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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平淡生活 BY 緣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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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穿越紅樓世界,主角並不熟悉紅樓夢故事
平淡種田文,也許有肉有湯喝
當穿成王夫人的另一個嫡子&#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當賈寶玉不再如同從前那樣柔弱&#8226;&#8226;&#8226;&#8226;
當二房脫離了榮國府&#8226;&#8226;&#8226;&#8226;
故事將會怎樣??
本文不會坑,跳了太多坑了,我怕這個
第一次寫文,剛開始幾張或許會有些小白,請繼續觀看下去
總之
這是一個堅韌可愛受路過紅樓的故事
除了大致主線,不會出現太多紅樓情節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賈玨 │ 配角:水檀 │ 其它:紅樓

☆、夢醒初至
他聽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周圍混亂而嘈雜的談話聲&#8226;&#8226;&#8226;“太太!太太堅持啊!來人!拿參片給二太太含著吊命!”又聽見有人應聲&#8226;&#8226;&#8226;&#8226;&#8226;吵死了&#8226;&#8226;&#8226;
周圍束縛他的屏障讓他不舒服,他試圖掙脫。女人的尖叫更劇烈了。“頭出來了頭出來了!太太用力啊”脖子被拽住拉扯,呼吸有些困難了&#8226;&#8226;&#8226;
然後周身一涼,有人倒吊起他,卡住他雙腿啪啪打他的屁股,他如他們所願哭了出來。
賈政站在門外,心情焦慮而期待。身邊賈母重重用拐杖敲擊著腳下的青石板,咄咄咄得讓他更緊張了。賈寶玉由奶嬤嬤抱著,他尚且什麼都不懂那,於是又傳來細細的說話聲“太太在做什麼呢?怎麼這樣叫喚?”奶嬤嬤瞧瞧賈政,見他沒注意這邊的動靜,連忙小聲勸道“寶二爺噤聲吧!若不然二老爺又要罰你了!”賈寶玉心想莫不是又要我背三字經麼?唬了一跳,連忙捂嘴不敢多言語了。賈迎春在一邊聽了,雖心裡焦急,卻忍不住吃笑一聲。
突然,屋裡聽見一聲嬰兒啼哭。大家都立馬回過神來站的錚錚佼佼的。
半響,房門忽的開了。從裡頭跑出一個老婆子臉上掩不住的喜色“恭喜二老爺老太君!二太太三少爺母子均安!”
只見賈政好似放下心口大石一般重重松了一口氣,臉上難得的帶上笑意,賈母的喜色則比他明顯許多,只見她立刻笑的好似盛開的菊花一般,手中的拐杖敲得更重了。
不一會,產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大縫,裡頭的丫鬟們魚貫而出,皆面上帶笑,中間的穩婆手中抱著個布團子,眾人立刻伸著頭張望。
穩婆將布團子交給賈母。她小心地接過。看見這嬰孩不是普通面相,竟然與寶玉生事頗像,面皮白裡透紅不似一般嬰兒那樣通紅,身上散發出馥鬱的奶香來,即便沒有生而帶玉,也足以讓賈母驚喜。
一邊的賈政也忍不住笑不攏嘴,伸手輕輕地撫摸了孩子的臉頰,被賈母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寶玉鬧著要看弟弟,奶嬤嬤將他抱過來
嗅了嗅撲鼻的奶香,驚喜的說:“弟弟可真是漂亮,比棕兒弟弟漂亮多了!”賈政臉上立馬顯出得色。賈母毫不客氣的說:“你這新弟弟怎麼是棕兒能比得的?也只有你與他有些相似罷!”遠處的邢夫人面色便有些不好。迎春看見了,立刻轉移話題問嬤嬤“太太身子可好?”嬤嬤做了個福“太太身體尚好,只是有些脫力了,現下昏睡著。”
賈母回過神,連忙吩咐:“今兒個大喜,府裡大夥兒都領賞去吧!”院裡下人們都謝恩不提。
賈政摸摸小包子的胎髮,只覺得幼滑又輕軟,嘴裡道:“這孩子身在臘八,八字又好,不如起個賤名好&#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話未落音只聽問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悠遠的木魚敲擊聲,伴著和尚的誦念“此子命中有救世之福&#8226;&#8226;若能平安長大定能力挽狂瀾&#8226;&#8226;保眾人平安&#8226;&#8226;&#8226;和尚賜他個玨字吧,正讓他一生順遂&#8226;&#8226;&#8226;&#8226;&#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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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暮色沉沉,夜風微涼。
荷塘邊的垂柳已失早春時的豐沛嫩綠,只餘下光禿禿的枝條,伴著風力拂過水面,留下串串波瀾。
抱琴捧著碟酒菜齊全的託盤,皺著眉四下搜尋一番,果然便在湖心的琅亭中發現了賈玨的身影。
賈玨抱著軟乎乎的枕頭,靠在湖邊的柱子上,歪頭目光渙散地不知在想什麼,好半響,才緩緩吐出口濁氣:“唉......”
這可真真是難為人。
一邊是血濃於水的堂姐,性子軟和懦弱逆來順受,若不替她留意著些,只怕嫁人之後便會多舛起來。
一邊是信誓旦旦的孫紹祖,雖然一直以來有個荒.淫無道的先入為主觀點,可半天下來,言辭懇切信誓旦旦的,多少也動搖了些從前的想法。
賈玨腦海中浮現出孫紹組的眼,目光深邃仿佛要看進人心間一般,緩緩說出那句:“我會一輩子對她好”
忽然便有些進退兩難起來。
“爺!”
抱琴的呼聲一下將他喚回現實,賈玨抖了一抖,回頭看她:“怎麼?”
抱琴皺著眉頭輕輕將託盤擱在石桌上,舀出一小碗金黃的雞湯來,嘴裡還不停嘮叨著:“從那位孫大爺走後,您就一直這樣神不守舍的,晚膳也沒去用,方才寶二爺還問起您呢,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幫您糊弄過去的,這都什麼時辰了,先墊碗湯罷。”
賈玨伸手接過她遞來的湯,酌了口,忽然抬頭問道:“抱琴,你跟我多少年了?”
抱琴愣了一下,然後擦擦手掐指算了下,猶豫道:“大概.....也有十三四年了吧。”
賈玨點點頭,問:“我問你,若是叫你嫁人,你是願意找個從前花名遠揚但有可能改邪歸正的浪子呢,還是願意聽從家中長輩的安排,嫁一個大體情況都不大清楚的男子?”
抱琴紅了臉,支吾道:“爺.....問這個做什麼?”
賈玨撇開頭不去回答:“你只管回答便是。”
抱琴瞅著自己的繡花鞋尖磨蹭了片刻,才緩緩道:“比起什麼也不知道的人,大約還是會回頭的浪子可靠些....吧。”
說罷,抱琴捂了臉,轉身便跑。
賈玨食指撫弄著碗沿,若有所思。
三月後————
“哎!老太太恭喜了啊!”
“賈姑娘生的果然如花似玉,老身我送你句吉言,盼著你快快的子孫滿堂才好.....”
.......
賈母領著迎春,挨個兒地像坐在內堂的女眷們問安,這些女眷們多半是已經婚配的,說起話來便有些生冷不忌,惹得迎春一張小臉羞得有如三月桃花,那些夫人太太們許久不接觸這樣的小女兒嬌態,更是覺得有趣,一屋子亦是和樂融融的模樣。
孫紹組穿的有如花蝴蝶一般穿梭在院中的賓客群裡,他性子爽朗,一個隊的兄弟們多半都混的熟,來道賀的人也就更多,你一杯我一杯的,不多一會兒,孫紹組便被灌了個熏熏然。
這些來參加小定禮的年輕男子,多半都是宮裡的侍衛一類,家境自然不凡,賈赦潦倒到了如今這個境地,迫切渴望翻身,有了這麼個接觸達官貴人的難得機會,心情也是翻天一般的好,叫平日裡許久不見他歡顏的賈府中人一個勁兒地感歎:老爺今日只怕是中了邪,怎的嘴咧開了,就再也合不上了呢?
總之,一場小定皆大歡喜。
迎春好容易脫了身,帶著嫣紅的面頰拉著惜春躲回房裡。
二人氣喘細細一會兒,相顧大笑。
惜春撫胸定了定神,端詳著迎春感慨道:“妹妹還是頭回見到二姐姐這樣開懷呢,方才躲在屏風後頭,可是看見了未來姐夫了?”
迎春一咬牙,弗了手作勢要打,忙被惜春拉住。
惜春縮著脖子討饒道:“好姐姐可別打,我...發我給你梳頭還不成麼?”
迎春昂著腦袋,一臉驕傲地答應了。
惜春持著檀木梳,小心地解開迎春的髻子,撫弄著那一頭烏黑發亮的長髮,輕聲道:“若不是三哥哥力保,妹妹決計是想不到這門親事能成的,想當初老太太堅決反對的模樣......唉,二姐姐可曾擔憂?”
迎春有些釋然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平日裡常見到四妹妹捧著經書專研,怎麼瞧得還沒有我透徹?”
惜春不解道:“二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迎春輕輕側頭看了惜春一眼,正過臉來緩緩道:“四妹妹自然不懂得,到底是年歲小些......我這樣的出身,是即便尋到什麼好人家,多半也不會願意要的。加上父親,本就沒有空閒細細為我考慮,大太太....又是那種性子,可說是在這榮國府之內,除去老太太,我是再無所依的。”
她歎口氣,繼續說:“我其實一開始便曉得,即便是老太太,也是很看不上我這庶出的孫女兒的,偏生我又沒有探丫頭的本事,想要有個好日子,我便只能不爭,爭了,亦是白爭。”
迎春回頭去盯著惜春,眼裡流露出些羡慕來:“我與你不同,你好歹是個嫡出的小姐,日後自然有人好好為你打算。而我......如今有這樣一個人願意娶我,聽三弟弟說也是風流過的,如今收了心,自然再好不過.....我只求不要如同在榮國府這般日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便好,倒是真的沒奢求過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日子。”
惜春難得聽到她講這些,立時鼻子便酸了,淚珠子滴滴答答地便落了下來。
迎春看她哭,只是掏出了懷中的絹帕給她悉心擦了,隨即便靜靜托著腮,目光空洞地也不知想去了哪裡。
賈玨坐在長廊上悶悶地喝著酒,孫紹組老遠便瞧見了他,招了招手,便拎了壺梨花白過來。
“怎麼在這兒吹風呢?”
孫紹組給賈玨續上了杯,轉身挨著他坐下,扭頭問道。
賈玨一口將杯中的酒水飲盡,梨花釀清甜,入喉並不燒灼,可賈玨還是借著酒長長的歎出一聲:“唉......我也不知這回信了你,對是不對。”
孫紹組輕輕地笑了一笑,將酒壺擱在身邊,伸手取下賈玨手上的小酒盅:“別喝了,你身子不好,梨花釀雖輕薄,也不宜多喝,擔心一會兒上了頭,有你難過的。”
賈玨白他一眼:“我又不是林妹妹,哪兒就這樣嬌弱了?”
孫紹組也不追問林妹妹是誰,只十分認真地盯著賈玨的雙眼:“我從前那樣荒唐,你不信我也是正常,你且看著日後吧,既她是你姐姐,我便再不會叫她傷心難過了。”
賈玨腦袋暈忽忽地,也聽不大懂他說了什麼話,只知道大抵是些承諾保證之類的,於是也點了點頭。
孫紹組看他一會兒,忽然問道:“皇上待你,還好吧?”
賈玨茫然地看他一眼,還未反應過來,嘴巴便自動答出:“這是自然。”
孫紹組低頭笑了笑,道:“那便好,那我便放心了。”
說罷,拎起一旁的酒壺便走,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留下了。
賈玨吹著冷風迷迷糊糊地想了一會兒,猛然驚醒,雙眼瞪得有如銅鈴:————
什麼皇上待你還好?莫不是自己和水檀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碼不動要去睡了
從昨天到今天木有睡覺的人感慨
加班真是苦逼啊
我每一個親的評論都用心回復了喲
證明我真的很愛乃們喲
掛著黑眼圈的某緣想評想的快要腦溢血
給一個吧

作者專欄收藏喲
☆、第 70 章
這樣一想,上頭的酒意登時便下去三分,偏頭狐疑地盯著孫紹組敬酒的背影看了一陣,沒瞧出什麼心虛氣短的模樣。
可賈玨終究坐不大住,他甩甩腦袋,把手裡的披風往往身旁一擱,起身尋找對策去了。
水檀依舊如尋常一般正在批閱奏章,賈玨心急火燎地趕過來,也沒叫他露出什麼驚奇的表情。
水檀手下筆不停,只抬頭瞄了賈玨一眼,好似對他這模樣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淡淡問道:“怎麼了,喘的這樣厲害。”
還不待賈玨回答,旁邊忽然傳出個童音來:“父皇,這奴才怎麼這樣不講規矩?兒臣方才分明沒瞧見陸公公通報來著,他怎麼冒冒失失地便進來了?”
又聽見另一個孩童小聲地勸阻道:“大哥你小聲些,擔心父皇生氣。”
賈玨偏頭瞧去,原是兩個粉雕玉琢的胖娃娃。
小些的那個看去穩重地很,伸著只胳膊輕輕拽住了身旁大些的娃娃的手臂,輕輕勸著他講話小聲些。
大些的那個眉眼一片倨傲,斜眼看著弟弟有些不耐煩的模樣,卻不知為什麼沒有揮開那孩子的手,反而十分聽話地收了聲。
賈玨一見,便知道這定是水檀僅有的兩個皇子無疑了。
水檀聽見那小孩的話,皺著眉威嚇了一聲:“放肆!朕的朝廷命官,也有的你開口閉口奴才麼?越來越不懂規矩,麗妃平日裡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賈玨甚少見到水檀發脾氣的模樣,水檀在他面前,大多是腆著猥瑣的笑臉拼命討好的模樣,現下冷不丁見到一回,倒真有些被唬住的感覺。
他倒是還好,可底下那小孩兒受不住啊,大些的那個孩子蒼白著面上一下便跪倒在地,小些的那個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跪在了大孩子的身邊。
大些的那個抖抖索索地請罪道:“父父父皇....賀兒知錯,這些,不是額娘教導的,是,是”
他吞吞吐吐地想了一會兒,突然道:“是賀兒平日裡跟著的劉嬤嬤說的,劉嬤嬤說,但凡不是水姓的,對賀兒來說,皆是奴才。求父皇不要怪罪額娘!”
小些的那個孩子也是一臉懼怕地求饒道:“父皇,皇兄不是故意的,壁兒從前也聽到過這些,皇兄向來是心直口快,壁兒替皇兄向這位大人道不是了。”
說罷,那個壁兒就可憐兮兮地回頭一臉乞求地盯著賈玨,賈玨瞧他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到——
這個壁兒的眼中,一點驚慌也看不到。
賈玨暗暗感歎到:這皇宮果真是個吃人的地方,那壁兒看去最多不過十一二歲,就磨練出這樣高深的城府了。
賈玨看水檀的模樣,果真是生氣了的,也不想就一句“奴才”來為難兩個孩子,於是一拱手便道:“微臣看兩位皇子年歲尚小,想來不是有意的,皇上且看在他們年幼的份上,饒恕一次吧。”
那大些的賀兒暗暗抬起頭瞪了賈玨一眼,大約是想說:“哪個要你假好心”罷。
水檀低頭看了看賈玨,賈玨沖他搖搖頭。
水檀歎口氣,於是道:“罷了,既然有賈大人為你們求情,朕便放過你們一回,若再有下次,定不再饒恕!”
水賀渾身一松,拉著身邊的水壁一同磕頭道:“謝父皇,兒臣知錯了。”
水檀揉著腦袋,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既如此,你們就下去吧,路三寶,二皇子今日詩背得好,賜一頂玉福成。”
兩個孩子相互攙扶著走出大殿,待到路三寶關上殿門——
水賀一下甩開水壁的手,滿臉嫌惡地罵道:“你給我滾遠些,誰要你假惺惺的幫忙,你就和你母妃一眼,恬不知恥的東西!”
水壁擰著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道:“皇兄怎麼能這樣說?我母妃再如何,也是堂堂正正的一朝貴妃,斷輪不到你來批判!”
水賀伸手猛地推了他一下,大聲罵道:“你母妃早就死了!我母妃總有一日也會成為貴妃,你等著瞧吧!等我.....”
水賀猛然止住嘴,驚疑地環顧了四下一陣,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邊的動靜。
於是惡狠狠地沖水壁眥了齜牙,不屑地轉身走了。
待到水賀走到老遠,站在原地的水壁才猛地抬起頭來,一張原本瑩潤可愛的小臉陰森平靜地板住,漆黑的瞳仁映照著大殿外朱紅的立柱,好半響,才輕輕冷笑開來。
我的皇兄,你當真以為,沒有人看見我們吵架麼?
呆立了一會兒,水壁收拾好自身的情緒,待到路三寶迎上來時,又變成一副天真純潔的模樣了。
賈玨有些責怪地推了水檀一把,道:“不過兩個小孩,虧得你也能發這樣大火,我可當真服氣了。”
水檀抿著嘴有些複雜地盯著賈玨的眼睛,猛然施力將他拖到懷裡,伏在賈玨耳邊小聲的道歉:“對不起....”

賈玨有些不解,伸手環住了水檀的肩膀,問道:“怎麼了?你做了對不住我的事兒?”
水檀搖搖頭,聲音有些壓抑:“我想給你一個名分,他們叫你奴才.....我說要嫁給你,是真心的,你若願意娶我,這皇帝,給你當了罷。”
賈玨驚得一下跳起來,捧著水檀的頭險些搖掉自己的腦袋:“你開的什麼玩笑,我們不是說好,等到隱居時,你便嫁給我的麼?”
水檀有些失望地低下頭,悶悶道:“你怎麼這副反應?我以為我這樣講了,你會說你也很想娶我的。”
賈玨驚悚地盯著他看了一陣,猛然反應過來:“又是路三寶給你看話本了,對不對!!”
水檀眼神躲閃了一下,側開臉道:“瞎說什麼呢。”
賈玨眯起眼戳戳他的面頰,笑道:“臉都紅了呢,還說不是騙我麼?說,這回又看了什麼。“
水檀撇撇嘴,極快的報出個書名,再不願多講什麼了。
這樣一鬧騰,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立時輕鬆起來,說笑了一陣,賈玨忽然問道:“方才那兩個,便是你皇子吧?”
水檀點點頭,回答道:“我險些忘了,你還未見過他們吧,方才被我訓斥的那個是大皇子水賀,乖些小些的那個是小皇子水壁,水賀的母妃你也見過,就是那個一貫張揚跋扈的麗妃,不過近來被我拔掉了宮外的爪牙,倒是老實許多,小些的那個.....就是原先那貴妃的遺腹子。”
賈玨低頭想了一陣,感歎道:“你那小兒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大兒子看去便是個張揚跋扈有頭無腦的貨色,碰見了他,只怕要連骨頭也剩不下了。”
水檀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我倒不願去管這些,說來他們條件夠好了,像我小時候,十七八個兄弟環螄周圍虎視眈眈的,比他們可艱難地多。”
賈玨一翻白眼,無奈道:“你們皇家的事情,就是叫人搞不清。”
水檀湊在他頸子邊上噴出口氣來,暗暗笑道:“搞不清便罷了,我說你,今日可是去參加你堂姐的小定了?”
賈玨癢地歪了歪腦袋,道:“那是自然,說起這個,我倒是有話問你。”
水檀輕輕啄起嘴下的皮肉吮咬了一陣,才道:“問罷。”
賈玨半眯起眼睛,呼吸有些粗重起來,他伸手推了推水檀的腦袋,提醒道:“下去點兒,一會兒咬出了印子,給人看到便不好了.....我方才在孫紹組聽孫紹組..啊!”
水檀一下伸手覆到小小玨之上揉捏了兩下,嘴上還不停問:“孫紹組?他是哪個?他說什麼了?”
賈玨張著嘴哼哼了半天兒,才斷斷續續道:“他,他說,他說問你,你對我好不好....嗯-嗯!”
水檀一下伸手進了褻褲,握住了要害上下磨蹭起來,還時不時跳動上方的華蓋,直逼地賈玨不住的哼哼出聲,眼睛也紅了,咬著嘴唇就是不好意思叫出聲來。
水檀聽見哼哼,自己也很是情動,可心裡偏又不服氣:“我待你好不好,哪輪得到他來問?他要娶你二姐,你該叫他姐夫才是,不該直呼其名了。”
說罷,手上動靜愈發的大,另一隻也蜿蜒向上,幾下扯開了賈玨的衣襟,輕輕撫弄起來。
賈玨喘息著翻身坐到水檀身上,大罵:“你這無恥之徒,坐著這檔子事兒了,還一臉正經地猶如商討國事。”
賈玨一下伸手拽開水檀腰間的玉扣,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起那怒髮衝冠的東西來。
水檀立馬挨不住了,賈玨主動實在是少,每每有這麼些舉動,告饒的必定便會是水檀。
水檀輕輕揉捏者掌下挺翹的肉臀,咬牙道:“一會兒受不住了,可別哭!”
賈玨傲嬌地一眯眼,冷笑道:“不知道會是哪個哭!”
水檀一下將桌案上的文卷掃到地上,雙臂一使力,便將賈玨提到了桌上,只一張嘴,就叫咄咄逼人的賈玨只知道捂著嘴唉唉叫了。
賈玨緊緊按住水檀的腦袋,眼睛水汪汪的:“去,去裡面。”
水檀一拍桌,扛上人就走。
至於最後究竟是誰哭了
阿彌陀佛
佛雲,不可說,不可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福利
留言啊親們,要不要那麼不給力啊
☆、第 71 章
這一夜被翻紅浪旖旎無比,水檀將賈玨裡裡外外吃了個乾淨,等到二人筋疲力盡梳洗完畢後,已是一輪明月高懸空中了。
賈玨也就乾脆地住了下來,沒急著回去。
路三寶實在是有眼力,趁著二人離開梳洗的那麼一小會兒功夫,便井井有條地將榻上汙了的被褥床套換了上去,賈玨倒是想不好意思來著,可身邊這人一副沒皮沒臉大大方方的模樣,路三寶也是淡定的滿面理所當然,賈玨自己一個人羞個沒完,也怪沒趣兒的。
這一定是被水檀教壞的!自己以前可沒有那麼臉皮厚!
賈玨面不改色地腹誹,總算替自己找到了藉口,安心地眯著眼便準備睡了。
路三寶吹了燭火出去了,水檀便一個側身,手覆到賈玨赤果果的肚腹上,不住的磨蹭著。
“哎,先別睡。”
賈玨實在是困的慌,聽見水檀叫自己,也只是艱難的將眼睛睜了條小縫出來:“幹嘛?”
水檀輕輕笑一下,手蜿蜒向上擰了下賈玨的鼻尖,道:“倒沒什麼大事兒,今日你去咱們二姐的小定時,孫紹組同你說什麼了?”
賈玨揪著半條眉毛,大歎一口氣,伸手拍開水檀的爪子,道:“沒說什麼,我現下想想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兒,懶得說了,我實在少眠,先睡了。”
說罷翻身面朝裡側,呼呼地會周公去也。
水檀一雙眼睛映著月光閃閃發亮,他齜著牙鬱悶的看了眼前幼圓白皙的美背許久,最終還是不甘心地歎了口氣,撫上賈玨的腰身,一同睡去了。
湛藍的無垠大海上,鷗鳥收縮住翅膀,垂直從空中墜落下來,在不到海面的地方,忽然展開羽翼,倏的便改變了路線,借著逆行的風力滑翔回半空。
賈玨坐在甲板,手持一副單眼望遠鏡,遙遙的眺望著前方。
“大人,”
身後突然有助手出聲道:“田大人傳來急報,第一線船隊已經快要到達扶桑了。”
賈玨飛快轉過頭,眼裡閃著熠熠的驚喜光芒,不可置信地問:“這麼快?”
他抬頭看向船尾處高懸著的桅杆,那上面的帆布被順行的海風幾乎吹破。
賈玨微微眯起眼,挑唇道:“果然天要助我。”
想到這裡,賈玨一揮手拂起身後豔紅的披風,大步朝船艙走去,一路擲地有聲地對著助手吩咐:“通知二隊三隊和五隊,將船底的炮彈轉移到甲板,紅衣大炮配齊炮手,兵士們將蝟甲刀槍準備齊全,全隊開足馬力火速前行,爭取在二日之內與田將軍匯合。注意,羅盤一定要看好,切莫走失了方向!”
那助手敬畏地抱拳躬身,大聲回答:“是!”
“啊!”
賈玨一下從床上坐起,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急劇喘息著。
撫了撫額頭,果然是一腦門冷汗。
賈玨閉眼緩和了一下情緒,然後看向掛鐘。
還早著呢。
“哎喲.....”
賈玨捂住眼睛往後倒下,糾結地抱怨道:“怎麼會偏偏夢見這個?”
夢見攻打扶桑,夢見即將大勝.......這是什麼意思?
水檀也被這番動靜弄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著賈玨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了?做惡夢了?”
賈玨輕輕喘著搖了搖頭,咽了口唾沫,才睜開眼去看水檀:“噩夢算不上,我夢見我帶領數十萬海軍前往攻打扶桑,一路上占盡天時地利,順遂無比......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聽賈玨說完,水檀也有些懵了,耷拉著眉毛撐起半邊身子細細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一掀被子光著腳就下了床。
水檀一面取過屏風上的便服自己穿好,一面安撫賈玨道:“沒什麼,你再睡一會兒,天還早著呢,我去尋個異士來解。”
說罷急吼吼地便大步出去了。
賈玨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臉頰,閉著眼輾轉反側。
“您是說,那位大人夢見此軍一路占盡天時地利麼?”
永清殿內,一個著僧袍有些富態看去早已年歲不小的和尚半眯著眼掐指念念有詞,還不忘開口詢問夢境詳情。
水檀點點頭,皺眉問道:“大師可解出來了?”
大和尚苦著臉雙掌合十道:“原本貧僧不該任殺虐出現,理應瞞下此事。可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著實說不了假話,只能告訴皇上,這是,千年一遇的戰星出世,此戰星一出,必然禍及天下血流成河。誰,占下先機,誰就最終得勝。僅此而已。”
說罷,那大和尚惋惜的搖頭道:“若是依了貧僧以往的習性,定不會將此事告知皇上。只是前幾日寺裡來了個癩頭和尚,宿了一宿,禪房內給他留下四字————
‘順其自然’
貧僧聯想到今日皇上所求之事.....想來那癩頭和尚定是天機下凡,皇上若是徵兵,難保不是蒼生得益。”
說罷,那大和尚仰頭看向門外的天空,滿眼憧憬地說了一句:“能得見神仙真容,貧僧不枉此生。”
水檀囧然地點了點頭,偏還要附和,講了幾句頗覺著沒意思,便也順勢辭了大和尚,叫了路三寶送他回寺。
大和尚於是茫茫然然地不見了。
水檀愈想心中便愈是熱血沸騰,之恨不能立即回去抱著賈玨狠狠親上兩口。
在位期間,若是能得以擴充國土,那也算的上是開疆帝王了。
這樣一打岔,水檀又沾沾自喜起來,怪道先人常講‘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古人誠不欺我!
忙又招來了六部的幾個心腹純臣,認真商討起攻打倭寇的事宜來。
既然已經準備翻臉,那使館內的幾個大臣便不必小心對待了,幾個大人一出門,第一件事兒便是囑託了兵部尚書,派下重兵重重地圍起了使館,嚴禁出行進入。
從來了中原開始,藤原一等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重裝的衛兵們一出動,立時就叫他們連覺也不敢睡了。
空長優姬原先還不顧形象地大吵過,後來見到一應的侍兵並不予搭理,也就無力的敗下陣來。
藤原慌忙囑託院子裡的下人偷偷鑽洞去尋找賈玨求助,可賈玨哪裡是回趟這趟渾水的人啊?遣了門房只要是找自己的人一應說自己舊傷復發重病不起,便依舊如同從前那樣清淨起來。
他現下擔憂的,只剩下賈環了。
期間賈玨還是不死心地去尋過賈環幾回,賈環依舊如同從前那樣沉默不語,問到了回家探望的事情,便每每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應。
逼得急了,賈環便提筆寫了封字跡歪歪扭扭的書信,囑託賈玨捎給賈政。
賈玨不知道信中寫的什麼。
賈玨只知道,看完那封信後,賈政吩咐下人守住院子,關起門來哭了一個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奉上喲~~
為了五一加班做準備,這幾天都會有點忙,我會儘量不斷更,但是字數肯定是沒有從前那樣多了
這篇文即將完結,我會
給他一個善始善終的結局的
最後
霓虹去屎啊去屎啊
☆、第 72 章
秋風一如既往的蕭瑟清冷,席捲住枝頭將落未落的枯葉,極力射進那群整裝待發而又心生不舍的將士們中間。
京城早已淒聲一片。
蒼老的婦孺們相互扶持著,遠遠地隔著城牆,努力向下張望著,企盼能夠從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
找到了,就是心中酸澀嚎啕出聲;找不到的,也只有依靠著心中的信仰等待著他們平安凱旋。
賈玨歎口氣,用力的提起賈環盔甲的圓領折理平整,餘光瞟到賈環身後青碧如洗的天空,喉頭便好似突然梗進一塊東西。
他咬咬舌尖,精力平穩住自己的聲音:“我們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隨身帶好羅盤,到了扶桑不要偷偷溜出去玩兒,記著!打仗歸打仗,不能隨意虐殺老弱婦孺。”
賈環情緒也有些激動,早早的便紅了眼眶,他低頭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矮小的兄長,一時有些失了聲。
過了好半響,才鄭重的承諾到:“我會記得的,哥哥,你回去轉告父親,我一定會殺敵開疆背上滿滿的軍功,衣錦還鄉的。”
賈玨鼻子一酸,趕忙低下頭去,握拳狠狠擂了賈環胸前一記,沉聲喝道:“還說這些做什麼?快歸隊去。”
賈環點點頭,轉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賈玨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從前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只會跟在屁股後面叫“哥哥哥哥”的孩子。
他也長大了啊。
只希望......
賈玨雙手握住胸前的衣襟,那裡面包裹著賈環送給他的唯一的一塊玉珠。
只希望,你能夠平安歸來。
送行禮做的非常盛大。
飲盡杯中的烈酒,伴隨著瓷碗在地面帥裂開的炸響。
幾十萬將士嘶吼著軍歌————
終究踏上了那一條多舛的,不知前路如何的不歸途。
“還好吧?”
水檀不知什麼時候閃身鑽到了賈玨身邊,有些擔憂地低下頭瞧他的表情。
賈玨吸吸鼻子,抿嘴搖了搖頭。
“唉....”水檀背著手歎口氣,遙遙的望向那幾乎看不見盡頭黑壓壓的軍隊,心裡也莫名的湧上來一種難言而喻的熱血與衝動來。
“沒事的”
水檀激動了一會兒,還是斟酌著言辭安慰賈玨道:“沒事兒的,你相信我。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生活,對他們來說,這顯然比安逸地端坐高居跟吸引人,更......能得到他們想要的。”
賈玨笑了笑,眼眶還是紅的,他摸摸自己的眼角,嘲弄道:“你別以為我哭了,那好歹是我弟弟,他會變成這般模樣,自然也有我的一份力。他這回若是立下軍功,你得答應我,封他個將軍做做。”
賈玨渙散著雙目想了一會兒,再次笑開來,肯定的道:“是了,他最想做將軍的,做了將軍,便再沒有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再看不起他了。”
水檀弓著腰討好地對他齜著牙,問道:“你這算是.....濫用私權了啊,你這不是逼著我做昏君麼?”
賈玨側頭看他一眼,幾乎無法抑制住想要擂他一拳的衝動,只得不屑的噴了口氣,轉身便走。
水檀瞠目結舌地盯著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趕忙追上去,一面追,還一面嘿笑:“生氣了啊?啊?真生氣了啊?我沒說不答應啊,可是你求人辦事兒,怎麼還是這麼個態度啊,喂!給爺笑一個!”
賈玨停下步子,轉頭直勾勾地盯著水檀看了好久,突然翻著白眼面目猙獰地咧嘴賞了個笑容。
水檀被嚇得呆立當場。
於是.......
這兩個一調起情來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兒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
咳咳,做出了這樣齷齪的事情。
兩人一回宮,城門口便炸鍋了。
先不說兩人引人浮想聯翩的神奇互動,單只是皇帝荒謬的自稱便足以讓那一群上了年紀只知綱常八股的老純臣們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了。
雖然離著遠,兩人說道大半話並未聽清,可這兩人明明白白的面部表情哪個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啊?
賈大人你那是什麼表情!
你翻著白眼想幹什麼?能尊重人一點兒麼?
老人家們紛紛義憤填膺了。
小些的朝臣們大多是水檀拔除了那些百年世家後親自提拔的,多半承受能力強些。
此刻大多是聚集在一處交頭接耳咬耳朵討論賈玨是何許人也。
認識的多半就會恍然大悟道:“哦!那不就是從前出巡時救過皇上一命的XX大人麼?”
然後幾個不認識的也會跟著一臉恍然大悟地道:“怪道關係如此親密呢,原來是有個救命之情傍身的啊!”
且不論眾人如何非議,賈玨倒是渾然不知,至於水檀......
他卻是巴不得有人曉得呢,今日之事,也難保不是有意為之。
賈玨多少也知道點他的想法,可確實是地位不對等,若真的叫人曉得,恐怕說出來的就不一定會是大家期盼聽見的東西了。
這一場儀式完畢,等到賈玨回府的時候,時候便已經不早了。
才進了院子,便看見抱琴慌慌張張在亭子裡來回踱步。
賈玨最看不得她這樣傻了吧唧,順勢停下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抱琴一回頭,身後的長髮也被這力道甩地“啪”的一聲打在柱子上。
“您可算回來了!”
賈玨皺起眉,每次抱琴說這話,府裡就定沒好事。
這樣想著,賈玨便有些擔心起來:“府裡又怎麼了?”
抱琴瞪大眼睛道:“莫非爺已經知道了?那更是好,我現下便帶您去!”
說罷拽住賈玨的袖子就把他往外拉。
賈玨嚇一跳急忙揮開她的手,問道:“今兒個說話怎麼那麼不著五六?我才回府能曉得什麼?你給我講清楚了先。”
抱琴頭回被凶,有些發怔地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爺,您今兒個,心情不好?”
賈玨有些頭腦發脹,捂著額頭站在原地許久,才緩緩回答道:“無妨,府裡又怎麼了?”
抱琴於是不敢放肆,小聲地回答道:“是.....方才榮國府裡的大老爺尋來了,現下正在老爺書房裡呢,因他剛來時說的是要尋爺您,我那麼一聽差,便以為您在別處曉得了。”
她講完這些,低頭嘟著嘴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些委屈地開口道:“大老爺等了許久,方才又同老爺吵過嘴,奴婢瞧見您回來了,便有些著急,不是有意冒犯的。”
抱琴從小被賈玨寵著,還未聽過什麼嚴厲的訓斥,賈玨無事向來也不願意多教訓她,仔細算來,便是如同小姐一般嬌慣著養大的。賈玨向來把她當做自己女兒來瞧。
現下看她這個模樣,也有些不落忍,只得安撫道:“爺也不是說你哪兒哪兒做的不對,可你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一改?跟在我身邊時還好說,日後嫁了人,難道還如同現在這樣麼?”
抱琴有些扭捏道:“哪兒就有那樣長遠了府裡的嬤嬤們都說我是沉穩人,也就爺您講我咋咋呼呼了。”
賈玨豎著扇子看了下日頭,覺得不早了,也自己動身往賈政院子走,邊走邊道:“你是我身邊的丫頭,我瞧你便如同自己閨女兒,日後定是要替你尋個好人家的,能沉穩些,自然更好。”
抱琴撲哧地就笑開了,嘻嘻哈哈地便嘲弄道:“原來爺竟是將我看做閨女兒麼?我的爺!我可是比你還大個幾歲呢,哪兒有像我這樣老的閨女兒啊?”
賈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五體投地,好容易站穩了來,更覺得沒面子,咬咬牙道:“既然知道自己的年紀不小,平日裡就不要如同小孩一般裝可愛了,好歹也學著些府裡管家娘子們的為人處事,不是更好?”
抱琴撅著嘴一跺腳,索性留在原地不走了。
賈玨背著手哼哼兩聲,得意地走遠。
賈玨從來以為,賈政是一個迂腐沉著除了之乎者也只會瞪著眼睛罵孽畜的人;兒賈赦,就是那種典型的人老心不老,成日裡沒個正經,只知道抱著小娘子舔她們唇上的胭脂。
這樣兩個性格特徵完全不同的人竟然會是兄弟,排除了環境與基因,那麼就會是又一宗未解之謎。
因為抱著這麼個觀點,所以致使他在看到這兩個加起來都快過百的老兄弟你一拳我一腳面目猙獰地打成一片時,腦子裡只剩下不可思議。
“我定要給你個教訓!!”
賈赦齜著牙,鼻孔一扇一扇地噴著熱氣,梗著脖子將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憤怒地叫囂道。他的臉腫地老大,也不知是不是被賈政打的,亦或是自己撞到了那個犄角旮旯。
賈政聽到這個,一甩頭囂張地笑了笑,同樣揮舞了一下自己的大巴掌,回道:“果真是個粗野武夫!只可惜榮國府大好基業,竟落到你這等人手上,真是可悲可歎!”
賈赦大吼一聲,借著身後泥牆的力道,飛快奔過來,雙拳毫無章法地亂捶一通,嘴裡啊啊直叫,唾沫飛濺。
“你老子的!”
賈政對上賈赦的拳頭,微微後仰了一下,便伸手去拽賈赦的鬍鬚,一面還要故意氣他:“什麼我老子?我老子不是你老子麼?”
賈赦一聽這個,眼珠子立即充血,瞪得險些掉出來。
二人你來我往哼哼哈哈三字經不斷,還不過一會兒,便鬍鬚也被揪下了,髮髻也散亂了。
兄弟倆抱成一團各自大喊著“卑鄙!果然是書呆子,打架便像女人一般,只會拽頭髮!!”
“你才卑鄙!小時候你就趁著老太太不注意拉著珍哥兒欺負我!你以為我如今還會任你擺佈麼?”
賈玨倚在門邊,探出個腦袋偷偷看這狼藉的現場,心中頓生猥瑣————
莫不是......虐戀情深因愛生恨?
作者有話要說:哇哈哈,賈政你真是老臉都丟盡啦 !
某緣開新文了啊
點一點,新文東方不敗之良緣
東方不敗同人,喜歡的妹紙們去踩一踩留個評啊
某緣鞠躬謝
關於即將完結,碼新文的事兒,某緣只想說
親們乃們要看誰的番外快快報上名來啊!
只有三個名額,就是,乃們報了名,我再想想從中挑三個
☆、第 73 章
哪知這兩個老男人越打越來勁兒,賈政吭哧吭哧地一腳將賈赦的招式壓下去。
賈赦眼見抵不過,慌忙想了會兒對策,最後乾脆一張嘴,朝著賈政鼻尖咬去。
只把賈政疼得齜牙咧嘴叫苦不迭。
兩團麻花兒越扭越緊,賈玨看得膽戰心驚,一個不小心,便搞出了動靜。
賈赦倒是警覺,立馬發現有人,手腳也鬆開了,兩雙厲眼瞪來:“誰?!”
賈玨看瞞不下去,邊裝出一副吃驚表情,假裝自己剛剛到達一般:“父親,大伯,你們在做什麼?!”
賈政立時擺脫賈赦哧溜一聲便爬起來了,邊爬邊拍打著自己落滿灰塵的衣裳,還不忘教訓賈玨:“你到便到了,做什麼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偷看?!我就是這樣教導你做正人君子的麼?!”
賈玨一瞧見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就不由自主想起方才那個扯著嗓子大罵“我老子不是你老子?”的人,一個憋不住,險些笑出聲。
他連忙低下頭裝作一副不好意思正在摸鼻子的模樣,好歹才憋住了。
若是真的笑出來,今日賈政只怕就會連同賈赦,一起將他吃了罷。
賈赦面上青青紫紫連綿,偏生還要裝出一副笑意做他的翩翩公子,不過大約真的是為生活所迫,蒼老了許多。
賈玨剛從大典上回來,身上還穿著正四品的官服,眉眼倦怠一副威嚴之象,卻是將做了這麼些年將軍的賈赦也比了下去。
不知為的什麼,賈赦在賈玨面前,一直不大提得起底氣,說話辦事兒多半也是小心客氣,與面對寶玉大不相同。
既是有事相求,態度必然也就更好了。
賈赦嘿嘿笑了兩聲,道:“玨哥兒來的倒是巧,我今日可不就是來看你的麼?不過方才有些意見與你父親話不投機,過了幾下招式罷了。”
賈政在邊上冷冷哼了一聲,問賈玨:“那孽畜可是走了?”
賈玨想了一下,才明白是在說賈環,回到:“是了,環兒托我回來轉告您,定會用盡全力立下汗馬功勞凱旋而歸,請父親不必擔心。”
賈政一擂桌子,罵道:“這畜生!父母尚健在,哪兒輪得到他來光宗耀祖了?罷了罷了,日後便是他真的回來,為父也不會讓他進這個家門的。你!”他瞪向賈玨,厲聲道:“你左右是他的親弟兄,平日裡信件往來還是要的,晚些時候我叫常康去給你院子裡送籠鴿子,如何用場,便看你自己了。”
賈玨咬著唇悶悶樂了兩聲,趕忙作揖:“是,孩兒明白。”
賈赦哼哼兩聲,打圓場道:“玨哥兒這樣大出息了,還要日日叫你呼來喝去的,什麼道理?我瞧著你家中那個庶子,是參軍去了吧?”
賈玨聽了有些不舒服,還是點點頭。
“是吧!”賈赦一臉得意道:“我原先便聽老太太說了,不過是個庶子,二弟你也至於。若是真的立下戰功,便叫他取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幫襯幫襯家裡;若是不幸......那邊奏明瞭皇上,還多半能封個英烈之士呢,可不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兒麼?”
賈政斜斜地瞟他一眼,冷笑道:“說到底我這兒不過是個從五品員外府,能出兩個青出於藍的四品官兒,我便沒什麼不滿意的了,倒是大哥你,這個法子大約用得上,畢竟麼,你瞧璉哥兒那點兒出息,叫個媳婦兒管得死死的,我聽聞,最近他家的姨娘可是足月了?那可不也是個庶子麼?不如養大了,再叫他參軍如何?”
這原本是句氣話,哪料到賈赦倒是真正偏頭思索了半響,好一會兒才回答到:“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若是依著你的話,等我那曾孫長大,已是不知猴年馬月了,倒是府裡還有個琮哥兒,許能派上大用場。”
賈政瞪大眼珠子指著他氣的肝顫,愣是說不出話來。
賈赦又一拍大腿,罵道:“哎喲!可要了我的命!若是早明白有這麼個法子,年初便叫他同環哥兒一同去了啊!可惜可惜,當真是可惜了.......”
賈玨聽得咬牙切齒的,心裡直暗恨怎麼會有這樣的當爹人,不想再聽他放這些厥詞,大聲插話道:“大伯,侄兒衙門裡還有些事務,若是無甚大事,侄兒便先告辭了。”
“慢慢慢....”
賈赦趕忙叫住他,往前兩步伸手拖賈玨過來,面上滿臉是笑,可配上那密密麻麻的紅腫青紫,簡直是叫人不知該說什麼好。
賈玨難得見他如此熱情,有些受寵若驚地道:“大伯......有什麼事兒麼?若是有事相求,但說無妨便是。”
賈赦摸摸腦袋,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好容易找著個沒摔爛的茶杯來,殷勤地倒了杯水遞過去:“我哪兒就是那樣的人了,不過是近來入了秋,天氣轉涼,你身上帶著舊傷,難保有些不適應,我來看看而已。”
賈玨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倒是多謝大伯,侄兒身子還好,倒是大伯上了年紀,應該多注意才是。”
賈赦摸摸後腦,歎道:“難為玨哥兒有這份孝心,倒是比你璉二哥哥懂事些,只是進來實在是心力交瘁,想要好好休養也是不大容易啊.....”
賈玨一聽這個就知道要壞,賈赦原本便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若是小事,他只怕就會直接派著個管事兒來說了,這樣客氣地親自上門,想不會是什麼太好辦的事兒。
這樣一想,賈玨立馬起身便想走,只可惜賈赦沒給他這個機會,一下便接著講下去了,果然應了賈玨的猜測:“你璉二哥哥前兩日帶回幾個壯士來,哎喲造孽啊,那一行人著實是可憐,原本好好的來中原覲見,這幾日也不知是犯了哪路神仙,活生生給人軟禁起來了!這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明目張膽地給使臣不痛快,這叫什麼道理!?”
他自個兒義憤填膺了一陣,才小心翼翼地接著道:“大伯聽聞,你與皇上私交不錯,可否順口幫個忙?你放心,自然不是白白叫你辦事兒,他們答應了,事成之後,必定有重謝,你只管放心去辦便是。”
賈玨冷著臉聽他講完,不必想,也知道藤原一會兒人不知托了什麼找到他了,只可笑賈赦還以為自己對此事分毫不知,編出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妄圖欺騙。
賈玨忽然覺得有些疲倦,分明是血濃於水的親戚,何苦要為那一二兩金銀的好處將人推上死路呢?這還是大伯呢,若今日自己是真的是不知此事,難保不會聽信於他。若是再沒有與水檀的那一層關係......自己這一家,也不知活不活的下?
不知怎的,賈玨升起一股衝動來,再也不想與他虛與委蛇:“大伯,侄兒只想問,此事的前因後果,是否當真如同你所說?”
賈赦大約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呆了一下,立馬回過神信誓旦旦地道:“玨哥兒信我這一回,好歹是一家親戚,我做什麼要害你?玨哥兒問出這樣的話,可是在質疑大伯騙你麼?”
賈玨扶著額頭呵呵笑了兩聲,轉頭對賈政道:“父親,今日我便放肆這一回,過會兒你要取家法罰經書隨你,孩兒只說一句——
求父親,有生之年,除了老太太,再不要和榮國府有半分往來!”
賈赦震了一震,立即跳起來,指著賈玨大罵道:“好你個玨哥兒,我從小看你長大,本以為你是個好的,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好地水土竟喂出了你這麼個東西!狼心狗肺恬不知恥,有奶便是娘的畜生!從前未分家時,府裡白吃白喝供著你,請先生買丫鬟日常開銷,哪個不是從我榮國府田地莊子裡得來的租金?現下倒是好,你出息了,當官兒了,分家了,榮國府落拓了,你便亟不可待前來落井下石對不對?!”
賈玨瞪著眼叫道:“大伯先別以老賣老,您先看清楚自己做下了什麼齷齪事兒,再來責問侄兒不遲。”
賈政皺著眉沉聲道:“玨兒,你少說兩句,沒規矩!他好歹是你大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賈玨急道:“父親,你聽我說....”
“說什麼?!”
賈赦冷哼打斷道:“我倒是不信你有什麼好說的,無非便是我這等窮親戚上門來沾光,叫你不耐煩了罷?哼,我可告訴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別看你現在受著皇上的寵倖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若是想要無聲無息將你解決,打得你一敗塗地無法翻身,也不過一兩句話的事罷了!”
這下就連賈政也聽不下去了,索性也不跟他講面子,直接回到:“大哥若是當真以為自己還能仗著榮國府大勢耀武揚威橫行無忌,只怕就錯了,你倒是去京城打聽打聽,榮國府的面子,可有人願意買?”
賈赦氣的直拍桌子,站起身喝道:“行了!我今日倒是看了個清楚!什麼叫人情冷暖狗眼看人低!你給我好好等著!只瞧這京城,有你沒我!”
說罷,起身就往門外出去。
“且慢”
賈玨淡淡叫住他。
賈赦回過身來,高昂起下顎一臉鄙夷地看過來:“什麼也別說了,索性撕破了臉,我也不與你們多做糾纏,你,就同你家老爺高居廟堂好好看著,我這瘦死的駱駝如何將你這如日中天的小賈探花搞到一敗塗地!”
“哼,”賈玨哼道:“大伯只管去便是,只是話還是講清楚的好,免得您處處將我們當傻子。您說的那外使院的事兒,侄兒最是清楚不過。說來說去就是幾個被扶桑當做人質的玩意兒,因為癡心妄想叫皇上親口下令軟禁了。加上現在戰事吃緊,最最難撇清白的時候。大伯特意挑了這個時候,拿了黃金白銀引誘侄兒犯下此等被翻出來就是‘投敵叛國’大罪的勾當,除了別有居心,侄兒倒是真想不出其他緣由了,大伯若是不服氣,大可等明日侄兒將此事泄了密折呈報給聖上,叫他定奪。最是公平不過了。您說——
我這主意,如何?”
還不等一臉蒼白的賈赦回話,旁邊的賈政便立即爆發了,他拿起面前的瓷杯使盡全力砸到賈赦腳下,大罵道:“狼子野心!果真是狼子野心!大哥啊大哥,我倒是當真想不到,我會出了個這樣狠毒的兄弟。你怎麼不摸著良心想想,我這府裡老弱婦孺幾乎上百人,真出了事情,那便是闔府上下不得善終!好....好.....玨兒說的真是好,有你這樣的兄長,只怕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佛祖懲罰吧!!”
賈赦給賈玨那一句‘叫聖上定奪’與賈政的茶杯嚇得愣在原地,直到賈政大聲驅趕,才勉強反應過來。
他摸摸腦門子上的冷汗,喘息了一會兒,攥著拳頭指住賈玨連連道:“你給我記下了,你給我記下了.....”喃喃了一會兒,他才色厲內荏地大喝了一聲:“我與你賈政從此勢不兩立!”
說罷,這才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開始更新了喲!!
可以前去收藏了喲~~
番外神馬的,我已經採納一個啦,關於環兒衣錦還鄉的
鞠躬
另外
我要留言要留言要留言~~~
☆、第 74 章
“哎喲你說這造的是什麼孽喲”~~~~
王夫人抹著眼淚慘戚戚地朝著一桌子人哭訴著賈赦算計自家的事兒,她本長了一副慈悲相貌,講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說的便如同親眼所見,直教人好不惋惜。
桌兒上滿滿當當圍坐了一二十名女眷,榮國府的老太太王熙鳳邢夫人刑湘繡,東府的尤夫人秦可卿與在一個在賈珍面前頗有臉面的姨娘都到齊了,聽了半響這個,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王氏”
老太太沉默了許久,拄著拐陰鬱地問出聲:“你也切莫要添油加醋了,照我看來,許是你聽錯看錯了,赦兒再如何,那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什麼樣的心性我還是清楚的,你說的,我不信!”
王夫人一聽這個,拍著大腿哭得更凶,邊哭邊指天罵地更加兇殘地大罵:“我的老天爺,老太太我是何苦要編造這樣的謊話騙你?分家以來,我們二房還不夠忍麼?顧著璉二爺沒什麼出息,我家寶玉玨兒金榜題名也未敢大操大辦,二丫頭出嫁,我們闔府上下湊份子給她添妝。如今這是大老爺親自到了府上指著鼻子說要叫我這一府人在京城臭名遠揚一敗塗地......天地良心喲,大老爺如今的近況,那個不瞭解啊,簡直就跟瘋魔了似的,吃喝嫖賭那樣沒沾各邊?如今自己落拓不夠了,還要叫自己親弟弟親侄兒死無葬身之地,這是什麼樣地世道啊!!!”
王熙鳳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趕忙起身轉過來給她順氣兒,上下眼皮子一翻動,便接嘴勸道:“二太太老太太都消消氣兒,孫媳婦兒雖知不該萬一長輩是非,可大老爺如今的情形......都不必我多說了,二太太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過,若不是真正氣急了,這樣的家醜,只怕大多便咬咬牙咽下去了,既都是一面之辭,何不等大老爺回來了,當庭對峙更好?”
邢夫人一瞪眼,大罵道:“沒規矩的東西!你婆婆還什麼話也沒說,就輪到你插話了?胳膊肘往外拐,你安的是什麼心!”
刑湘繡也扶著肚皮一臉不滿地道:“是了,姐姐怎麼能這樣?若是叫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兩個都姓刑,兩個說話一樣沒腦子,此言一出,老太太立馬一跺拐棍捂著臉側過頭去,王夫人卻是暗暗笑開來。
果真是及時雨呢,等的就是你們說這個話。
王熙鳳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計,榮國府到了這個境地,只要掌家的依舊是大房,只怕就在沒有什麼翻身的餘地了,父母健在且自己是唯一的嫡子,賈璉想要分家出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更何況————
王熙鳳狠狠地偷偷盯了刑湘繡肚子一眼,暗自詛咒道:這女子簡直如同妖精在世,自個兒那麼早進門,拼盡全力到現在也不過得了個巧姐兒,反倒是她,進門沒多久,就一胎一胎的懷,大紅花喂了不下千百,一個不注意,就叫她留下個孽障,只期盼這一胎不會是個男胎,要不然......
王熙鳳一下回過神,摸了摸臉,擔心的想到:方才想的,面上不會露出什麼吧?
暗自懊惱了一會兒,她抬頭四下瞧了瞧眾人反應,道了聲善哉,日後再也不在這人前走神了。
王熙鳳輕蔑的瞥了眼正扶著肚皮一臉得意地挑釁自己的刑湘繡,那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團骯髒臭亂的垃圾,刑湘繡一下就急了,立時撫上桌面想要起身,眉目也變得尖利兇狠咄咄逼人。
王熙鳳將臉一轉,做出副受傷淒涼的表情,小心翼翼去瞥坐在對面的尤氏。
尤氏一愣,這鳳辣子今兒個中邪了啊?怎麼看去像小媳婦兒似的。
她捅捅身邊兒的幾個婦人,大多都是同為賈姓幾個旁支媳婦兒,幾人一道看去,一眼便瞧見了滿面刻薄的刑湘繡。
刑湘繡見到有人看過來,慌忙想掩飾自個兒的模樣,可惜慢了一步,幾個夫人眼神一下便不對起來,暗自打量著她便開始竊竊私語。
想她們這幾個上了年紀的,哪個沒受過狐媚小妾的氣?都是這樣一步步過來的,對著沒有名分偏偏城府幽深的妾室,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共同厭惡感,此時看見了刑湘繡私下竟是個這般模樣,回去還不知會說得多少難聽。
刑湘繡再沒腦子,這點兒道理還是清楚的,哪裡還會想不明白方才王熙鳳那個表情是在釣自己上鉤?
她咬咬牙,憤恨地盯著王熙鳳剜了一眼,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不要在這裡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
刑湘繡是邢夫人的本家,二人同榮共損,有如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更何況
賈赦的那點兒破事兒,早已是全京城家喻戶曉的反面教材了,哪家的父親教育兒子,也要拎出他來說“你若是在這樣自甘墮落下去,那位大老爺便是你今後的寫照!”云云的。
再看看自己獨子的正經兒媳,名門出身手段非凡,鼎鼎有名的鳳辣子,潑辣專業戶是也,竟然連這樣的人物也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加上......自家的侄女兒嫁給自家的繼子,怎麼說也是一件丟盡臉面的醜事兒,現下這妾室仗著有人撐腰,愣是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正室擺臉子......
老天
這樣看來,王夫人說的那事兒,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說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
商榷了一整日,老太太才答應了過些日子叫來宗室長老,立個字據,徹底與賈赦斷絕關係。
老太太給一系列的的糟心事搞的滿面灰敗,心中對賈赦更是不滿,只恨當時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玩意兒!
邢夫人幾個正是坐立不安的時候,尤氏也呆不大下去了,只推說秦可卿近來身子不適,拉拉拽拽地就先走了。
王夫人瞧著他們走遠了,才有些疑惑地低聲問站在一旁的鳳姐:“我怎麼瞧,尤氏瞧蓉兒媳婦的眼神,活似要吃人一般?”
王熙鳳遊移著眼神咳了一聲,捂著嘴悄悄在王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立時就把王夫人驚住了:“可是當真?!”
王熙鳳點點頭。
王夫人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只捏著手裡的佛珠阿彌陀佛地唱著,眼角不由自主地去打量那遠行的一行人,暗暗搖了搖頭——
“阿彌陀佛,這種醜事......”
爬灰這玩意兒,從來連話本都少有聽聞。甯國府出了這樣的醜聞,若是一朝叫人扒拉出來,那便是永世不能翻身,只怕這京中的百姓,路過府門時也要啐上口唾沫,哪兒還有地方叫他們做人呢?
雖說此事一出,叫榮國榮徹底的再次經歷了一回山搖地動,可到底也有些益處。
畢如
賈玨便通過了此事發現了藤原一行人許是還有內應或下手。
來到古代許久,賈玨都險些忘記了扶桑還出產一種名為‘忍者’的死士。
忍者們飛天遁地大多數輕功了得,幸而反應得快,若是到了戰時再發現此事,到時候一不小心洩露了什麼機密,可真正是得不償失。
水檀手下也有一隊專門應對此類武林高手的軍隊,賈玨一個上報,沒出兩日,這一隊將士就在使館周圍的民居客棧樹林中,搜尋到了所有的形跡可疑的人士。
忍者們說來武功高強,可一旦被抓住了,還是很好辨認的,先不說他們比中原男子要矮上許多的個頭,單只說他們十分蹩腳的漢話,就足以讓人在與他們說第一句話時,就識破他們的身份。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水檀過後一直在吐糟扶桑的辦事效率,這也太不專業了!
賈玨只好安慰他,其實扶桑人處理工作十分嚴謹,只是那個口音......
賈玨也要跪了。
除此之外,水檀還有一件事情覺得不可思議——
為何這些死士被抓住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從衣襟中掏出匕首去戳自己的肚子?
也不打鬥也不辯解,就戳肚子。
而且也只會戳肚子,你說他們想要自殺,不能學習別人在嘴裡放顆蠟丸麼?不能隨身植入什麼毒藥麼?
天哪!
由此一來,水檀便更是放心,跟這樣死板不知變通的人打仗,若是還不能贏,帶兵的將帥就可以提頭來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採納兩個番外
另一篇東方不敗會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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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賈玨掐著指頭仔細盤算了一會兒,不時低頭勾勾畫畫。
面前的書桌上擺著張輕薄宣紙,紙上畫滿了各種樹狀體。
“三十二間鋪子五座酒樓........折合五億兩千七百......”
水檀一面批奏章,一面豎著耳朵聽他的叨念,聽了一會兒,實在是一頭霧水,只能打斷他:“財迷你算什麼呢?”
賈玨懊惱地一拍桌,罵道:“吵什麼吵?我算了一半還沒記呢!這一下又要從頭來過!”
水檀一縮肩膀,滿臉委屈:“你果然看重錢財多些,居然還為這個罵我?你等著瞧罷,等我過門時,嫁妝必定叫你多大的院子也擺不下。”
賈玨不理他,低頭細細算完了,又提筆仔細記下。
在這個沒有電腦的年代,像賈玨這樣使不來算盤的人,簡直就是個悲劇。
“我在算我名下的鋪子呢,日後隱居了,京城的生意便不好管理,不若一併賣了出去,或是清空下來日後收些租金。”
賈玨皺著眉解釋道。
水檀一下來了興趣,整個人幾乎趴在桌面上,袖子掉進硯臺裡了也不管:“竟有這麼多嗎?實在看不出來,我瞧你平時衣飾用度還是很樸素的啊!”
賈玨白他一眼。
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呢,平日裡雖說沒拿過他的銀錢,可自己身上的東西大到貢緞衣袍、皮毛大麾、袖筒鞋襪,小到腰間的羊脂玉帶扣、蘇繡荷包、頭上的點翠頭冠、手上的扳指以及懷裡的西洋藍寶石黃金鏤空表蓋懷錶,那個不是直接從宮裡拿的?
就這樣還算得上樸素麼?自己平日裡都穿著一座金山了。
水檀被他眼神頂回來,也不惱,摸著下巴嘿嘿一笑,討好道:“前兒個洋槐那裡上來了幾盒脂粉,上午路三寶才告訴過我,那脂粉細膩輕薄,微有異香,端莊大方,很是少見,最適合咱們家娘親不過,晚些你回去時,叫路三寶給你捎上,狄太妃專門派了人來討要,我都沒給呢!”
賈玨暗自哼了聲算你有些孝心,面上卻不顯出來,反倒板著臉啐了一口:“呸!我哪兒哪有咱們娘親?分明是我一個人的娘親,你臉皮固如金湯,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水檀一臉受傷地捂住嘴,搖頭道:“你,你居然還不當我是娘子麼?”
賈玨撇過頭,輕聲說:“又沒有拜堂,我哪兒來的娘子?這話等你過了門再說。”
水檀笑的一臉淫.蕩:“好你個冤家,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咱們洞房花燭都過來了,還何苦揪著一碗交杯酒呢?”
說著,他從賈玨的後背緩緩曖昧地爬上來,手指戳著賈玨的喉結,裝嗲道:“真看不出,相公還是那種會在意明媒正娶父母之命的老學究,來~~就讓我看看,這衣裳下邊兒,是不是一副老學究的皮。”
賈玨面色發青捂住嘴拿後腦勺撞他的肩膀,邊撞邊嗚嗚道:“我求你了好娘子,你別學林妹妹說話,我想.....吐啊!”
水檀面色一正,虎著臉捏住他手臂道:“林妹妹?叫的這樣親密?又是哪一家的青梅竹馬?快告訴我,我去殺了她!”
賈玨噗噗吃吃地笑起來:“要說林妹妹。那可是真個絕色美人啊,膚白勝雪眉目含情,身段纖巧婀娜妙曼多姿,走起路來那可真是.......”
水檀先前臉色還好,等聽賈玨說到後面時,已是陰沉森然渾身煞氣的模樣,活似要吃人一般。
“啊哈哈哈哈哈哈.....”賈玨看著他的面色笑倒在他懷裡,渾身一抽一抽地犯毛病:“只可惜....只可惜那是寶玉的夢中情人,吃飯也叨念著,睡覺也記掛著,要不,這樣好一姑娘,我取來了多好!”
水檀這才和緩了臉色,聽了最後一句話,又轉為滿臉的不屑:“你看你這點兒出息!吃鍋望盆的,那林妹妹即便再漂亮,也學不來你娘子我的威嚴霸氣;即便是有了我的威嚴霸氣,也得不到我這樣的滔天權勢;若果真有了我這樣的滔天權勢......那也就只有我這瞎了眼的才看上了你!”
賈玨癟著嘴翻白眼:“給你一說,我居然成了沒人要的貨色麼?那可好,你但瞧著我現下去宮外溜個彎子,能不能給你找上十七八個姐姐妹妹!”
說罷氣勢洶洶地轉身就要走。
水檀趕忙拉住他,俯首去親他的側臉,邊親便淺淺探了舌尖來舔:“你,別瞎說這些,我要當真的。”
賈玨得意地笑了笑,哼道:“我就知道你離不了我。”
水檀喘息著輕聲道:“這是自然......今晚,宿在宮裡吧。”
賈玨臉一紅,偏過頭去找到水檀的唇,磨磨蹭蹭地叼了上去。
水檀一下收緊手臂,將賈玨摟到幾乎無法呼吸。
兩個人你儂我儂地粘嘰呱嗒一陣兒,抱著脖子咬耳朵說情話、故意裝出急不可耐的模樣四處亂摸,反正怎麼肉麻怎麼來,路三寶在內殿聽地一個勁兒縮脖子,捂著幾乎要酸倒了的牙一臉苦相。
大約是老天也要看不下去,正是動情粘膩的當口,幾乎就要真刀真槍地限制了,哪知道偏有個煞風景地在門外扯著嗓子嚎了一句:“皇上——!!!皇上不好啦!大皇子二皇子在書肆門外打起來了!傷得可不輕啊!!”
賈玨一個哆嗦,門牙就磕著了水檀的嘴皮,掃興地瞪了水檀一眼。
好嘛,這會兒看誰還繼續得了。
嘖!
水檀抹著嘴唇意猶未盡地歎了口,隨即不耐地皺起眉:“你信不信吧,這回定又是那個沒腦的老大瞎咋呼的,哼,也不知什麼時候那東西才能學到他外家十之一二的狡詐於身。”
賈玨哼笑著輕甩過去一個耳刮子,然後撫弄著自個兒打的地方冷冷道:“也就你這樣的能說出這種話,好歹是自己的骨血,說你薄涼無情也是輕的了。你那老大最多也就不到十三,叫你一講活脫脫便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偏偏又生性兇殘的傢伙了?屁話!”
水檀誇張地一瞪眼,捂著臉頰委屈道:“你不信我便罷了,居然還打我麼?我好苦的命,幼時無依無靠給那些兄弟們欺負個遍還自罷了,好容易找了個看得過眼的相公,居然還時常挨打?”
他看賈玨依舊是那幅不信的模樣,嘿笑一聲,篤定地問:“我說了你不相信,那便只有叫你自己去看了,咱倆打個賭,叫你真真切切地看一回水賀的心性,若與我說的有出入,我便隨你處置;若是.....他當真有頭無腦心性惡毒,那麼......”
水檀曖昧地笑開,撚著手指摸了摸賈玨的下巴,頗有意味地拖長了尾音,其中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賈玨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覺得這樣一個小娃娃不可能真的如同水檀所說那樣惡毒,想了想,便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想來,自己不吃虧的可能還是大些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久久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你不在的時候真的發生了好多事啊哈哈哈哈
關鍵是!我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啊!
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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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賈迎春 孫紹組
番外賈迎春孫紹組
“嬌女哪懂風月————只是春色無邊————”
迎春撚著孔雀金絲的手一頓,探頭向窗外看去,隨即一笑。
“墜兒,你又在唱什麼呢?”
窗外梨叢繁密靜匿,粉白的葉瓣兒被微風輕輕吹下,落到梨花樹下小丫頭腦袋上。
墜兒穿著不知哪兒淘來的長胡袖袍子,袍子長了拖了幾乎一半在地上。小丫頭擺了個玉女摘桃的身形,餘光瞟著迎春,咧開缺了門牙的嘴兒樂滋滋地道:“這是樸子新教我的戲,娘親,您瞧我這架勢如何?”
迎春一愣,立馬反應過來,咬著下唇捂嘴道:“簡直國色天香!墜兒,你日日就纏著樸子學戲,娘親上回叫玉珠給你送去的女戒,可開始背了?”
墜兒滴溜溜的大眼睛機靈一轉,苦著臉扒拉著自個兒的袍腳道:“墜兒字還未認全呢,那女戒實在古板,我背不下!”
咦?
迎春微微皺起眉,手上的繡架也輕輕擱在了桌面。她伸出瑩白纖長的素手朝著窗外緩緩招呼:“先別玩兒,你先進來。”
墜兒提著袍腳一顛一顛地跑進來,腦袋上的小髻子左右亂晃著。
她一下撲進迎春的懷裡,磨蹭了一下然後抬頭與迎春對視,一個勁兒地眨巴著自己水潤可愛的杏仁眼:“娘親娘親,你不要生氣,爹爹說墜兒跳的舞好,墜兒跳好了舞,就去讀書。”
迎春天生苦相,即便是心中十分生氣或是激情澎湃,面上也永遠是那樣溫柔嫺靜的感覺,再激動些,那便是粲然欲泣了。
迎春反手抱著墜兒做到自個兒身前的八仙桌上,包著她的小手叫她學著去取線,取到一根粉嫩的棉麻,再細使欠片劈成小股,然後撚過一旁的孔雀尾羽,拔下上面纖細七彩絨毛,一小根一小根仔細的環繞到極細的絲線之上,一邊道:“娘親這一手修活,可是從前在閨中時跟著位技藝非凡的表姐學出來的,加上自己摸索了這些年,即便是你祖母那般挑剔的人,也斷沒有說過一句不好的。”
講到這兒,迎春歎了口氣:“只可惜娘親那位遠方表姐,一聲命途多舛,從前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富貴,偏生父親去了,便讓自己的哥哥活生生拖累.......”
迎春一下回過神,明白說了些不該講的,忙掩飾的捂了捂嘴,搪塞道:“只盼她日後能重回天真,墜兒,你得記得,女兒家需得會上一兩門精通的手藝,娘親的一手蘇繡,你能學去了,也是造化機緣,我瞧你自幼便是個聰慧乖巧的,娘親這過來人的話.......”
還不等她說完,外頭便吼起個大大咧咧的男音來:“墜兒!墜兒跑哪兒去了?爹爹給你買葫蘆買蚱蜢了!”
墜兒一下從迎春的懷抱裡掙脫出來,興沖沖地叫了句:“爹爹回來了!”便撒了歡似的飛快跑出門去了。
迎春尚未反應過來,撲到窗邊去看——
孫紹組留了滿臉猙獰的絡腮胡,此刻背著陽光,只瞧的道一嘴彎彎的大白牙。墜兒顛著髮髻嘴巴甜得要命,爹爹爹爹叫個不停。孫紹組更是樂得找不著北,手裡捧了一大包的東西往墜兒手裡一塞,抱起小丫頭就往天上拋。
墜兒咯咯咯笑得不停。
孫紹組玩兒夠了,將墜兒單手抱在懷裡,使勁兒用下巴上的鬍子去蹭墜兒的嫩臉,墜兒拼命掙扎著,一個勁兒地抱怨著:“爹爹你鬍子好像屋後的柴禾棍。”
孫紹組聽了也不惱,舉墜兒到面前可憐兮兮地問道:“爹爹出門這樣久,墜兒可想爹爹了?爹爹在衙門裡簡直要想死你,你這臭丫頭便是我祖宗!”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寬闊的肩背上,好似給這個慈愛的男人鍍上了一層神聖柔和的極光,迎春倚在桌上托腮溫柔看著,眼裡的滿足幾乎要融化到滿溢而出。
父女倆笑鬧一會兒,孫紹組將墜兒往肩頭一擱,大步跨進來:“娘子,我回來了!”
迎春抿著嘴迎上去,接過墜兒手裡的紙包,又輕輕地轉到身後卸下孫紹組的斗篷。
她戳戳墜兒的胳肢窩,有些埋怨道:“相公快別這樣寵著她了,好好地丫頭幾乎也變成天魔星,早間兒還給奶嬤嬤抓住爬牆到隔壁宅子里拉了幾個小子一塊偷溜出去爬樹來著。你瞧著那還有丫頭的模樣。”
墜兒拌了個鬼臉過來,迎春一瞪眼嚇唬回去了,邊指揮著嬤嬤們去打水,邊繼續說:“還有環兒帶回來的那個樸子,搞的墜兒現下連讀書的心思也散了!唉......這可怎麼辦好.......”
父女倆趁著迎春低頭疊衣服的空擋互相吐了吐舌頭,幾個嬤嬤捂著嘴吃吃地偷笑。
孫紹組伸長了手臂去努力夠墜兒的耳垂,輕輕道:“什麼時候去爬樹的,爹爹怎麼不知道?”
墜兒劈裡啪啦將孫紹組的頭頂做鼓羅敲打著,一面不屑地道:“還說呢!爹爹你前幾回還說隔壁尚書家的小子怎麼怎麼知書達理溫文爾雅,我呸呢,那就是個慫蛋!兩丈高的樹也能被嚇得尿褲子......."
“墜兒!”
迎春一下旋過身大聲道:“你從哪裡學來的市井之言?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行了行了”孫紹組伸手攔住她,又去摸摸墜兒的臉頰,轉身就扛著小孩兒往外走。
迎春氣惱的將衣裳往屏風上一扔,又聽到父女兩個遠遠傳回來的對話:——
“墜兒給爹爹說說,那個慫蛋是哪家的公子啊?”
“不就是上次爹爹說的羅尚書公子麼?爹爹還說要給墜兒指親,爹爹!墜兒不要慫蛋做相公!”
“哎喲哎喲,爹爹怎麼知道他是慫蛋喲~~”
“我不管我不管!!!”
之後傳來孫紹組痛呼的聲音,估計墜兒下手不輕。
迎春聽著聽著,憋不住又笑了笑出來,她捂著嘴瞪推了嬤嬤,一個人輕輕好奇道:“慫蛋?”
她撲哧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回身撿起方才擱在屏風上的衣裳,又細細折疊起來。
這邊孫紹組好容易哄睡了鬧騰使壞的小混蛋,累的一歪脖子歇在床柱邊。
左右無事,孫紹組發了會兒呆,不知怎麼的,細細地開始觀察起墜兒的睡顏。
果真是外甥似舅......
孫紹組苦笑著搖搖頭,迷離著眼睛陷入沉思。
“你去哪裡了?
賈玨你去哪裡了?
原本一切還好好的,怎麼世間,卻總是要突生變故呢?
皇上退位,二皇子登基,北靜王攝政.......
這樣大的朝綱替換,只怕都是為了與另一個人終生廝守罷?
怎麼就能有那樣大的決心呢?
可是賈玨
我現在也有那樣的決心了,我也可以放下一切只選擇你了。
但你去哪兒了呢?
我送你的冷玉,你可配著?
我送你的香包,還收著麼?
我天南地北地尋找你的消息,我想給你送一封信,我想告訴你,你已經做叔叔了。”
孫紹組笑著偏頭看了墜兒一眼,睡著的小孩兒臉蛋紅撲撲,擰著眉毛微微張著嘴打呼呼。
比什麼都可愛。
孫紹組心中生出無限愛憐,想要伸手去觸碰,半途又縮回來。
罷了,孩子睡得正香呢。
這個孩子,便是唯一的補償和慰藉了吧?
孫紹組常常這樣想著,便會無比感恩。
墜兒的眉毛眼睛,簡直是與賈玨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有和賈玨一眼不羈的性格,所以不論犯多大的錯,孫紹組也不忍苛責,只擔心壓制住她的本性。
墜兒肆意的、歡快地成長,這些點點滴滴,都是可以拿來重溫的回憶。
如果.......
孫紹組忽然笑出聲來。
他想起第一回遇見賈玨。
在京城最富盛名的酒樓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第一眼瞧見那個粉雕玉琢金銀剔透的娃娃。
他也是放肆的大膽的自信的帶領著成群的僕役。
然後,鬼迷了心竅,自己就上去調戲。
其實那一頓打,至今任然無法忘記。
然後漸漸的接觸,有時候有求於他,有時候純粹好奇。
榮國府那樣的地方,怎麼養的出這樣靈氣逼人的孩子?
然後就,不知不覺地陷進去,知道自己發現時,已是無力回天。
只可惜晚了一步。這樣舉世無雙的人,便永遠錯過了。
孫紹組靠在床頭輕輕哼著歌兒,無奈地帶上一臉苦笑。
若是能重來,我必定在第一回見面,便抓住你的心;若是能重來,我必定在皇上之前,讓你命中有我;若是能重來,不論有多少的困難,我也努力克服。
我再不會貪戀名權富貴,再不會深陷紙醉金迷。
也再不會如同現在這般,只能偷偷的躲在書房憑藉著模糊的記憶描繪你的畫像,只能憑藉寵愛與你有五分像的女兒來獲得貧瘠精神的滿足。
我再不會......再不會.......
孫紹組歪著頭緩緩睡去了。
熙熙攘攘的街頭,湧動著攤販平民們的各式騷動。
千萬人中,人就是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年。
他搖著扇子微微晃動著,四處張望,對上孫紹組的雙眼。
暫別江湖,永生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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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爺!快停手罷!二皇子都出血了!!”
“爺!可不敢再打,真要出人命的啊!”
“爺!奴才方才瞧見有人去尋皇上了!若叫皇上瞧見了.......”
賈玨遠遠聽見小太監們尖利嗓門嘶叫的聲響,微微皺了眉。
水檀笑:“這些個狗奴才,全是捧高踩低陽奉陰違的,你瞧瞧他們勸的都是什麼話,也便能看出主子是個什麼德行了。”
賈玨瞥他一眼,撩開面前淡金色的紗帳,微微前傾了身子,眯著眼望去。
禦輦慢悠悠地前行著,抬轎的侍從們也並不大著急,仿佛正在前方打架的,並不是尊貴的皇子一般。
御花園的景色是真美,柔和的日光自頭頂照下,輕撫過枝頭上碗大的不知名的花,這花盛開的姹紫嫣紅朝氣蓬勃,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與身旁素淨的臘梅交相輝映。
賈玨餘光瞟到了些,心下便暗暗痛恨起水檀奢侈無謂審美消費來。
禦輦慢慢近了,不遠處幾個著青灰色宮裝的小太監來回奔走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地上兩個人抱著扭打成一團,幾個侍衛們圍在旁邊,時不時的拽拉推搡一下其中一個人。
賈玨凝眉細看。
霍!
二皇子水壁被壓在地上打得滿臉是血!
賈玨慌忙叫了停,從禦輦上躍下奔到近前,一把拽住還在不停揮舞拳頭的大皇子丟到一邊,然後托起二皇子的脖頸取了帕子楷去多半的血跡:“喂,二皇子?還好麼?聽得到麼?”
水壁嗆得咳了一聲,唇邊溢出濃稠的血漿,努力晃了晃腦袋。
吐血了!該不會受了內傷吧?
賈玨有些著急起來,拿著帕子的手往水壁膝窩處一托,抱起來便要去尋太醫。
“慢著!”
水賀從地上爬起身拍拍臀上的灰塵,肉呼呼的面上一派的憤怒和咄咄逼人:“哪兒來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冒犯本宮?來人啊!將他拿下!”
周邊的侍衛們蹭蹭蹭地亮出了錚亮的刀劍,逼看過來。
賈玨冷笑一聲,昂聲道:“屬下即便是奴才,也斷輪不到大皇子你來驅使,大皇子小小年紀何必如此目中無人心狠手辣?二皇子再怎麼不濟,好歹也是皇家的血脈,你一出手,便給打成了這幅模樣,微臣倒是不知,若將此事稟明了皇上,大皇子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水賀一下瞪大眼睛,憤怒地喘起粗氣大罵道:“大膽!本宮....本宮.....”
賈玨一下打斷他,笑道:“大皇子見諒,‘本宮’乃是東宮太子自稱,大皇子尚未受封,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還不待水賀反駁,邊兒上一個侍衛便挽起劍花大喝出聲:“好個牙尖嘴利的貨色!你且報上名來,叫我看看是誰家的門生敢如此放肆!”
賈玨哼笑道:“我是哪家來的,你倒不必知道,我只好奇你是哪家來的,看去比我還沒分寸些。”
那侍衛瞪起烏溜溜的三角眼齜牙道:“我是哪家來的?說出來嚇死你!我是大皇子殿下的表兄,華妃娘娘外家兄長劉統勳獨子劉暢!還不快快賠罪道歉!?”
賈玨瞧他那模樣連氣也生不出,憋著抽抽只想笑。
侍衛歪起一邊嘴自我感覺十分不錯地撩了把頭髮,忽然瞧見賈玨憋笑的模樣,登時大怒。
“好膽!”
賈玨費力擺了擺手,道:“左右是一家的兄弟,在下奉勸大皇子還是做人留一線,二皇子無論如何是你的同胞兄弟,叫皇上曉得了,有的你吃不了兜著走。”
水賀聽見提起水檀,似有些恐懼猶疑地顫抖了一下,轉過頭無助地去看方才那個侍衛。
那侍衛運氣大喝道:“少在那兒大放厥詞!便是皇上當真曉得了,憑著我們娘娘身上的寵愛,又能出什麼事?”說著惡意鄙夷地瞥了一眼賈玨懷中的水壁,笑道:“至於你說同胞....嘿嘿嘿”
又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可是心中想的面上幾乎都掛了出來,無非就是————
我們主子的地位,你懷裡那個沒法兒比。
賈玨點點頭,神色從容淡定:“依你說來,便是在容不得二皇子存活于世,對也不對?”
他不等那侍衛接話,朝一群人身後怒吼:“你這是在數烏龜麼?下來自己走兩步怎的了?!”
水賀一下睜大眼,滿臉的‘死定了死定了’表情,半天不敢轉過頭去看。
幾個侍從們倒是反應的快,回頭看到了金黃的禦帳,幾個呼吸便跪了一地。
水檀懶洋洋的聲音從禦帳中傳出:“路三寶,叫個人抱二皇子去太醫院,悉心診治。”
路三寶偏過身應了一句,自個兒蹬蹬上前走到賈玨面前恭敬地做了個揖。
賈玨點點頭,將懷裡的小孩兒遞過去。
水賀有些慌忙地叫了句:“陸公公,父皇......”
路三寶頓了一下,轉頭打量他一會兒,隨即搖搖頭,不耐的走開了。
水賀胸肩一震,滿面青白頹唐。
水檀又在帳子裡歇了一會兒,賈玨走過去輕聲講了幾句話,水檀探出頭笑呵呵地答了。
賈玨點點頭,便有身旁的小太監們圍上來扶他上輦,賈玨亦不糾纏,合作的躲進去了,正好落得清閒。
先前的那侍衛一臉驚疑地看著賈玨的背影,拼命思索著究竟是朝中的哪一號人如此受皇上青眼,若能拿下,只怕大皇子入主東宮一事,又添籌碼。
只能說有些人的思想便是與眾不同,理所當然的便會以為所有人都不會將他的目中無人與失禮放在心上。
殊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深入人心難拔起,只是旁人不屑與之為伍而已。
帳中
賈玨一臉不可思議地提著水檀的領子,眼睛圓溜溜地一派驚詫:“你們家究竟是怎麼養孩子的怎麼養孩子的?!小小年紀竟能親手將弟弟打得口吐鮮血,我的天!你們不是將他扔到野狼群,叫他自己自生自滅回來的吧?”
水檀寵溺地戳戳他額頭,道:“你也真是,什麼都能瞎想出來。水賀這個模樣,純粹是華妃嬌慣過了,使得他生性自私殘暴而已。不過像你說的,我們水家像他這樣沒腦的實在稀少,偏生又耳根子軟和,偏聽偏信。就憑他那腦袋,還整日做著我傳位於他的美夢呢!唉,若是當真如了他的意,只怕不出三日,這天下便要改性劉氏了,我又不是真傻。”
賈玨鬆開他領子,點點頭有些安慰道:“你說的也是,若你們世代都挑了這麼個人為政,那中原早該便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了,哪兒還輪得到水檀這一代呢。”
這樣想著,賈玨心裡就平衡了些,其實先前多半也是在糾結,自己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下手打架也不見得有人家小孩子狠辣。
倒是水賀這個性子......
賈玨歎口氣搖搖頭,果真是被教壞的啊,在這宮裡,有個識時務的娘親是多麼的重要。
水檀心裡也惱火著。
自己已經多年未曾踏足後宮,子嗣自然比旁人艱難些,唯二的兩個孩子,也是在與賈玨確定關係前得來的。
這兩個孩子在水檀心中地位雖然沒有舉重若輕,但作為日後的繼承人,他自然還是抱了些期望的。
誰知這竟然便成了後宮妃子們橫行無忌的利器麼?水壁母妃胡氏也是外家顯赫,被連根拔起後胡氏鬱結於心加上後宮爭鬥,沒多久便去了。留下幾歲大的小孩子懵懵懂懂自己闖蕩,水檀看不過去時,中也會吩咐路三寶多照看著些,並不是全無感情的。
水壁開智早,多半也是明白自己的處境,言行舉止大多小心翼翼不越雷池,所以外表看去總有些懦弱可欺的假像,其實不然。
水壁此人城府自幼高深,即便是曾經被宮中不長眼的太監們欺壓時,也是能忍地叫人驚詫,不過到底年歲在那裡,偶爾也還是會犯些孩子錯誤,本性便不清楚了。
倒是水賀與他完全兩個極端。
他完全繼承自己母妃的刁蠻和愚蠢。
說起華妃此人,也是世間奇葩。
劉統勳一脈自先皇登基前便聲名顯赫,族中出過歷任三代太子太傅,朝堂之上有名望的官員,大多是劉氏門生,人脈廣闊權勢滔天且暗處蛛絲不斷。
也是合該劉氏之禍,這樣的人家,三代後竟人丁單薄至只餘獨女。
於是更為寵溺嬌慣。
使得此女小小年紀行事便橫行無忌,誰也放不進眼裡。
劉氏心大,女兒出落了,便費盡力氣送到宮中,期盼能夠讓女兒一舉得男,再聯合劉家朝堂之勢,逼迫皇帝讓自家外孫繼位。
至於抱了什麼心思,那便是路人皆知了。
母族顯赫且自家子嗣凋零,水賀自小便被灌輸日後必然即位的思想,身邊又少有兄弟競爭,又是順位的長子。
水賀太過順利了。
順利到沒有了自知之明,順利到暗示自己已經是東宮太子的地步。
今日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怕也是華妃授命吧?若是唯一的對手都不見了,那麼不論如何,自己為了皇位著想,也不會太過嚴厲處置唯一的子嗣,那麼這樣看來,能夠即位的除了他,便再沒別人了。
只可惜華妃太不瞭解自己的兒子,水賀可不是那種做事情會三思而後行的性子,聽了這些分析,大概最會實施的,便是如同今日這般親自動手吧?
簡直太不聰明了啊.......自己又不是傻瓜。
水檀氣的暗歎一口,轉而對攆外的隨行太監吩咐道:“去叫華妃來看看,這便是他教出來的好孩子。”
小太監領命下去,臨行前偷偷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水賀。
已然面白如雪抖若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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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文下的負分....聳肩
請大家不要理他
☆、第 78 章
正是秋末時節,正午的驕陽透過薄紗窗簾曬入,熏得賈玨整個人懶洋洋。
賈玨軟軟靠在水檀的胸口,抱怨道:“女人出個門也這樣麻煩。”
水檀笑的一震一震,抬手去摸賈玨的側臉,道:“我出門也這樣,你瞧我身上的衣裳,哪樣穿一穿不需半日?”
賈玨鄙視地翻了個白眼,恨聲道:“簡直有病。”
他戳戳水檀衣服前面的滾龍雕飾,說:“堂堂個大男人,衣裳前面丁玲哐啷的全是珠子,膈死人了。”
“是麼?”,水檀摸摸自己身前的裝飾,不以為然地道:“那我回去叫他們卸下來好了。”
賈玨滿意地重新閉起眼打瞌睡了。
華妃輕舞著絨毛扇,抬眼打量面前一字排開來的宮裝,有些不滿。
“這個月的新衣裳還未送到麼?”
邊上的大宮女趕忙上前解釋道:“庫房裡的面料才批下去,絲織的繡娘們也在趕花色,可現下正是月初,也.......沒那麼快呢。”
華妃哼笑一聲,罵道:“這群廢物,日後本宮入主中宮,第一個就要好好治治他們。”
那宮女訕笑附和道:“那是自然的,娘娘洪福齊天,那起子小人有意延誤工期,也是該罰,娘娘慈悲為懷,沒有現下就治他們大不敬,已是開恩了!”
華妃笑的滿面嬌豔,伸手輕撫那宮女的臉龐,道:“還是翠竹最會說話,一下子便講進我心裡。是了,本宮慈悲為懷,自然不會太過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她笑了一會兒,隨意指了件衣裳,尚還有些不滿:“我最中意的便是從前梅太妃的衣飾珠寶,只可惜歸了那麼個老傢伙,簡直可惜了。你給我拿那件粉的,還有箱子裡的花露、細粉也取出來,搭......就搭那套溜光的飛鳳釵,配的也大方。”
她坐在鏡前仔細打量著自己的眼角唇邊,而後暗歎一聲:“好容易見著皇上一回,新衣裳卻不見蹤影,我果真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再想到梅太妃的首飾,我便更遺憾了。”
翠竹取了檀木梳輕輕地給她挽髻,又插上綴了極多珠寶金玉的步搖,後退著打量了一番,笑道:“娘娘何必擔心這些?原本便是國色天香的美人,不打脂粉也是漂亮的。至於梅太妃的那些首飾珠寶.......娘娘,等大皇子登了基,您要什麼還能沒有麼?到那時,您可就是聖母皇太后了!”
華妃撲哧一聲捂著嘴美美的笑了起來,斜了翠竹一眼:“死丫頭!這些話也是嫩亂講的麼?”
可面上完全瞧不出責難之色。
看著華妃漸漸走遠,翠竹暗松下一口氣,轉手將掌中的玉釵丟到首飾盒中,心中暗自慶倖:娘娘果然便是愛聽這些。唉,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被派到華妃的手下。日日講這些言不由衷的話,頭都要想疼了。”
院中寒風凜冽,華妃只著了件淡粉色的秋衫,輕薄飄逸,婀娜娉婷。
本就已經冷得不行,她還偏要停不住地揮舞手中的羽扇,唇都險些凍紫。
好容易捱到了御花園,拐個彎兒便瞧見自己寶貝兒子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華妃一下瞪起眼,厲色喝向水賀身側的侍衛:“這是怎麼了?大皇子如何會跪在地上?即便是犯了錯,也不必如此為難他一個孩子吧?!'
侍衛們抖了抖,頭垂得更低,皆不敢答話,眼中餘光暗暗瞟向不遠的禦輦方向。
有人小聲地提了個醒,華妃才瞧見那一隊高調的明黃色宮帳。
華妃驚喜地打了個哆嗦,興沖沖地望過去,安耐住亢奮激昂的心情,輕柔婉轉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水檀低頭看賈玨一眼,滿臉驚恐地搖搖頭,沒理她。
華妃跪了一會兒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皇上也沒叫自己起來。有些沉不住氣地起身輕問:“皇上,賀兒可是惹您生氣了?臣妾可瞧他跪了許久,皇上,賀兒畢竟年幼些,身子比不得大人強健,先叫他起來可好?”
水檀的咳嗽聲從禦帳中傳出,間或伴隨著兩聲抽泣。
華妃沒太聽清,只以為是水賀將水檀真的惹怒了,心下有些慌張自己會受牽連,看向水賀的眼光也開始不耐兼恨鐵不成鋼起來。
帳內
水檀哭喪著臉輕聲哀求賈玨道:“我錯了錯了錯了,相公你鬆開我不敢了,我沒有跟她**真的真的真的!”
賈玨輕哼一聲,一甩手鬆開水檀腰間的軟肉,拍拍掌心撇頭去看窗外。
水檀吸著冷氣鬱悶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腰腹,輕摁了下,嘶口氣。
下手可真狠,烏青是跑不了了。
水檀非常不可理喻地將憤怒轉嫁到了華妃身上,講話聲音也變得冷硬起來:“哼,你倒是好好瞧瞧自己教出來的玩意兒,朕在他這個年紀,處理國家大事不知凡幾,早已駕輕就熟。再看看他?腦滿腸肥橫行霸道,你說他身子弱?哼,快問問周圍的侍衛太監今日虛弱的他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兒!鰥廉寡恥的東西!”
華妃嚇一大跳,心中暗暗猜測水賀也許會翻出來的錯,又心下稍定。
這宮中除了皇上,還不見有自己不能得罪的人呢!即便是真正冒犯了,憑著自己的外家權勢,哪兒還有拿不下的?
她跪的四平八穩,滿臉傲氣地示意身旁的侍衛說給自己聽。
水檀知道前因後果,他在場,侍衛們也就不敢偏袒瞎說,一五一十細細講明白了,基本也就沒摻雜個人情緒。
總而言之便是今日在書肆中,水賀帶著自己的書童當眾罵水壁是‘野種’,以及各種攻擊已逝的胡貴妃,水壁原先打算息事寧人不予理會,誰知水賀越說越興奮越說越不知所謂,水壁一個忍不住,便在下學之後攔住了水賀預備理論。
水賀二話不說揮拳就打,水賀身邊的大太監還將水壁的大宮女推進了蓮池,後來打撈她上來的幾個侍衛們心生惻隱,先送去了住所。而水壁,則是被水賀打到至今生死未蔔。
那侍衛劉暢眼見情勢不妙,撒開嗓子大吼道:“皇上明鑒啊!大皇子從來文雅,斷做不來那種無緣無故殘害手足的勾當!皇上切莫被奸人所惑,反害了父子情誼。娘娘從來便教導大皇子宅心仁厚,遇事三思而後行。如此莽撞之事,大皇子絕做不出!今日一架,皆是......皆是因為二皇子嫉恨大皇子受太傅誇獎,語出挑釁,才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啊.......”
水檀好笑地哼了一聲,啟聲逗他:“你倒是瞭解華妃,她如何教導水賀,連隨侍太監也不曉得,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關係十分親密啊?”
這話果真誅心。
那侍衛當即手足顫抖險些趴到地上,閉了嘴拼命搖頭,一句話不敢多講。
水檀輕笑著搖了搖頭,轉而雲淡風輕地朝著攆外吩咐:“路三寶-----哦,路三寶不在。嗯,那個誰,就你。”
他對著帳下一臉茫然指著自己的一個五大三粗轎夫點頭道:“這賊子信口雌黃心思險惡,寓意污蔑朕的二皇子,你去把他的舌頭割了,送去劉統勳的宅子。舌頭割了,不要上藥。就這樣扔出宮去,不許通報家人,叫他自己跑回去,生死由天,看閻王收他不收。”
水檀將頭探出帳子,似笑非笑地道:“下回說話辦事,還是多多留心,莫要不知輕重了。”
劉暢頓時嘶吼地有如殺豬般慘烈。
那轎夫估計也是少根筋的,要不就是天生喜愛血腥,歡天喜地地接下了命令,過去頭一件事兒便是將劉暢下巴卸了,堵上塊破布巾,當著他的面蹭蹭磨起刀來。
劉暢滿臉‘世界即將黑暗’的痛苦表情,偏生無法出聲,只得絕望的一個勁兒搖頭。
華妃花容失色滿面蒼白往前膝行幾步,磕頭告饒道:“求皇上收回成命吧!劉家人丁單薄暢兒無論如何也是劉家的獨苗兒,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顏面上,寬恕他一次吧!何況......何況現下只是那奴才一面之辭,賀兒的性子臣妾最是瞭解,捏死只螞蟻也要慌亂三日的柔弱性子,臣妾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有意刻薄挑釁二皇子.....”
嘴上這樣說著,其實華妃心中已經差不多明白了,今日那侍衛所述之事,大約便是**不離十。
這樣想著,華妃更是生氣,水賀這個不中用的蠢材,原本只是旁敲側擊地提醒了他一句,要好好拉攏身邊人脈,一有機會便將這個唯一的對手剷除,之後的路子便會順利許多。哪知道這個爛泥糊不上牆的,竟然還親自動手了,好死不死還給皇上逮個正著,果真是要命了。
“咦~~~”
水檀驚奇地長歎一聲,逼問道:“你這樣一講,朕聽來卻是你在說今日之事皆是由壁兒引起一般。你沒聽那侍衛說麼?賀兒可是大不敬地提起已逝的胡貴妃,並且言辭激烈難堪呢。胡貴妃按理說來在賀兒幼時便去了,沒道理他還能找出這麼個人來挑釁壁兒。那麼......是你日日在他面前提起的麼?胡貴妃無論如何地位比你尊崇些,即便這有什麼不是,也輪不到你這個分位的人來說三道四啊。你果真教導出了個好兒子。”
恰逢此時那轎夫的大刀也已經磨好,錚亮地反射著刺目的陽光,刀鋒處尖刻銳利,叫人一眼看去便覺得肌膚生疼。
轎夫回頭示意了水檀,水檀饒有興致地托著下巴靠在窗欄,點點頭叫他放心去便是。
轎夫立時亢奮了,一往無前地便要替天行道。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一更
處理完後宮,接著便是朝堂
朝堂完畢,便離結局不遠了
親耐的哈尼們
我是多麽想隔日更啊......
☆、第 79 章
劉暢瞪大雙眼嘴裡嗚嗚地拼命掙扎著。
無奈身邊摁緊他的都是平日裡的酒肉兄弟,最瞭解他德行,愣把他制伏地紋絲不動。
水檀出了心間一口惡氣,心情大好,單手托腮倚在窗欄之上淡定地裝13。
賈玨依舊瞥了一眼人群的方向,有些不忍地掉過頭,拉了拉水檀的衣裳:“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必要將他嚇成這個模樣。”
水檀鬱悶地撅了撅嘴,正想出口叫停轎夫,便瞧見那轎夫扛著大刀自己轉過身來了。
他轉過身盯著禦輦,支吾了一會兒,才吭吭哧哧地道:“皇皇上,他尿了。”
水檀尚未反應過來,賈玨便一把推開了他,整個人趴在視窗處,樂呵呵地觀賞起來。
水檀更無奈了,他這愛看熱鬧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啊。
話說回來,水檀也沒有真的打算叫劉家一蹶不振,畢竟朝堂之上,新新分子正是與他勢均力敵的當口,現下剷除了他,便又出來個一方獨大的新勢力,這也不是水檀樂見的。
於是也沒多為難,揮手便叫那轎夫自己下去領賞了。
劉暢得了自由,渾身大汗淋漓面色慘白似鬼,已懵懵懂懂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華妃心中恐懼,跪在地上連恩也不敢謝。
“華妃啊——”
水檀微屈起腿調整了一下坐姿,不緊不慢地叫她一聲,緩緩道:“今日你家外戚為何如此放肆,大皇兒與二皇兒為了什麼原因打鬥,究竟是誰的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他透過金黃的紗簾觀察華妃的反應,果然是一臉不甘與驚慌。
自作孽不可活......
水檀暗自無奈了一下,覺得與這樣的人完全說不通,倒不若一勞永逸來得好:“朕現下便明明確確地告訴你,日後不必有這樣大的動作了,即便是二皇兒當真不測,朕也會在各位王爺手下挑選合適的子嗣繼承皇位,今生今世,這個位置是輪不到賀兒坐了。”
華妃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滿面通紅目光如炬:“皇上!你怎麼能如此偏待賀兒?!莫說他是你頭一個兒子,即便不是,他也是你親生的啊!憑什麼一句話便將他所有的努力都抹去了?!”
水檀雙手合十朝賈玨拜了拜,擠眉弄眼地表示自己要下去。
賈玨偏過頭去嗤笑一聲,沒理他。
水檀吐吐舌,對著鏡子整理好揉亂了的衣襟,敲了兩下側壁,便有宮人上前來伸手撩簾。
水檀滿面嚴肅厭惡地下到地上,背著手慢慢踱到華妃身前,沉聲道:“為什麼不考慮他,你當真是不曉得麼?水賀那個脾性,完完全全給你教養的不成人形。你自己去內務處翻翻帳冊,自七八歲始,因他的頑劣暴虐被打死的宮人們難道少了麼?朕要的是能治國安邦的名士,不是一言不合便吩咐侍衛拖人出去砍頭賞鞭子的暴君!
華妃頹然垂下的面上帶著滿滿的訝異,她斷然想不到皇上心中的帳子會在那樣遙遠的時候便深深埋下了,一時更是自亂陣腳無言以對。
好半響,實在想不出主意來,華妃只得強制自己逼迫出幾滴眼淚,將落未落掛在下睫,柔弱無依地微微抬起頭直視水檀,出口語調也變得輕輕柔柔:“皇上這些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即便賀兒他有這樣那樣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也不能掩飾他千般萬般的好啊!賀兒他誠心好學、待人懇切、從不妄自尊大目中無人,在臣妾看來,實在是二皇子說不能及。臣妾從前分位低微,時常被胡貴妃欺淩打罵,百般折辱,連累著賀兒也是不受重視,幼年悽楚。好容易後來貴妃娘娘得了子嗣,放我們自由,臣妾不忍再讓皇兒清苦,寵溺一些,有錯嗎?!皇兒從不無緣無故打人,若是真的被他斬首鞭侍,那也定然是他們的不對!皇上!自己的孩子,你還信不過麼?二皇子母妃胡貴妃從來都是面兒上溫馴,私底下手段城府不知道有多狠毒!龍生龍鳳生鳳,有這樣的母妃,二皇子他又能好到哪兒去?”
水檀張著嘴沉默半響,腦額上一片黑線,心中苦悶不已。
難道在他們眼裡,自己都是傻子麼?
真討厭,為什麼大家都當自己傻子啊?難道是因為面相?
水檀摸摸自己的臉,更加生氣了。
胡貴妃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手段陰險表面溫馴,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胡氏無論如何,身家斷不敢同劉家相比,若說是才入宮來便被她百般欺淩,那只有兩種原因:
1、胡氏腦子長歪了,一點兒也不畏懼劉家在朝堂之上翻雲覆雨的權勢能力。
2、胡氏與劉氏的兩個腦子都長歪了,放著好好的後盾不使用,逕自鬥得你死我活。
除此之外,再無緣由。
依照著華妃的性子,今日即便是自己明確說明了,她也定是會仍舊保持僥倖心理,那麼水壁勢必形勢可危。
劉家人的手段,從來都是低劣而多樣,層出不窮。
若是不做處置,依著華妃的性子,能放過水壁才是怪事。水壁一來孤身一人,無外戚可依。二來年歲尚小閱歷不夠,只怕多少還是會影響到些。
水檀為自己被人鄙夷智商暗抹一把淚,不願多說,更不想再包容這樣完全不知自身矛盾的人。拂袖一個轉身,便向身側的小太監吩咐道:“擬旨:月前果郡王獨子病逝,朕已聽聞,深覺悲痛。憐果郡王清苦終身駐守邊疆保中原安寧,朕經深思熟慮,現將大皇子水賀過繼於卿,以示安慰。”
華妃顫抖著身子,聲嘶力竭地大吼了一聲:“不!!皇上你不能這樣!!沒有了賀兒,今後誰來繼承你的皇位?!!難道您打算日後都孤苦伶仃,連個守靈的人也找不到麼!!”
這便是典型的口不擇言,華妃話一出口,立時後悔,轉瞬低下頭去嚶嚶啜泣,不敢多言。
水檀停下步子哼笑了兩聲,沉沉道:“我便知道你是這樣的想發,你可真是和你爹一模一樣。”
水檀轉過身看著她,決心不能留下這個隨時會翻天覆地的毒瘤,暗自想了一會兒對策,才一字一頓問道:“留在宮中,享你的榮華富貴;或者同你最愛的兒子一塊兒去邊疆,我准你另行嫁娶。你選擇哪個?”
華妃呆愣地伏在地上,本能一般的思索利害:若是去了邊疆,那麼......邊疆多苦啊?沒有皇宮中的奇珍佳餚美酒瓊漿,沒有皇宮中的各式新裝稀有衣料,沒有皇宮中的.........
她自始至終沒有注意到,思索了那麼多,唯獨不見自己口口聲聲愛在心間的大兒子。
她抖擻了精神,覺得自己仍有餘地,抬起的頭也高昂了,連面色也變得紅潤了些:”皇上,臣妾要留在宮中,邊疆太遠了,臣妾不想背井離鄉。”
此時她已經不抱著保住兒子的念頭了,若是水賀過繼去,等到日後果郡王逝世,邊疆的萬千兵馬便唾手可得,何樂而不為呢?
而自己,只要安安心心地呆在皇宮,仍舊過著安逸平靜的生活,等待自己的兒子逼宮即位,僅此而已。
華妃沒有看見自己身後一臉茫然呆愣看著他的水賀。
那眼裡唯一的一點希望和渴求都熄滅了,只沉鬱地猶如深潭,再無所謂的傲氣壯闊。
水檀回到攆上,賈玨提著他的耳朵有些不滿:“到底是自家的孩子,你何苦將他逼到這番境地?我瞧他現在看去,都和水壁差不多了。慘綠慘綠的。”
水檀搖搖頭,伸手取下賈玨的爪子,解釋道:“不是我要逼迫他,只要他繼續呆在京中,劉家便定不會放他安生。他這般年紀就已經被挑唆成這樣,等到大了,還有什麼幹不出的?不如先將他丟到邊關,好生歷練,說不定日後還能成器些。”
賈玨難受地皺起眉,總覺得如鯁在喉:“只盼他經此一變,能認清楚誰是真心為他好的人,誰是假意圖謀利益之交。也是造化了。”
水檀雙手環胸道:“他若是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執迷不悟,我也只能真的放棄他了。反正左右不缺他一個,若不是你要求,我也懶得想這個計畫。果郡王那一脈,是真恨不得絕了才好呢。”
賈玨面上帶紅,低頭喝道:“你倒是瞧清楚了這是誰的兒子。到了了還成了我的人情了?我就不信若他們是我生的,你能一眼想這麼多。”
水檀趴到他腿上悶悶的笑:“那是自然,相公好大氣量,我還以為你今日會生氣呢!這個華妃從來不省心,我總擔心她要出么蛾子。”
賈玨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只管去處理便是,不叫我知道,我也不會去管的。我這麼些年下來,還是聽到了不少劉氏的傳聞,這樣的人家,就是替天行道也不能繼續叫他倡狂下去了。”
水檀沒再做聲,只是抱著賈玨的腿暗自沉思。
劉氏起源金陵,與四大家族同枝一氣,動了其中一家,便是全部元氣大傷。
如今賈玨能夠明確表示不介意,也確實難能可貴,只不過,水檀現下思索的可不是這個————
“好相公,你答應我的賭注,什麼時候兌現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前幾天居然都忘記說了
新文《東方不敗之良緣》
已經穩定更新
喜歡的親們請移駕包養
鞠躬
☆、第 80 章
實際上最終水檀還是沒有得手。
原因是千年難見一面的墨昇出現了,一出現便著急忙慌地叫走了賈玨。
老太太快不行了。
賈玨少見的頭腦空白了那麼一陣兒,待到回過神,已經是趴在墨昇的背上騰空躍過屋簷的時候了。
老太太身子向來硬朗,前段時間拄著拐棍兒追打賈赦的模樣尚在腦海裡記得清清楚楚的,怎麼會突然便不行了呢?
賈玨咬著手背強迫自己沒哭出來。
晚輩的眼淚是要折長輩壽的。
問墨昇,墨昇說他也不大清楚。只是好好在院中歇息時,來了個榮國府的下人通傳的。王夫人賈政與寶玉已經趕過去了,現下便單單只剩下賈玨。
三兩下到了榮國府荒涼的大院兒。由於是從院牆翻進來的,連通報也不用,賈玨急急忙忙地便往老太太的院子裡奔。
門口便瞧見了一臉不快的王夫人。
王夫人握著佛珠站在院中對著院子裡碗口粗的梨樹逕自念經,面色陰沉,竟連平日裡最為注重的慈眉善目也不見了。
賈玨停下步子,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太太?”
王夫人倏地抬起頭,看見了賈玨,也沒見高興,一把拉住他皺眉道:“別進去了,丟人的很,寶哥兒我都剛叫人送回去,你也別湊這個熱鬧,老爺在裡頭討公道呢。”
賈玨一頭霧水,全然分不清她在說什麼,只得問:“裡頭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孩兒方才在宮裡,特意向皇上告了罪趕回來的,過門而不入總是不好吧?”
王夫人一聽,臉上更是不好,佛珠也攥得緊緊地:“竟還叫聖上曉得了?這該死的下作東西,自個兒要死要活還不滿意,偏要拉了二房一脈下水,也不知安得什麼心思。”
賈玨見她情緒激動,亦不敢多說,忙扶著她到一旁尋了個看去還稍稍乾淨些的石凳子坐了,輕輕撫著王夫人的脊背:“太太做什麼生的那樣大氣?孩兒聽聞是老太太.....不大好。難不成另有內情?”
王夫人瞪他一眼,狠狠道:“老太太不好?這是哪個下作東西胡亂穿報,竟敢詛咒老太太?自我們分家出來,為娘可是看了個清清白白,這榮國府啊,只要是你大伯母當家,出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不稀奇!”
她看賈玨猶是不甚清明,只得暗歎一口氣,細細掰開來講。
原來這問題又出在了鳳姐兒頭上。
甄家近來許是察覺到形勢緊迫,偷偷地不知托了什麼人從江南運了些財寶到榮國府,托了口信望著老太太能幫著照看些,近來朝廷大大小小的動靜也驚動了甄家的上上下下,搞的大夥兒惶惶不可終日。
老太太得了財寶,為避嫌,便喊了大房的賈赦夫妻倆並著賈璉一家子一道過目,隨後埋進了自個兒屋中的暗房裡。
原本事情到了這裡自該了結了,哪知道賈璉那兒又出了個么蛾子。
起因便是刑湘繡。
刑湘繡素日裡已溫婉賢淑待人,同鳳姐兒的強勢霸氣完完全全是兩個極端。賈璉平日裡被鳳姐兒管的怕了,多半都對刑湘繡的百依百順十分中意,平日裡出了個什麼吵嘴啊不公啊的小口角,嘴上不說,多半還是偏著刑湘繡一些。
加上刑湘繡是邢夫人本家,鳳姐兒太過精明伶俐,管家禦下想主意,一樣都叫小家子出身的邢夫人有些嫉恨與羡慕,因著家世背景相差太遠,自己這個繼室的位置又因為賈赦的花心做的並不穩當。邢夫人在鳳姐兒面前,多半硬不起聲。此時出來了個自己本家的閨女兒,又頗得賈璉的寵愛,邢夫人自然是拉攏也來不及,只盼著能表忠心。
二房不在家,丈夫疼寵婆婆縱容,上頭名分壓著自己的大房被自個兒的溫柔小性越發打壓地直不起身。刑湘繡日子過得順當了,便有些心大起來。
為著自己家大兒媳婦的顏面,以及刑湘繡肚子裡還未出生的准男胎,原本不該出席的刑湘繡也憑藉著這兩個外力見識到了甄家送來的財寶。
這一看不打緊,刑湘繡原本就是個鼠目寸光的德行,從來便是走一步看半步,目光長遠不起來,一瞧這整箱的銀子,貪念便壓不下了。
她先是去動員賈璉,只說有了這筆銀錢日後分家日子多好過云云。無奈賈璉本就是膽小,即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幹不出這樣的勾當。
無法,刑湘繡只能轉戰自家姑母兼婆婆。
如同邢夫人瞭解她一般,她對邢夫人的脾性亦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什麼事情只要扯到了銀錢,她便要多留一百二十個心眼尚嫌不夠,三兩句便被刑湘繡說的動了心,當晚便找來了賈赦王熙鳳賈璉一塊窩在屋子裡商量。
王熙鳳自然也是願意的,可一聽說這妾室竟是給臉不要臉,獨獨越過了自己對著家裡但凡能說得上話的都拉攏過了,這還了得?!
王熙鳳原本潑辣的脾性刻薄的嘴,上下嘴皮子一翻動什麼骯髒市井之言都罵的出口,刑湘繡一張小臉被嚇得煞白煞白的,只知道皺著眉頭一臉無助哀愁地盯著賈璉,眼裡熠熠閃耀著憧憬與渴求的光輝。
這男人啊,便是放在了心上便千好萬好,放個屁也是茉莉花香的德行。
原本對著王熙鳳嬌豔耀眼的容顏,也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之恨不能掏心挖肺地對她好。現下有了更加如意的,便什麼夫妻情深也拋在了腦後,眼裡只認這一雙柔柔弱弱的眸子了。
賈璉一個雞血上頭便揮了巴掌,將王熙鳳打得懵了半響。
若是尋常女子,指不定就怕的躲回去,可王熙鳳哪兒是尋常人啊?!
回過神來便沖到內間尋了柄掛飾的長劍揮舞著砍來。那可是開了鋒鋒利無比的傢伙。
賈璉險些嚇死,捂著心肝撲通撲通繞著滿屋子逃命,無奈王熙鳳實在氣急,殺紅了眼,竟連是誰也顧不上了,賈赦邢夫人上來拉,也是毫不留情地要砍。
賈赦便是當著被劃了個不小的口子,鮮血直溜溜井噴而出,當場將原本捂著肚子一臉得意的刑湘繡嚇得昏死過去。
好死不死這八個月的大肚皮就被壓在了身下,紅豔豔的血色霎時幾乎漫遍屋子。
王熙鳳叫著血腥一驚,立時回過了神,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神經兮兮地看著刑湘繡扁下去的肚皮莫名嘿嘿笑起來。
賈璉賈赦邢夫人躲在桌子底下,嚇得抖成一團不敢爬出來,任由鮮血蔓延在自己腳下。
這可當真是血案了!
外頭來了人制住王熙鳳後,滿屋子的大夫便先先後後搖頭表示無力回天,連送走他們的醫藥錢都是老太太出的。
半盞茶後,刑湘繡引產出了一個男胎,只是早已停滯了呼吸。
刑湘繡幾欲癲狂,披頭散髮地如同魑魅魍魎只知哀哀痛苦,眸子也是血紅血紅的,竟不像個人了!
這唯一保障日後榮華富貴的路子,也叫王熙鳳毀了個乾乾淨淨!
她恨!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可最無奈的是,她完全無力與王熙鳳抗爭。王熙鳳結結實實地爆發了那一場,依舊吃得香睡得好。
賈璉只知道撫著脊背安慰,許諾日後的金山銀山綾羅錦緞珍饈佳餚.......
然後,也不知王熙鳳說了什麼,竟連王子騰也介入進來了,只派下人送來了總計五千兩的銀票,留下句話來————
“這妖言魅主的賤婢欺壓主母心懷鬼胎,死不足惜。”
一句話,便將她打得再無法翻身。
是了,她可是妾啊,即便是王熙鳳光明正大地鞭侍,也不會出現什麼同情自己的聲音。
爭什麼呢?連唯一的通往青雲之路的保障,也掙不見了。
老太太原本十分惱火王熙鳳,近在眼前的子嗣硬生生便被她搞不見了。賈家原本陰盛陽衰,雖說是個庶子,可作為孫輩,也是聊勝於無。
你看王熙鳳,可不是這麼些年才出來個巧姐麼?
老太太也是從王熙鳳這個時候過來的,丈夫後院兒的妾室們有多麼礙眼多麼想殺之而後快她都是清楚的。可這便是雙重標準,在自己身上時著急上火,等到了別人經歷時便只剩下惱火別人太耐不住性子的指責了。
親自提溜了王熙鳳的耳朵拉來堂屋,一夥人你一句我一句怪罪起來,聽得王熙鳳只剩冷笑。
乾脆你不仁我不義,一張口便將賈赦與刑湘繡籌畫甄家財寶的破事兒抖了出來。
老太太一翻白眼便昏了過去,到現在也沒見什麼要蘇醒的跡象。
說到這裡,王夫人咬牙切齒地呸呸幾聲,滿面的厭惡與不屑:“玨兒你還是快些回去,這府裡不知有多不乾淨,我只聽鴛鴦轉述便險些吐出來。你大伯這一家子可是越發出息了,做出來的破事兒一件比一件醜,若真叫人傳了出去,我王家的女兒還要不要嫁人?!”
這也是王夫人自己的私心了。原本此事誰都有錯,在她看來便多半是刑湘繡與賈璉邢夫人的責任。可不是麼,為了個卑賤丫頭打壓正房還有理了麼?!
至於那個孩子......
王夫人閉上眼念了句阿彌陀佛,心想,未投生在這樣骯髒貧賤的地方,是福氣也保不齊呢?
這可不是從前那個能叫爺兒們興風作浪的榮國府了啊。
王夫人實際也是個奇人,這佛經愈念,反倒是心腸愈狠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若是有興趣,大可以去看一看新文.....
這件事兒最多下半章辦完,主要是為了安置老太太。
☆、第 81 章
裡頭賈政怒吼的音量實在凶,賈玨掂量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要現在這個時候進去,免得叫炮火轟到體無完膚。
老太太的聲音也悠忽忽的能聽到些,想來是轉醒了,沒什麼大礙,中氣也還足。
裡頭吵嚷伴著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響,沒過一會兒,邢夫人被老太太的拐杖轟出來了。
狼狽的不行,髮髻也亂七八糟的,依舊是從前的暗色袍子,袍腳處還沾著乾涸了的黑紅的血跡。
賈玨略一思索,就猜這大約便是、刑湘繡的了。
刑湘繡這個人,賈玨還有些印象。無非是長得不差,身段勻稱,只是談吐舉止粗俗了些,活似晚年的鄉野村婦一般。
從前好似還追過自己來著?
賈玨不大確定地想起了些什麼東西。罷了,也都是陳年往事。不過這女子眼高手低心機不夠深倒是真的。
邢夫人面色尚還有幾分蒼白,看去大約是嚇得不輕,而頭上還有未褪腫的紅包,看著像是老太太拐杖敲打出來的。
她沒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王夫人並賈玨,只是十分悽楚地站在大門前面,不死心地一個勁兒叫:“老太太~~您可不能偏心眼啊~~~刑丫頭叫璉兒媳婦折騰去半條命,您就真不管了麼?我可憐的刑丫頭啊~~~怎麼偏生投胎到了這樣的人家啊.....”
老太太怒火熊熊的聲音隔著門讓站在荷亭的賈玨也聽得一清二楚:“她死了正是活該呢!報的什麼歪心思,你們刑家就連一根長的正派些的蔥也尋不著!竟敢鼓動赦兒做出這種勾當!萬幸萬幸,這孩子沒叫她生出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有這樣一個娘親,活脫脫又是從前的趙姨娘!只知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我呸!現下便將璉哥兒綁來,休了她!雖說是良家妾,這心思可一點兒也不良家。再叫哥兒給她帶壞了,我哭也哭不出來!”
邢夫人低著頭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憤憤不平,也不見什麼擔心的樣子。
說起這個,賈玨又想起來了,轉頭問看熱鬧的王夫人:“太太,怎麼甄家的財寶竟運到榮國府了?若是當真皇上容不下,這樣一來,榮國府也給拖下水了啊。”
王夫人冷笑一聲,甄家?
她想起唯一一回自己兒子隨駕手上,幾乎命懸一線,甄家?甄家便眼睜睜看著,大門也不願開。
這個甄家,自己是正巴不得倒得不夠快呢!日後真是落了難,少不了自己踩的兩腳。
她搖搖頭,面向賈玨:“這其中的糟事兒只怕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好歹當了這麼多年官兒,何必明知故問?你心裡想的什麼,他就是什麼。無非是叫好處蒙住了眼耳口鼻,什麼也瞧不見罷了。你就有多遠藏多遠,千萬別搭上了自個兒的前程才是要緊。”
賈玨無奈地點點頭,轉而想起自己隔三差五送給老太太的補貼。
這可著實不少了啊,有了這些,哪兒還用再去包攬甄家的財寶呢?只怕就是太貪心了,怎樣也不覺得足夠吧。
也不知談到了什麼,屋裡賈赦的聲音一下尖銳高昂起來,男人的尖叫有時候比女人還要震撼些。
然後門就開了,賈政挽著袖子邊回頭罵罵咧咧,邊大闊步地往外頭走。
王夫人拉著賈玨迎過去,正好便碰上了一道從屋裡出來的賈赦。
畢竟之前的矛盾還未過去多久,賈赦瞧見賈玨,面皮都是一抽一抽的,頭都沒點,就追在賈政的身後大喊:“你當我是個傻子麼?從前榮國府你們二房掌家時,銀子上的窟窿便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現下倒是好,你們靠著從府裡撈出去的錢銀過的歌舞昇平風生水起,然後便開始說風涼話了?!甄家有問題,全京城哪個不知道?即便是收了好處又如何?天知地知的事情,即便皇上當真曉得,那也是你們背後捅的刀!”
賈政歪著嘴看上去要打人了,拳頭都舞地高高的。
這話說的的確是不講理了。賈玨捫心自問從分家以來陸陸續續給老太太的銀錢就少不了五萬兩!
老太太自己有錢,看著榮國府衰敗,會死扣著不拿麼?
不會的!
賈玨清清楚楚地知道,在老太太心裡,從來沒有出現過比榮國府更加重要的東西。包括他們這些成日裡掛在老太太嘴邊金孫金孫不停的心尖子!榮國府是她的根兒!是她的信仰!是她一生的牽絆與寄託!
這話雖然看起來太過浪漫,但這就是事實,賈玨早就認清了這個事實,送給老太太的銀子早晚會有一天變著花樣拿來救濟榮國府。
賈玨也報了這樣的心思,他並不是真正見死不救的人。
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兒?
賈赦當著所有人的面講出這樣的話,話裡話外都是自己一家要痛打落水狗的嘴臉。老太太呢?她就站在一旁聽著,連辯駁也沒有一句!
這話要是真的傳揚出去,這頂大帽子自己一家人便一生也無法取下了,只有這個賈玨完全無法忍受。
憑什麼非得自己背黑鍋?自己一家是欠了誰了?!
賈玨鬆開王夫人的手臂大步走過去攔在賈政身前,目光灼灼地直視老太太。
老太太一驚,她確實沒想到賈玨會在這個時候在這裡,這下.......
老太太只得偏過頭去,不看賈玨指責而憤怒的目光。
賈玨張口道:“大伯您潑髒水可要摸著良心!二房分家出去時,拿了些銀錢確實不假!可那是宗室裡分發出來,二房堂堂正正該得的!若沒有那些銀子,大伯是盼著我二房一脈流落街頭乞討為生麼?!果真好狠的心腸!”
賈赦素來不大敢同賈玨辯駁,賈玨官品細論起來比他還威赫些,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賈赦的性子就是欺軟怕硬,不大願意得罪那些不好得罪的。
可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麼槍藥,竟越發咄咄逼人,他看著賈玨昂首道:“侄兒此言差矣,咱們一脈同宗,現下爭論的也不是什麼分家的銀子。只是榮國府落難至此,二房非但不說幫上兩把,反而愈加有落井下石的心思,我只是就事論事,二房做的事情確實是不地道,老太太也是贊同的,方才在裡頭就講過了。你們小輩的不曉得經過,一邊兒玩兒去!”
賈玨紅著眼睛去看老太太,見她果真是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心也涼了半截。
賈赦更是得理不饒人,嚷嚷著要喊來東府珍哥兒來評理。
賈玨忍不下去了。
這到底是圖的什麼啊?!一心一意只知道替別人打算著,瞞著賈政王夫人數次偷偷來送錢,府裡的姐姐妹妹們出了一點小事兒,什麼也拋下了屁顛屁顛過來處理。
到了最後,竟是最親的那個,將自己認作了外人。
賈玨一字一頓盯著賈母問道:“祖母,有些事情,大伯大伯母不曉得,您也不清楚麼?自分家以來,孫兒前前後後給您這兒送了多少銀子?分家時拿的那一些,只怕連我給您的十分之一也不到。加上過年過節的禮品,璉二哥哥納妾時的賀禮,二姐姐出嫁時的添妝,可要現下叫來孫兒府裡的管事,一樁一樁細細算來?!大伯如此血口噴人,什麼屎盆子也往二房頭上扣。老太太,您竟連一句公道話也不願講出口麼?!”
老太太渾身一震,眼圈也紅了,呐呐半響也沒說出話來。
“別別別——”
賈赦伸著手攔到老太太跟前擋住賈玨的視線,面上有些氣短又有些疑惑:“你方才說的什麼?你送來什麼了?!”
賈玨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細數,從分家時的一萬兩銀子,出巡前的一萬兩銀子,傷癒後的、中秋的、年節的......這樣細數出來,粗略一估,竟有將近十萬白銀之巨。
賈赦張著嘴呆住了,半歪著頭去看抹眼淚的賈母。
賈玨呵呵笑了兩聲,道:“大伯若是想找評理,只管去找便是。咱們兩家的帳子細細掰開來掃清爽,究竟是誰占著理,只怕是黃口小兒也是看得清楚吧?”
賈赦眼睛直勾勾盯著賈母,就好似要討要一個說法一般。
他自己也覺得委屈呢。
賈母咬著牙一下把拐棍兒抽到他背上,大罵道:“還不是你給府裡闖下的大禍!?你若是不沉迷賭坊,能有今日的災禍麼?要債的圍到了家中,府裡下人的月俸,家中姐兒們媳婦兒們的衣裳首飾脂粉錢,那一樣不是我在出?!若是叫你知道了政兒還有油水可撈,那可當真是誰也活不下了啊!!”
說罷,她便捶著胸口大聲哭罵起來,無非便是自己丈夫為什麼走的那麼早,留下自個兒一個苦命的拉扯不爭氣的兒子云云。
哼——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
賈玨回首去看自己身後的賈政,賈政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愧疚模樣了。
賈玨是不敢相信了。
老太太實在太善變,今日還是滿面慈祥心肝兒肉啊心肝肉啊的胡叫,一副恨不能挖心掏肺的模樣。
明日就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為了自己的利益眼看著昨日的心肝肉萬劫不復,身敗名裂。
比不過....比不過....
賈赦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唇上的兩撇鬍子被吹得往前一個勁兒的橫飛,看來當真是氣著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半響,忽然抬頭對著賈政來了一句:“這是老太太問你們借的銀子,你們只管問她去要!可甄家送來的財寶,不該你們的,一分也別想要!老太太那邊兒,本就該是你們給的。住也在我這府裡住了,吃也用我府裡的吃食,丫鬟小子使喚的也是我這府裡的,我自問對得起我自己的孝心了。你們先下不要混淆視聽,我們說的是甄家的那筆銀子。”
賈玨一聽瞪大了眼,立馬去瞅老太太。
老太太捂著胸口指著賈赦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一翻白眼,朝後倒去。
賈政飛一般的往老太太處奔,一邊奔一邊說出了壓抑在心頭幾乎快一年的咒駡:
“——去你大爺的甄家財寶!抱著你的銀子玩兒蛋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這一章解決了賈府和老太太
下一章四大家族以及....
伏筆
另一篇文我就不說了,要看的去看一下吧
麼!
話說....如果加更的話~~~會不會有很多評捏?
☆、第 82 章
老太太悠悠轉醒,頭一句話就是眼淚汪汪地抱著賈政一個勁兒地罵賈赦畜生。
她是真的傷到心了。
就如同賈玨的感受一樣。掏心掏肺地對著一個人好,什麼都先替他著想著,明明知道家中拮据,出去賭錢吃酒也沒有攔過哪怕一次。只差從從前最最寵愛的小兒子那裡撈錢來貼補了。
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媳婦都這樣不爭氣,老太太不是不惱火的。可惱火又能怎麼辦呢?榮國府究竟是要由他來傳承的,沒有他,皇上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剝了這個爵位,哪朝哪代都是這樣輪換權貴,榮國府....只是衰敗地更加快了啊。
被活生生氣暈過去一次,老太太便有些清醒了。
她是被桎梏在這個狹小的、糜爛的大院兒中失去了方向。她只是被蒙閉了雙眼,可是眼前這一塊布,並不是無法揭開的。
她想起丈夫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真的是當局者迷啊。
賈母從床上坐起,緩緩步到院中,環顧這再不見從前的風光和秀麗的宅院。木門剝落了漆露出裡頭白蟻腐蝕的痕跡,花田裡坑坑窪窪被踩出好大一塊髒汙的泥土,竟連遠處的,榮國府最高最茂密的參天大樹,也變得枯黃衰弱。
樹也是有壽命的啊。
這樣的榮國府。這樣一個破落的,再沒有未來的榮國府。有或者沒有,真的有區別麼?
賈母揮退了屋子裡擔憂的望著自己的丫鬟們。
現在就是連丫鬟,都不若從前的那般水靈了。
賈母關上門,飯也沒有吃,隔絕了門外的一切喧鬧與欺騙,靜靜地臥在床上反思。
整整十二個時辰後,賈母精神抖擻地重新開門,門外站著一日未歸的自己的二兒子二兒媳婦以及小孫子。
她決定好了!
“這......”
宗族裡的老爺子仔細翻著族譜,不遠處的紅木桌上便供奉著賈家有史以來的歷任祖輩靈位。
老爺子雙眼已經有些花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再一次確定:“當真?史氏,你都這把年紀了,孩子們的鬥爭,做什麼還要費那個勁兒去參合喲~~”
賈母瞧著老爺子一臉的惋惜,十分淡然地笑了笑:“活到這把年紀,我也算是看清了,何苦再去求這樣一個臉面?沒那個孝心的成日裡拿捏著我這老婆子去別處撈好處,有那個孝心的又為了我這老婆子叫人打壓地喘不過氣兒!唉——前幾日的波折,真正叫我看透了。如若不然,我這半輩子的佛經也白念了,好歹現下還能六根清淨呢。”
老爺子面上帶出些驚詫,不過這種話題,自然是不好多問的,又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大概的事情經過還是能想出一些的,心裡自然搞明白了七八分。
“那......你若是這樣定了,我明日便叫齊了宗族裡的長老,叫你移居到二子那兒了?”
賈母點點頭,似是十分滿意,道:“自然最好。”
其實賈母一說出這個決定,賈政一等還是非常驚詫的。賈母守著這個榮國府風風雨雨數十載,又哪是能輕易割捨的感情呢?不過,若是她真的決定了,沒有變數了,可倒真是省心不少。
賈政早就煩了賈赦了。
賈玨趁著賈母精神頭還好,拉著王夫人斟酌著語句將上回在姑蘇時自己遇刺險些喪命,而甄家見死不救的事兒一一說了。
賈母梗著口氣險些又暈倒在床上。
好了!到底只是關係好些的外家!現下丈夫不在了,榮國府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還講究那些酒肉之交做什麼啊?!
賈母當機立斷,既然賈赦幾個眼饞這一箱珠寶,便留下給他們,條件就是讓自己搬離榮國府。
賈赦幾個簡直要買煙火來慶祝謳歌!
這白花花金燦燦的財寶到手,平日裡管頭管腳稍有不慎便口出惡言的老太太也即將不見,那得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啊?
反正賈赦是不在乎名聲了。在外頭賭錢的時候幾乎天天都被人指著鼻子嘲諷敗家,落魄的時候討債的債主們尋上門來也沒少受欺淩,現下只不過又多再分攤個‘不孝’的名頭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呢?
何況賈母到了賈政的家裡,也是決計吃不到苦頭的,這才是真正雙贏呢!
賈母叫賈赦提筆畫押立了個字據,大意便是甄家的財寶目前都在他的名下,與史老太君再無瓜葛。若是有糾紛所有責任都在甄家與賈赦的身上云云。
賈赦是打定了主意不還這筆錢的,哪兒還在意什麼字據?
甄家自己的錢也不乾淨,即便是自己真的吞下了,真的會有人敢去官府喊冤麼?
這是毫無風險的橫財!不想發的才有鬼!
賈玨當即派抱琴回府打點老太太的院子,衣裳鞋襪香膏丹寇抹額珠釵通通買來新的。
到底是一家子,能講開了,難不成還留著隔夜仇?
這件事兒也就是賈府的旁系們感慨了一下,上了年紀的長老們自己多半吃到過兒女不孝的苦楚,也都沒有反對過這個決定,東府則更是......
竟還送了喬遷之喜的禮來!
王夫人拿著禮包腦中空白了一會兒,才回頭去問李紈:“這甯國府出了什麼么蛾子?送禮來?咱們這兒有喜事兒麼?”
李紈也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禮物呆了好一會兒,才恍然般道:“是了!媳婦兒適前曾聽聞蓉兒媳婦染上惡疾,臥床不起。先前便是她當的家,現下許是手忙腳亂,換了個不通後院兒的人來管著,出了這個紕漏。”
王夫人趕忙吩咐人將禮物藏好,這禮若是叫老太太瞧見了,可有甯國府的好果子吃了。
王夫人並不想惹麻煩,更何況是甯國府的麻煩。
老太太一來,便將王夫人的佛堂佔用了大半。
許是經此一變,老太太徹底的大徹大悟了,總能說出些很有哲理的話來,脾氣也很少發作。過了許久榮國府的苦日子,架子身段什麼的,也放低了。
至少再沒說過什麼自己吃飯時叫王夫人李紈站著侍候的話。這樣一個婆婆可不是比從前好了千百輩?
有個人一道在陰暗的佛堂裡念經,時不時地能交換一下新悟出的想法,有個說話的人。自然不會是壞事兒。
可日子總是許多變數,從不會如同人期盼的那樣,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你說什麼?”
老太太掌中的佛珠一滯,抬頭直勾勾地盯著來傳報的賴大。
賴大臉上的鬍子髒的不行,隨意往頸後一撩,露出來的半張臉上顯出些悲痛來——
“榮大奶奶昨兒夜裡突發惡疾,就這樣去了!”
老太太眼神有些渙散地盯著牆角處的土地神龕,那裡的三炷香染地旺旺的,渺渺的香煙從那一頭無風而動,飄到這邊來。
又是個白髮人送黑髮人......
蓉兒家的媳婦兒,當得風華正茂,美豔婀娜,卻又是個薄命的......
她想起從前不知道從哪兒聽聞來的“爬灰”傳聞。
難不成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
阿彌陀佛,人死為大,不可妄議了。
賈母回過頭,暗道句佛,心底重歸波瀾不驚。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從帳房提一千兩銀子,就說是員外府弔喪的。”
賴大怔了一怔,許是沒想到賈母的心性平復如此之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也不知怎麼想的,這個服侍了幾代主子的老僕突生滿腔辛酸,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沉匿了許久許久,賴大才回過神來。他後退兩步,跪下來鄭重地磕了個頭,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什麼。
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只留著地面上兩攤清淚,逕自回頭走遠了,再沒回顧一眼。
那佝僂的腰,仿佛正是在祭奠那些垂暮的家族們。
而這些家族,又最終會帶著他們曾經有過的榮耀和輝煌。
化為塵土。
作者有話要說:OMG!
居然加更了!
簡直不可思議啊......
☆、第 83 章
賈玨沉靜地提筆起書練字兒。
一邊淺笑著聽抱琴絮絮叨叨的廢話。
大抵便是:
秦可卿死了。
終究還是紅顏薄命。
王夫人攔住了要去弔唁的賈玨和寶玉,沒說什麼緣由,總之就是不許去東府。
寶玉不知道前因後果,賈玨可是清楚的。
多半就是為了爬灰這件事兒吧。其實這種事情,大多數親近些的人家都曉得了。只是人家也不會不看臉色地當著賈家人的面提出來,私下裡穿的有多麼難聽,賈玨比王夫人還要清楚些。
秦可卿......
賈玨記得之前水檀特意提過一次,叫賈玨最好還是和她疏遠些,只說這個女子的背景不簡單。
賈玨不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也就沒深問,等到後來分了家,東府自然更加少去,與東府的一家人自然而然就生疏了。平日裡當面碰著了,也只剩下了個點頭相視的交情。
唯一走的近些的,只怕也只有惜春了。可這個丫頭年紀輕輕就是一副超脫性子,話裡話外都是些看破紅塵的玄機妙語,即便是親近,也甚少在無事相求的情況下來尋賈玨,同樣是不淺不淡的保持著交際,偏到不了熱絡的程度。
饒是如此,賈玨還是派了墨昇去看了過場。
回來後細細說明時,賈玨只覺得甯國府再無力回天,這一家子,完全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啊。
賈玨聽著墨昇所說的賈珍三番五次幾乎哭暈過去的情節撇嘴冷笑。
白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這究竟是你媳婦兒還是你兒媳婦?一個作公公的,趴在兒媳婦靈前嚎叫著要守靈,是生怕別人曉不得你們關係不單純麼?!
賈蓉更是個孬種,在喪禮上身著著剛捐來的五品官府一副風光無限喜色,全然沒有與妻子天人永隔的哀婉之感,與賈珍卻全全對了個調,到了這個歲數,竟連戲也演不全 ,還活著作什麼?
秦可卿實在是少見到,賈玨與她少有來往,聽聞了他的死訊,除了哀歎和可惜,實在生不起甚麼‘前路暗淡無光’的心情。
至於賈珍?只怕哭過這一天,待到秦可卿下葬,喪期也無法守滿,姨娘便一個又一個重新開始納了吧?
因著二房的關係,薛家與東府也走的並不親近,薛蟠好似抱了要去弔唁的想法,叫薛姨媽擔心王夫人猜忌,硬生生給逼退了。
自然不會出現什麼違制的棺木。不過賈珍還是千挑萬尋找了鼎琵琶楊龍骨的精木黑棺,用以陳橫玉體,只怕在秦可卿身上,他多少還是抱了些真正的心思的。
只可惜賈家的男人,都不是什麼一心長情的性子。愛了,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想著給你摘來,可一旦受了情傷,或是天人永隔,這份情便會極快極快地被忘卻,融化在下一段溫柔鄉里。
除非是刻骨銘心了,除非是用心經營了。否則,即便是再震撼的海誓山盟,也永遠做不得准。
再說起薛家。
薛蟠的性子著實不壞,只不過貪玩兒,又自幼被薛姨媽寵的沒了章法,天大的災禍也不當做回事兒。
薛父去的突然,沒交代好後世的遺言,也沒好好掰正過自家兒子的習性,這樣大一個擔子忽然交到手裡,確實是會讓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
說起來,薛蟠似乎也是不大喜歡寶玉的。不知道為什麼,賈玨總能從平常提起對方的語調和表情中抓捕到這一資訊。許是對薛蟠來說,寶玉這樣純善公子哥兒,偏偏有付好頭腦,讀書中舉一路通暢順當,還頗有些清高的模樣,實在是入不得眼吧?
賈玨隱隱約約的,能覺察出這些。
許是知道了王夫人不中意寶釵,薛姨媽從寶玉中舉以來,便再沒提過叫兩個人結親的話題,可薛家官商不沾,高不成低不就,實在找不好門當戶對的人家。王夫人許是也有些良心難安,畢竟總是自己給了人家希望,可若是叫王夫人就這樣接受進一個商家兒媳,實在也是不可能的。
寶釵志向大,那是所有姐妹們都公認的。說好聽一點那就是青雲之志,說不好聽了那就是眼高手低!
寶釵確實是有手段,可手段有什麼用?難不成正經的皇親貴戚們還真的娶回個商女供奉麼?
於是這樣拖拖拖,等到了後來賈府衰敗之後,寶釵竟是連寶玉也看不大上了。
最終還是托上了賈玨的關係,為她尋了個在金陵做府司的物件,也是個野心重的,頗合了寶釵的胃口,二人許久之前便訂了親,不過薛父喪期未過,宗室裡又去了個祖父輩的長老,才會過了小定許久還未成親。
日子是拖不得了,不過賈玨擔心的也不是這些。
水檀動作太快了,甄家的事情才冒了個苗頭,史家又不平靜起來了。
近些日子地方官員更換頻繁,許多頑固的貪賄的臭頭子相互告發,水檀處置的不亦樂乎。
史鼐許是聞到了什麼風聲,恍若驚兔,龜縮至一旁不敢妄動,竟叫水檀許久尋不出把柄來。
湘雲的年紀亦是不小,本早該到了定人的年紀,只是家中的叔母很不在意這些,也是硬生生給拖到了這把年歲。
大約是也覺得這樣固在家中不好了,四下的鄰居們都開始說閒話,史夫人這才費了些周折,給湘雲尋到個衛姓人家。
原本一切該好好的,哪知道到了快下定的日子,半路殺出個跛足道人來,在大門外便嚷嚷著史湘雲與那衛公子八字不合,相生相剋,若是勉強結親,只怕日後災禍滔天,家破人亡。
男方家最怕的便是這個,跛足道人光天化日當著幾乎一條街上的百姓嚷嚷出這個,第二日人家家裡便來了管事的,解了這門親事。
史鼐幾乎將史夫人打死。然此事一出,最受影響的便是湘雲的閨譽,雖說老道人講的是八字不合,但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到了後面人耳裡,竟硬生生掰成了是湘雲命中克夫,註定孤老之象了。
湘雲這一下遭了殃,幾乎天天躲在房裡以淚洗面,性子也越發孤僻了。
老太太接到了那邊來的信,竟連一直嘮叨的心靜也保持不了了,跳起來就破口大駡史夫人一遭,立時就派了人要去金陵將湘雲搶回來,用她的話講,便是:“那丫頭再呆在她糟心肝的叔母手下,只怕總有一日命也沒了。”
寶玉實際已經知道了黛玉回揚州的事兒。
可不是麼,那一趟在榮國榮鬧得天翻地覆,家裡大大小小的姐姐妹妹們都出來旁觀了,唯獨便是不見黛玉,這太好猜了。
自那日起,王夫人便一直小心防範著擔心寶玉瘋魔,平日裡規勸都是柔聲細氣,只擔心嚇找了他一般。
可奇怪的卻是,寶玉太沉得住氣,自那日起到如今,竟連一句林妹妹的近況也沒問起過。
花樓是一樣的上,只是不知從何日起,再沒有夜不歸宿了。
是收心了吧?
賈玨暗自猜測。
也只能這樣解釋了,玩夠了,雖沒有瘋狂過,但該見識也都見識過了,於是,準備安穩下來好好過日子了吧。
實際上在賈玨看來,寶釵同寶玉實在是很般配的一對。
寶釵掌家的功夫,幾乎能和王熙鳳相媲美,乾淨俐落快刀斬亂麻的,還未出嫁薛府裡的大大小小就都是由她打點了。金陵的那個官家願意娶她而不介懷商女身份,不外乎就是圖了這個‘賢’字。
只可惜王夫人實在古板,寶玉與寶釵又沒有培養出那樣深沉而厚重的情感。
人各有命。換了從前的那個寶玉,若一聽說林妹妹走了,只怕什麼也要拋下了。父母兄弟家庭前程,哪一個也沒有情之一字來的重要。
可現在的寶玉,已經失去了那樣的浪漫和天真。
他蛻變成合格的子女,蛻變成溫柔的丈夫。可,再不會是從前那個不顧一切只為愛一場的情哥哥。
這也不知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水檀近來忙得很,賈玨好幾回去宮裡尋他,都是匆匆忙忙的交換下親吻和思念,轉眼水檀又跑到另一邊處理公事了。
而賈玨正在著手倒賣掉手頭的鋪子。
日後若是隱居起來,這京裡大小店鋪便成了雞肋,若是隔得遠了,管理也會是一大難題。
反正手頭上攢夠了錢,日後也不必依著這幾間鋪子過活,賈玨搜羅了一下主要的單據帳冊,正巧鋪子裡呆了十好幾年的老掌櫃願意盤下來自個兒經營,銀貨兩訖,也算皆大歡喜。
寶玉的調令也正式批下來了,只是還未公佈出來,正在掐算時間罷了。
乾脆一家人都躲得遠遠兒的,在某一個稍稍繁華些的縣城裡,有個寶玉當著地方官,取得妻子生的子女就紮根在那個地方,做一方的土皇帝,也省的隱居之後,叫一些不長眼的惹到頭上。
若是,這便是今後的生活......
賈玨坐在桌前,面前攤鋪了一大片的秀麗山莊圖。
賈玨挑著挑著,突然會心的笑起來。
依著賈政王夫人的個性,若看到水檀親自敬媳婦兒茶,得吃驚成什麼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更...更了!
原本都打明天了QAQ
☆、第 84 章
史湘雲險些瘦成隻猴精兒。
原本圓潤嬌憨的臉蛋立出了尖尖的下巴顎,好似要將天地都戳穿了。
甫一進家門,她便撲倒在首座的老太太懷裡,哭成了個淚人兒。
湘雲從來是個塌了天也不皺眉頭的性子,現下眼睛腫的好似油桃,多半能瞧出些在史家所受的委屈。
老太太搖著頭面上一派憐惜,輕撫著湘雲的頭頂重重歎著氣。
好好一個丫頭,怎的就被迫成了這幅模樣?哪兒還有從前的天真嬌憨?倒好像歷經了滄桑似的。
湘雲哭夠了,哭歇了,又被李紈安排下去洗漱用午膳,黃噗噗的小臉滿是塵土,真是可憐見的。
探春找出套兒沒穿過的粉嫩薄紗要給湘雲換上,兩姐妹許久未見,一個屋子裡洗了久久的熱浴,咬了半天的耳朵尖子,不願出來。
湘雲捧了水敷在腫腫的眼眶上,說話尚還有些鼻音:“這是怎麼了?我原先在叔叔家,也聽聞到些長安的動靜,問過幾回,只說是並無大礙的。可是如今這般一瞧,老太太怎麼也住進二房府裡了?”
探春從浴盆外撈到條幹帕子浸在水裡有一下沒一下捏著,低著的頭隱約覺察得出些沮喪:“你叔叔嬸嬸大約是瞞著你這件事兒,說出來也沒什麼,不過便是老爺同那邊府裡的大老爺分了家,如今那邊老爺管著帳呢,硬生生將個偌大的宅子敗虛了......可這話你也別當著老太太問,只怕要傷心呢。”
湘雲有些驚訝的半蹲著身子回過頭看探春,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問了:“......這,這可當真?”
探春白她一眼,轉過身趴到桶壁上,露出纖細的嫩白的光裸的後脊來,上頭尤掛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串子,湘雲覺得頗有意思,伸了手去輕輕戳弄著。
探春歪一歪身子,不滿道:“癢,你別瞎折騰。還有你方才問的話,可真是的,我騙你做什麼?從小玩到大的姐妹,我自然不願意瞞你,前幾日那邊府裡的大伯父借題發揮,不知捅出了多大的簍子,老太太一時灰心喪氣,才搬了過來的。這幾日成天呆在佛堂裡,也不大出來,太太也伴著一塊兒念經呢。說是給家裡的幾個哥兒祈福來著......”
一講到這個,她又開始有些黯然了:“環哥兒便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打仗了.....也不知是凶是吉,我這心裡老掛著根弦子,隨時要繃斷了似的。”
湘雲顯然也是知道賈環的事情的,暗淡下面色也不多話,撩著熱水有一下沒一下地澆著探春的背,想給她些安慰:“這事兒反正都已經這樣,我平日裡看環兒弟弟的面相,也是個頗有福氣的長壽相,你大可放下心來便是。”
探春一下旋過頭死死盯著湘雲,眼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一般,緊緊地問道:“真?”
湘雲抿著嘴,也有些難為。這不過是為了安撫探春的擔憂想出的餿主意而已,真想不到還真信了。
湘雲歎口氣,緩緩點點頭,又道:“我今日一瞧見榮國府的敗落,心中不知為何竟覺察出些惶恐來。金陵從前的四大家族,如今可真真是日落西山之勢。原先寶姐姐同我們在榮國府一道住的時候,多大的威風排場?隨意賞個底下的丫鬟小子,也是半吊一吊從不稀罕,如今竟急匆匆的便要從新回去嫁人了。再看榮國府......那可是從前四大家族最最風光的一支了.....你在看現下的光景?至於史家。”
湘雲輕哼一聲,更是無奈:“簡直落魄到了極致!我在叔叔家借住,嬸母領著姐妹們一道開了織璣紡布貼補家用,你可聽說過這般荒唐的?”
探春一下目瞪口呆,暗自慶倖,虧得家中還有三個爭氣的兄弟,否則靠著自家大伯的性子,只怕就要闔府上街乞討了。
阿彌陀佛。
寶花廳裡。
賈玨使了胳膊肘輕輕拐了拐寶玉的肚腹,那眼睛斜他:“二哥哥可是瞧見了美人芳蹤,又開始失魂落魄了?”
寶玉一個慌忙收回遠遠看向湘雲離去方向的眼神,盯著賈玨,有些喃喃的答道:“史大妹妹怎麼瘦成了這幅模樣......我瞧他走路都打著飄呢。”
說完這個,他又撫著下巴一路往外走一邊擺出副‘怎麼辦我想不通’的模樣喃喃著自己才能聽見的瞎話:“壞了壞了這可如何是好我果真是魔怔了,怎麼會覺得史大妹妹走路婀娜搖曳堪比林妹妹賞心悅目呢???怎麼會覺得湘雲身段纖細全然是黛玉那般柔弱的姿態呢??壞了壞了我這下可該如何是好.....”
這一切,賈玨自然是不知情的。
他喚出暗處的墨昇,飲著茶不緊不慢地問道:“她們現下在做什麼呢?”
墨昇臉一紅,低頭在他耳邊說出二字,賈玨立馬叫嘴裡的茶水嗆到痛聲劇咳。
“怎怎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洗了一個多時辰了麼,怎麼還泡著呢?”
墨昇垂下頭,並不接話。
賈玨眼珠子一轉,轉而問道:“皇上哪兒可有什麼消息了?難不成還忙著?”
墨昇點點頭,過一會兒看賈玨沒什麼表示,又慌忙幫著解釋:“這幾日倭國那邊頻頻傳來軍報,皇上又是那種今日之事今日畢的性子,非要處理完了不肯睡覺,倒不是找了藉口不來瞧您,實在是連在寢宮的時間都少之又少......'
賈玨一揮手打斷他,莫名其妙道:“你同我解釋這麼多做什麼?我又不會為這種事兒生氣,你大可放心便是了。倭國那邊傳來捷報,那可有環兒的消息了?”
墨昇飛快抬頭看他一眼,忙不迭搖頭。
賈玨無奈了一下,才揮手准他下去。
湘雲如此一定,便默許著在賈府住下了,許是給退婚期間林林總總的謠言打擊地成熟了些,已很少瞧見她如同從前在榮國府那是一般的嬉鬧了。
湘雲素來敏感的很,虧得家中還有個未出閣的探春陪著,嫁了人的迎春也是時常拖了孫家的嬤嬤前來探望,一屋子的四個人正巧湊成桌花牌,對著行酒令打打花牌也是頗為愜意的事情。
無事時便幫著李紈及探春一道學著管家算帳,倒是充實的很。
而寶玉便如同魔怔了一般,時不時便趴在院中的紅漆立柱之後眯著眼細細打量偷看著,偷看著湘雲胸前閃閃的金麒麟,偷看著湘雲胡牌之後難得的肆無忌憚的得意地笑。
寶玉的心熱了。
作者有話要說:某緣渣了
實在不是故意的兩天了終於有空歇息
空降的企劃案整個部門兩天合不了眼
去睡了挨不住了
明天儘量更新......
第 85 章
  總歸春去冬來,時光流逝。
  
  賈玨手裡捏著賈環送來的第三封家書,有些黯淡地感慨著。
  
  一個月前,營裡特意派來了封急信,只說是賈環在扶桑暗襲敵營時叫人一箭射中肩胛,傷處感染發炎化膿情勢十分艱險。
  
  賈玨當即嚇丟了半條魂魄,慌慌張張的給賈政看了,父子倆又四處尋得了各式珍惜靈藥,托人遠渡重洋帶至扶桑。
  
  也是頭一回,賈玨真真正正的看到了貫來嚴肅的賈政憂心忡忡的一面。
  
  一夜之間,便幾乎白了半頭髮。
  
  其實,他還是很關心這個庶子的吧?
  
  賈玨在心裡暗暗笑著賈政這個大男子主義男人小小心思和平日裡為了襯托威嚴的各種言辭。
  
  都是假像啊。
  
  賈玨抖抖書信,微黃的紙面上並須列著密密麻麻的小楷,清秀鋒利,乾淨俐落的筆觸。
  
  這可不是賈環寫得出來的。
  
  賈玨眯起眼有些曖昧的笑起來,思緒漸漸伸————
  
  他身邊的那些個弟兄們,那個不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大老粗呢?這字跡果斷犀利,沒個一二十年的功力,斷斷練不出來。
  
  若說是之前受傷,有個人代筆倒還好說。
  
  可現下活蹦亂跳了......
  
  仔細觀察觀察,這筆力倒是和前幾日水檀哪兒看到的寄來東瀛急奏的領將的筆跡,不過那一封的筆跡略略莊重些,可到底還是有些蛛絲馬跡可循......
  
  這將軍叫什麼來著?
  
  賈玨猛地唾棄自己一口——
  
  這可真了不得了!你自個兒找了個男人,就覺得自家弟弟也會找男人了麼?呸呸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倒也沒放在心上,兩下就拋之腦後了,倒是眼前的寶玉更叫人擔憂些。
  
  實際說來,這種由京城派發到邊遠小地的派令並不多受文人的歡迎。
  
  寶玉骨子裡也是有些清高的,真正做了一地的父母官,只怕剛開始時也是會有些力不從心的。
  
  萬幸水檀挑選的縣鎮並不貧瘠,姑蘇之外商業榮茂,人民的普遍文化也高些,只是尚且還端居著幾名先帝遺老,多半在京中也有些權勢,勾搭上了京官兒便張揚跋扈起來。
  
  可若是日後水檀親自坐鎮,便完全不足為懼了。
  
  寶玉臨行前,水檀也是借著與他一塊兒的新一批親自提拔上來的學子的名頭在宮中擺了場不小的酒宴,意欲鞏固軍心。
  
  寶玉官階還不到上早朝的程度,於是此回竟是他頭一次見著皇帝了!
  
  當然,殿試那一回大夥兒都低著腦袋,也沒幾個敢真正大不敬瞧皇帝的。
  
  於是那一天過後,寶玉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感覺良好當中。
  
  時不時看著架上的書面,然後詭異地回過頭朝坐在桌前的賈玨嘿笑兩聲。待到賈玨不解問其緣由之時,便滔滔不絕地開始炫耀:“皇上簡直太過和藹......他很親切地問我可有和不適應.....他對著我比對上一回的狀元郎和氣多了BALABALABALA ....”
  
  說罷便陷入美美的,千里馬遇伯樂的喜悅當中。
  
  幻想著日後做出神馬成績然後虎軀一震天下和平皇上驚歎,也好報了今日的知遇之恩。
  
  賈玨聽得嘴角直抽抽,扶著額頭看著寶玉一臉夢幻的花仙子模樣,腦海裡又回搠到前幾日水檀一臉求誇獎屁顛顛跟在後頭誇耀“小舅子如何靦腆咱倆如何如何談得來,繼而我倆相擁而泣只恨為何今日才相逢”的各種欠揍言辭。
  
  總而歸之,便是我討好了你家二哥了,我有了後臺了你家人看來也頗喜歡我這樣看來你已經插翅難飛了快快從了小爺吧.....
  
  賈玨看著寶玉還在一臉單純的憧憬,更加哀傷了。
  
  你怎麼老那麼不開竅呢?這可怎麼辦啊?
  
  於是寶玉很快便出發了,姑蘇的上一任縣官兒已經榮升,正是交接缺人的時候,可耽擱不起。
  
  唯一方便的便是寶玉到現在還沒有娶親,也不用攜帶一應的大大小小的家眷,拎起生活必需品帶著
  王夫人硬塞來的通房便輕車上路,倒也便捷。
  
  王夫人有些感慨,從前一點點大只會撒嬌要姐姐們寵愛的二兒子竟然也可以成了一地的父母官,獨當一面了!
  
  她取了帕子小心地揩揩睫下的眼淚,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縫。
  
  賈政揮著扇子背著一隻手,微微皺著眉頭看向漸行漸遠的馬車,半響一語不發。
  
  看夠了,人也不見了。
  
  湘雲有些失意地垂下腦袋,腦子裡重播著方才那通房一臉驚喜滿足的神情。
  
  然後小心地扶著老太太進去了。老太太這幾日吃齋念佛的,倒也是不忘為賈環捎上一份了,這也是質的突破。
  
  身後輕輕響起步子聲。
  
  賈玨猛然驚醒過來,打了個顫,回頭看一眼,頓時鬆懈:
  
  “你又翻牆了?我說你就不能偶爾走那麼一回大門麼?”
  
  水檀一臉歡欣地自背後撲上賈玨,把下巴架在賈玨單薄的肩上,一顛一顛道:“我方才路過前頭花廳,瞧見公公婆婆了,他倆倒是有趣兒,並著腦袋商量寶玉的婚事呢,我倒是記得上回去巡訪時碰上的史家丫頭,瞧起來我公公蠻中意她的,倒是婆婆覺得這丫頭父母雙亡,指不定是個命硬克夫的,不大願意答應。”
  
  賈玨眉頭一挑,回頭笑問:“哦?居然還有這麼一回事兒麼?你倒是厲害啊,幾日不見學會聽牆角了?”
  
  水檀連連擺手討饒,說了半響,方才把賈玨逗笑出來作罷。
  
  兩人鬧了一會兒,水檀將手伸在衣襟中,神神秘秘拖長了聲音道:“我今日來....可是有個天大的喜訊要給你。不對,應該是兩個才對,你猜猜,猜對了有賞!”
  
  賈玨側過頭拿眼角瞟他,兩人常常玩些這樣的遊戲,總能增加些情趣。
  
  賈玨猶豫了一會兒,道:“是......今年秋收翻倍?”
  
  水檀抽抽嘴角,道:“無趣,這早就是鐵板釘釘的好不?若是為了這個,我犯得著巴巴找來麼?”
  
  賈玨撓撓頭,又有些猶疑:“那....是我大姐姐又生了?我才聽說她這一胎又是個小子呢,怎麼太太那兒也沒得著消息呢?”
  
  水檀無力了,垂下腦袋喃喃道:“你怎麼盡是猜些雞毛蒜皮的?還是我自己說吧。”
  
  他磨蹭了一會兒,從兜裡掏出個青灰色的小布包,擱在桌上慢慢打開:“這第一個嘛...”他取出一張輕薄輕薄的寫滿了字兒的紙來,大聲笑道:“姑蘇的新宅子!你瞧!我已經訂好了,年底便可蓋好,雖小了些,可也是五臟俱全,都按了你的意思來的。”
  
  賈玨一下站起身從水檀手裡搶過紙細細翻看。
  
  果真!圖紙上的院子雖然並不規模宏大,可從裡到外都透著細細密密的溫煦清馨,這便是家的感覺!
  
  賈玨愛極了,捧著圖紙便不撒手,樂到深處,還爆起給了水檀兩拳。
  
  水檀:“......”
  
  水檀無奈地捂著被揍的肩胛,無視賈玨癲狂狀態下的小小發洩,繼續說了下去:“至於這第二個嘛.....”
  
  賈玨抱著圖紙背對著他完全忽視。
  
  “扶桑的戰事已經勝利了。”
  
  一時寂靜了。
  
  好一會兒,賈玨縮著腦袋一臉茫然地回過頭,緩緩問:“你說什麼?”
  
  水檀得意地一揚腦袋,又寵溺地去撫賈玨的頭:“已經基本結束了,就剩下些極少的激進分子還在遊擊,我估計大約也要不了多久。也就是說,不出三月,便會有大批軍將凱旋歸京。”
  
  水檀笑著歎口氣,感慨道:“那絕對會是個大場面。”
  
  賈玨尤有些不可置信。
  
  那個未來虎視眈眈周遊在自己國家身後的野狼,那個日後將會在這一片國土犯下無法洗脫的滔天罪孽的病態民族......
  
  就這樣,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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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的ORZ
留言請儘量超過25個字喲,我會一一把積分送過去滴!
正文完
  
  總歸還是記得日後歷史的。
  
  如此輕易的解決了這個日後的如同隱患一般的不定時炸彈。
  
  賈玨心中還是十分感慨。
  
  水檀也不鬧他,自個兒乖乖鬆開了手到外間兒尋了盤綠豆糕,蹲在賈玨身邊一塊一塊吃的不亦樂乎。
  
  賈玨就垂著眼瞧他時不時動一動的黑腦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半響,賈玨回過了神,便瞧見水檀抹著盤子裡細細碎碎的渣子往嘴裡送。
  
  賈玨噴笑去揉她腦袋,嘴裡念叨著:“你怎麼就這麼勤儉節約呢我看了都不好意思了,要是叫你那一群死忠的手下看見了,你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水檀起身飛撲上去蹭著賈玨的胸膛,偏要裝作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賈玨看的簡直要吐了。
  
  賈玨揉揉臉:“大軍具體什麼時間回朝?”
  
  水檀從袖子裡摸出一本淡黃色的奏章捧到賈玨鼻子底下:“他也沒說具體的,大約追剿了流寇,就是三兩個月的事兒。”
  
  賈玨接過本子理所當然地翻開來一掃——
  
  咦?
  
  他低頭問道:“這奏章誰寫的?”
  
  水檀探過頭將奏章拉開長長的,仔細辨認了一下最後的著名,抬起頭一臉認真回答道:“是那個你見過的胡千廣,他打了勝仗,此次回京我是要升他的官兒的,日後大約便是驃騎一職,也算得上我的心腹大將了。怎麼?”
  
  賈玨木然地看他一會兒,起身從桌邊的屜子里拉出早間剛剛閱過的賈環的家書,陰沉沉地拍到水檀面前。
  
  賈玨:“你看看。”
  
  水檀小心地瞅他一眼,不敢多說,趴在桌子上一字一字的看:“!”
  
  他提起胡千廣的奏章認真比對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回過頭看賈玨:“他們倆關係這麼好麼?胡千廣不打仗了啊?還有空幫小兵寫信?”
  
  “哼”,賈玨冷哼一聲,他自然是不會主動去胡亂猜測的,於是也不理會水檀的疑問,扶著桌子坐到凳上,翹起二郎腿:“姑且不討論這個,找個差不多的時候將你公公婆婆一道送去姑蘇吧,給寶玉找個大一點的宅子,田莊就從我這兒拿。就說是你對他頗為賞識才賞下的。要但憑著我家寶哥兒自個兒過活......下一回我們見到他,可真得瘦成精了。”
  
  水檀順杆爬的功夫亦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當即便邀功起來:“不必你提醒,我早就備下了,原也是我庫內的私財,取出來閃了人也沒什麼大礙。我說咱二哥可是要快快成親,日後也好過繼個娃娃來,當自己孩子養。”
  
  賈玨用一種‘你怎麼那麼無恥’的眼神上下掃描了水檀一番,終於是無力的趴下了。
  
  這個人......東西還沒送出去呢就在這裡惦記上別家兒子了,寶玉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只希望他能多生些吧。十個八個的,這兒都來者不拒。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二人的無恥與厚顏實在是凡人難及,只盼著他二人揉成一團相擁自滅,莫要禍害人世間啊。
  
  阿彌陀佛。
  
  這人世本該如此,該來的,無論如何推拒他都堅定不移。
  
  而該走的,無論如何挽拘他也終究不見。
  
  黛玉的喜帖與寶釵的喜帖竟然是同一日。
  
  雖說一個近在金陵,一個遠至揚州,可碰上了如此巧合的時機,也讓賈玨不由得歎一句天意弄人。
  
  老太太搖著腦袋一個勁兒地叨叨作孽,賈玨也是很可惜的。不論是黛玉還是寶釵,都是非常好的另一半呢。
  
  黛玉的柔弱與小性足以激起男子的保護欲與自強心,而寶釵的大度與能力也足以叫任何一個男人完全不必憂慮後院兒的和諧。
  
  只可惜寶玉都沒有抓住。
  
  而自己.....賈玨回頭看了眼一臉狐疑的水檀,更加懊惱的歎氣了。
  
  自己早吊死在這兒了!可真是瞎了眼,好好的身輕體軟的美人不要,非挑了這麼個噁心巴拉的玩意兒!
  
  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算帳不會管家,若是下人們犯了事兒,哪兒能求到他剛柔並濟的調教啊?多半一句“拖下去砍了”便可打發。這可是世上第一殘暴的職業啊,偏偏又得了一身的特權。
  
  萬惡的封建主義君主制度!
  
  賈玨扶著好似酸成了漿糊的腰肢狠狠地怒駡,昨日一晚的狂風暴雨來襲,自個兒招架不住,一不小心便落入了虎口......做做做,做個屁!擔心腎虛!
  
  許是心有靈犀,這邊賈玨心頭火氣,那邊水檀就開始學著溫柔小性了。水檀瞅著賈玨陰沉不定的面色,頗有些心驚膽寒。
  
  “總不該是真的生氣了吧....?”
  
  賈玨手裡攥著分明的大紅喜帖,水檀瞧見了,可也不敢多問,只在心裡偷偷的發著酸。
  
  哼,想必是從前很得寵愛的妹妹姐姐又出嫁了吧?!真是的,有了自己還不夠,居然天天想著成親大婚——
  
  水檀一下瞪大眼飛快地撫摸自己的臉:“難不成朕年老色衰了?他對我的寵愛也日漸衰弛了?”
  
  水檀無法淡定,嗖的一聲站起來就去照鏡子,越照越覺得自己醜番了,臉也哭喪地揪成一團,活似生生咬去半塊檸檬一般。
  
  賈玨看的莫名其妙,瞪著水檀好似一下蒼老了無數倍的背影一臉糾結——
  
  居然還敢鬧脾氣了......
  
  賈玨氣沉丹田雙目圓睜手托腰腹大吼一聲:“快過來給勞資捶背!!!照什麼鏡子?再照也還是那麼醜啊啊啊啊!”
  
  水檀幾乎被嚇哭出來,頭一回見到貫來溫溫弱弱的賈玨發這樣大的脾氣......以後,再不敢連著做一晚上了。
  
  他趕忙顛顛殷勤上前,噓寒問暖幫著脫衣褪襪,撩起袖子取來膏藥便開始體力勞動。
  
  水檀:“相公我這力道如何輕不輕重不重要不要喝涼茶想不想叫路三....”
  
  賈玨:“閉嘴!吵死了”
  
  水檀:“......”
  
  過一會兒
  
  水檀:“相公你冷了吧冷了吧?要不要我脫了衣服給你取取暖?我可怕你著涼了!”
  
  賈玨:“(側過臉去對著大門高聲喊)路三寶!取件衣裳過來。”
  
  水檀:“......”
  
  路三寶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踮著腳送進來件兒春衫,滿臉的慘不忍睹。
  
  皇上啊皇上啊你如此大汗淋漓為哪般?怕老婆也沒有你這樣的吧......太丟人了!
  
  水檀吭哧吭哧地手上使勁兒,順帶虎軀一震威嚇路三寶:“看?看什麼看?東西放下快些出去!”
  
  路三寶屁滾尿流的跑了,求神拜佛只懇求皇上不要為了今日的顏面殺人滅口,再別無所求。
  
  “你吼什麼吼?我叫他進來送衣裳的!你想讓我凍死麼?要不是你不懂節制我需要這樣為難麼?!你以為我喜歡叫人圍觀啊?”
  
  “我錯了我錯了下回再不會了!你給我留點面子啊我還要混飯吃的....啊!別打啦!”
  
  路三寶躲在賈玨宅子的稍嫌低矮的柱子後頭祈禱了一會兒,耳裡順便再聽了一遭賈大人訓妻記。
  
  一下子又記吃不記打地笑了。
  
  他偷偷從被賈大人捅破的窗戶紙裡瞧見皇帝陛下被布鞋扔的滿屋子抱頭亂竄的場景,夕陽溫熱的餘光也從那個窟窿口一併照下。
  
  被鍍上金光的水檀猶自不知,抱著腦袋猥瑣地一邊調戲賈玨一邊躲避襲擊。
  
  笑的就像幸福的傻瓜一樣。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接下來是各種番外
感謝各位大人們從第一章一直陪伴我到【正文完】
其實吧.....開了這篇文並且堅持到最後就連我自己也是十分不可思議的
一直說不坑不坑
也許就是這種對大人們交代的態度,和大人們鼓勵扶持的交流與陪伴
才讓我真正的,用心的
寫完了我的第一篇文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我知道也許在我敲下了這三個字以後,便有許多現在的大人與我從此江湖不見
可是,畢竟一起走過了三個多月的路途
(鞠躬~)
謝謝大家的陪伴,謝謝所有支持正版滴好基友好大大
某緣愛死乃們了!
(抹汗——)果然還是文藝不起來
在最後的時光裡!給我都冒泡啊冒泡啊啊啊啊!!!
番外二 媳婦茶(下)
陽春三月、正是春風拂柳時節。
姑蘇柳州城,自古以來便是繁榮富饒之地,尤其是經過現任皇帝精心扶持,更是北通西岐商道、東達過海碼崗,日日商迎來送往,時常能見到高顴骨綠眼睛的紅毛子,論起繁庶來,整個中原除去秦淮,再無可匹敵。
柳州城十三弄有處懸了『高堂鏡拓』的大宅子,朱漆銅門口外駐著兩莊樁其威嚴的石獅子,瞪著碩大的獅目張口做咆哮狀,維妙維俏頗有神彩,路過之人都不免多看兩眼。
這宅子沒寫上主人的姓氏官職,可在這柳州城內,卻從未有人敢看輕半分。
宅子的匾額乃是當今皇帝親手提筆所賜,賜的便是這柳州城知府賈大人賈寶玉。
離著十三弄個不遠處便是條極其熱鬧的商界,街上大到金珠玉器小至胭脂水粉,樣樣俱全。柳州城稍有些名望人家的太太小姐都愛來這兒閒逛,姑蘇之地民風更為開放些,姑娘們平日裡得閒,上上街拋頭露面的也無大礙,於是只要到了每日清晨,抬眼望去,便是一整條街的香氛貴氣,四下周圍,全是些婀娜雍容的大家小姐,也算得上是姑蘇一景了。
遠遠的滴滴答答踱來兩匹毛色漆黑的駿馬,鐵蹄敲踱著足下的青石板,襄擠在人群當中,馬面上絲毫不見驚慌之色,十足的氣定神閒。
趕車的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圓乎乎的慈眉善目模樣,一身的綾羅綢緞,一眼看去便是富貴出身,沉靜的面上說不出的威嚴襲人。
四周的娘兒們多半使了眼角氣哼哼的瞪。
原本便人擠人了,你一個馬車還偏要來參合!
車行到柳州城最最著名的酒樓『醉八仙』處停下,圓胖子趕著下了車,探著腦袋對著車裡說了句什麼,自個快溜溜的跑進樓裡去了。
「掌櫃的!你們東家可在店裡?」
白胖子從袖中掏出枚不小的銀錠,啪!的一聲打在櫃檯上,眯著小眼和氣問。
掌櫃的撥算盤的手一滯,懶洋洋地抬起眼打量他模樣,瞧見身上不菲的穿著,看去也氣了些。
「這位爺貴姓?找我們掌櫃的何事?」
白胖子聞言笑臉綻地更大,他聲音一直細細柔柔,又從腰上摸出個玉牌,牌上一雙鯉魚交錯,魚尾處細細刻著蠅頭小字,看去並不精細。
掌櫃的面色一整,立馬伸了手雙掌捧過,仔細辨認一番,馬上笑開:「哎呀哎呀,原是到了貴人!恕在下目不識丁,未能遠迎,還請到頂樓雅間歇息,在下立即去府裡通報。」
白胖子擺擺手,與他氣:「哪裡哪裡,我不過也是個下人,主子也在外頭等著呢,你快些去,也別漏了風聲。」
掌櫃的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吩咐一旁的小二道:「快領幾個麻利的上外頭將貴迎進來,去取東家珍藏的大紅袍來泡上,不可輕怠!」
說罷,沖白胖子點了點頭示意,抓起玉珮便走了。
白胖子眯笑著瞧了一會兒,領著拉出來的幾個面帶驚惶的小子出去迎人。
他一出去,酒樓裡便沸騰開,桌兒上的人們交頭接耳的,紛紛猜測這是哪裡來的人物。
要知道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醉八仙!
醉八仙的東家,那可是有兩樣出了名的。一是東家人的資產,二便是他的後台硬!
醉八仙的東家與官府交往甚密早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了。這樓裡時常迎來送往的都是些地方上乃至京都裡排得上名號的大人物。年初時,竟連長安的北靜王也到了一趟,給樓裡提了一整付對聯兒,又和這東家樂呵呵的吃了頓飯才走的,第二日那對聯就叫掌櫃的做成牌匾掛在門外的柱上了,迎來了不少人圍觀稀奇呢!
這一整條夫子街,半數都是這東家的產業,珠寶胭脂綾羅綢緞稀奇珍玩皆有涉獵,仔細算來,當的是腰纏萬貫。
最最重要便是。
這東家竟然還未娶親!
這東家有才有貌,年輕有為,一雙桃花眼輕輕撩撥,不知引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去。聽說從前還在京裡做過文官兒,滿身香輕搖紙扇,出口便是一嘴的學識,為人又很是溫文爾雅,講話輕聲慢語的,最討姑娘家喜歡,十三弄的宅子險些叫媒婆們踏破!
還是後來自家長輩出面婉拒,眾人才知道這位賈老闆原是個帶髮修行的,還俗之前尚不能近女色,這消息一傳出去,滿城女子皆嘆惋。
現下這原本很是氣粗的掌櫃如此氣待人,而這胖子又是一身的富貴面相,難不成又來了個同北靜王一般的貴人?!
眾人飯也不用酒也不吃了,擱下筷子便探著腦袋朝外頭張望。
白胖子領了人到車前,自個兒趴到轅子上輕聲細氣地說了一陣,裡頭有人沉沉的應了句,然後便從車簾子裡探出隻手來。
切————
二樓的人們失望地收回腦袋。
那手雖說白皙,可骨節分明張狂有力,一瞧便知道是個男子的。當即便叫有些想要挖掘姦情的好事分子滿心遺憾。
那男子探出頭來,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墨色的眸子映著陽光熠熠生輝,生的棱角分明,嘴角處有些掩不住的笑意,活脫脫便叫這原本該是滿面威嚴的形象多添了兩分暖意。
男子就這白胖子的手下車來,四下張望了一會兒,點點頭,看去一副滿意的模樣。
「路三寶,他可在裡頭?」
路三寶聞言抬手扶他進去,邊走邊回答道:「奴才已派了人去通報,爺若是等不及,可要叫下頭人催催?」
那男子走近一看,原本像是純白的衣物竟泛著淡淡的明黃,衣角袖口處使了不起眼的淺色繡出飛騰的龍紋,隱隱地透出些高調來,很是不凡。
看熱鬧的賓們一滯,有些眼色的立即轉開頭去默默吃飯,不敢再看。
好嘛!又是個京裡來的皇親,時常來醉八仙坐坐,王公貴族也要瞧膩了。
水檀擺手阻止了路三寶的打算,環顧了大廳一眼,便隨著小二們上樓去了。
水檀:「這樓蓋的不錯,果真不愧是你家太太,腦子就是與旁人不同。」
路三寶:「(有些疑惑的瞥了水檀一樣)賈大人不是老爺麼?怎麼又成了太太?」
水檀一撇嘴,抬手敲了下路三寶的腦瓜,恨聲道:「好歹玨兒他不在呢,我背著他說上兩句還不成了?」
路三寶:「......」
十三弄知府宅
「什麼!!」
賈玨聽了底下人的通報,帳子也不看了,一拍桌子誇張地叫起來:「果真?他怎麼冒冒失失地也不說一聲便來了?!」
掌櫃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偷偷擦了把汗,將玉珮遞上前去。
賈玨一把奪過,咬牙瞧了一會兒,哼哼道:「無妨,你先回去伺候著,不許輕慢,那是你們日後的老闆娘。我還有事兒,一會兒便到。」
說罷,也不理愣在原地的掌櫃的,將玉珮往兜裡一塞,便出門要去尋人。
掌櫃的一頭霧水不知所措......東家何時娶了媳婦兒?怎麼從沒人曉得?
這話自然是沒人答覆他了。
而他心心唸唸的東家賈玨,此刻正有些為難地站在府裡的主堂口處糾纏。
怎麼辦怎麼辦?水檀來見老爺太太了見老爺太太了...要不要先去通個氣兒?可是老爺那一關如何過?會被打斷腿的吧......
磨蹭了半響,終究還是無力的垂下腦袋,自暴自棄地朝裡面走。
王夫人與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順帶的探討探討佛經。
院兒裡種了滿滿的滿堂春,老太太最喜歡的豔色,此刻正是到了時候,一個個開得什麼似的,險些壓彎花莖,都快垂到了地上。
王夫人遠遠便瞧見賈玨過來了,二人止住話,有些疑惑的看賈玨有氣無力的模樣,皆是不解。
王夫人有些心疼的招招手將賈玨喚道身邊,同同老太太一併上下瞎摸,嘴裡叨問。
賈玨氣弱的瞧了二人眉眼一會兒,忽的後退一步跪下了。
賈母王夫人一驚,立馬便去扶:「哥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還跪下了?......你打死人了?「
王夫人瞧著他眉眼的心虛可勁兒瞎猜。
賈玨無力地嘆口氣,俯□磕了個頭:「太太.....孩兒娶媳婦兒了。「
王夫人一下跳起來,雙目瞪若鈴鐺,尖聲質疑:「怎麼可能?!你不是.....」
賈玨聽出些不對,皺眉眯眼附上前趴到王夫人膝上,問道:「孩兒怎麼了?」
王夫人一下啞了聲,張著嘴什麼話也講不出。
不對不對....既然,那方面都有問題,怎麼還娶得了媳婦兒?難不成....是叫媒婆們折騰怕了?娶回個歪瓜裂棗鎮宅子?
這樣一想,王夫人又覺得有理了。
果然嘛,男孩子都要面子的,那方面有問題也不願叫長輩和外人知道,掩飾掩飾,情有可原嘛!
當即笑開來:「為娘那有什麼說的?怎麼還跪著呢?快些起來,娶親便娶親,有什麼好討饒的,可不是好事兒麼?」
老太太年歲太大,做不了劇烈的動作,也只是眯著眼附和地點頭。
咦?!
賈玨驚詫地看她們一眼,怎麼沒有尖叫呢?!太不對勁兒了吧?
這樣想著,賈玨又有些不甘心了。沒理由我日日擔驚受怕的,到了臨頭卻連個我期待的反應也不給出啊。
賈玨靜靜的笑開,盯著王夫人認真道:「如此便好.....太太果真是通情達理。不過孩兒還有一事未說明。」
王夫人笑眯眯:「何事還需在為娘面前吞吞吐吐?直說便是。」
賈玨撓撓頭,一臉憨笑:「孩兒給娘找的媳婦兒,是個男的。」
王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喲
番外二 媳婦茶(上)
賈政此時等於退了休,呆在家中,養家靠著會賺銀子的小兒子,爭光靠著一方父母官二兒子。端的是悠閒自在,在一應的新認識的文友當中出盡風頭,很有些聲望。
姑蘇沒住上兩日,便養出個稀奇古怪的破習慣。
每日清晨出門拎著養的油光水滑的黑鷯哥大念唐詩宋詞,從街頭走至巷尾,待到被所有人疑似憧憬的目光洗禮一遍,在抄著近路買些小菜回家。
水檀在雅間裡坐的無聊,糕點也不願吃,撮弄了半響茶杯裡的針葉,癟著嘴四處開始亂晃。
坐到靠近後巷的窗戶處往下隨意一看,便立即火眼金睛認出個了不得的重點人物。
賈政。
彼時的賈政早已髮色花白,與一般的老人家瞧不出兩樣,蒼老的面頰上透出些生活富足的油光水滑,皺紋裡也鑽著快活。
賈政只著了件青布長衫,蹲著身子挑揀一攤小白菜。
「這白菜怎麼賣啊?」
老大娘許是認得他的,一下笑開沒了門牙的嘴,甕聲甕氣:「官老爺又來啦?今兒這小白菜可水靈呢,三文錢一把。」
賈政皺起眉,面色板正:「貴了!你給我少點,下回還來你這。」
老大娘:「......」
老大娘笑容僵了一會兒,許是未曾想到賈政的反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二人便唾沫橫飛的講價。
水檀坐在上頭饒有興致地抱著肩膀觀看。
折騰了將近半刻鐘,菜農終於敗下陣來,二文錢拿了一把白菜,順帶還繞去半捆豆角。
賈政買好了菜,從衣襟中掏出個青灰布袋,整整齊齊地將菜碼進去了,又去看豬肉。
依舊是唾沫橫飛的講價,屠夫從一開始便氣弱,講到後來聽著賈政的引經據典之乎者也滿頭霧水,同樣力不從心地敗下陣來。
擱好了菜,一旁的菜農見怪不怪遞過張不大的木板,賈政拿木板隔住布袋與肉菜,整合整合,再拿起來,儼然是一袋子古的模樣。
水檀憋不出噴笑出來。
真真是想不到原本在京中無比迂腐剛正的老臣子,私底下竟會是這幅模樣。
水檀偏過頭吩咐路三寶:「去將朕岳丈請上來,扶一把。」
路三寶吭哧吭哧地下去了。
賈政瞧見後門出來的路三寶,唬了一跳。
「這....這不是陸公公麼?!陸公公怎麼在這兒?」
路三寶攏著袖子笑的特意味深長,也不答話,先問候身體。
賈政是見過路三寶的。雖說他自己也沒真正上過朝,可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總有幾次見著皇帝的機會,路三寶作為皇上面前的紅人,基本是與御駕形影不離的,這一張白胖之中隱藏著威嚴的大臉對於一般臣子來說都是十分具有辨認性與特殊意義的。
被路三寶問候了身子,賈政先是受寵若驚,連連點頭表示自己還硬朗著,又給他看自己手上的布袋。
「喏,方才還在遽聞齋挑了幾本閒,平日裡配著曬曬日光,老人家最是愜意。」
路三寶點點頭:「這便好,皇上很是記掛著賈家,小賈大人如何了?」
賈政啊了一聲,猛然想起是問自己兒子的,登時恨鐵不成鋼便開始埋怨:「那小兔崽子!簡直辜負了聖上一片厚愛,然敢辭了官來經商!落得滿身銅臭市儈非常,簡直吃飽撐的。」
賈政腦子裡一個激靈。
路三寶與御駕形影不離.....他現在出現在這裡,難道.....
賈政話也不說了,抬起頭便問:「陸公公!皇上....可是也來了?」
路三寶點點頭,依舊是眉眼彎彎:「是了,皇上此回有些重要的私事兒解決,方才在後頭瞧見了您,特派我來請您吃酒呢。」
賈政一個哆嗦,連連擺手:「怎敢怎敢?真是折煞了折煞了,哪敢叫皇上相邀,該是賈某親自請了儀衛,請去府裡迎駕才對!」
路三寶偷笑,盯著賈政的頭頂一會兒,生了胖手去拉:「這又何妨?皇上與賈大人情投意合,自然與您也親近,不過吃碗酒麼,小賈大人一會人也該到了。」
賈政無法,戰戰兢兢地上了樓去,老大一把年紀,還一腔的熱血激動難以言表。
這倒是可以理解。做官兒嘛,最大的老闆便是皇帝,生死由人掌控,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如今頭回私下見面,便瞧見個慈眉善目溫聲細氣的,對比了腦海裡那個捏著尚方寶劍狂怒的怪獸,簡直是天壤之別。
且不論賈政如何看待,水檀自然也是不敢真正擺架子的。
他想起十幾年不見的長公主同底下的姐妹們聊天時所講到的:
「這公婆關係便是世間第一糾纏!表現的強勢了,便認定你不夠賢良淑德。表現的柔弱了,又覺得你不夠大家風範。若想真真正正拿攏人心,便得剛柔並濟,不失威嚴,也不失親切,既要端得架子,也不能太端架子......著實是一門大學問!」
那長公主出嫁至今,實際也是個嘴上學問,家裡公婆乖順,駙馬不敢偷食,皆是功勞與她手上那把烏金色的馬鞭。
一條鞭子抽遍天下無敵手,駙馬一家只得服服帖帖。
可水檀偏生還信了,心中還大為推崇。
剛柔並濟?這個我會啊!
於是噓寒問暖兼併橫眉豎目,偶爾訓斥再加些誇獎,賈政一刻蒼老的童男心險些大起大落跌成碎屑。
這廂正聊得熱熱鬧鬧,賈政覺得受了皇帝的重視,也是十分的滿足。
水檀便開始旁敲側擊:「朕此回到姑蘇——」
賈政立馬轉過身肅然點頭,洗耳恭聽模樣。
水檀有些緊張:「與玨兒也有些干系。」
玨兒?!!
賈政立馬開始不淡定......賈玨原來同皇帝關係如此親密麼?!造孽啊造孽啊,那死要錢的德行偏偏放過了著一路青雲的機遇,哎呀哎呀...仗著這個後台多當上幾年官兒,自個兒炫耀時該更有底氣了吧?
賈政有一個毛病同賈玨幾乎一模一樣,那便是一開始神遊便視身邊一切為無物,甭管多大的響動也吵不醒。
水檀見他沒反應,有些著急,醞釀了一整日的『岳父』幾乎脫口而出————
「碰!!」
大門一下被砸開來,尖利的婦人嗓門立時伴著門聲響起:「出來!!是哪個沒了臉皮的狐狸精勾引我兒子走了歪道?我去你.....」
水檀定睛一看,背著光有婦人手上提溜著東西進來了。
走近一看,那夫人年歲頗大,滿身綾羅煞氣,橫眉豎目的模樣,只是嘴上罵罵咧咧,也不見真正喚人動手。
酒樓裡的人們一見這架勢,唯恐被誤傷,霎時間便撤了二三百里,不敢圍觀。
掌櫃的剛從外頭進來,便被蜂擁的人擠出五丈開外,大馬趴在地上不住哀嚎著眾人不付酒錢的不良行徑。
那婦人哼哼一聲,手上的耳朵勒住緊緊,走進棧的步子霸氣而強勢。
被提溜住耳朵的賈玨嗚呼大叫,淚流滿面,隨著婦人的步伐艱難行進著,場面慘絕人寰。
賈玨的聲音太熟悉了啊,水檀一下從坐上起身,伸長了脖子張望。
果然是他。
莫名的,水檀腹內湧起股笑意,平日裡被拿著武器追打的總是自己,如今一看,丈母娘竟還更彪悍些......可不得了,這樣下去,自己與夫君,豈不是只剩下慘痛的皮肉之苦麼?!
王夫人眯著眼,身手矯健躍過門檻,雙目如同雷達一般檢測的棧內所有的活物。
這不爭氣的兒子喲背著娘親娶了個男媳婦兒,然五六年不敢帶進家門?如今人都尋上門來了!敢這樣大張旗鼓地來找夫家麻煩,想來不是個什麼善茬,男的女的先甩一邊,今日必須得給這新媳婦個下馬威!省得日後宅子不知道誰高誰低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繼賈政之後,王夫人順利進入了被害妄想狀態,幻想著自己霸氣外露將新媳婦兒打得一頭紅腫跪在地上滿面崇拜的模樣,險險地笑出來。
水檀打了個寒戰,抖抖肩膀,頓覺身後一股陰風悄然而至。
水檀也沒在意。現下最要緊的便是搞定難纏的老頭子老太太,只要他倆點了頭,自己便可以順利入贅賈家......不對不對,自己就可以順利的抱得美人歸了!
水檀一股熱血湧至心頭,當即氣勢一震,踏出一步抱拳喝道:「兒婿水檀,再此見過岳母!」
賈玨護著自己的耳朵嗷嗷叫喚,還不忘分出心來大罵:「去你的說什麼呢!誰是兒婿啊!爺可不記得嫁過人!!」
水檀大驚,偏過頭去看一眼,才記得原來賈玨也在,立馬改口:「媳婦兒水檀,見過婆婆!」
賈玨滿意一笑,繼續去專心與王夫人魔抓搏鬥,不再理水檀。
王夫人一聽兒婿,嚇一大跳,當即便想嗆聲,隨即現場聽見了自家兒子教訓媳婦的場面,也頗為滿意——
嗯,能做個一家之主便好。
王夫人微揚起腦袋,有些挑剔的打量水檀一眼,緊抿著雙唇一語不發。
此時此刻,再多的前期準備也抵不上水檀的心跳如雷。什麼剛柔並濟威嚴端莊,什麼七十二計武松打虎,立馬拋之腦後忘個精光,膽顫心驚地就想伸手去撥自家夫君的耳朵。
王夫人手一縮,輕聲道:「嗯??」
水檀立馬將手被在背後不敢亂動。
王夫人眯著眼盯住賈玨半響,鬆手放了他自由。
王夫人輕輕原地踱了兩步,尋了個不矮的椅子坐上,開口問道:「你是......哪兒來的?」
水檀懵了半響,才明白這是查戶口了。
水檀吭吭哧哧一會兒,飛速從衣襟裡掏出本暗紅色的小冊子照著念:「媳婦兒....京都長安人士,家中有二弟三妹,兩個娃娃親朋好友無數,私產是.....」
「等等」王夫人打斷他:「你拿的什麼?」
咦?
水檀茫然地抬頭,搖一搖手裡的冊子,見王夫人點頭,才緩緩答道:「這是......媳婦兒昨日託人從戶部取來的文。」
王夫人眉頭一皺。
從未聽聞戶部的文還能取出來的,現下這人說的如此輕巧,只怕也是個有權有勢的人物......
王夫人不想再聽,伸手道:「拿來給我,我自己看。」
水檀戰戰兢兢遞上。王夫人並不大識字,一本冊子最多明白個囫圇,半懂不懂的雖說能念出幾個字兒,可也是全然沒搞明白。
王夫人隨口道:「娶妻了麼?」
水檀躊躇一會兒,低低應了一聲。
寂靜半響——
王夫人狂怒地一砸桌子,大罵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有妻有子竟敢再來勾引良家男子?!你好大的胃口!滾滾滾滾....這門親事我絕不同意!」
賈玨立馬上前順氣拍馬屁,又悉心解釋了水檀的身不由己,好容易哄了半響,才好歹安靜下來了。
王夫人撫著胸口哀泣:「可憐我的玨哥兒.......還未娶妻呢竟落到這般境地,為娘心疼啊你怎麼就鬼迷了心竅呢....」
如此嘮嘮叨叨垂憐了半響,惹得賈玨雞皮疙瘩險些掉落滿地,王夫人只知戲演得足了,這媳婦兒日後定然不敢冒犯婆婆威嚴了,才抹抹眼淚恨聲道:「行了!你們那患難夫妻的模樣做給誰看!為娘也沒說過不同意,不過你!」
她指著水檀,大聲道:「你既跟了我兒子,我自然將你當做自己兒子看待,日後必須得一心一意不得沾花惹草,你若是應下,我先下便派人去尋來你公公,好生商量。」
水檀立馬點頭,滿心歡喜,眼裡直溜溜地迸射出火花來。
王夫人瞧他的模樣,也愣了一愣,不忍為難,扶著額頭道:「殘香,去街上找找老爺蹤影,尋到了託人迎他過來。」
然後一抬頭,對著張口欲言的水檀道:「你!去沏杯茶來,行媳婦兒禮!」
水檀原本想說賈政在這兒的,可一聽王夫人同意,立馬心花怒放忘到腦後,乾乾脆脆地就接了旁人遞來的茶杯,撲通一聲跪在王夫人跟前,絲毫瞧不出不適應。
「媳婦兒水檀,給婆婆敬茶,願婆婆青春永駐,壽比南山。」
王夫人冷哼一聲:「油嘴滑舌。」
實際也不惱,接過來一飲而盡,隨即褪下自個兒手上的金鐲子,塞在水檀手裡:「水檀是吧......你這名字可夠少見的,為娘身上沒帶著財寶,便將老太太傳下的金鐲子給你了,日後要好好侍候.....水檀?不對?你怎麼姓水來著?」
水檀接了鐲子,美滋滋地塞到兜裡了,又泡另一碗茶端到賈政面前,並未聽見王夫人的疑惑。
王夫人立馬傻眼,賈政什麼時候在那兒的怎麼一直沒瞧見?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
王夫人心中翻江倒海。
水姓水姓水姓.......這這這....怎麼會姓水呢?!
熱騰騰的茶水端到面前,水汽一下驚醒了沉思中的賈政,賈政迷登登的也沒注意到屋子裡多了一打的人,見到有茶水,端過來就喝了,一仰頭瞧見水檀笑眯眯的臉。
「咳—咳—咳——」
賈政一個囉嗦,驚天動的地咳嗽起來。
水檀上趕著表孝心,去撫賈政的脊背,嘴裡公公公公叫個不停。
賈政一個踉蹌,竟從凳上摔倒桌底了。
自個兒悶著緩了許久,才嗚嗚咽咽地隱隱傳出聲音來:——
「老臣...老臣失儀....請皇上恕罪....」
水檀笑眯眯地剛想表示不介意,便聽見後頭撲通一聲。
水檀回頭去看,一屋子的丫鬟火速擁上去,王夫人翻著白眼倒在地上。

水檀茫然的對上賈玨的雙眼。
這是怎麼了?
「......」
賈玨沉默半響,洩氣地捂著額頭不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媳婦茶 完
好厚的一章有木有!
之後的番外,就慢慢地更了,東方的那篇文從明天起進入日更
就這樣!
感謝jaymydilove 親 與 可愛的小蠍子親的雷
鞠躬謝
哇哈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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