她才会提起。这个故事里,腹蛇想提的是谁?
“后来他被逼得受不了,就对我说,他承认我有实力,不过他没办法把女人当敌人打。女性体力先天就弱于男人,是不公平的对决,所以跟我打他没办法尽全力——而这样,他会被我揍得很惨。”
腹蛇说到这停下来,眼眸一转,向谢鄂微笑:“你说,他这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是真话。”谢鄂垂下眼。
“嗯,如果是现在,我也会相信是真话,不过当时,我只认为是他奉承的假话。虽然这假话听起来也很让人高兴。”
有点知道腹蛇想说什么,谢鄂没继续开口。
“所以才更不能原谅。这个纯暴力的世界,要承认女人的能力不容易,女性总被当成附庸。我从小学武,打得比大部分男人都强,可是要站在银蛇身边,还是经过很多不信任的流言。
那时比较年轻气盛吧,这么轻易因为敌人一句话而喜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就认为是因为对方在嘲笑我。”
“那是因为得到在意的人的称赞吧。”谢鄂突然苦笑。
子淇的猜测,修哥的猜测,全都是错的。
一直以来,腹蛇喜欢的都是郑直。在夜舞成立之前,在腹蛇自己都还不清楚的时候。
“你不明白的。”腹蛇突然将脸凑了过来,极近极近的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轻柔呼吸间的热量和淡淡的甜香;近得只要稍微动下脑袋,就可以碰触到对方柔软的红唇。
“你不明白的。”她又重复了次,闭上眼。
那是个索吻的姿势,如此近的距离,傻子都不会会错意。
谢鄂喉结滚动了下,心跳得极剧烈,剧烈中又带着痛苦。
颤抖的手扶上腹蛇的肩,不是揽近,而是推开。
迟缓,纠结,却坚定。
“既然这样,你痛苦什么?”
腹蛇睁开眼,眼前谢鄂的笑容依然清澄如水,仿佛一切苦难在这笑容里都可以得到洗涤和净化。
包括内心深处,各种难以言说的,隐密的痛楚和罪恶感。
这人都会用温和的笑容包容下来。
静静对看会儿,腹蛇伸手抚着他的笑容,手指滑过他的唇角:“如果一开始我能讨厌你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伤害你。”
她的手抚在他脸上,冰凉而柔软,指端带了点粗茧,是常年握着车把磨损出来的。
轻轻一个吻,带着柑橘的甜香。
这是最初和最终的接触。
谢鄂的笑容带着苦涩:“你不讨厌我,可是你也不会喜欢我。”
“因为太年轻了吧?有着就算遍体鳞伤也想执着的目标。”腹蛇低语:“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目标守久了就会是你的。”
她站起身,向夕阳和河面深吸口气:“我也该毕业了!”
16
那天过后,就没人见到腹蛇。不过腹蛇对于夜舞聚会的参加一向是随兴而行,不会场场都到,大家一开始也并没太大奇怪。
谢鄂最近因为单恋失败而消沉很多,被郑直拖来参加聚会,说是人多热闹鼓舞士气。他看郑直耀眼到刺眼的笑容,想到腹蛇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好象一点胜算都没有,不可能把一个存在感这么强烈的人从人心里抹掉吧。
“你在叹什么气?”郑直哈哈大笑的同时不忘回头问一句。
赛车时赌输的队员正在集体跳草裙舞,赢的人在旁边笑得肆无忌惮大声嘲弄,完全不怕下次输了被报复回来。
谢鄂看着前面扭七杂八恍如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各逛奇能的草裙舞,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在想你什么时候跳这个啊。”
“我才不可能输,你这辈子别想了。”郑直按着喇叭笑得最放肆,看修哥也在赌输的人潮里,哀怨地扭着身子。
“不过,你要看我跳舞那简单,来。”他从地面一跃而起,顺便拖起谢鄂,伸手打了个响指:“换音乐。”
“哟~”
DJ换了张爆烈的摇滚乐,欢乐的气息随着音乐环绕整片山顶,大家都跳了起来,欢快地摆动着身体,本来在哀怨跳着草裙舞的人也都抛弃手上临时找来充数的裙布,加入狂舞大军。
郑直修长的身形如游鱼般灵巧移动伸展,没有酒吧五颜六色闪烁的镭射,分外能看清柔韧与平衡性的完美统一。谢鄂被拉着跳了几步,在全民狂欢的热潮中,终于抛开心底郁闷,随着大家的节奏摇摆起来。
尽情摇摆的欢快节奏里突然添了一抹不和谐之音。深蓝色机车咆哮着由远而近,飞快直驶入夜舞聚会的场地,硬生生横向截停。
“JEFF哥。”外围的人向骑士打招呼,骑士没有回以往常惯有的阳光笑容,沉着脸摘下头盔一扔,走向狂舞中心。
感觉到气氛不对的人噤声安静下来。
粗暴地推开人群,不理身后叫骂声,快步走到郑直身边,一记拳头揍了过去。郑直在狂舞中还是五感敏锐,感觉到身后风声不对,一个低身,拳头从他头顶擦过。
“JEFF,你疯了?”低身的同时看清打他的人是谁,郑直啐了声,只退避没还手。
修哥和子淇也围了过来,还有一些新加入的干部,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你干的好事,腹蛇退出夜舞了!”JEFF狂吼了声又是一拳。
意外的消息将众人都震住,郑直也不例外。JEFF这一拳直接揍到他脸上,将他硬生生揍退几步,耳畔坠子碎声清响。
来不及有反应,JEFF的拳头又到。一开始就处于劣势郑直没法反击,只能弯身弓背不断后退,以臂抱头避开JEFF的拳头。
修哥反应过来,和几个干部上前挡下狂怒的人:“JEFF,你冷静点,腹蛇离开是怎么回事,跟大郑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JEFF被大家上下推拦挡住,激烈地喘着粗气:“你问他!”
郑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安,对着修哥的询问,缓缓摇头:“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这是什么?!”JEFF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甩了出去,大同小异的照片在空中翻飞,是郑直和腹蛇拥抱接吻。
子淇拣起一张,哗了声,想说什么,看现场气氛不对,还是老实闭嘴。
谢鄂也捡了一张。照片上的腹蛇微微皱着眉,闭上眼的神色带着痛苦和沉迷;伸手扣在她脑后吻着她的郑直却是一脸的漠然。
谢鄂不自觉捏紧手心,扭曲了照片。
“这个……”修哥也迟疑了下,看向郑直,JEFF,再看向谢鄂。
郑直用手背擦了下唇角,凝视着手背上的血迹,神色有点复杂,很快又冷硬下来,一如照片上的漠然:“不就是接吻,那又怎样。”
“你明知腹蛇喜欢你,还故意利用她的感情,只为了让她接受谢鄂!”
郑直垂下眼,撇开头。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郑直和谢鄂身上。
谢鄂一直站在车灯照不到的阴影处,新月的光芒点不亮他脸上的神色,没人看得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照片谁拍的?”郑直没否认。
“银蛇。”
“这或者是个误会,是银蛇挑拨离间……”修哥努力打圆场。
“不是误会。”郑直突然打断他,冰冷地笑了起来:“不是误会,我确实利用了腹蛇,但那又怎么样,是她心甘心情愿让我利用。感情的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抱什么不平。”
“你……”JEFF气疯了,挣开修哥的劝阻又冲过去,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拳脚凌厉全不留情,出拳勾脚速度极快。他们本来就是打架的好手,夜舞里没几人打得过他们,两人一起互殴,大家就算有心想分开两人也完全找不到机会。
修哥板着脸,拿着烟狠狠抽了一口:“让他们打,不用管。”
这场互殴很快就到了尾声。尽全力的对抗令两人力气耗损巨大,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JEFF伸手掩住眼,过度发泄的怒气令他身心疲惫。
两人都没说话。聚会的成员们在干部群的驱逐下也渐渐散了。
“你知道腹蛇喜欢你。”沉静半天的JEFF先开口。
“嗯。”
“也知道我喜欢腹蛇?”
这次隔了更久后,才传来一声嗯。
“所以,这次的事,我不能原谅你。”
JEFF放下手,撑起身看向远方,没看郑直:“以后可能会原谅,现在不行。我没法心平气和看到你而不愤怒。反正腹蛇也不在了,我呆在夜舞也没意思。”
“我要退出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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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时间,夜舞的干部群接二连三退了三个老成员。新人们感觉到机会,更加踊跃地追求表现,想得到加入干部群的机会。
BARBAR里,修哥坐在吧台前抽烟,NIC在吧台后擦杯子。子淇躺在沙发上玩PSP,响亮的音乐回荡在只有三人的宽旷空间。
沉默了半天的NIC突然冒出一句:“干脆把BARBAR转让掉吧,反正都没人来。”
修哥抬头扫了他一眼:“之前不也没人来。”
“之前只是没空来,现在是没人来。”NIC扫了下空荡荡的屋子。侍应生打扮的鸡蛋仔托着盘子跑来跑去;JEFF和腹蛇在角落比飞镖为胜负争论得吵死人;郑直躺在沙发上玩PSP;子淇被子郗训得满脸不服东张西望;豹子和修哥在吧台前默默地拼酒,最后子尘和骆驼过来领走小朋友……这样的场景,以后都不会看到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在这里留下记忆的人,总有一天会再回来。”修哥又拿出一根烟,寂寞地抽着,不小心被呛到,咳了两声。
NIC瞥了他一眼,难得没骂人,默默把修哥面前堆积成小山的烟蒂倒掉,换个新的烟灰缸。
NIC也把头发染得变本加厉,如果以前是五颜六色,现在就是五光十色,还在眼角纹了个青色的蝴蝶。穿着玫红转白渐变色衬衫和粉红色长裤,走在路上活象个会走路的红绿灯一样吸人视线。
“啊,输了!”子淇惨叫了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修哥横了他一眼:“小朋友,别学大郑了,子郗那里不是有很多事,你不去忙?夜舞之翼这样偷懒可不好吧。”
子淇放下PSP:“你们不也没去。”
“我们是养老院的,你这号称要接手夜舞的人怎么能缩在这。”
“你们不去我也不去。”小朋友任性地说着:“还有郑哥……”
说到郑直,大家都沉默下来。
那天晚上,郑直和JEFF在所有人面前大打一架的事,再加上腹蛇和JEFF双双退出夜舞的事很快就传开。道听途说的东西本来就添了很多水份,况且,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当事人没有解释,到现在真相依然是个谜。
不管在哪个流言里,郑直都扮演着恶劣的负心人角色。从他利用腹蛇到利用JEFF再到两个都被利用了乃至对谢鄂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都有。夜舞的成员们见到郑直时,再没有以往那么崇拜和尊敬,神色都带了暧昧的游移不定。
郑直自己也有感觉,却没有回避任何一个人探询的目标,总是凌厉回视每一个人,毫不在意大家的窃窃私语。
只是他不在意,别人却不能不在意。流言越传越烈,干部群里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时,子尘也只能让郑直暂时回避一段时间。
于是,郑直再次消失了,谁都联系不上。
“谢鄂这家伙真混蛋,郑哥现在落得两面不是人也是为了他,他倒好,翻脸无情,一口一个我不知道,撇清得比什么都彻底。”子淇想起自己特地跑去杨基找谢鄂问郑哥的事,却只换来谢鄂一脸冷淡的事,就气得不打一处。
“这个么……”修哥狠狠地抽了口烟:“其中或者有什么原因,你也别怪谢鄂。”
“什么原因?”子淇敏感地抬头。
“不知道,只是猜测,当初大郑那么折腾谢鄂谢鄂都没生气过,这次肯定是触到什么底线。”
子淇也沉默下来。
“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都会更加决绝彻底。”修哥叹气。
那天青华山顶,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郑直和谢鄂。
看着躺在地上的郑直,谢鄂没上前,只转身慢慢地准备步行下山。
“你没有想问我的话吗?”郑直嘶哑着嗓门问,声音里有未发泄尽的怒意与戾气,还有隐隐的懊悔与不安。
谢鄂很奇怪自己能从一句话里听出这么多东西。有些疲倦地笑笑,他问:“你勾引腹蛇,是为了让她不要接受我吧?”
背后没有声音,一片难堪的沉默。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鄂继续往前走。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郑直的声音压抑,他起身快步追了过来,扳住谢鄂的肩。
谢鄂一脸的冷漠,一如照片上郑直的脸色。
“大概知道。”他说:“虽然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你知道。”郑直有些茫然,握在谢鄂肩上的手力道不断加重。
“腹蛇喜欢你,所以曾误导我,让我以为你对我的态度是正常的独占欲作崇。”谢鄂摘下郑直扣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天在BARBAR吻我的是你。我早该从气味上感觉出来才是。”
苦涩的酒味下,隐藏的是清凉微咸的薄荷气息。
“你知道。”郑直又重复了次,脸色更加苍白,连鲜艳的耳坠都映衬不出半丝血色:“你知道还装什么傻!”
他愤怒地将谢鄂推向路旁的大树,被谢鄂同样愤怒地推开:“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男人!”
郑直的脸色更白,几乎透明了一般,连嘴唇都苍白泛青。他的目光变得冷硬,伸手按住谢鄂后颈,恶狠狠吻了过去。一开始没对准,撞在了唇角,很快又修正了角度,贴上柔软的唇。
柔软却冰冷,带着强烈的排斥。
两人就象野兽一样嘶咬着,没有一点温柔与甜蜜。唇间尝到的血腥味也不知是咬破了谁的唇,或者双方都有。
不断升级的摩擦终止在一声脆响。
扶着脱了臼的手腕,郑直露出脆弱而苍白的笑容:“你说谎,你硬了。”
有些在意地看着郑直脱臼的手腕,谢鄂忍下了习惯性的关怀,回以冷笑:“只是正常生理反应,你和人打架也可以硬起。”
郑直的神色更见惨然,大声道:“我只是喜欢你,有什么不对?!”
谢鄂站直身,拭去唇上的唾液和血迹:“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也没什么不对。谁都有权力拒绝别人的。”
正如他拒绝腹蛇,腹蛇拒绝他。
他伤害了她,他也伤害了他。
到头到,三败俱伤。
——————
挂断修哥打来的电话,郑直失踪已有两周了。
谢鄂走到阳台,望着下方的万家灯火。
谁都只能拥有自己的人生,谁都不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一开始,就不该过度参与的。这样,或者谁都不会受伤害了。
爱情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或许还是太难懂的课题。
喜欢、讨厌、伤害、成长。
大家都是这么一路走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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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耸了耸肩,修哥说:“还是没消息。”
“都说了,谢鄂现在一点都不关心郑哥,当然不会有消息,打了也是白打。”子淇抱怨着,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摸出手机,没好气地‘喂’了声。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子淇脸色很快凝重起来,边走边向修哥示意紧急状态。
修哥和NIC不声不响关店跟上。
“操,豹子去X市和人赛车,子尘这两天有点发烧,天煞居然联合了赤道以及阿修罗打上门。”
夜舞里最能打的几个都不在,只剩骆驼和子郗还有龙焱几人撑着,新加入的干部或者各有能力,但打架方面绝对不是那几个人间凶器的等级。
三人心急如焚地驾车向夜舞聚会场合赶去,生怕晚到一步大家都被放倒,成为笑柄倒无所谓,就怕对方下狠手,伤了残了总是不好。
快赶到时,远远听到一片惨叫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子淇急了,不管不顾地将机车冲上石阶,硬生生转向没路的土堆之间抄近路冲向草地,同时破口大骂:“哪个活得不耐烦的瘪三龟孙敢来这里揍人,找死不成!”
机车帅气地从坡上凌空跃下,一片金星闪烁中,子淇发现现场一片哑雀无声。
不会是被自己气派豪爽的吼喝吓到了吧。子淇信心满满眉开眼笑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长发扎成马尾,左耳坠着红色宝石,一手捏着一人,脚下还踩着一个,满脸煞气地看着自己露齿笑:“好胆,来揍我看看。”
“郑……郑哥!”子淇兴奋地叫了起来。
将手上捏着的人往子淇方向扔去,郑直向旁边比了比。
还有一人,是豹子。
难怪这么多人还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叫连连。
子淇傻笑。
“赛车啊,交给阿方了。”豹子叼着烟:“半路上听说天煞要闹事,我就直接回来。”
郑直在一堆狼籍里找到自己的登山包:“我也刚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收到个大惊喜。”
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个密封的瓶子,扔给修哥:“安纳普尔那峰顶的积雪水,保证纯天然无污染。”
“你又去爬安纳普尔那峰了!”修哥气结大吼。
“对,还登顶了。”郑直比个耶的手势。
“欢迎回来。”豹子向郑直伸出手。
郑直用手背‘啪’地回了一掌,两人用拳头碰了碰。
“为了走了的人。”他微微笑了起来:“我会保证夜舞的存活,我将让它比过去更辉煌,让走掉的人找得到回来的路。”
——END?——
闲话时间:
春季档……虽然不在我计划停的地方,不过也就差不多,正邪真的不两立,夜舞达到顶峰,下一章开头就将是它的解散(写完本章最后一段时有点后悔,想砍掉又舍不得,不想给郑同学留个太悲惨的影子,可是发过豪言又守不住好象更悲惨了,爆,先保留下来,以后再考虑要不要砍掉,看天)炮灰了一堆人后,少年篇马上就要结束……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居然在一万字内炮灰了这么多人= =果然猪养肥了就是用来杀的,啧。
因为本章情节跳动得太快了,修改时很不利索,一直折腾到现在……
清静
17-18
谢鄂从走廊经过,看到自己座位旁边空了好几周的位子上坐了个人。
心头一紧,进了教室才发现,那人不是郑直,是陆安。
又趁郑直不在跑过来八卦聊天啊,轻笑了声,抬眼扫过教室,笑容凝固。
熟悉的角落处,郑直依然跷脚坐着,手上拿着PSP却没玩,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的注意。目光对上时,他挤了个笑容。
谢鄂勉强回了个笑容,很快收起,在座位上坐下。
细小的硬物扔过来,敲在脑袋上,谢鄂不理。
又一粒扔了过来,谢鄂还是不理。
第三粒扔过来后,久久没了动静。
谢鄂以为郑直放弃了,旁边的陆安推了推他,递给他一张纸条。
‘对不起’
字是郑直的字,与个性完全不符的清隽俊秀。
谢鄂对着纸条咬笔想了会儿,写下几个字,塞给陆安。
‘我接受’
‘以后还是朋友?’
‘是朋友’
郑直对着纸条笑了会儿,轻轻骂了句:“烂好人。”
不会拒绝的烂好人,生气也不长久。
可是也是决绝的,冷静地抹掉了曾经有过的一切。
只是朋友,朋友以外,什么都不是。
连颗棒棒糖都不会有的朋友。
郑直抿着嘴笑。
————————
进入第三学年,关于学生出路成了老师们最大的话题,挨个找人谈,找家长谈,讨论要继续求学还是另找出路。谢鄂成绩一向优良,所以老师只跟他谈了下确定他想投考的目标。而郑直虽然跷课跷得凶,成绩居然也在及格线以上,让老师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找他家长谈话。
他们两人依然是同学,在教室碰到了会点头,会打招呼,会微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不再有山路飚车的激狂,不再有夜舞聚会的畅快,也不再有公寓里的温柔;所有的一切,都被谢鄂冷静地抹除掉,他下课后更多的时间是和成聂陆安他们在一起,去K歌,去烧烤,去野营。
郑直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也有他该干的,想干的事——为夜舞创造新的辉煌,让迷路的人找到回来的路。
可是有时,他觉得,真正迷路的人是自己。
迷失在一片荆棘之间,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伤痕累累,失去了指引,找不到出路。
太过挥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不知宇宙间的等恒守则总会将他挥霍掉的从他拥有的一切里双倍扣除。
车驶得越快,架打得越狠,心头就越寂寞。
现在大家都知道,夜舞里最残的是赤羽,大家能不惹尽量不惹他。而曾经敢惹他,直视着他说过度暴力变成习惯时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那个人,再也不理他了。
拧断别人臂骨时,郑直想,肉体上的暴力,反而没有精神上的暴力伤害人吧。
直到谢鄂刻意避开自己时才发现,一向都是自己依赖他,而不是他依赖自己。
没了自己,他还有很多认识的同学和朋友。而没了他,自己却仿佛失重的风筝,无可依归。
天秤的比重始终不同。所以,他可以干脆放弃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做到。
寂寞的眼看不穿彼此寂寞的背影。
——————
最后一个学期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晚,也比往年更混乱,晴时热死人,下雨时又冻死人,做天难做四月天,可是这一年的四月天让所有人都怨声载道。
谢鄂冒雨去便利店买了些啤酒准备回来看欧冠赛,撑伞回公寓时,隐隐看到一辆有点眼熟的机车停在拐角。
心底咯噔了下,没有马上上楼。左右看了圈,却没看到想找的人。
摇摇头,走到电梯前,两部电梯都在上升状态,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他抱着啤酒默默想了会儿,还是出了公寓大堂,绕到大楼后方。
这边是对着阳台的方向。绵绵密雨中,有人双手抱胸倚靠在墙角,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浸湿,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过长的刘海被打得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露出的下巴宛如未上釉的陶瓷,毫无生气的惨白,单薄的深色衣服紧紧贴住修长的身体,幽魂一般静谧。
还是经常在学校见面,但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心头有点梗亘。
谢鄂是好脾气的人,没有触到他的底线,他一向好说话。
可是一旦越过这条线,他也会断得彻底。
哪怕再寂寞。
对于郑直,他始终无法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
大概因为郑直太反复无常,所以自己对他的情绪,也只能是反复无常,难以厘清。
踌躇片刻,到底不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淋在身上的雨丝突然消失,郑直并没有反应。过了会儿,听到唰唰的雨声还在下着,他终于缓缓抬起头。
撑着伞的人站在他旁边,眉毛有点不太苛同地皱着。
依然是非常喜欢的眉眼,看到时心跳会加快,以及熟悉的,因为求不得而带来的痛疼。
有些贪婪地看着,他扯了个僵冷的微笑:“HI。”
撑伞的人沉默了片刻,开口:“上来吧。”
“走不动。”他慢吞吞地笑。
撑伞的人犹豫了片刻,伸手扶住他的肩。温热的体温从肩膀传到他的肉体上,却怎么也无法温暖冰冷的心。
果然是温度还不够么?他忍不住留恋地向那人身体靠去,象只向往着热源的黑猫。
谢鄂身体僵了下,感觉郑直浑身的冰冷,到底没有推开他,半扶半抱着进入公寓。
开了灯,让湿透的郑直留在玄关处,谢鄂进去找了会儿,拿出一套睡衣给郑直。
是套灰色方格睡衣,不是之前那套深蓝色的睡衣。
郑直没问之前那套深蓝色的睡衣怎么处理了。他拿着衣服进入浴室。
觉得气氛有点太僵硬,谢鄂找了张CD放,同时拿出手机,找到修哥的号码想问下发生什么事——是的,他相信一定有大事发生,否则郑直不会突然跑来找他。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浴门室打开,他挂断电话。
郑直开门出来,非常难得的,头发已经吹得半干,象只在小心讨好着主人的黑猫。只是依然垂着头,任过长的刘海遮住双眼。
“要不要吃什么?”
“不用了。”郑直回答得有气无力,蔫在谢鄂旁边坐下来,保持一定的私人距离。
看着这么老实的郑直,谢鄂觉得有点别扭,又说不上哪里别扭。还好郑直很快又表现出他并没被外星人附体或换了灵魂的本质,伸手拿起桌上的啤酒,问也不问就直接打开一罐,一口气喝掉大半罐。
“借酒浇愁?”
“不对。”郑直斜睨着他,笑出洁白的牙齿:“也可能是借酒乱性。”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凝,反应过来时,郑直已靠到他身边,刚刚洗过的皮肤依然一点热量都没有,冰冷得谢鄂有一瞬间认为对方不是活人。
冰冷的胳膊勾上颈项,谢鄂想挣开,双唇也贴了过来。那是郑直身上唯一有热量的地方,带着绝望与痛苦的叹息,让谢鄂突然不忍心再拒绝。
他知道不对劲在哪里。郑直一直象是风一样自由不羁的人,以快速的节奏肆意卷过,不管大家愿不愿意,强迫大家随着他的节奏起舞。而现在,风中传递的是无处栖身的痛苦和深黑如墨的阴郁。
对于自己这么轻易地吻到谢鄂,郑直也觉得有点惊讶。稍稍退后,抬起潮湿的睫毛看向谢鄂。
“发生什么事?”
郑直没有回答,只是揽着谢鄂的脖子低低地笑。
“小处男,我们来做吧。”他吻着他的唇说:“我抢了你的女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女人。”
如半醉半醒时接触到的深吻,甚至因为现在神智清醒而更美好。滑溜的舌头熟练地挑带起情欲,辗转反侧,从各个角度寻找最让人沉迷薰醉的诱惑。
有点冰冷的手拉扯起衬衫,抚摸在谢鄂燥热的身体上。触手可及的肌肉比想象中更厚实和温暖。郑直跪坐起身摸索着为他一粒粒解开衣扣,双唇始终纠缠着谢鄂的双唇。
谢鄂呼吸变得急促,伸手抓住郑直上下游移的手,却因为犹豫而没及时阻止。郑直唇里隐约的苦涩酒气勾引起他遥远的记忆。
衣服的扣子全部解开,郑直挣开他的手,将衣服从肩头勾落。光滑火热的肌肤紧贴在一起,薄薄的胸腔下,两人都可以感觉到对方心跳的频率与自己一样快。
低低吐了口气,仿佛是满足又仿佛是绝望。郑直紧紧抱着谢鄂,想从他身上得到足够的热度。
谢鄂有些僵硬地将他的手也慢慢放到郑直后腰上,光滑紧实充满了弹性的肌肤摸起来手感非常好,不管往上还是往下,一起一凹,跌宕起伏,该翘的翘该凹的凹,让人忍不住来回摩挲。
小心考虑如果用尤物来形容郑直会不会被他揍,但谢鄂觉得他就是个天赐恩物,从头到脚处处充满情色诱惑,就算再挑剔的人也指不出太多缺项。
郑直停下来,扶着墙有些吃力地打开玻璃浴门。
谢鄂眯起眼,突然想起,也是上次,他站在这个地方**,睨眼嘲笑着自己的青涩,眉梢眼角一片潮红,挂着坦荡而放荡的笑。
一股冲动的欲望突然产生,强烈得谢鄂无从抵抗。他快步上前:“等等。”
“嗯?”郑直不解地回头,就被谢鄂压在玻璃门与墙壁之间。
做为学生,他的成绩显然是优良。郑直呻吟着抱着他的肩,水气迷离的眸子突然看到对面的镜子正倒映出一切光景。
谢鄂结实的背肌不断虬结起伏,短短的黑发只到颈间,上面勾着的手臂如石膏般苍白,还有一条挂在他腰间的腿。
有些茫然地看着镜子里不断迎合对方的自己,郑直苦涩地闭上眼。
镜中花,水中月。
断断续续的呻吟变得有些沙哑,不断深入的欲求很快就让他无力思考。背后冰凉的瓷砖和身前紧贴的火热肉体,强硬而持久的攻击让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晕在这里。
可恶,这书呆子哪来这么好的体力,失算了……
————————
床头闹钟响个不停,谢鄂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全身因为不知名的满足而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三秒,昨晚的一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脑海里。谢鄂的脸唰地涨红,鲜艳得可以滴出血来。他呻吟了声,懊悔捂住脸。
一开始是郑直诱惑的没错,但抵不住诱惑最后食髓知味的自己则充分证明了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这句话。他们在浴室做完清洗过后,回到床上时也不知道是哪边主动,又做了次。
对于第一次做的人来说,只能说两人身体的契合度很不错。郑直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完全没拒绝过谢鄂的索求,甚至可以说是主动诱惑。
想到这,谢鄂往床铺另一边看了下。跟之前几次一样,当他醒来时,郑直早已不在身边,只有凌乱的痕迹表示这里曾经睡过人。
这次的他会不会还在外面等着自己起床?
见了面该说什么?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说什么都奇怪。谢鄂有些烦恼地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昨天之前,他没想到自己会烦恼这样的问题。
重新归纳一下,问题的基本点在于——他和郑直到底算什么关系。
这也是谢鄂最难回答的问题。
朋友变**?这不是郑直想要的答案。
朋友以外的存在?谢鄂还没想好。
他喜欢郑直,就象他说过一样,郑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如此信任郑直,比所有的朋友都更信任他。
正因为曾经如此信任,所以腹蛇的事情上,他无法接受郑直的背叛。
他的初恋莫名其妙地毁在他手上;他霸道地非要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许分给别人;现在,甚至自己的初吻、初夜也都被他抢走了。
对这样一个存在感太过强烈的人,会为其所吸引很正常,拥有一般以上的好感也很正常。但,他确信这不是爱情,至少,他对着郑直,没有面对腹蛇时心跳不止的紧张。
——可是他们上床了。
谢鄂再次抓着脑袋,重重吐了口气。
还是应该说清楚一下。
谢鄂下了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回过头,心跳险些漏跳一拍。
“起床啦?我以为你还在睡觉。”谢姐拿着饭勺指挥:“快去刷牙吃饭。”
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谢鄂站起身,突然想到昨晚他与郑直从沙发浴室折腾到卧室,完全没空收拾,一室狼籍不会被谢姐看到了?
“谢姐,外面……”
“怎么?”谢姐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对了,你沙发套又沾到什么送去干洗了吧,也不加个新的,早上过来光秃秃,我给你铺上新的。”
“其他……”
“其他还有什么?”
“没。”谢鄂想,大概是郑直离开前收拾的。
算了,到学校碰面后再说吧。
今天的教室象炸了锅一样热闹,放眼看到人群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吱吱喳喳交头接耳说个不停。谢鄂才刚入下书包就被成聂惊慌地抓住,抛下一个重型炸弹:“夜舞解散了!”
“什么?”谢鄂怀疑是教室太吵让自己听错。
“我说,夜舞解散了!”成聂很有耐性地再重复一次,今天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是一样的反应。
“解散?不可能!”第一反应是否认,夜舞合并龙神会收拾天煞,已是一家独大,正处于一时无二的辉煌,怎么可能……
想到昨晚一身绝望气息的郑直,谢鄂坚定的信念动摇了。
难道……是真的?
那个在暗夜中飞舞,辉煌耀眼不可一世,创造无数他人难以达到传说的组合,就这样谢幕了?
在最辉煌的时刻,留给世人惊鸿一瞥,悄然转身义无返顾地堕落?
“听说是首领出车祸,残了一条腿。干部群讨论后觉得没人能取代紫凤的地位,于是共同决定解散。”成聂表情带着蒙胧的不实感,声音干哑,大概也在期待着谁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消息,夜舞依然存在,放肆地飞驰在这个城市的传说之巅。
谢鄂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拨打郑直的电话。上课铃响,班主任走了进来,放下讲义后拍拍手,露出仿佛是松了口气的神情。
“上课前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郑直同学因为家庭缘故转学到其他学校。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来学校上课。”
“什么?!”教室里再次炸了锅。
谢鄂捏着手机,手机里不断重复着甜美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合上手机,他第一次在上课途中不说一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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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BAR没有人,修哥的修车铺里,修哥一个人坐在一辆机车残骸边上,默默地抽烟,身边丢了一地烟头。
听到跑步声,他没抬头。
谢鄂在他面前停下,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郑直在哪里?”
“不知道。”修哥狠狠吸了口烟,慢慢吐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连夜舞都解散了,不有什么不可能?”修哥冷笑。
“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修哥揉着紧得绞不开的眉心,“想了两天,还是没答案。”
“那郑直在哪里?他昨晚还在我那,不可能跑太远,你一定知道。”
“你去他家问。”
“我去过了,他家人也是刚知道他要转学!”
“哦。”修哥拧熄抽完的烟头,又拿了根,点火时一直打量谢鄂:“找到他,你要说什么?”
“我……”谢鄂迟疑了。
“你喜欢腹蛇,腹蛇喜欢他,他抢走腹蛇是因为他喜欢你。老实说,你们这老掉牙的关系实在让人牙酸。”修哥哼了声,弹烟灰:“腹蛇喜欢大郑,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你;大郑喜欢你,知道自己不会喜欢腹蛇。那么,你呢?”
谢鄂再次沉默下来。
他喜欢腹蛇,却在昨晚和郑直上了床。
因为迁怒?因为怜悯?或者还有其他原因?他分不清。感情不是数学,没有逻辑,不是计算就可以得到答案。
可是这时候,他为郑直心慌意乱,在意着他的行踪,担忧着他的心情,这种情绪,却是千真万确。
“你的问题,我可能还没有答案,但这种时候,我想陪着他一起渡过。”
很快又抽完一根烟,再次捺熄,修哥站起身看着他摇头。
“谢鄂,大郑就象风,变化无定,喜怒无常,翻脸如翻书。大家都知道他难相处,只敢远远看着,不敢接近。可是,漂泊的风也需要港湾。如果你太脆弱,当不了他的港湾,你还是早点离开他,免得惹怒他。他不会伤害你,这等于他在伤害他自己。”
“我知道……”谢鄂说到这,突然被打断。黑色机车以爆烈的速度横冲直撞闯了进来,引擎嘶吼的咆哮声宣示着来意的不善,黑色的车身几乎要撞到修哥时才硬生生停了下来,车轮就停在修哥裤角边上。
看着几乎要辗到脚上的车子,修哥板着脸。
骑士摘下头盔,暴怒狰狞的神色让谢鄂也为之心悸。悲愤、怨怒、憎恨、懊悔……各种负面情绪纠结在他凌利的眉眼上,越发增添了不从者死的气势:“是谁害子尘出事?!”
修哥冷嗤了声:“老子是广播站啊!你们要找人自己找去,一个两个都来我这找什么找?!夜舞都散了,我这哪有人给你们找。”
“少废话!紫凤都在你这,子尘出了什么事你肯定知道!到底是谁!”豹子愤怒地踹了脚修理桌,将桌子直接踢翻倒地。
谢鄂这才知道修哥旁边这组机车残骸居然是子尘的紫凤。
车子毁成这样,看来子尘车祸的消息并不是谣言。
修哥依然面无表情:“不知道。”
“是夜舞的人吧!是谁?!这种时候你还包庇他!”豹子脸上杀气一闪,一记拳头挥向修哥,拳风凌厉。
眼见修哥还是一脸无谓地坐着,完全不在乎那记拳头,甚至可以说是期待的。再计算下那记拳头及时停下或拐向不揍向修哥的机率有多大,谢鄂不声不响地伸出手,没有硬碰硬,只是角度正好地捏住豹子手腕软筋处。
豹子的应敌经验比谢鄂丰富,一觉不对立刻转移方向。谢鄂还是不跟他硬碰,退开几步用双手托住豹子的拳头顺势往上一抬,一手搭着豹子手腕一手切向他手肘内侧的内筋,将豹子力道千钧的拳头折返回去,同时借着折返手腕的力道整个人也转到豹子身后,正好避开他的侧踢。
豹子再要转身出拳,谢鄂已经放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这几个动作进行得非常快,修哥和豹子没想到看似温和文弱的谢鄂居然有这种身手,各自怔了下,脸上神色不一。豹子的神色更狰狞:“好啊!你身手不错,难怪敢出头,我今天就揍到你们说为止!”
“没什么好说的,他是来过,不过他早就走了……”修哥说到这,顿了下,还是说:“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手臂骨折,还一个人去把机车搬回来。”
“子尘都截肢了,全是这人害的!他可怜个屁!”豹子更加愤怒,满腔的怒意让他压抑不住再次出手,揍向站在一旁的谢鄂。
谢鄂没有回手,只是不断退让,无论豹子的拳速如何快拳头如何硬,总是落空,没办法打到谢鄂身上。越是如此豹子越愤怒,狂吼了声,抓起旁边能抓到的东西就要掷出。
“住手!”修哥站起身大吼:“你疯了,连紫凤也要扔!”
豹子怔住,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抓的确实是紫凤残骸。脸上神色变了变,一片灰暗的沮丧与绝望,他轻手轻脚地将紫凤放下,宛若对着情人的轻柔。
三人都没说话,修车铺里一片寂静。
过了会儿,豹子跨上机车,在引擎的咆哮中冲出修车铺不知去向。
修哥再次跌坐回椅子上,苦闷地拿了根烟,点燃后抬头瞥了谢鄂一眼,语气带着微微的疲倦和心灰意冷:“原来一切都是假象,这几年到底有什么是真的?当年信誓旦旦说不会让夜舞解散的人,也是今日亲手解散了夜舞的人;而号称反对暴力的人,身手可真不错。”
听出修哥话语下对自己的不满,谢鄂沉默片刻,突然说:“我五岁时,被绑架过。”
修哥愕然挑眉。
“被绑架了七天,在大家都认为没有希望时,我自己一个人走回来了。”谢鄂苦笑:“那七天发生什么事,我自己也是过了好久才想全的。总之,遇到不是那么坏的坏人,也遇到不是那么好的好人……最后,本不该救我的好人为了我被坏人亲手杀死,坏人受不了这个刺激变得疯狂,守着好人的尸体两天后也消失了。”
“哦……”修哥怔怔地应了声。
“所以我不喜欢暴力,过度依持暴力的力量只能产生悲哀。失控的暴力最终无处散发的力量只会反趋到自己身上。”
修哥沉默了,换以前,他对谢鄂的话会嗤之以鼻。可是夜舞的解散何尝不是无处散发的力量反趋到自己身上的后果。
“绑架发生后,我家人怕我再出事,请了老师教我防身术。我从五岁学起,到现在有十几年了,但我确实不喜欢暴力,只用来最基本的自我防护,并不是故意隐瞒你们。”
修哥哼了两声,没回答。
谢鄂沉默片刻:“你真的不知道郑直在哪里?”
修哥抬头看他一眼,没回答,垂眼。
“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谢鄂苦笑:“那么,我等他复原的那一天,再来找他。再深的伤也会有治好的一天。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会等他。到时,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应该也有答案了吧。”
谢鄂走后,修哥又抽了会儿烟,这才懒洋洋地顺着楼梯往上爬。
二楼休息室里,郑直站在窗前默默地叼着根他平时不抽的烟。
“早就走远了。”修哥倚在门框:“真的不见他?”
“不见。”微哑的嗓门吐出两个字。
“他来找你,不是你之前希望的事?”
“那是之前,不是现在。”郑直从窗前转回身:“现在的我,需要的不是原谅。”
“夜舞解散不是你一个人的缘故……”
“你呢?”郑直打断他:“那你在苦恼什么?”
修哥闭嘴。
“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缘故,只不过由着我们推波助澜,将它逼到解散的地步。”郑直苦涩地笑笑。
如果只是子淇害子尘出车祸残了一条腿,其实并不到需要解散夜舞的程度。但是,因为郑直缘故离开的腹蛇、JEFF,因为旧人渐远而心灰的修哥、NIC,还为因为子尘受伤而彻底无圈回余地的子淇、豹子……夜舞风光的背后早埋了无数的隐忧,随着子尘的车祸,崩溃只是早晚的事。
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准备去T市不回来了?老爷子最惋惜的就是不能把你和豹子一起收到手下。”
“哈……虽然对郑家来说我很不肖,但要不肖到加入黑道,我家老头大概会直接大义灭亲。”郑直耸了耸肩,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听说子淇和子郗也被看上。”
“嗯,老爷子放话了,在子郗他们成年做出选择前,谁都不许去动他们。大概想把天枢位留给他们之一吧——骆驼说了,他放弃天枢位,过几天也要陪子尘出国疗养。”
整个夜舞里,也只有一直很安静的骆驼才是黑道出身。
“所以,真是四分五裂,不散也得散了。”
“那你跟谢鄂……”
他跟他的缘,始于夜舞,也终于夜舞。
轻轻晃动耳上的红色宝石,郑直回过身扶在窗台上,直面窗外澄蓝无垠的天空。
“现在的我们还不成熟,才会不停地犯下错误。谢鄂现在没有答案,我也没有。
只要有缘,总有一天,我跟他会再见面的。那时,或者会是个大家都已经释然的环境……”
19
(大学篇)
第一章 缘份有时是个悲剧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倒了。
无论旁观的人再怎么惋惜这座丰美华盛的大厦,它在一夕间轰然顷倒却是不争的事实。
干部群一片缄默,就象当年夜舞在青华山道赢了龙神会一样,什么消息都不曾流传出来,放任着外界流言的揣测。
污蔑不能折其色,称赞不能添其彩。它只是沉默地凝固在历史中,成为大家饭后茶余的传说谈资。
曾经被夜舞以不可一世之姿势压制下去的组合纷纷抬头,争先恐后想趁这空窗期创造出新的传说与神话。只是,缺少那种将自己的疯狂展示到极限的才华,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那座巅峰。
渐渐地,大家都不再尝试超越,而用沉默将传说封存起来。
这是个浮燥,缺少传说的年代,人与人的距离太近又太远。信息爆炸的速食时光,消逝的传说不过是一行行代码的闪动,并不会占据大家视线太久,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又被别的事物替代。
两年后,夜舞曾经的辉煌彻底化成冷灰,只有曾经参与过那段疯狂岁月的人,才会对它念念不忘。
方子淇和范子郗解散夜舞后,也考入杨基高校,只是再也不玩机车;豹子在夜舞时展露的手腕与能力自有很多赏识他的人邀请他加入自己帮派,全被他拒绝了,自己组了个权帮;子尘在骆驼陪同下去瑞士养伤;修哥盘下修车铺自己当店老板,提前成为社会人士;NIC关了BARBAR跑去修车铺打工,架子依然比老板更大;腹蛇和JEFF听说夜舞解散的事,也曾回来过,与修哥相对唏嘘;谢鄂考上X大,这本来就是他转学到X市的目标,学校离修车铺不远,有时也会过来坐坐。只是,不知有心使然还是无意巧合,他与夜舞的旧人们从来没遇上过。
这些人里,变化最大的是郑直。
N大,一所也有百年校史的大学,最出名的是法律系,但近几年汔车行业形势大好,也趁机从机械系、精仪系还有航院调配了老师组件了汽车系,方便拉汽车企业项目。研究方向大体是走发动机、底盘、车身结构,振动和舒适性等等,热门学校热门专业,倒也收了不少有潜能的学生。
“学长,等我一下,不要又跑了!”寒假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除了需要利用实验室和其他学校设施的学生外,空旷得很。抱着一叠书的路佳在图书馆外大声叫着,边跑边挥手,一不小心手里的书掉了一地:“哎!”
被他叫唤的目标停下急走的脚步,回头看了眼。修长的身上随意套着件深色毛衣和浅色牛仔裤,衬得皮肤如石膏般白。漆黑的长发绑成马尾,左耳鲜红流苏耳坠,在高中时过于招眼的打扮,进入讲求个性的大学反而没有那么刺眼。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掩去过于锐利的目光,笑弯弯的唇角凭添了几分温柔可亲,看来倒很有不羁文艺青年的架式。
他看路佳蹲在地上拣书的狼狈相,无奈地偏了偏头:“你还不死心。”
“学长你就帮个忙嘛,排球社现在真的是生死关头,不能没有你。”路佳拣好书蹲在地上仰起头,一双眼露出宛如小鹿般楚楚可怜的通杀光芒。
“我视力不好,不能参加剧烈运动。”学长托了托鼻梁上几乎没有度数的眼镜,忧伤地垂下眼:“而且,还有一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其实,我的心脏也不好。”
“不是吧?!”小路忘了要装可怜,蹬地站起身。
“我一直不想讲,但现在已经不能不讲了。”学长捂住心口神色黯然:“要不是有这难言之隐,我怎么忍心一再拒绝你,你可是我的好学弟。”
“对不起,学长,我不知道……”
“没事,说清了就好。”学长抬头露出清爽又温柔的笑容:“不过这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你知道,我不希望在校园里大家把我当成易碎品看待。”
“放心,学长!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我会保护你的!”小路同学胸口一热,充满了保护的自豪感,眼晴闪闪发亮。
“谢谢你。”郑直学长亲切微笑。
来到咖啡厅,自己惯常坐的位子还是空的。柜台后的老板看了他一眼,没过来问单,直接给他倒了杯玛奇朵,加了双倍焦糖。郑直笑笑,拿出笔记本接上电源开始进行寒假课题,用Ansys分析车身结构受力状态。
这间咖啡厅温柔的光线的低婉的音乐总能让他得到平静,今天却有些例外。
郑直同学的视力和心脏自然都是没问题的,不但没问题,甚至比一般人更强劲,反射神经与平衡神经也是极出众的,各种比赛对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可是他只能拒绝路佳。
因为比赛的场地,正好在X市,那个他到现在还无法面对和回归的城市。
打架飚车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曾经握惯机车扶手的手,如今拿的是压感笔。
那人很早前曾经说过——你是我的同学,这只手握的应该是笔。
喝了口玛奇朵,浓郁醇厚的甜香自味蕾传递到中枢神经,仿佛记忆里那人为他泡的糖水。
哎,刚才真不该说自己心脏不好的,现在倒真的有点心脏不好了。郑直单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啊,咿……”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裤子,将他从回忆里拉回。低头一看,是个看起来才会走路,流着口水的小娃娃,趴在他腿上,露出无齿的笑容。
“呃——”从来不习惯与小孩子相处,小朋友柔软依附的身体让郑直半个身子都僵硬住,完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弄伤小朋友。
环目四顾,寻找小朋友的家人,得到的都是好奇的目光,咖啡厅里只稀疏坐着两三桌客人,在对上他求助的视线,只是耸耸肩,连店主也抬头看了过来,然后摇摇头。
他坐的座位靠近出口,小朋友的力气是推不开玻璃门的。既然咖啡厅里没有他的家人,或者他是从门外趁着有人进出门没合上时淘气跑进来?
郑直嘴角抽搐,稍稍动了下有点发麻的腿。小朋友的身体也跟着挪动。
“咿?”小朋友觉得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啊呀!”
完全听不懂小朋友想说什么,郑直脸都绿了,压抑着自己伸腿的欲望,弯下腰,抱起小小软软柔若无骨的小身子。浓郁的奶香让他心下嘀咕了声乳臭未干。
模仿着平时看到的姿势,自己也试着调整角度,却怎么也不对劲。提着胳膊生硬的手势让小朋友也不舒服,收起笑脸,一幅要哭不哭的表情:“啊呀……”
“别别别,千万别哭,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郑直赶紧哄他,生怕他直接哭闹起来。
小朋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自动寻找舒服的位子,蹭了他一脸口水,还好奇地揪住他闪闪发亮的耳坠,黑漆漆的眼珠子也闪闪发亮。
郑直努力将小朋友挪远一点,腾出左手抢回自己的耳坠:“别乱抓。”
用单手抱一岁多的小朋友,对郑直来说是技术活,而且是技能不达标的技术活。小朋友坐不稳,翻了翻,上半身就要往后倒。郑直眼疾手快放开耳坠左手一挥及时捞住他半个小身子。
小朋友窝在郑直怀里咯咯笑,开心地抓住郑直的耳坠直流口水。
郑直无奈,索性摘下耳坠给他玩,免得发生血案。
小朋友把玩着耳坠时专注的表情有点熟悉——不,不是有点,而是非常熟悉,象某个呼之欲出的人,却一时想不起象谁。
郑直没空细想,决定先找到他家人再说。正要抱着小娃儿起身,由于姿势不顺令手肘辐度增大,转身时不小心碰到杯子,咖啡洒了一桌,他赶紧坐回座位腾出一只手揪着纸巾往桌上擦。一连用了好几张,好不容易控制住液体没让灾情延漫到笔记本,扭过头,小朋友拿着他的耳坠,正欢快地在键盘上乱戳,也不知他怎么戳的,屏幕彻底黑屏。
他的课题作业!!
吸气,深深吸气,深深深深地吸气。
郑直‘叭’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塞回背包,怒目瞪着不知死活的小朋友,小朋友挥着手上的耳坠:“咿啊~”
无奈地扶着额,郑直向店主示意自己要暂离下,抱着小朋友离开咖啡厅。
站在人行道的红砖上左右张望看看附近有没有在找小朋友的大人,小朋友玩腻了耳坠,随手一扔,郑直飞快地接住才没被他扔进下水道。
“你这小家伙!”他气得牙痒痒地,小娃儿却不懂得害怕,眨着大眼笑得无辜又纯良。
——纯良!郑直想到小朋友象谁了,想到答案的一瞬间,血液被冻住了一般失去流动感。
谢鄂!
“巴,呀……”小朋友突然挣扎起来,身子往后猛探着叫唤:“巴……”
快速跑近的脚步声与熟悉的音调将郑直整个人都钉地原地。
“坏孩子,到处跑,急死爸爸了!”
僵硬地站着不动,任刚才想到人影实体化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年多不见,他长高了,也更强壮了。头发有点长,眉眼还是熟悉的线条,气质却多了份冷竣和沧桑。他低头看着郑直怀里的小娃儿,伸手哄着,瞧也不瞧郑直一眼。
郑直的脸色白了一阵子后又马上转红,气血直冲上脑淹没了他的理智:“谢鄂你这混蛋居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还说什么会等我!你……你!气死我了!把他抱走,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恶狠狠将小娃儿往谢鄂怀里一塞,他气冲冲转身走人,否认自己是因为争不过一个小朋友而吃醋。这家伙,思考思考思考个屁,思考的结果就是跟人有小孩子么?!哼,笨死了,就那只菜鸟,说不定是直接被人算计了!
想到曾抚在自己身上的手,隐忍的眉,潮红的脸,还有律动时虬结的背肌,高潮时咬过的肩膀,激情时火热的怀抱。这些曾经属于过自己的东西现在都属于别人,郑直心底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为了避免失控,他只有马上离开。
终止一切愤怒根源的,是背后微带冷意的一句话:“你认识小六?我是说谢鄂?”
郑直停下了脚步,以及热血过度嗡嗡作响的脑袋。
太过愤怒的情绪,让他忘了一件事——谢鄂不是独生子,他有三个哥哥。
脸色涨得更红,这次倒不是愤怒的缘故。郑直再次僵在原地无法回头,太丢脸了!
“我是谢鄂的小哥,谢屹。”与谢鄂长得极为相象的男人抱着儿子走到郑直面前:“大家都说我跟小六长得很象,抱歉让你误解了。”
郑直脸热得快滴出血来。虽然他现在跟谢鄂什么关系都没有,可是在他家人面前展示这么一幅失控的样子,要怎么解释?
对同性的朋友有小孩子一事这么激动——老子还能解释个屁!
“哈……是啊,你们长得太象了,我跟谢鄂又很久没见面……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纯良的家伙居然跟人……我还以为他被人算计了,哈哈。”干扯了半天,郑直终于对上谢屹略带探索却掩饰得很得体的目光。这时候他才觉得,谢屹和谢鄂两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相象的,气质就截然不同,谢屹冷峻严肃不苛言笑,谢鄂温和可亲不语也带三分笑。
只是,快三年了,青春期的三年足以让人改变太多。他早就不知道现在的谢鄂变成怎么样。
郑直心下怅然。
不管谢屹对郑直的解释有什么感想,他都没表示出来,只是严肃地点头:“小六是比较单纯,常让大家担心,谢谢你的关心。还有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也非常感谢。为了表示谢意,由我作东请你吃顿饭吧。”
“不不,不用了,等下我还有课。”郑直只想快点离开这尴尬的地方。
“那好,回头我让小六代我感谢你,请教下你是?”
“成聂。”郑直毫不犹豫地回答。
————————
“我今天去考了驾照。”
“哦?”修哥从车底下一推滑轮爬出来,将烟叼在嘴角,边扯手套边将手机放修理桌上按下扩音键:“机车的?”
“汔车的。”
嗤了声,修哥正想嘲讽几句,电话那头又接着说:“机车的也拿到了。”
“臭小子,也学会耍人了。”修哥大笑:“这么久,你终于去考了。”
“是啊。”那边长长地应了声。
一个名字哽在两人喉咙间,却没人先提——那个教谢鄂机车的人。
“他还是不许你告诉我联系方式吗?”谢鄂先开口。
修哥含糊地应了两声。
“今天打电话是跟你说,接下来半年我大概不在X市,学校有学术交流,我报名参加了。”
“哦,哪里?”修哥心不在蔫地回答,到处找咖啡。
“T市的N大。”
“咳咳咳……”修哥被烟呛到了,他在想要不要通知郑直。
“修哥。”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声音:“厚此薄彼是不好的行为。”
修哥瞪着电话半天,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修哥挂断电话,听到动静的NIC从二楼探出脑袋:“要我通知不正直的吗?”
“你这么闲,下来帮我修车!”修哥叉腰大吼。
NIC嗖地缩回脑袋。
谢鄂放好电话,看着手上今天才收到的申请同意书,轻轻吐了口气。大三才开始的学术交流人员早在上学期就圈定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上未班车办好手续,也是拜院长对自己一向的偏爱。
上个月小哥打电话来,说起小宝走失的事。
“今天小宝在T市差点走丢了,还好被你朋友拣到。”
“我朋友?又把你当成我了?”谢鄂轻笑了声,换个轻松的坐姿。
“是啊,看到我和小宝,很激动地指责我居然生了孩子。”谢屹漫不经心地闲聊下隐含着旁敲侧击:“看来大家都很担心你会被人骗了,你这法律系读得挺失败的。”
“指责?”谢鄂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他的朋友里,会用这种态度来对这件事的,仿佛只有一个。
他压抑下突然激荡起来的情绪:“你们不也一样,经常担心我被骗,打电话来关怀……他有说他是谁吗?”
问到最后,话语里还是添了丝急燥。谢屹一边逗着儿子一边已有了悟:“他说他叫成聂。”
“成聂?!”
“当然,跟我见过的那位成聂长得完全不象。虽然我不大记得他的脸,但我不觉得小平头能在半年内长成马尾——除非他戴了假发,这我就看不出了。”
“他……是不是戴着一只红色流苏羽毛耳坠?”猜测得到证实,谢鄂的手微微发抖,猛地站起身。
“没有。”谢屹试着从小宝嘴里拉回自己的领带:“不过左耳有点红肿,可能你说的耳坠被小宝看中了拉着玩,所以才没戴……坏小孩!”
他看着终于抢救出来却是湿答答的领带,瞪着小宝,小宝咯咯地笑着。
“小哥,下次有话请一次性说完!”
“你很在意这位朋友?”
谢鄂沉默,没有回答。
“那再奉送一个消息好了,他的背包上有校徽,是N大的。”
回忆至此中断,谢鄂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到阳台,深深吸了口气。
雨后的城市,充满了芬多精新鲜的生气。
能再见面了吗?郑直。
自从那天对着小路胡扯过后,郑直就觉得自己有点流年不利。遇到谢鄂小哥的事不说,被小朋友乱戳一通后笔记本就出问题,启动后总是没办法使用各种软件,连带着写了一半的分析也不见了。拜托计算机系的学弟帮自己鼓捣好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好不容易赶完进度,发现自己心脏有问题的消息被小路不知怎么八卦地,闹得现在校园里人人见了他都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走路时稍快一点都有人阻止他,生怕他就这么倒下了——要知道,现在还是寒假,校园里并没多少人。等开学……想到这,温柔的郑学长脸绿了几分。
无端被宣传成病美人——虽然是自己起的因——很是让人困扰,郑直在双人宿舍里大声感叹,果然美人效应是无分男女性别的。
这话被他同寝的康庄听了,换来一个呕吐的表情:“就你还病美人,登山社的人全会笑死。”
个子在平均高度以下的康庄身为学生会书记,号称寒假留在学校是有公事要处理,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通宵玩游戏。康庄跟郑直虽然不同系,却都是登山社的成员,也知道郑直的体能是达到何等**人怨的标准。
“我不介意被大家另眼相待保护啊。”郑直笑嘻嘻地叼着棒棒糖摆出西子捧心。
温和俊美又有人气的学长是多少学弟学妹们憧憬的对象,体能很好却因为心脏有问题而不得不远离体育竞争是多么让人伤感的话题,难怪病弱的美青年经常看着天空就陷入了忧郁的沉思中——最近的八卦新闻连郑直漆黑的眸子泛起水雾,用有点脆弱却无比坚强的表情倾诉对体育热爱的细节都有了。康庄一想到这些八卦,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叼着棒棒糖玩PSP的郑直,深深感叹流言的不可信和大家对八卦的热情。
“象你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从小到大多的是对你另眼相待的人,亏你还玩不腻这种把戏。”康庄的话调里有点酸。
“哈哈哈哈。”郑直听得哈哈大笑。
康庄的话对一半错一半,另眼相待是没错,不过,没人敢想象保护他吧。
夜舞的赤羽,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没有别人保护他的份。
“对了,郑直,你以前是读X市的杨基高校吧?”
“嗯,怎么?”
“这次来本校交流的学生里,可能有你的同学。”虽然通宵玩游戏,但快开学了,该准备的工作也得做好准备的康庄在看到新增加的交流名单时,默默念了两遍对方的名字,笑道:“或者你们也认识,连名字听起来都是一正一邪……”
‘咕咚——’一声,趴在床上的郑直直接摔到地面。
“喂喂,你没事吧?”康庄吓了一跳。
郑直缓缓抬起头,满头凌乱的黑长发恍如贞子:“谢鄂?”
“你果然认识。这么激动,不会是你的仇人吧?”
郑直没有回答,沉默片刻,一脸忧郁地问:“你说我现在去报名到X大当交流学生还来得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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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寝室里只听得到康庄打呼的声音。以为自己也能睡得着的郑直,在黑暗中睁大眼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杂乱无章,响得象雷鸣,在血液间不断鼓噪。
要……再见面了吗?虽然知道或者有再碰面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才不到三年。
不到三年,由法定的未成年步入法定的成年,但未成年与成年的界限那么含混,越过来,好象也没什么不一样。
未成年不该干的事情他干过了,成年该干的事情,他也干过不少。
和谢鄂的最后一面,是在修车铺。从二楼往下看,如果他走出去后肯回头,或者就能见到自己。
可惜他始终没回过头。
就象这段感情一样,始终只是他一意孤行地执着着。
——不,甚至连‘这段感情’这个形容词都用不上的,因为它只是个单方面投注,不曾得到回应的畸形产物。
郑直是个自大到自恋的人,理应与‘自卑’这两字无缘。只有喜欢上谢鄂这件事事才给他明亮的心境添了晦暗,无法诉说的,独自品尝的苦涩。
在那漫长的单恋过程,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与谢鄂有一方是女性就好了,这样,他喜欢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去追求她——就象谢鄂对腹蛇一样。
妄图想之所以称为妄想,就是因为它不可能有实现的土壤来栽培。每次幻想过后,都只剩下苦笑。喜欢这种事,和性别是有关系,但最主要的因素却与性别无关。否则,他就应该喜欢腹蛇,又或腹蛇应该接受谢鄂的。
烦燥地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郑直又想起那天在青华山顶,谢鄂冷漠的脸。
‘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也没什么不对。’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伤害,但这熟悉的心痛却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减少。郑直一向将这段回忆藏在记忆之海的深处不愿去碰触。可是康庄的话,与谢鄂可能在校园里狭路相逢的事情,却让他顽固的心防起了波动。
第一次见面时,他并不想管闲事的——要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痞子用他的名号来唬人,他才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强出头。
傍晚的巷子和逆光的环境下,其实并没看清谢鄂的脸,可是挺直地站在那里,温和说话的语调,给他的印象就是清澈和纯粹,干净得宛如一杯白开水。
只是清澈,未必有味,太容易染上杂质。
就是因为这种第一印象,他才刻意非难着谢鄂——好吧,他的名字与自己名字犯冲也起了一份功劳。最初只是想把那杯白开水搅混,想看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失去那种单纯的清澈。后来却是受不了他仿佛无底限的烂好人,对谁都那么温和,甚至包括自己。
于是,想看他生气或愤怒的样子。
他就象一个发现了新奇宝贝,不断挖着坑,结果不小心挖得太深,想捉弄的人没掉进来,自己却因为坑太深而爬不出来的笨蛋。
慢慢地叹了口气,张开完全没有睡意的眼,注视着上方,薄削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想起最初,他听到自己名字时呛到的狼狈,被仙人跳时有点郁闷的神色,在藏地BAR被人缠上时的不安,被载在车后故意犯险引来的僵硬……可是这些表情到最后,总会化成一个无奈的笑容。
包容与忍耐的界限很难分清,差别在于对对方的心思吧。
基于喜欢而隐忍的心情是包容,基于讨厌而隐忍的心情就是忍耐了。
那么,谢鄂对他,是包容居多,还是忍耐居多?
很久前的那次,腹蛇曾经跟他聊过。
“我一直以为谢鄂是白开水,清澈却无味,象你这样习惯声色刺激的人,对他只是一时的好奇。可是我忘了,所有人出生时,都是生存在水中,被羊水包围着。对你来说,谢鄂就是那层温暖的羊水,带给你最彻底的包容。所以,我错了。谢鄂确实是水,而你是风,在你的带动下,哪怕是白开水也会掀起涛天波澜的。”
羊水么,真是古怪又有趣的形容词。郑直又翻了个身,觉得有点热。掀开被子,春夜峭寒的空气冷却了皮肤表层的热度,却令真皮下层的血液热度持续上升。红细胞破裂令皮肤变得敏感,一点点磨蹭都会带来回忆。
呼吸有些急促,这种热度让他回忆起印象里最热的一个夜晚。那一夜花繁缭乱大胆放任的场景,哪怕不要脸如郑直同学,回想起来也要脸色发红。
而且那还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勾引的结果。
想用肉体上的痛苦来麻醉精神上的痛苦,当时想着横竖已经不会有更悲惨的事了,告白被拒绝,想保护的东西都消失了,和谢鄂的关系只差断交——或者勾引后真的会断交。那么,他在X市就再也没有可留恋的东西,可以走得彻底。
谢鄂没有拒绝,回应了他,甚至超出想象中的热情。
可是,他却回避着自己的视线,仿佛不接触上,就不会显示出真正的心情。
只是同情罢了。那个人,对于自身以外的事,总是敏锐到惊人,以及体贴到惊人。会抱他是因为自己太狼狈而不忍心拒绝吧。
郑直蜷起身。他也有想过,要不要利用谢鄂的同情心和烂好人的程度,就这么缠上他。谢鄂的正直程度让他会对自己所有行为负责任,不会就这么抛下不管的。
时间久了,说不定可以弄假成真。
更有可能的结果是两人互相怨恨彻底成仇。
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性,郑直就无法去面对谢鄂。谢鄂是他放肆人生里唯一的弱点和禁忌,已经成惊弓之鸟的他,没法再象五年前那样彻底纯粹地投入。
猛地坐起身,郑直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冷水浇不熄心火,他索性去洗手间。
欲望从掌心喷薄而出时,他在考虑,要不要在谢鄂到来前先去勾引个男朋友或女朋友,这样好象比较有碰面的底气,不会显得太悲惨了。
第二章
“学长~”尖锐的叫声震得郑直差点耳鸣,他小偏下身子,将远远射飞过来的足球用足尖一带一勾,灵巧地踩在脚下。
“还好你没事。”经过的学妹放心地拍着胸口:“要是不小心被球打到,学长的急性心肌炎说不定就会发作了。”
开学后,这个八卦果然越传越大了。
郑直沉默三秒,考虑要不要顺应大家期待捂胸表现一下自己的弱不禁风,最后还是算了,温和笑笑:“只要不是太剧烈的运动就没事,谢谢您们的担心,不过下次别再叫这么大声,会吓到大家。”
“人家只是担心啊。”被学长俊美笑容勾引得三魂一起出窍的学妹们脆生生回答,远处足球场上正在踢球的同学也在大声叫:“劳架,把球踢回来下。”
郑直还没行动学妹们就怒了:“你们刚才差点砸到人,不道歉还好意思要人家帮你们踢回去,垃圾!”
“哪有那么夸张,就你们小女生叽叽歪歪的。”球场那边的男生也不甘示弱:“这不没事吗?”
“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没事,球技烂脚丫臭就更该小心点,省得在大众广庭丢人现眼。”
“哟哟,连我们脚臭都知道,该不是闻过了?”
“垃圾堆不用闻都知道是臭的!”
眼见两边就这么不明所以地吵了起来,郑直苦笑起来,对自己因为这种缘故变成焦点一事并不太期待。伸手托了托眼镜,正想找个籍口溜走,后面传来康庄调笑的声音:“一听这么热闹,就知道是我们病美人出事了。”
郑直翻了个白眼:“亲爱的,嫉妒会扭曲你本来就不阳光的心理。”
“缺少阳光照耀的难道不是弱不禁风迎风就倒的你么,啧啧。”康庄摇了摇头,向旁边的人介绍道:“这样是本校汔车工程专业的郑直同学,你们应该认识吧。”
记忆里温和的声音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怀念,自他背后响起:“是啊,我们快三年没见了。”
背脊一阵发凉,笑容僵在脸上,所有的声音都从耳畔消失,只剩下那人温和的声音。知道会有在校园遇上的这一天,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那些准备显然还是不足的,他的心跳在冻结后再次激烈地狂飚,血管在耳膜不断鼓动。
双手紧握,深吸口气,调整好应有的表情与心理,他慢慢地回过头。
康庄身边站着的男人正温和地看着他,从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对在这里遇到郑直一事有没惊讶过。
两年多的时间,他长高了不少,头发也剪短许多,脸部的轮廓收敛出精悍的线条,看来更成熟,整体气质却未曾改变,还是纯粹而温和,唇角带笑,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郑直努力保持脸上笑容不要僵硬:“是谢鄂啊,确实好久不见了。”
目光对上,隐隐似有无数话语在眼波下汹涌,却被时光封挡住。
郑直先移开目光,托了下平光眼镜:“你今天刚来,大概很忙吧,就不打扰了,我也有事要先离开。等我们忙完后再联系吧。”
谢鄂还在上下打量郑直,从他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思绪。他轻轻嗯了声:“好。”
郑直有些狼狈地在他的注视下离开,握紧的双手里尽是湿汗。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时,他停下脚步,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树杆上:“可恶!”
跟他想象中,带着新交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平静自若地从谢鄂身边走过,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地热情打声招呼,看谢鄂目瞪口呆的表情——完全是差到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恼羞成怒的郑直再次愤愤地踢了一脚,什么温和亲切友善内敛的皮相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该死的家伙!”
都是康庄这混蛋,人来了也不提早通知自己一声,还偷偷摸摸带着人出现在自己背后。这下好了,谢鄂有什么第一眼反应自己都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反应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丢死人的病美人和啦啦队……想到这,郑直捂脸惨叫了声,再次踢了大树一脚。
郑直没有反省自己为了避嫌而刻意不在康庄面前提谢鄂任何一点消息,所以康庄才没跟他说的事,毕竟这种丢脸的时刻他需要的不是反省而是迁怒。
树龄不到十年的大树在郑直同学连番暴力摧残下,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终于连根倒地!
“不是吧……”在轰然声响中左顾右盼,发现这动静可不小。无心损坏校园公物的郑直同学很没担当地溜走了。
——————
“MODEL?美术系还在等着你答应。”
“老子不袒身卖肉!”郑直脸黑了黑。
“帮化妆舞会派发传单?”
“不行,会被戏剧社拖去当替死鬼。”郑直的脸又黑了一点。
“遛狗?赵太家的两只牛头梗太凶猛了,大家都搞不定。”
“我搞得定狗,但搞不定赵太。”
从公务里恶狠狠抬头,瞪着郑直咬牙切齿:“你去当牛郎算了!”
“没挑战性。”郑直懒洋洋地趴着。
“那帮我去接待交流学生!”
“不要!”郑直马上坐直了背:“又没钱。”
“有学分奖励。”
两人还在相互扯皮,有人在宿舍外敲门:“康庄同学在么?”
“谢鄂?”康庄忙勾上拖鞋去开门。
郑直滚进被窝闷头装睡。
“我想去市区购买点东西,请问要怎么过去?”
“到南校门口对面往左前行十米,有个停靠站,坐23路公车就行。”
“南校门要怎么走?”
“从这个宿舍出去,往右,有大操场,顺着操场经过后是综合楼,往左拐过两个路口……”康庄说到这,在谢鄂茫然的目光中停下嘴。
对于刚来没几天的人,学校确实太大太复杂,这个时点也没校园区间车了,他踢踢被窝里的郑直:“你前天不是说要去市区买蛋糕么,你带他去,顺便交流下老同学的感情。”
“我有说吗?”郑直装傻。他找兼职就是为了避开谢鄂,哪会自己送上门:“好困,想睡了。”
“给我起来!”用力将人从床上拖起:“再装死以后就别想我帮你去借笔记!”
“无耻。”脸色垮下来。考虑下福利与义务,郑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当先往外走,招呼都不打一个。
康庄将谢鄂推了出去:“快跟紧,他走得快。”
校园一路走过来遇到不少向郑直打招呼的同学,郑直都笑眯眯地回应了。谢鄂跟在他身后,默默无语。
到了公车站,因为是首发站,候车的人虽然不少,还是在后车厢找到两个并排的位子坐在一起,只是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让身体有任何碰触。
郑直坐在内侧,靠着车窗,扭头看着窗外,薄薄的双唇紧抿,不说半个字。
能说什么呢,他们最后一次正式的对话——或者说争吵,是在那么险恶的气氛下。然后就是半年多的冷眼以对。再之后,就是那绝望一夜的相互依偎和求欢。
完全没有一处是引得起谈话欲望的起点。
“你……变了很多。”公车发动后,谢鄂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险些淹没在车子的引擎声里。郑直慢了半拍才想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啊?”
“如果是以前,没人敢对你这么不客气。”
“你是想说没人敢靠近我吧。”郑直笑笑。
谢鄂没有否认。
那个孤傲坐在角落笑吟吟面对所有人惧怕眼神的少年,那个一言不合可以马上将人打得骨折血流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与有点轻佻的脾气。郑直在N大的知名度还是很高,却跟以前出名的原因不一样。
少了令人惧怕的暴力与喜怒无常的性子,这个原本便有着强烈存在感,耀眼无比的男人,自然会成为校园里的一道风景。这两天在校园里打听郑直的事时,听到最多就是温柔亲切的评语,倒让谢鄂啼笑惊吓之余,升起了奇怪的情绪。
看样子,他过得很好,也不愿去回忆那段惨绿的回忆。那么自己的冒然出现,是不是反而打扰到他?
来N大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既然他这么回避与自己相处,或者找个机会观察一下就行,没必要勉强他与自己接触。
“不要使用暴力,不是你一直在提倡的么。”郑直又笑了笑,没回过头,从玻璃窗的反光上看着那人的脸。
“只是没想到你能做到。”谢鄂也偏头看着郑直,看到几缕黑发遮掩下,苍白如石膏的脸颊和鲜红的石榴石流苏耳坠。坠子长长地垂拂过修长的颈项,黑色衣领遮掩下的皮肤微微可见淡青色血管。
郑直的皮肤一向偏冷白,哪怕夏季曝晒了一季,到冬天又会恢复初雪般苍白,洁净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上别的颜色。
“忍一忍的话,好象也没什么做不到。”感觉到谢鄂专注的视线,郑直防御般地将双手抱在胸前。
谢鄂微微一笑。忍耐这种事,对夜舞时的郑直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场景。他一向如风般自由无拘,高兴了就大笑,生气了就揍人,几曾尝过忍耐的滋味。
成熟,始终是要付出代价。代价发生在郑直这般曾经行事肆无忌惮的人身上,总会令人觉得惋惜。
“我记得你以前完全不坐公交车。”唯一的一次,是和自己坐车上学。拥挤的车厢里,仿佛刺猬一般拒绝与人群接近的少年。
“等我攒好装车所需要的零件就放弃公交车。”郑直哼了声,眉宇间总算出现谢鄂熟悉的桀骜不驯的神色。
“驾照考了?”
郑直忍不住回头瞪他,象听到什么奇怪无比的冷笑话。
公交车开到近郊时,上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谢鄂拉着郑直给老人让座。再往后进入市区,上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再次被挤到角落。郑直皱了皱眉毛,虽然不象当年那样与人针锋相对,脸上还是蒙了层不悦。
谢鄂试探地将手扶上郑直仿佛随时会冒出尖刺的胳膊。经过那一夜,他再单纯也不会认为两个男人手碰手是纯洁的友谊行为——况且,对方还是郑直。
果不其然,手才刚碰上就被郑直防备姿势明显地一抖抖开,同时敏感地抬头瞪谢鄂:“干嘛!”
谢鄂涩然笑笑。
还是太自大了,对郑直而言,自己已经是比陌生人更无法忍受的碰触了。
郑直问出口后也想到了他与谢鄂唯一一次一起搭公车的事。谢鄂用手臂环着他,阻止了他与其他陌生人的接触。
那是无数个他想摒弃遗忘的回忆之一,在N市最初几次搭公车往来市区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方人造的小天地。身外众生攘攘,视野与身体的感受范围里却唯有他们两人。
轻轻磨着牙,转开头,郑直顺着人潮稍稍靠近些谢鄂。身体与身体并不碰触,却保持着纸层厚度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体的热量。
谢鄂也稍微换了点角度,让郑直站在靠窗的内侧,自己偏向外侧为他阻挡人潮。郑直侧着头不看他,耳垂上鲜红的石榴石随着车身摇晃叮铛作响。
两人都没有交谈的欲望,保持着沉默。郑直看了窗外会儿,突然回过头,有些古怪地瞪着谢鄂,又看向窗外。过了会儿,他再次皱眉回头,瞪着与自己快要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眼睛,不快地道:“你长高了!”
分别时两人都还是发育中的青少年,这两三年郑直同学自己也长高了不少。但这样近距离站着才发现谢鄂居然比自己还高了不少,年青人特有的不服气让他郁闷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你也是。”谢鄂微笑,还想再说什么,车子猛地一个皱车,惯性将大家甩得往前倒。郑谢两人正面对面说话,被这一晃,脸颊擦着脸颊而过,随后胸口也撞上对方的胸口。
一瞬间,两人都感受到自己心跳怦然加快。郑直抓紧扶手却没推开谢鄂。
车子再次一晃,随着惯性大家又站回原来的位置,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谢鄂看着他,欲言又止:“我……”
“中心广场站到了,中心广场站到了……”报站的广播打断他的话。两人呆了下,赶紧跟着人潮下车。
从拥挤的人潮回到自由的空地,两人松了口气,各自活动被挤压得有些僵的身体。
“你刚才要说什么?”郑直没有错过谢鄂那瞬间的犹豫。
谢鄂想说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但下了车他才觉得现在的郑直不会心平气和地与自己交谈,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的地方,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你要去哪里买蛋糕?”
郑直打量了他片刻,皮笑肉不笑地龇了下牙:“该怎么搭车你清楚了吧,过了街就是购物中心,你要买什么慢慢买啊,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各走各的,请。”说完转身就走。
……好象又惹他生气了。
谢鄂摇摇头,却又哑然失笑。
容易生气的郑直,才是他认识的郑直。
不爽地逛了一圈,买了些日用品,经过蛋糕店时,恨恨地看了会儿,还是果断地离开。
爱吃甜食的男人数量跟苏门答腊虎一样多……老子就不当这苏门答腊虎。现在的郑直不飚车不打架,血糖值随时保持着微量的平衡,不需要再额外补充。
中心广场附近有家哈雷专卖店,新款上市正在给橱窗换新展品。郑直经过时,停下脚步看了会儿。新款是纯黑色的,流畅的线条透露着风中如飞鸟般平滑的速度。
好久没骑过机车,从夜舞解散他将赤羽留在X市的家里后,就再也没碰过机车。身体贴上时火热的引擎、颤动的车身还有驭风的快感,都已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的事。
身为汔车结构设计,天天画着车子的流线,蝙蝠一般灵巧,海豚一般优美。但心底最爱的,始终是这一尾可以在拥挤的车海里自由游动的鱼。
安静地看了会儿,他吐了口气。晚上该打个电话给郑漠,让他有空把赤羽驾出去兜兜风,免得零件生锈。
郑漠现在也在杨基高校读书,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跟子淇子郗同班,据说还是子淇的狐朋狗友。缘份阴差阳错的巧妙让郑直只能苦笑。
不过,现在的方子淇,只怕也不愿去驾机车吧。
因为孩子气的鲁莽令子尘车祸和夜舞解散,是背在少年单薄肩上难以解脱的罪枷。
思绪漫无边际地发展,导致郑直心不在蔫地与人肩膀碰撞上,手上喝了一半的饮料溅到双方身上。
“嗷,你瞎了眼啊!撞你大爷的!”被液体溅到脚的少年身上明晃晃贴着不良两个字,无论是鸡冠状的头发还是花红柳绿挂满铁链饰品的衣服都在强调着叛逆,破口大骂的同时还推了郑直一把。
“抱歉,是我没注意到。”看到不象善茬的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个一样风格的男孩,一个不良少年没什么,几个不良少年在一起就会闹出事来。郑直并不希望在N市也惹出风波,顺口道歉了声,想要绕过他们快速离开。
“你以为嘴上说说就算啊,撞痛了大爷,该表示表示吧!”少年不依不饶示意朋友一起挡住他。
郑直皱了下眉毛:“你想怎样?”
“你撞痛我的肋骨,需要去医院检查,给我医药费。”
郑直冷冷打量少年,镜片下的目光锐芒一闪,逼人的压力指向不知死活的少年。过了会儿,又渐渐散去:“我只撞到你的肩,你能站能说,应该没事,不用上医院。”
“我……”准不良少年被前不良少年一瞪,背上寒毛都竖起,正不知要顺势收手还是闹大就听到有人在打招呼。
“学长,你也要回校吧?发生什么事了?”
七八个横眉竖目穿着N大校服的体育系男孩一字排开,威力惊人。不良少年们再没吭第二声,飞快溜走。
郑直舒心一笑:“没事,正要回去,你们去体育中心参加校际篮球赛吗?”
“是啊,学长下次也来看吧,给你留贵宾席座位。”男孩子们拎着背包得意洋洋:“学长脾气还是这么温和,对那种人还能好声好气。”
“呵呵……”谢鄂没来前,这种称赞郑直一向很喜欢,可是谢鄂来了,不知为何郑直被人这样夸着总有些心虚。伪劣冒牌遇上正版货的心虚吧,他干笑了两声。
一行人走到公车停靠站,郑直一眼就看到侯车的人群里站着谢鄂,正朝自己微笑。
倒霉。郑直暗下嘀咕。
谢鄂看到郑直和一堆熟人在一起,朝他笑笑却没有走过来打招呼,郑直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
公车来了,两人上车后很快被人潮冲散,一直到下车为止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郑直的汔车工程系决定参加FSAE活动,大家分配好活都忙活起来。FSAE是由多国汽车工程师协会举办的一项国际学生方程式赛车比赛,要求学生在一年的时间内制造出一辆在加速、刹车、操控性方面有优异的表现并且足够稳定耐久的业余休闲赛车。郑直今年大三,正属于有空有闲学业不算太重的时期,因此也承担了车队里电脑画图和买材料的大部分任务。
从康庄口中知道谢鄂也因为X大导师的偏爱,到N大后还被交待了不少案例分析课题,成天都泡在图书馆。
郑直有些烦燥,FSAE不好搞,他自己也要耗掉大量课余时间。可是,只要想到那个人存在于自己周围一公里的范围内,走在同样的道路上,呼吸着相同的空气,聆听着相同的声响广播,他就难免心浮气燥。
那家伙,真是自己的克星!
时间这么进进出出的消磨,转眼就到清明。三天的连假,郑直本来是不想回去的,但想到假期在校园里,说不定会遇上谢鄂。他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回X市找修哥算帐去。
回到X市,还没去见修哥,就先得到一个惊喜。郑漠一见大哥回来脸色大变的样子让他起了怀疑。他家是谈不上多么兄友弟恭,不过关系也没差到弟弟不想见他回来的程度。心中起了狐疑,就问郑漠他的赤羽在哪里。
小弟先是吞吞吐吐表示赤羽被子淇借去用了,后来被逼问不过,只好哭丧着脸推出那辆被方子淇摔下海又被优华莲盟捞出来改成火箭筒状送回来的CBR-1000RR。
郑直同学笑眯眯地直接捏断了手中的钥匙。
第三章可惜不是你
“子淇这混蛋,居然敢这样对我的车!”仰头灌倒半罐啤酒,郑直愤怒地将罐身揉成一团:“他不知道朋友车不可戏么?!”
‘哐啷’一声,地上又多了一团废铁。
修哥摸摸下巴,问鸡蛋仔:“你说要不要再买二打回来?不正直的这气好象不容易消。”
自从郑直同学名实如一地伪正直起来后,修哥他们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不正直的。
“他发酒疯怎么办?”鸡蛋仔苦着脸:“拉面店可不是BAR,经不得打砸。”
“你见过他发酒疯吗?”NIC阴笑。
“好象他都是醉了就睡,酒品不错。”修哥考虑。
“再来一打!”郑直豪爽地拍着桌子,桌上的东西颤了颤,鸡蛋仔的心也颤了颤。
“你也别生子淇的气,他现在麻烦缠身也不好过,被优华莲盟的人盯上,听说还和子郗闹翻了。”
“不生子淇的气?那好,我们来算你的帐吧,谢鄂去N大的事你怎么就没通知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又怎样?”修哥慢条斯理地要抽烟,被鸡蛋仔夺走,指了指墙上的禁烟告示,只得悻悻地改喝啤酒:“就象我知道你在N大一样,你们的事,我哪个都不会多嘴。”
郑直冷冷地盯着修哥看,看得他背后凉嗖嗖地生怕大郑拳头一挥就捧向自己,眼珠子不动地观察周围环境,已考虑好五六个躲闪角度。
幸好这两三年郑直的涵养大有长进,瞪完后,闷不吭声一个人喝酒。
修哥见他这样,又不忍心,清咳了几声:“我说,你们好好谈了没?”
“有什么好谈的!”郑直磨牙,磨完了看鸡蛋仔:“再给我五串烤牛舌!”
鸡蛋仔苦着脸问他:“你付钱不?”
他请客请得快破产了。
“赤羽抵押给你!”
“我要这干嘛……”知道郑直同学现在火气大,鸡蛋仔嘀咕了句,还是老实回厨房给他烤牛舌去。
“最近道上有个传言。”见鸡蛋仔离开,修哥趁机飞快地掏烟:“有人想让夜舞复活。”
郑直目光一闪,抬起头来:“谁想复活夜舞?”
“方子淇。”修哥上下摸索寻找打火机。
郑直目中的光芒又黯了下来,嗤声笑道:“无聊。”
“是啊,最不想夜舞复活的就是子淇了。只是这事我们知道,别人未必知道。这搅浑水的人,居心叵测——NIC,有没看到打火机?”
“鸡蛋仔带走了。”NIC开心回答,就等着修哥问他。
“这家伙!”修哥郁闷地再次将烟放回烟盒。
“搅浑水的人是谁?优华莲盟?”郑直双手抱胸冷笑。
“表面上是优华莲盟,不过后面还有人。”
“无论是谁,夜舞不能成为别人的工具!”郑直眯起狭长的眼,许久未见的嗜血目光凌厉地穿透时空。
正在杨基高校和学生会长大眼瞪小眼的杨洛岚打了个喷嚏。
过完清明回来,阴云多日的雨终于下了,劈哩叭啦打在人身上,痛快无比。
下了车的郑直无处可避,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以手遮眼左右看看,附近能避雨的棚架下都挤满了人。他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这毛病始终没改善多少。犹豫了下,横竖已经湿透,没差了,就慢吞吞往宿舍走去。
淋雨对他来说不是个愉快的回忆,夜舞解散那天就下着雨,仿佛天泣。
伸手摘下眼镜,将淋得糊了一脸的刘海用力往脑后拨,又抹了把脸。湿润的视野里只有稀疏几个撑伞的和被雨滴打得生痛而加快脚步的人。平时人来人往的校园大道清冷无比。
下次再回X市,还是和修哥一起组装部二手车代步吧。郑直抹了把脸渗到眼睫的雨水,认真考虑二手车组装好要把车子停到哪里的问题。
他想得很专心,直到头上的雨水突然停住,他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也多了把伞。
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烂好人。侧头面对谢鄂微微皱眉有点担心的神色,郑直不自觉又想了起来。
就是这种不干不脆讨人厌的性格,才会象蛛网一样密密将自己手脚都包覆起来,挣扎不出。
“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你要不要先到我那避个雨,雨停了再回去?”
郑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确定?”
谢鄂点头。
郑直低头想了会儿,看到谢鄂身上衣服端正,脚上却夹了双拖鞋。
一般人或者会直接穿着拖鞋往来校园,但一向礼仪端正的谢鄂只有在住处才会换上拖鞋。他住的交流中心就在刚才经过的路上——那么,他是看到自己孤身淋雨才急忙追出来的吧?
郑直抿紧唇,努力告诉自己这不代表什么,这只是烂好人的习性。但内心可悲地又涌起了悸动。
他再次扒了下湿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头也不回地往交流中心走去。
身后的谢鄂急步追上,尽量将他的身子笼罩在伞下。
第三章 可惜不是你
谢鄂住在交流中心三楼单人间,该有的设备有,但跟宿舍也没差太多。郑直听康庄说过,因为人数过多,原先安排的宿舍塞不下,所以谢鄂住到交流中心来,每月补交一定房费。
他走到窗旁一看,外面果然就是自己刚才经过的校园大道。
谢鄂收起伞,在衣柜里翻了会儿,找出一套衬衫和裤子:“你要不要先洗个澡,现在天气还是挺冷的。”
明明安排好一切,还要用温和的语气向你询问根本没得选的选择。郑直嗤了声:“接下来呢?电吹风?姜汤?你再怎么粉饰太平,我们都没办法回到过去!”
“没人能回到过去,无论我们再如何怀念。”谢鄂依然举着衬衫递到郑直眼前,没放下手:“只有感冒,不管你怀不怀念,该来时都会如期到来。”
郑直眉毛跳了下,一脸要发作的阴沉,门铃在这时响起。
谢鄂抓起郑直的手,将衣服搁在他手上,不容推托地将他推进浴室关好门,自己去开门。
郑直看着关上的门再看看手上的衣服,恨恨地咬牙片刻,还是扯下束发的皮筋,站到花洒下。
温热的水打在湿冷的身体上,舒缓了僵硬的肌肉和绷紧的神经。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在水声中仔细聆听屋外的声音。
交流中心的隔音并不好,浴室外的动静隐约传来。谢鄂似乎和一个女孩子在谈新布置的案例,过了会儿,两人声音都没了。
郑直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外面也没有走动的声音,看来两人一起离开了?他快速洗好澡,腰间系了条浴巾就冲出来。室内果然空空如也。
还来不及失望,门再次被打开。
谢鄂拿了个电吹风,和一个文雅女孩站在门口。女孩看到屋子里半裸的郑直,潮湿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肌理结实的肉体上,瞪回头的眼凌厉冷酷,仿佛是一尊雕刻得尽善尽美的战神雕塑,色香弥密狂野不驯令人无法抗拒。
她脸色一红,向谢鄂结结巴巴地说声“我先走了”,不敢多留转身就走。
谢鄂无奈苦笑:“你啊,还是喜欢这样,不把自己打理好就跑出来。”
“吓到你同学可真不好意思。”郑直冷笑:“不过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见不得人的样子。她随便跑来一个男人房间,对于看到什么就该有心理准备。”
确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所以,面对这种杀伤力太强的画面,也不能怪她跑走。谢鄂叹了口气:“还是该谢谢小婷,是她陪我去借电吹风。”
“鸡婆,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郑直皱着眉毛,要回浴室却被谢鄂拉了下来。
“吹干不花多少时间,我都借来了,不用白不用。”
“留给你自己吹。”郑直一脸固执不领情。
“就两分钟,你可以计时,过了两分钟我就不吹了。”谢鄂将手机转成秒表状态塞给他:“稍微吹一下吧,天气冷,湿发容易头痛。”
“你这人……”郑直满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他好一会儿,还是坐下,手上秒表一按:“开始计时了。”
谢鄂赶紧找插座将风档开到最大。两年不见,郑直头发又长长了许多,不过不染不烫,发质还是很好,漆黑发亮。他松松地吹了会儿,将纠结成一束一束的头发用手指轻轻梳拨开。郑直拿着秒表,却没有看,只是扭头望着窗外。
两人间只有电吹风传来的‘呜呜’声,气氛却不象之前僵凝,反而因为回忆而带了点温和的流动。
“我那天还以为你会揍人。”谢鄂先开口。
“啊?”郑直回头,不明白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
“去市区那天。”
“……你看到了?”
“是的。”谢鄂微笑。那天惹怒了郑直,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买好东西后,就到公交站去往郑直走的方向等他,所以也正好看到。知道郑直改变了很多,但以他爆烈的性格,被人撞上后还道歉这种事,放以往完全无法想象。
郑直无所谓地双手抱胸:“小混混而已,没兴趣纠缠。”
“如果是以前,你会把他揍到住院。”
“你想说什么?你希望我将他揍到住院?真看不出你也转性格了。”
“当然不是,只是你变了太多,跟我记忆里完全不象。”
郑直脸色沉了下来,比外面的天气还阴晦。
“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影响……”
郑直翟地站起身,满脸恼羞成怒:“你不要自作多情,跟你没关系!”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谢鄂关掉电吹风,看郑直一身狂怒之气,急忙安抚,只是他的道歉更换来郑直无名怒火。
我说没关系你就真的认为没关系了?可恶!
怒吼声在嗓子里窜得发痒,还得硬生生咽下去,到底知道这样的想法太任性。
可是在谢鄂身边,他总会不由自主任性起来,仿佛对谢鄂任性是天经地义的事,以他烂好人的性格,总会包容下来。
——除了那一次,他伤害了他最喜欢的女人。
想到这,泼天的怒火突然都消沉下来,熟悉的钝痛又浮上心头。
‘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也没什么不对。’
他对他千般好,包容着他的任性,纵容着他的霸道,偏偏只是不喜欢他。
无意的温柔比有心的温柔更为可恨。
郑直深吸口气,一身怒焰尽收:“算了,没什么。已经超过两分钟,我要走了。”
没想到郑直这么快就熄去怒焰,谢鄂也有些意外,眼尖瞄到椅子,叫了声:“等等!”,却来不及。
郑直浴巾一角被椅子勾住,站起来时没发觉,一走动脆弱的浴巾就顺应拉扯留在原地。
完美符合黄金分割令人喷血的身形赤裸裸袒露在空气中,结实流畅的肩膀曲线,腰线下收,窄翘的臀部,修长均直的双腿,还有两腿间因为情绪激动而半隆起的欲望和胸前两点浅色,统统一览无遗。
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谢鄂见郑直苍白的脸泛起红晕,而且还有红得发黑的趋势,飞快抓起电吹风表示:“你慢慢打理,我去还电吹风。”
冲出房间关上门后,才停在走廊的墙壁上听自己扑嗵扑嗵的心跳声。
热意慢慢从下腹涌上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抚过那具身体的每一处每一毫,深知那具身体和这双手有多契合过,手感有多吸引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的郑直已经有了新的朋友,新的人际关系,以及新的起点。
自己代表的只是伤痛的过往,甚至反而妨碍了他。知道他很好那就够了,没必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影响他的心情。
谢鄂慢慢叹了口气,先把电吹风拿去还。
回到房间,果然没人了,那条惹祸的浴巾难挡雷霆之怒,被撕扯成七八片破布飘在地上,还好没有其他毁损,证明郑直同学涵养确实好很多。
苦笑着将浴巾碎片捡起回扔进垃圾桶,回到浴室,借给郑直的衬衫长裤已经不在,而浴室一角堆着郑直换下的衣服,不知是盛怒下忘了还是故意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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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让你乐不思蜀啊,一回来脾气就这么爆,这样不好。”通宵打游戏正在补眠的康庄对乒乒乓乓制造噪声的郑直表示强烈抗议:“不会是欲求不满吧,才和小情分手……”
说到这,一道黑影遮在他视野上,郑直脸色狰狞地捏着枕头:“听说闷死很痛苦!”
康庄飞快闭嘴,身子一摊表示自己正在熟睡。
郑直烦燥地又在室内走了几次,嗷地一声将枕头扔到墙上用力捶。
“今天……不是月圆之夜,不用这么快狼变吧。”康庄小心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被郑直一瞪,又缩了回去。
没脸见人了,郑直咬牙切齿。
他才不介意被人看光,反正他对自己的身材是自信满满,从上到下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让他郁闷的是中间竖半旗的部位,郑直自己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纯是生气,没受环境影响。而且更悲剧的是在谢鄂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居然还硬了起来
——难道自己有露阴癖?!
抓狂地扒着半干的长发,想迁怒,康庄将自己的龟壳包得紧紧的,连根腿毛都不露出来。
自我纠结了会儿,郑直终于决定:“我去天台!”
“好走,不送。”被窝里传来细细的送别声,听到门关上了,康庄才探出脑袋,打量室内乱七八糟如台风过境后的惨况,嘀咕道:“真该让那些说他是病美人的人来看看什么是狂燥症。不过……他今天心情真的不好啊。”
任何东西都会有上瘾的可能性,戒掉需要一番痛苦。
比如谢鄂的温柔,以及风中的速度。
告别X市所有一切,决定不再骑机车,又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启道路。郑直知道,想要脱胎换骨只有一个人忍耐过这一切孤寂才行。而这一切的孤寂,就是对他以前肆意挥霍的惩罚。
只是再如何艰难的苦狱,都会有放风的时候,郑直也给了自己放风的目标——天台。
下了一下午的雨已经停了,虽已七点多,天空反而明亮了点,现出一片蓝幕。这个城市工业化不如X市,受到的污染也比X市少,夜幕上的星星更亮更多,可是,最怀念的还是青华山顶,在万家灯火辉映下显得有些黯然的星光。
那片黯然的星光记载了他们的年少骁狂和肆意妄为,记载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记载了他们的誓言,也记载了他们的泪水。
这里的星光虽美,却只记载了一片空白。这里的悲欢离合都是属于他人的。
幸好,高处的风还是一样,清凉,疾迅,痛快,安抚了燥动的灵魂。
在天台上迎着夜风看着星星,不知道呆了多久,直到全身发冷肚子咕噜噜叫了才下去。
一踏屋子就刮目相看:“康少,你居然这么勤勉,将狗窝收拾得人模狗样的。”
“第一,是你把它弄成狗窝,我可不敢掠功。”康庄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第二,收拾也不是我的功劳,感谢你的老同学吧。”
话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洗手间出来,一个两手空空甩着手上的水珠,一个拧着抹布,谁是居功者一目了然。
拿着抹布的自然是谢鄂。
康庄感动地用湿答答的手握住谢鄂同样湿答答的手:“谢鄂,你要是女的我就追你了,不论在家还是在外都拿得出手,贤惠啊!”
郑直镜片后的眼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交握的手,直到谢鄂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向康庄微微一笑:“小事而已,不算什么。”
“听听,人家这是小事。郑直同学,你惭愧不惭愧!”康庄痛心疾首地指责破坏者。
老子惭愧个屁。郑直不以为然地撇嘴。反正这姓谢的烂好人又有收拾癖,干什么都是正常的,只是帮忙收拾个房间而已,有必要这么感动么?
“你来干嘛?又找不到路还是找不到资料?”郑直不咸不淡地问。
“人家来还你衣服。”康庄指了指郑直床上,又说:“难怪我觉得你今天衣服不大合身。”
郑直瞄了眼,自己留下的衣服居然已经洗净烘干,不由咋了下舌。自己刚才在天台到底呆了多久。才想着,肚子又咕噜了声。
“你也饿了?你呢?饿不饿?”康庄兴奋地问谢鄂。
谢鄂笑笑:“有点。”
“那好,我们吃宵夜去。”康庄盘算了会儿:“这附近都吃得差不多了,横竖明天还有一天假,我们去市区,吃完宵夜通宵K歌!我去问问其他人要不要去。”
他说完就跑出门四下扰邻去了。谢鄂看郑直有点苍白的脸色,为他倒了杯水,又加了三四粒方糖,找根吸管略一搅拌后递给他:“补充点糖份吧。”
“这宿舍到底是谁的,你比我还熟的样子。”郑直咕哝了声,没拒绝。
“抱歉,我刚收拾过。”谢鄂微笑看他大口喝糖水的样子,时光仿佛回到五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第一次将他带回公寓,为他泡糖水。
原来认识他已经五年这么久了。
“好了,约好大齐他们,加上谢鄂,共八人,正好包车,我打好电话,车在外面等。”康庄兴冲冲回来宣布消息:“走走。”
“等我换下衣服。”郑直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谢鄂的衣服。
“你又不是女人,出门换什么衣服,回来再换。”康庄催促着,却不知道自己踩了地雷。
眼看郑直脸色变绿,谢鄂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衣服不急,可以回来再还我。”
“这小子!”郑直在谢鄂面前也不装什么温和知性,倒是越发使性:“越来越没边,早晚揍他一顿。”
谢鄂笑笑不语,知道郑直只是在说气话。真要揍人他才不会放话,直接上拳头。
一行八人包了辆车去市区,在夜市里找了个烧烤摊子热热闹闹嘬一顿。
郑直对着面前的一碗粥,再看看其他人桌前的烧烤,深觉不公。
可是谢鄂用温和的笑对他说:“你还没吃晚饭吧,直接吃油腻辛辣的东西容易伤胃,先吃点粥垫底一下。”
天晓得他怎么从一个烧烤摊子要出粥的。
搅拌着碗里的瘦肉粥,郑直也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
一惯的温柔体贴,可是如果只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好,那这种体贴就是穿肠毒药。他曾经对着这温柔饮鸷止渴过,也尝到了惨痛的后果。只是,为什么还是无法死心?
大概因为时间还不够久吧。
他喜欢了他三年,却只离开他两年多。
再过一年,自己或者就能平静对待了。
慢吞吞地吃着粥,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抬眼看着谢鄂很快与周围几个原本并不认识的同学打成一片。烧茄子和炭烤生蚝送上,大家七手八脚抢着自己点的份,郑直果断放下吃了大半的粥也抢了串烤鱿鱼。
“盛哥,就是这家伙,上次把我撞伤后就直接跑了!”一伙人吃得正欢,突然哗啦地围上十几个人,为首的少年指着郑直直叫嚷。鸡冠状的头发和花红柳绿挂满铁链饰品的衣服晃得大家一阵眼花。
“哎?”郑直咬着吃了一半的鱿鱼抬头,一脸愕然,黑框眼镜和扣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让他显得斯文无害温和可欺。
这么多人围过来,摊子周围也起了骚动。只是看起来还不象起了冲突的样子,也就没人报警,只是小心避开,甚至有些桌子的客人端着盘子换到远点的座位再吃。
来生事的就是上次在中心广场被郑直和篮球社成员吓走的准不良少年,他当时被吓走,后来想想,在兄弟面前这么丢面子,一口气下不去,就记下了仇。和盛哥来吃宵夜时远远看到一个长马尾的样子挺象记忆中的人,靠近一看果然是,马上添油加醋煽动盛哥带来人寻仇。
康庄眼见不对,马上站起来打圆场:“这位朋友不要冲动,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你问他是不是撞过我!”
康庄用眼神向郑直询问。郑直慢慢嚼着嘴里的鱿鱼,眼睛盯着桌上的烤生蚝,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道歉过了。”
“那你承认我撞过了我!”安仔怒冲冲地拍了下桌,桌上瓶瓶罐罐一阵乱跳。
“是不小心撞上,也道过歉,你又没事,还要怎样?”郑直抬起头,镜片下的眼神带着凉凉的嘲讽:“痛哭流涕地跪下请求你的原谅,只因为你跟我在路上不小心肩膀对着肩膀撞了下?”
“没错!”被说得恼羞成怒的安仔大嚷:“你跪下道歉,再赔我伤药费,我就不跟你计较!”
N大的同学们脸色微变,这种侮辱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看就不是善茬,差不多把桌子都包围住,自己这边基本都是书呆子,要打要拼要逃都很有难度。
郑直似笑非笑地睨了谢鄂一眼,丢开手上已经吃完的竹签,再拿起一片烤生蚝。
“我叫你道歉!”被无视的安仔愤怒地一掌拍掉郑直手上的烤生蚝。
郑直看着掉到地上的烤生蚝,又看看安仔,惯常带笑的唇角笑容凝固。伸手托了下镜架,再拿起一串烤板筋。
安仔还要再拍下去,看出郑直已发怒,随时会将手中竹签插进安仔手掌的谢鄂伸手轻轻挡下安仔:“适而可止,别太过份。”
“你小子想干嘛!”正愁郑直态度太软蛋没借口发作,安仔甩开谢鄂伸手就要掀桌,却再次被谢鄂挡了下来。谢鄂的动作辐度不大,力道看起来也不很强,只是随随便便伸手挡着的样子,偏偏安仔怎么甩都摆不脱他的阻止。
旁边围着嘻笑看安仔闹事的男人见伙伴不成事,都聚了上来,伸手要推攘谢鄂,七八个人要不就是推不到要不就是推到了没起效果,谢鄂还是站在原地阻止安仔的妄动。
康庄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向郑直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你老友是个武林高手啊,强。”
郑直吃完烤板筋,拿了罐啤酒喝,没回答康庄,只无人注意时小声冷嗤了声:“烂好人。”
讨厌暴力,反对暴力,瞒了自己快三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弱鸡的烂好人,面对这种暴力场景,要怎么不伤和气地解决呢?他很期待。
“不过他们人多,我们还是先报警吧。”康庄终于从眼前神奇的场面里回过神来。
“别傻了,这一报警传回学校,少不得一个记过。”也有人阻止他。
被大家称为盛哥的男人本来在远处抽烟,不耐地看着安仔说要讨回什么公道。他是没兴趣理这狐假虎威的小子,但身为老大该给小弟一点风光甜头,也就没阻止。没想到这么多人围过去还乱成一团没搞定中间那人。他皱了皱眉,也走了过来,想看是什么人。
目光无意扫过还坐在一旁喝着啤酒的男人。黑色长发,宛如鲜血流淌的炽红耳坠,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看起来温和从容不再有当年盛气凌人的锋锐,可是这熟悉的耀眼身影他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的。
烟从叼着的嘴里掉了下来:“赤羽!”
久违的称呼让郑直抬起头,谢鄂在闪避那些恶意推揉时也抽空瞥了一眼。
“都停下来!”盛哥吼了声。
安仔他们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让出路给盛哥。盛哥的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上下打量着郑直,神色复杂,半天才吐出一句:“好久不见了,赤羽。”
好久不见,这句话的含义很深,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
N大的人看看盛哥又看看郑直,气氛太诡异,大家不知道该归类到哪方。
郑直同学落落大方地微笑:“你是谁?”
“你这小子……”安仔还想破口大骂,被盛哥狠狠甩了个耳刮子,顿时蔫了。
“你不记得我,那很正常。夜舞的赤羽怎么会记得一个手下败将。T市是阿修罗刹的地盘,四年前我们在光大赛过车。”盛哥笑有点苦涩和怀念:“当然,说赛车是我自己抬高自己,只是想见识下赤羽的速度,不出意料输得很彻底,也输得心服口服。”
郑直继续温和微笑,只有谢鄂从他依然放空的眼神看出他完全想不起眼前这人是谁。
对别人来说刻骨难忘的回忆,对他来说只是无数次挑战里不值一提的一茬。
“小孩子不懂事得罪了你,我让他道歉。”盛哥横了捂着脸颊的安仔一眼,一巴掌将他揪过来按着就要跪下。安仔一脸惶然不安无所适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报复的软蛋突然就成为老大认识的人,还是打败过老大的人。
大家也都对这急转直下的情况一脸茫然。
郑直依然似笑非笑地跷着二郎腿看安仔下跪,直到看到谢鄂皱眉的脸色,才放下脚,轻咳了声:“没事,小误会而已,说开就好。”
这一刻,他的态度不再是校园里温和可亲的郑直学长,而是夜舞里睥睨群伦的火焰赤羽。
“难得赤羽不计较,你运气真好。”盛哥甩开安仔,一脸热诚:“有你在T市,以后就会热闹多了,真好。有机会一定要来跟我们聚聚,好让大家见识一下夜舞。”
郑直有点警告地笑道:“夜舞已经解散,我也只是个学生,热闹这种事,大概跟我没什么缘分了。”
“是这样啊。”不论这份警告盛哥接收了几分,他都没表示出来:“夜舞的解散真是太可惜,再没见过比它更炫亮的存在,我们老大也对夜舞念念不忘。不过,听说X市最近出了个优华莲盟也很不错,有赶上当年夜舞的趋势。”
“阿修罗刹也很不错啊。”笑眯眯挂上营业用的笑容,郑直垂下眼,掩去目中一闪而逝的暗芒。
优华莲盟是么,听说最近一直在找方子淇的麻烦。连阿修罗刹的人都有听闻他们的名号,看样子,麻烦或者会比想象中更大。
又闲聊了一阵子,盛哥毕恭毕敬地走了。被这一打扰,大家也没心情继续吃烧烤。
康庄用有些探索的目光看着郑直:“郑直,你……以前是混黑道的?”
郑直笑眯眯地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达令,你要趁机抛弃我吗?”
“正经点!”康庄恶寒地拍掉身上的鸡皮。
“让你失望了,他们认错人。”郑直干脆地撇清:“我不知道赤羽是谁,但赤羽既然对他们有威吓力,他们认错人我也没必要否认,只是顺着他们的语气说话罢了,再说下去他们还不走的话,就要露馅了。我的来历谢鄂最清楚了,你说是不是,谢鄂。”
他笑吟吟看着谢鄂,谢鄂沉默地回望着他。
大家想想,好象真是那么回事,郑直一直都是顺着对方说的话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
“算了,不管了,没事就好。我们K歌去吧。”康庄打着圆场:“不过谢鄂,看不出你身手真好。怎么样,下周我们登山社要去爬天云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会不会打扰到大家?登山社的活动突然加个外人进来,好象不太好?”谢鄂有些犹豫。
“不会不会,因为山不高,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加上我也就三个人,我正嫌人太少热闹不起来。反正天云山不高,主要是上去露营的,你可以跟我睡一个帐篷,要没睡袋我可以借你。”康庄兴高采烈地握着谢鄂的手:“就这样吧,就这样说定,到时一定要来!”
郑直瞪着两人紧握的手,冷哼了声又转开头。
第四章湖畔是最邪恶的地方
“学长你之前不是觉得天云山没挑战性不想来么?”坐在助手座的社团经理回头问郑直。郑直摊在座位上用棒球帽盖住脸装睡。
“大概是为了陪老同学吧?”坐在康庄旁边的女孩抿唇笑:“学长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
出自真心的赞美让拧了水盖正在喝水的谢鄂呛咳出声。
温柔体贴?郑直?虽然知道他上大学后性情改了很多,可是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形容词,还是会很惊悚。
郑直棒球帽下的耳朵红了起来。
“不过学长身体不好,爬山没问题吗?我听说急性心肌炎发作起来很危险,在山上没医生,万一有事要怎么办?”社团经理是这学期新加入登山社的,也听闻了郑直学长病美人的八卦。
“没事,他身体好着呢。”康庄酸溜溜地回答。一车的女孩子,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没错,郑直身体很好,加入登山社后也爬过很多山,你们就放心吧。”社长眼巴巴看着经理起誓。
登山社以前一直没有经理,这学期突然多了个经理,社长的司马昭之心明明堂堂。这次会来爬天云山也是社长为了追经理公器私用,只是没想到拖一带二让谢鄂加入后,郑直也主动表示要去。两大帅哥齐聚,闪闪发光,顿时主动要求加入的成员直线上涨,性别基本为XX染色体。
出发前康庄一说这事就乐滋滋地,现在一看,女性们全以正邪为中心包围着,一点多余的光注都没留给他,顿时PH值朝着0值一路飚去。
谢鄂保持温和的微笑回应女孩子们吱吱喳喳的问题,诸如有没有女朋友了;和郑直是怎么认识的……他这时才知道郑直干嘛一上车就盖上帽子装死。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三个女人等于一个菜市场。两三个菜市场在旁边吵着,好青年如谢鄂也想装死了。
“谢鄂学长,你怎么说来说去都不说郑直学长以前怎么样?”在把话题带开几次后,终于有女孩子敏感地发现了。
“没什么好说的。”不能如实说,也不想撒谎,谢鄂喝了口水:“跟现在长得差不多,不过没戴眼镜就是。”
“性格一定也跟现在一样温柔吧,学长你们名字好有趣,正好相反呢,那在学校里有冲突过么?”将郑直学长性格定义在温柔上的学妹用苛责的目光盯着谢鄂,仿佛在说,如果有冲突一定是你的错。
被提前判了罪的谢鄂苦笑着,想了想:“是有些少年时会犯的错误,不过……”
“不过什么?”大家耳朵都竖了起来。
“年纪大了一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那个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释然吧。”谢鄂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窗外。
青山绿水间,树木一株株晃过,树影绰约间依稀还能看到河滨畔腹蛇带着透明感的微笑。
其实,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解放了,被困住的反而是他们两人。
女生们又问了些问题,谢鄂在发呆,回答得心不在蔫。几次下来,大家也不问,开始各聊各的,谈谈笑笑很快又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谢鄂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头看向郑直,郑直已经稍稍抬起帽子,也用复杂的目光看他。两人目光一对上,又各自分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紊乱。
天云山不是什么高山,纵深却很深,一行人到了停车场后背着行李又走了四小时才到达露营地。深绿的大湖如色泽最柔润的翡翠一般幽静谧凉,环湖的自行车道和步行栈道整齐干净,透着松木厚实的芳香。修长而高直的松、桐、杉、杏层层叠叠围护着一片空旷的露营草地。还不是旺季,草地上分布的帐篷稀疏零落,三三两两。
交纳完费用后,一行人开始扎营,有双人帐篷也有多人帐篷。谢鄂没有帐篷,大家一致安排他和郑直用双人帐。
郑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始放下背包取出帐篷袋。与其说他无所谓,不如说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才坚持跟来。
户外野营是最容易产生好感的地方,谢鄂又那么笨,万一不小心被哪个女生算计了——呸,他郑大爷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谢鄂没搭过帐篷,一开始只能束手在旁看郑直用利落的手法三两下将散在一地的零件组装出雏形。过了会儿瞧出门道,开始帮郑直往四角钉地钉。郑直瞄了他一眼也没反对,偶尔还开口指挥他该干什么。
行动力和效率都极佳的人两人很快就搭好帐篷,郑直见谢鄂将目光投向其他还没搭好的帐篷,大有要过去帮忙的架式,又慢吞吞地拿了个折叠式的水桶让谢鄂去湖边提水。自己钻到帐篷里铺上防潮垫和帐篷灯,再把行李一一归类。等谢鄂提水回来,大家帐篷都搭好了。郑直就着谢鄂提回来的水洗了把脸,就弃之不用。
这时已经下午四点半,大家讨论了下,体力好的人去骑车游湖,累的人去湖里游游泳泡泡水,等六点再**起来做晚饭。
谢鄂被康庄拖去骑单车,而郑直则被女孩子们拖去游泳。社长咬着手绢怨恨地看着郑直和围在他旁边的经理,拖着谢鄂的康庄却打了个冷战,四下张望寻找是什么让他背脊发凉。
六点钟一到,骑车的与游湖的人都断断续续回了营地**,谢鄂一回来就看到郑直盘膝坐在帐篷旁,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除了头发湿答答地滴着水以外,一点都看不出下过水的样子,嘴角有点下撇,看到谢鄂,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头自顾自生闷气去。
康庄也看到了,好奇地拖着谢鄂跑去问社长怎么回事。
跟着经理游泳的社长的表情有羡慕也有同情,小声回答:“被吃豆腐了。”
“被谁?”康庄还没明白。
“所有人啊。”社长继续小声回答。这年头的女人是老虎果然没错,可怜的郑直学弟,大概从上到下的豆腐都被摸光了。
“可恶!太过份了,居然独食!”康庄一脸酸气直冒。
“没办法啊。”社长脸色有点可疑的红晕:“如果我是女人我大概也把持不住……”
呜,那脸蛋,那身材……好羡慕啊!没戴眼镜的郑直同学充满了野性,而泡了水的郑直同学则充满了兽性——令人兽性大发……好吧,是男人也有点撑不牢。
“社长,自重!自重!你不能一起倒了!”康庄恨铁不成钢地摇着社长。
谢鄂在旁摇摇头,走到郑直身边,蹲下微笑:“还在生气?”
郑直恶狠狠一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会这么倒霉被人摸光么,而且还是一群女孩子,根本没办法反击,只能狼狈逃走——平生鲜少不战而退的郑直同学憋屈了,而这份憋屈在谢鄂回来后直接转成不讲理的愤怒。
可恶,都是为了你!
如此迁怒的郑直没有反省自己所谓的保护也只是单方面的吃醋。
“头发还在滴水,要不要擦一下?山里晚上比较冷。”
“滚开!”
“毛巾在哪里?”
“多事!”
“要不用我的吧。”无视郑直的愤怒,谢鄂说完钻进帐篷去翻找自己的行李。
郑直坐在草地上咬牙切齿:“才不要!”
拜郑直阴沉脸色所赐,除了谢鄂,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不是有说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最可怕么,温柔的郑直学长被惹毛的样子确实充满了煞气。
谢鄂找到干毛巾要给郑直擦拭,还在生闷气的郑直别扭地转着脑袋,象只被逼着洗了澡而满不高兴的猫,好一阵子才老实认命地让谢鄂擦拭。
湖面余晖脉脉,水净霞明,金黄的光泽象蜂蜜一样流淌在那两人身上。没见过温柔学长这么任性的行为,还有谢鄂无限耐性的迁就,大家都看呆了。好半天社长才咳了声:“我去租烤炉。”
“我……我去拿食材。”
“我去拿炭。”
大家都省悟过来。
擦干沉重的头发,恢复一身清爽,被顺毛顺得很舒服的郑直学长又恢复了谈笑风生。在他的煽动下,野营的气氛一路高涨,甚至连别区露营的人也围了过来。大家索性弄出个篝火晚会,围着火堆唱唱笑笑游戏玩闹,一路折腾到深夜才罢休。
谢鄂检查完营地周围安全,回帐篷等了会儿,一直不见郑直回来。
还在回避着与自己单独相处么?钻进睡袋没马上睡,谢鄂双手枕在脑后,又等了十来分钟,依然不见郑直回来。
他爬出睡袋。
露营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加上周围树多,没有目标在黑暗中很难找到一个人。谢鄂四下看看,大家都安歇了,没有走动的人影。考虑会儿,他决定去湖边找找。
天上新月未圆,光线隐隐绰绰晕晦不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湖边,还在想要向哪边寻找,一粒小石子从身后林子里飞来。
摸摸被打痛的后脑勺,转过身,郑直坐在树下歪头看着他。
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郑直没说话,他也没说话,只有初夏的虫子在嗡动。
“这里的星星,和青华山顶看到的不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郑直先开口。
“这里的更漂亮,繁星满天,可见度更高。”谢鄂承认:“可是我更喜欢青华山顶的那片星空。”
那片有你,有我,有夜舞大家的星空。
郑直冷笑了声,没有回答,又过了好一阵子才问:“你来N大,为什么?”
这是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拖到现在,终于可以心平气和谈论。
“来见你。”谢鄂回答得毫不犹豫。
“看我在你的影响下过得好不好吗?如你所见,我过得很好。”郑直耸了耸肩,耳坠因晃动发出脆响:“不打架不生事,温柔亲切人人喜欢。”
谢鄂转头认真看着他,漆黑如墨清澈如水的瞳孔映照出略带桀骜不驯的侧脸:“这样真的好吗?”
郑直轻笑了起来。
浓郁的笑意从唇畔转向眉梢眼角,渲染出淡淡的嘲讽意味。
“你这人真难伺候,说反对暴力的是你,现在我不打架了你又问个不停,有毛病是不?”
“我反对过度暴力,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矫枉过正。你的性格并不是这么温和的,我不希望你太压抑自己。”
“说到底,还是担心我改变是因为你吧。”郑直挑起眉角,明白表示出你在自作多情的鄙视神色。
“确实太自以为是,所以我才想见见你。”谢鄂不为他的气色所动。
郑直眼珠子转了圈:“如果我确实因为你而受到伤害改变性格,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尽我所能。”
“包括我要你当我情人?”
“你要吗?”
两人目光对上,看着谢鄂认真的眼神,郑直突然有些哑了。
要么?非常想要。
但他不要友情,他对谢鄂从来都不是友情,得回谢鄂的友情并没意义,所以在N大重逢以来,他一直回避着他。
而他更不想要补偿与施舍。
债总有还清的那天,债清那天谢鄂就会离开。
郑直没有回答,谢鄂将目光转向湖面。月光银芒温柔织梭,水面粼粼的波纹让他想到第一次被郑直载到青华山顶又在雨中被抛下,走在深黑的夜路上,看到雨水在不太平整的地面上积了些小坑。
微光照在坑里波光粼粼,就象那个抛下他的男孩一样,带着冷峭寂寞的漂亮,不可近,近之必伤,极难讨好。
“那个时候,发现你可能喜欢我时,我很惊讶,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不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男性,还因为你的性格,光耀闪亮,大家都仰望你追随你。而我,除了温和,脾气好以外,好象也没什么其他优点,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郑直嘴唇动了下,没回答。
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发现时自己已经泥足深陷了。或者对感情来说,本来就没有什么为什么,该不该。
“后来你表白了——在最坏的情况下,三败俱伤——不,腹蛇其实已经从对你的感情里释放出来,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我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才是。只是我无法接受腹蛇是因为我而受伤的。她是我喜欢的人,因你所伤,原因在我,这是个无解的循环。”
郑直手一紧,扯下了几根草叶。涩然的草腥气传到鼻端,他丢开手上的叶子。
“你说过,男人和女人天生荷尔蒙吸引,所以我喜欢腹蛇很正常,那么我跟你呢?跟你在一起,我很平静,很快乐,一点都没有面对腹蛇时心跳加速的紧张感。我不应该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们却上了床。”
草腥气加重,郑直抛开手上一把脆弱的生命,手掌捏得紧紧地。
果然……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因为性的吸引力?因为男人是下半身生物?可是对着别人,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
郑直的手再次一紧,却抓了个空,他身边草地上的草全被他拨光了。他咬牙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或者只是因为你没看到其他人的**。”
“我把你留下的**全看了。”
“……”
“只有把他们想象成你时,我才会有冲动的欲望。”
郑直唇角扭了扭,将身体凑近谢鄂:“你意淫我?”
谢鄂的脸在黯淡的新月下还是能看出一片红潮。
“或者因为我跟你是熟人,而且是唯一上过床的对象——是唯一吧?”问到最后,郑直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是唯一。”谢鄂伸手将郑直激动垂下的头发拨回他耳后:“就比如我对你也是唯一。”
这次换郑直脸红,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这种话题实在有损他熟男形象,让人知道赤羽的性经验跟小处男一样,他要怎么混——好吧,现在他不是赤羽了,他是温柔体贴的郑直学长……可恶,还是应该先去交个男朋友或女朋友!
两人脸靠得很近,谢鄂将郑直垂下的头发拨回耳后后,并没有收回手,还停驻在他耳朵上,耳垂上一点小小的热意扩展到整个耳朵。
郑直极近地看着眼前那张被时光用利刃雕刻得成熟而精悍的轮廓。熟悉的眉眼,无数次在梦里重现,却因年岁渐长而总是模糊不清,不如此刻清晰。
“想不通的话,那就做吧。”郑直将唇贴上谢鄂柔软的唇上,不知道是哪一边在颤抖——或者两边都有。
细腻的唇瓣交互厮磨着,郑直濡湿的唇轻声说:“一直做到你发现我与腹蛇不同为止。”
这句话就象根导火索,猛地点燃两人的激情。相贴的唇转为凶猛地撕咬,郑直向后一倒,将谢鄂也拉了下来。
草地绵密的草叶带来细微的刺痛,很快又被情热如火的两人忽略了。急切而贪婪的吻仿佛要弥补这三年的不足,深得连舌根都要纠缠着,掠夺着自己有资格获取的一切。
津液交缠中好不容易分开,两人的唇都吻得红肿生痛。谢鄂试探地将手自郑直衣底下探入,微凉的皮肤结实而充满无限活力。因为动情起了薄薄一层汗,令手的推移有些凝滞。手指滑到郑直胸前时,郑直小声地发出一声“啊”。
谢鄂停下来,用指尖揉了揉柔软的突起,并不意外地看到郑直的身体敏感地又颤栗了下。
两人目光对上,郑直轻喘着,伸手从上而下解开自己衣服上的扭扣。线条优美的胸膛渐渐裸袒出来,谢鄂看到自己的手指正捏在郑直扁平的突起上轻轻辗动。浅色的乳珠被揉得发红,情色得很。
他俯下身,试着用嘴含住有点红肿的突起,郑直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下,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
上次做时太匆忙,并没有仔细探索彼此的敏感处。谢鄂有些好奇地用牙齿和舌头品尝着,感觉唇间的柔软渐渐变得硬起,郑直的呼吸随着自己的节奏而缭乱。鼻端闻到的除了夜风吹来的湖水和芳草清气外,就是郑直身上淡淡的薄荷咸味。
郑直身体不断轻痉,怕惊动到人,不敢大声,只能小口小口换着气。见谢鄂埋首在自己胸前陶醉地吸咬了半天还不停止,体内又痒又热,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推了下他的脑袋:“够了。”
谢鄂含糊地应了声,果然停下,然后换了另一边继续舔,手也拉开郑直裤子上的松紧带往下探去。
上下敏感处一起被触动,郑直手指抓在草地上,苦恼地挺起腰将自己的欲望更往谢鄂手中送。
谢鄂顺势将他裤子扒了下来,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在想念的风景完全展示在自己身下。上半身衣襟大开,下半身一丝不挂,只有裤子半掉不掉地挂在左脚踝上,双腿分开,月光下微仰的下巴斜睨的眼神,放肆到放【荡的景致。
戴着眼镜原应有几分禁欲的色彩,但放在郑直身上,再纯洁的事物都会被染得情色无比。谢鄂呼吸一滞,手掌不由顺着他光滑紧致的大腿往上摸,柔韧滑顺的手感令人流连忘返,几乎想将自己的手粘在上面不想放开。移到大腿根间,他忍不住问:“下午她们有摸到这吗?”
同样被情欲焚烧成一团混乱的脑海有些茫然地看着谢鄂,好一会儿才想通,放肆地笑出雪白的牙齿,压低声道:“你在吃醋……啊……”
郑直惊呼了声,双手紧紧抓住谢鄂埋在自己两腿间的脑袋。
“你真是……学……坏了。”断断续续的话语自郑直唇间逸出,有些轻痉地晃着腰,将呻吟堵在喉咙间。胸膛急促起伏片刻,又缓了下来,转开头不敢面对太过清澈的星空。“哈……你看**时……还对我意……啊……意【淫过什么……啊!”
略微有些尖锐失控的尖叫,郑直飞快伸手掩住自己嘴巴,因为无法用声音发泄而皱紧了眉毛。漆黑的眸子漾了水光,身体激烈地弹动着,宛如缺了水的鱼,却被谢鄂牢牢控在掌心里无法逃避,手指紧紧扣着泥土,直到身体绷紧后又松弛下来。
空气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清爽的夜风里多了丝情欲的气味。
谢鄂将嘴里的浊液吐到一旁,脑袋被郑直拉了过去。两人交换了个略带腥膻味的吻,郑直皱皱眉:“味道不好。”
“所以我吐出来。”谢鄂实话实说。
郑直再次将他拉过来,交换了个绵长的吻。身体才褪去的热度又燃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快。他边吻边努力地扒着谢鄂的衣扣和裤子拉链,修长的大腿探入谢鄂双腿间蹭磨。赤裸的胸膛紧贴着胸膛,敏感的部分摩擦到,不由发出愉悦的呻吟。
谢鄂任他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单手从口袋里摸出个锡铂包,分开两人交缠的唇舌,将锡铂包递到郑直红肿的唇边:“咬开它。”
郑直低头瞄了眼,用雪白的牙齿咬住锡铂包的一角,一偏脑袋撕开包装,眼里的潮湿能漾得出水来:“交流中心提供的?”
这个场景无数次在谢鄂脑海里回放,每次放过后谢鄂就对着硬起的下身确定自己跟郑直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朋友,没有谁会对自己的朋友起这样的欲望的。
正要伸手将安全套拿下来,却被郑直按住手。他转头不太熟练地用牙齿咬住安全套扯了出来,再俯下身,用手配合着将套子抵在谢鄂,再用鲜艳的舌头一寸寸将套子往上推进,直到包覆住整个欲望。
太过刺激的景象让谢鄂脑袋轰地一声彻底爆掉,握在郑直肩膀上的手指深深陷入他肌肉里。厚实的胸膛激烈起伏,眼神发红。
当郑直将套子用舌头一路推移到尽头,再恶劣地用舌尖轻点两侧时,谢鄂忍无可忍地将郑直**在地,直接将才被过度挑逗的欲望抵上郑直下身。
郑直脸色有点白,急促地深呼吸想放松身体却已来不及,闷哼了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不该有的声音,另一只手深深地陷入泥土中。
谢鄂也隐忍地压抑住愉悦的喘息,太安静的夜晚,一点风吹草动说不定都会惊醒到旁人——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和郑直居然就这么席天幕地地做了。
郑直低而急促地喘息,眉毛紧皱,从下往上看的眼神犹带着几分痛苦,僵硬的身体显示他还没适应过来。谢鄂苦恼地伸出手扶弄着他因痛楚而萎下的欲望。
郑直对上他忍耐的目光,舔了舔唇:“做吧。”
“你……”
“没事。”郑直伸手弹了下谢鄂胸前的小红点,谢鄂本已危险地悬在爆发边缘,被这一刺激再也压仰不住。
狂乱的节奏摧残了郑直本来就还没适应过来的身体,许久未曾经历的狂暴。他摸索着将双手举到头顶按住树杆,免得太过激烈的顶撞将他撞得移位。不断上升的体温和热度令镜片蒙了层朦胧雾气,什么都看不清。
闲话时间:
每次N18都有很多想保留的废话,所以删和留永远让我无比纠结……以及,这就是俺一直感叹的,H下流度不在小攻如何下流,而在小受如何下流,爆。再往后N场都是郑直同学主动拉倒压倒推倒谢鄂同学的,谢同学绝对是我家福利最好的小攻XDDD
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