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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落池 附番外 BY 余酲 (点击:1048次)

落池 附番外 BY 余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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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池 BY 余酲

文案
我的娇气小少爷之莫欺少年穷。
少年时的叶钦凭着半分好人缘、半分好皮相,还有一丁点他不肯承认的运气,不管不顾地把程非池拽进自己的世界里。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愿意,就能牢牢拽住一辈子。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程非池会一飞冲天,头也不回,独留他一人在这方狭小的池塘里游荡徘徊,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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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名『我的娇气小少爷之莫欺少年穷』
沉稳温柔学霸家里穷攻程非池X傲娇天真富二代小作精受叶钦(后期有地位反转)
年一点上,破镜重圆先苦(nue)攻后苦(nue)受,前半部分校园后半部分涉及娱乐圈,半架空,总体甜虐交加还狗血套路←自行排雷,拒绝引战


第一章
“喏,就他。”
叶钦一口水刚下肚,被旁边的周封用胳膊肘碰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透过店里的玻璃窗往外看,瞧见一个身穿白T黑裤的高个子男生从货运车上往下搬矿泉水,三箱叠在一起,毫不费力地抱起来往店里走。
叶钦伸出舌头,把残留在唇珠上的一点水渍舔净,不着边际地问:“孙怡然……想坐在货运车副驾上笑?”
周封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拍桌子道:“哪儿能呢?这小子是隔壁班的,在这儿打零工挣钱,不是什么正式的搬运工。”
叶钦的视线追随着搬东西的男生,看着他将三箱重物放在地上,利落地打开箱子,一手两瓶,把矿泉水往货架上码。正午炎热,他身上却好像没怎么出汗,不像学校里那帮男生,操场上溜达一圈就后背心冒汗,衣服都黏在身上,脏兮兮的。
又喝了一口矿泉水,叶钦咂咂嘴,皱着眉问:“他是咱们学校的?”
“是啊,不都说了吗,师大附中的高材生,这学期刚转来的,为了奖学金,说是到时候如果考个清北什么的,学校还有六位数的奖励。”周封啐了一口,“为了这点脸面,校领导也是不容易,上个月他在校外打工的事儿又被举报了,你猜怎么着,被教导处以‘未影响出勤率’给搁置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校纪校规,在这种学霸跟前都是狗屁。”
周封对那个男生怨气很重,原因无他,周封最近在追的那个叫孙怡然的姑娘,在吃了他七七四十九天的早餐后,绞着手指拒绝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封当场暴走,问出孙怡然喜欢的是谁,立刻来找好友叶钦,扬言说要揍这小子一顿。
叶钦不急,慢条斯理喝完水,用空瓶底敲敲桌子:“我问你,那家伙跟孙怡然交往了吗?”
周封摇头:“还没有。”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周封刚才怒火攻心,心急火燎地就把叶钦抓过来,现在自己一脸懵,挠了挠头发,想不起为什么要叫他来了。
叶钦被好友的情商打败,撇撇嘴:“也就是说,孙怡然单方面喜欢他,你单方面喜欢孙怡然,那你还有机会啊。”
“可是……”周封语塞。
叶钦站起来,用半空的矿泉水瓶敲了一下他的榆木脑袋:“可什么是,两条路,要么一鼓作气抢回来,要么甘拜下风换个姑娘追,我帮你扔个硬币做决定?”
说着手就伸进裤兜里掏,被周封按住,扭捏道:“这个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叶钦扔了拿空瓶子,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先走了啊,下午老孙的课帮我挡一下。”
周封急眼,腾地站起来:“你去哪儿啊?老孙的课我没那个胆子,上回差点被请家长。”
叶钦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在手上抛了两下:“昨天是谁跟我借车来着?刘扬帆还是赵跃……”
周封忙不迭举手,苦着脸妥协道:“是我是我,我约了怡然下周去京郊玩儿,我帮你挡,挡几次都行。”
叶钦满意了,握住车钥匙,在周封的肩膀上擂一拳头,安抚他道:“我说,孙怡然既然接受了你的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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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番外一第六年
那天,程非池从S市回到首都,借回去拿东西的名义,一个人在已经被清空的家里待了半个小时。
赶往机场的路上接到易铮的电话,他先以父亲的姿态关心几句,随后道:“要不是几年前爸爸捐款为你铺路,你是没法顺利报上那所学校的。到了那边摒弃杂念,好好念书,争取早些学成归来,别让你妈妈担心。”
简单的两句话,滴水不漏地道出言下之意——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仰仗我的背景,不要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从今天开始做你该做的事,不该惦记的就此放下。
挂掉电话时,车正经过六中。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门口人来人往,透过大敞的铁门可以看到操场上的排着整齐队列的学生,应该是在举行开学典礼。
程非池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易铮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还是有些多余。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缅怀过去的人,世界瞬息万变,生命亦然,他对做的决定从没后悔过,更不可能回头。
第一年,程非池先上了半年语言班。
他出国有些匆忙,没有雅思成绩,好在本身英语底子不错,从语言班结业之后正赶上秋季开学。
易铮给他的生活费数额不少,但他习惯节俭,没有选择studio,而是跟几个同学合住一套en-suit。
本地学生普遍爱热闹,经常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头的喧哗吵闹,尤其是周末,厨房party一开就是整夜。于是程非池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校里,书包里背着笔记本,上完课就去图书馆继续学习,晚上才回去睡觉。
他独来独往,平时在宿舍里不见人影,也不参加各种形式的聚会,时间一长,便成了同学眼中的透明人。
他对此并无想法,换了个国家不过换了一门日常交流的语言,生活对他来说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偶尔接到易晖的电话,反而会让他产生一种突然被拉回现实中的错觉。
比如这年平安夜前夕,学校和宿舍到处布满圣诞树和彩灯,易晖却在电话里说:“今天是冬至哦,哥哥吃汤圆了吗?”
程非池这边已经是晚上,他愣了下,翻书的手也停住,反应一会儿才说:“没有,这里没有汤圆。”
“那饺子呢?妈妈说吃饺子也可以。”
“也没有。”
“啊……哥哥好可怜。”易晖遗憾道,“等哥哥回来,晖晖请哥哥吃汤圆和饺子!”
从教室回宿舍的路上,黑沉的天空忽有白雪落下,路上的几个华人学生惊喜万分地停下来拍照,在大多数人眼中,没有什么比雪跟圣诞节更加相配。
许是受他们影响,程非池驻足止步,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问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清亮的嗓音,仿佛从山崖深处传来,明明像雪一样轻而柔软,却刺得程非池心口一阵绞痛。
他顶着越下越大的雪,抬脚便走,一刻都没有停留。
第二年,因为颜虹的出现,程非池的社交状态发生了些许变化。
起初他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整天缠着自己,教室,图书馆,宿舍楼,到处都能看见她的身影。直到接到母亲程欣打来的电话,让他多照顾颜虹,常跟颜虹走动亲近,并从易铮口中听到类似的话,他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就算放在各种肤色人群聚集的学校里,颜虹也是惹人注目的存在,良好的家世,活泼开朗的性格,使她周围从不缺追求者。
因为她的纠缠不舍,原本在学校默默无闻的程非池也备受关注。流言蜚语接踵而来,关于他是私生子的传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当地华人留学生中广为流传。
原先只敢背后指指点点,在易铮的原配夫人第二次正大光明来到学校“探望”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程非池的身份,于是再没人忌讳,光是当着面的嘲讽和排挤,程非池就受过四五次。
程欣经常打来电话询问他的学习和生活,有那么多机会,程非池却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她。首先是觉得没必要,这种事他从小到大经历过许多,早就能够面不改色地左耳进右耳出。
况且,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有理由反驳。
程非池曾借此拒绝过颜虹,让她在周围真正的豪门公子中做选择,颜虹不肯,三番五次地来找他,说不喜欢别人,就喜欢他。
这股不服输的劲儿,差点让程非池想起另一个人。
不过这个念头尚未在脑中成形,他就人为地转移目标,阻止自己想起。
仍旧是拒绝了颜虹。
他的心太小了,封锁回忆都不够用,再容不下其他。
第三年,程非池为提前读研赶课业,忙到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
程欣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是冬天,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她声音虚弱,精神萎靡。
这年,程非池参加的唯一一场娱乐活动是在本州举行的乐高大赛。
住在他隔壁的室友来自S省,圣诞节回了趟国,带回半行李箱辣椒,硬塞给他一捆,说这叫二荆条,拿来烧鸡烧鸭烧兔子都好吃。
他用来煮了一条鱼,香味把大半个宿舍的同学都招了过来,大家围坐在桌边你一筷我一勺,聊着聊着就说到下个月的乐高大赛,被众人围着左一句右地勾搭,程非池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碍于面子终是答应了。
在比赛现场偶遇故人。那个叫赵跃的看见他还上前打招呼,见他反应冷淡并无聊天的意思,悻悻地走了。
开始搭建作品时,程非池才知道他们想用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机械组方案,他当即便拒绝了。
“送人了那也是你做的呀,你是这个方案的权利人。”其中一个同学劝道,“拿来参加比赛而已,没人会知道的。”
程非池仍是拒绝。
“既然已经送给他了,那这个方案就独属于他。”程非池的目光始终落在方案图上,“他的东西,我没有权力私自收回。”
第四年,程非池开始读研。
某天晚上接到来自看护程欣的保姆的电话:“您能回来看看吗?夫人病得很重,做梦都在叫您的名字。”
程非池挂了电话就开电脑订机票,每次都在付款时卡壳,界面反复显示余额不足。他拿着卡去自动取款机上刷,同样没办法取钱,包括他之前做兼职攒下存入的钱全都被冻结了。
给易铮打电话、留短信,一整晚都没收到回复,程非池隐隐猜到这可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可他等不及,怕程欣真有个三长两短,无奈之下只得向同学借钱。
时间不凑巧,与他相熟的几个趁假期相约去周边国家旅游,短时间内联系不上,程非池转而向隔壁宿舍的华人学生借,承诺回来之后立刻还上。
那男生没拒绝,皮笑肉不笑地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不多时屋里就传来嬉笑声,程非池囫囵听了几句,大概是在嘲讽他这么着急回去是要给易家的真少爷当马骑。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辩驳,由着他们笑够了吊儿郎当地拿钱出来,他在一屋子人等看笑话的眼神中礼貌地对他们说“谢谢”。
匆忙回国,躺在病床上的程欣看到他十分意外,问他回来干什么,让他赶紧回去读书,千万不要让易铮知道。
见母亲没事,程非池松了口气。刚从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上下来,又在程欣的催促下返回机场,被欺骗、被冻结银行卡的事也无力追究。
路上透过车窗看阔别三年多的祖国,可惜S市的街道建筑与首都诸多不同,无法令他产生亲近感,随便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没想到会在公交车的电视屏幕上看到那个人。
他的出现总是这么毫无征兆,程非池有心躲避都来不及。
那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在广告里,摆出别扭的姿势,说着尴尬的台词。程非池下意识想看别处,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强迫自己直视屏幕,像在借此证明自己的不在意。
广告结束后,扭头继续看窗外。
这次他目不转睛,神情专注,像要把沿途风景统统刻在脑海里,借此将其他东西驱赶出去。
第五年是最忙碌的一年。
无穷无尽的论文、报告、研讨会,程非池想尽快通过测评结业回国,四年前刚踏上这片土地,他给自己的时间就是不多不少的五年。
颜虹闹着要跟他一起回国,为此还放弃了读研的机会。程非池不赞同,她满不在乎地说:“我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家业不由我继承,就让我偷懒好了。”
这一举动更是让周围的人都坐实了他们俩是一对,程非池解释不通,索性沉默以对,等他们嚼碎舌根也挖不出别的东西来,自然会因为无聊而放弃。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无暇顾及周遭其他,程非池喜欢这种状态,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毕业前夕,不知是谁在学校散布谣言,说他私生子的身份也是假的,易家根本不认他,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姓程。
世家大族最是讲究血缘亲疏,哪能容得自家血脉用外人的姓氏?显然程非池就是个外人。
周围与他交好的本就不多,就算他本人从未在公开场合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如今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没有也变成有了。一时间“程非池假冒易家少爷”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觉得他可怜,更有人落井下石笑他虚荣。
恨他的无非那几个人,他本不打算理会,奈何这事竟传到他的导师耳朵里。导师潜心学术,最是不喜学生矫饰伪行,当即便退回他的论文,沉着脸让他先纠正好自己的品行再想毕业的事。
程非池这些年忙于学业,越发不苟言笑,除了在课上必要的交流,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可那天他破天荒地说了许多,家里的事一个字没提,而是把自己刚写的论文的观点向导师从头至尾陈述了一遍,起初导师想打断他,奈何插不进嘴,只好坐着听他讲完。
程非池学习态度端正,论文从不东拼西凑应付了事,导师渐渐听了进去,听完后沉吟片刻,主动为刚才不了解事实就往下论断的态度向他道了歉。
末了为缓和气氛开玩笑问他干吗着急回国,难不成家中有貌美娇妻。
程非池恍了下神,眼前浮现一张许久未曾记起的面孔。
不过只短短一瞬,短到画面没来得及传递到中枢神经就被打散。
程非池垂低眼帘,拿出用过许多次的理由:“家中有生病的母亲。”
经历数次跌宕起伏,终于在迈入第六年的夏天顺利毕业。
程非池没有回首都,直接前往S市,接手易铮交给他的工作。
这是他们五年前做下的约定,易铮供他出国读书,他帮忙管理家业。
国内媒体嗅觉灵敏,程非池回来不久就被人暗中跟踪拍下并四散到网上,老百姓们闲来无事就爱看娱乐圈异闻或窥探豪门轶事,集团公关部有项硬性任务,便是在看到这种疑似造谣的内容时及时处理。
有一回因为拿不定主意,公关部将内容上报,程非池看了一眼,这回传播谣言的地点竟是首都第六中学的校园论坛。
在六中念书的时候,他从未上过这个论坛,对它仅有的认识也来源于叶钦。
程非池对自己能坦然地想起这个名字而感到惊讶,他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就算哪天偶然提及,心中也不会再起波澜。
他随便翻了一遍那个帖子,上面贴了他在酒店巡查时的照片,其中两张颜虹不慎入镜。不用看也知道评论在揣测什么,程非池关闭页面,对助理道:“只是一个访客稀少的校园论坛,不用管它。”
又处理了几条微博上散布的信息,给公关部划了今后处理相关问题的界限,助理拿起文件准备走,程非池叫住她,问:“如果当了明星的话……我是说演员或者歌手,微博上都能看到吗?”
女助理刚跟这个从国外回来的新老总不到半个月,对他的行事作风不甚了解,稍加思索后给了个保守答案:“是的,一般艺人都会开通自己的微博,您在里面搜索该艺人的名字,就可以关注他的日常动态。”
助理走后,程非池拿起手机,点进刚退出去不久的微博,拇指悬在屏幕上良久,终究没往搜索框里打字。
在后来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程非池一直处于这种跋前疐后的状态。
与叶钦的重逢既在他意料之外,却又让他莫名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将周围的一切冻结成冰,在一座渺无人烟的孤岛上待了整整五年。他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可自见到叶钦的第一面起,所有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矛盾和挣扎潮水般倾闸而出,顷刻间淹没荒岛,像要把五年里缺失的一次性补个够本。
那天的电梯事故将他们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叶钦强忍眼泪,把重逢后的几次碰面的理由逐一向他解释,在阴冷黑暗的一隅,他也同样在细数平稳行驶的列车再次偏离轨道的过程。
第一次,他刚踏入包厢就看见了叶钦。
歌声响起时,即便他没在看,也能一下子将叶钦的声音与其他两人区分开。
后来有人中途离场,叶钦坐到他身边,他好几次瞥见叶钦拿杯子喝水的手在打颤。尤其当桌上有人问起左撇子的事,叶钦按着杯壁的指腹因为用力变成青白色,紧接着一口水差点呛着,捂着嘴侧身一顿猛咳。
程非池以为自己并不在意,散席后离开的步伐稳健如初,却在临上车时因为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他做事向来有条不紊,从不丢三落四,转身返回包厢时,刻意忽略了助理讶异的表情,对自己说这只是个意外。
第二次,程欣从轮椅上起身时不慎跌了一跤,刚上任不久的新保姆给他打电话,他放下工作赶了过去,就近选了离住处不到两公里的公立医院。
碰到叶钦的时候,他正在往取X光片的机器那里排队。救护车停在门口,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推着急救病人往里面跑,叶钦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往后退,被自己没系好的鞋带绊了个结实。
扶他一把完全出于程非池的本能,之后与叶钦的寒暄也是礼貌之举,听说他因为滑冰摔伤尾椎,程非池原想问他怎么一个人来医院,话到嘴边方觉不合时宜,最后用一个“嗯”字代替。
第三次,恰逢程非池带母亲回首都,探望过外公外婆,刚把旧手机卡按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即便没有存那个号码,他依旧在一秒内对这串号码的归属做出反应。他曾经对这个号码置之不理,后来在叶钦的再三强调下才改掉不接电话和不及时回短信的“坏毛病”,将这个电话接起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会听到哭声。
他可以确定叶钦在哭,叶钦爱面子,哭的时候从不发出声音,只能从呼吸的频率和说话时的气音来判断。
如果光凭急促的呼吸还不足以证明,那句哽咽的 “我好想你啊哥哥”不仅坐实了他在哭,更是化作一只攥住心脏的手,弄得程非池心神震动,久久无法回神。
谁知叶钦来的时候兵荒马乱,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只留下一张语气生分客气的纸条,和为了防止它被风吹走的一瓶花露水。
从此往后,每一次的相遇都于程非池来说都是一场急转直下的戏剧。
第四次他动了怒,原因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或许是因为看到叶钦从汤崇的包厢里出来,或许是因为他看到自己时回避的目光,又或许是在车上他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有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化妆品。
程非池发现自己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为这个认知感到无措,他不想被支配被左右,只得抿唇不语,咬牙压制这股没有来由也无处排遣的躁乱。
一个人独处久了,难免会故步自封,甚至变得刚愎自用。
程非池原以为那份古怪的情绪会在时间的推移中蒸发,孰料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他看不见的越积越厚,终于在叶钦口中的“第五次”时,被一根尖利的针戳破,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他失控了,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一定暴戾可恶,不然不会把叶钦吓到眼眶泛红。
他所有的从容和镇定在那一刻被撕得粉碎,醉酒都无法当做借口掩盖伪装。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甚至将自己失控的原因归咎到叶钦身上。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宽容大度,越是深爱就越发怨恨,而恨意就像毒品,让人变得丑陋非常。
在那场恋爱游戏中,他渴望倾心相待获得回报,渴望阳光照亮自己阴冷潮湿的躯壳。
他的付出从来就不是无私的,他也从来都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特立独行,就像他不喜欢私生子、学霸之类的标签一样。
就像他拼命从叶钦身上汲取阳光,只是为了做一个有温度、有心跳的普通人。
第六年的尾声,程非池亲自上阵,将家里的门锁换成指纹锁。
叶钦动手能力一般,叠520颗星星已经是他的极限,于是全程几乎没帮上忙,捧着工具箱站在一旁待命。
新锁孔位与旧锁不一样,装起来有些费力。为节省时间,装完外侧的面板后,叶钦先去设置密码,站在门外滴滴滴地按,时不时探头进来看程非池装得怎么样了。
照着说明书来到进行不下去的步骤,叶钦双手扒着门框,露出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密码……密码设什么呀?”
程非池在拧螺丝,没抬头:“随便。”
叶钦把脑袋缩回去,半晌后,隔着门板声音低微地说:“那……0215好不好?”
程非池掀了下眼皮,回答:“好。”
锁装好了,叶钦自告奋勇第一个测试,让程非池在屋里把门锁上,看自己能不能顺利进来。
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站在门外的叶钦忽然抬手抵住门板:“等一下。”
程非池从门缝里和他对望:“怎么了?”
叶钦挣扎许久,还是觉得非说不可,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水光闪烁:“要是、要是打不开,哥哥要给我开门啊……别不让我进来。”
程非池先是怔住,随即笑着点头:“好,给你开。”
除了分开的那五年,叶钦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不知道0215的意义,傻乎乎地赋予这个日期其他含义,还自作主张地用这串数字来警醒自己。
比如不知道自己哭得很丑的那天,程非池其实开了房门,在他蹲过的那块地方从夜深人静一直站到晨光熹微。
再比如他以为当年程非池离开的时候,就将他从心里彻底丢了出去,那扇紧闭的大门不久前才在他的死缠烂打下被敲开一条缝隙。
殊不知根本不需要谁来开门,因为他六年前就已经在程非池心里扎了根,根茎向下生长,在经年累月间越埋越深。
他像一株拔除不去的树苗,又像一颗乌云盖不住的太阳,以各种形式留在这方独属于他的小世界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作者有话说:一个非池哥哥视角番外。因为内容琐碎压缩,可能需要对照前文阅读……


第八十七章 番外二我愿意
    (上)
这年秋天,叶钦动了个小手术,把左腿用来固定的钢板拆了。
程非池二话不说先给他安排了半个月的单人病房,断腿的时候没住的院这次全补上了。从手术室里出来之后,叶钦就过上吃饱睡睡够吃的生活,不到一星期,就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伤在腿上,按说不能大幅度活动,叶钦就在有限时间里见缝插针地下床溜达。
有一回趴在窗户前晒太阳吹风,听见脚步声立马猴一样窜上病床。程非池推开门的时候他还在喘,问他干什么了,他从枕头底下掏出剧本:“背台词呢,吵架的台词,特激烈。”
程非池放下东西,伸手去接:“我看看有多激烈。”
叶钦硬着头皮把剧本递给他,程非池作势翻了翻,不知看到了什么,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嗯,是挺激烈的。”
叶钦拿回来一看,页面停留在男二号热烈追求女主角又是送花又是送早餐的情节,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一些往事,臊得脸颊发烫,扭捏道:“这是演戏,不是真的追。”
程非池挑了下眉:“你还想真的追?”
“哪有!”叶钦激动之下把挡住脸的剧本往下拉,然后视线就不知该往哪里落了,眼珠滴溜溜到处转,声音也变得微弱,“我只追过你一个啊……特特特激烈。”
程非池面上笑意更浓,转身回来揉了揉叶钦被风吹乱的头发:“知道了。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叶钦觉得自己在程非池眼中说不定就是个猴,用途就是逗他笑,从前是这样,现在仍然如此。
尤其是回想起当年第一次约会,那么搞笑的电影都没能把他逗笑,还没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好使。想到这里叶钦心中既高兴又复杂,高兴的是自己的独一无二,复杂的是自己的言行举动背后的意义都被程非池看得透透的。
虽然也没什么不好,可能是最近太闲了,他没事瞎琢磨一番,就觉得有点亏。
因为他从来都看不透程非池在想什么,除非程非池愿意直白表露。
比方说最近一周,程非池明显比前阵子忙,在病房待一会儿就要走,也不留宿了,问他干嘛去他就说有工作。
叶钦又不是傻,大晚上能去哪里工作?
昨天干脆没来,吩咐助理来送骨头汤,叶钦旁敲侧击地问,助理姐姐守口如瓶:“程总工作以外的动向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
叶钦面上笑嘻嘻应了,回头眯起眼睛想,果然没在工作,果然有事瞒着我!
第二天程非池来了,仍旧是坐了一会儿就要走。叶钦坐在床上目送他离开,在心里默数十秒,噌地跳下床摸出去,蹑手蹑脚地跟在程非池后面下楼梯,拐弯,再拐弯,然后……看着他进了对面的住院楼。
等到确定程非池离开医院,叶钦返回他刚进过的那间病房,两名护士正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出来。
站在门口张望里面的情形,同样是一间单人病房,床边架着呼吸机和心率仪昭示着病人状况不佳,盖着被子也看得出在病痛的折磨下整个人形销骨立。
那人被护士叫醒稍稍侧过脸,叶钦看见那张脸瞳孔微张。
没想到不过半年没见,程欣就成了这副样子。
半年前,程欣曾找上门来一次。
那会儿她已经从S市转院到首都治疗了,许是算准了时间,当时程非池在外面工作,叶钦下课早刚从学校回来,又是在电梯口撞个正着。
叶钦尽量镇定地把人引进家里,正寻思着该如何应对可能面临的刁难,程欣开腔道:“你们俩结婚了?”
叶钦愣了下,如实答道:“没有。”
程欣闻言摆出了然的表情:“他终究还是在意我这个当妈的多过你。”
接下来聊了些什么都不重要,最后怎么把人送走的也记不清了。人走茶凉后,叶钦独自在房里坐了一会儿,手上捧着明天要过关的单人小品剧本,却死活看不进去。
直到程非池晚上回来,他才调整好状态,装作无事发生。
后来程非池还是辗转从保姆那边听说了这件事,回头问叶钦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难听的话。叶钦头摇得像拨浪鼓,坚称没有,说程欣只是来关心一下他们俩的生活,程非池见他状态还算自然,便没再追问。
关于领证结婚,平日里他们俩谁都没主动提过,这种事叶钦习惯性让程非池拿主意,程非池不提,他也想不起来。住都住在一起了,戒指也戴上了,领证什么的不过一张纸,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可是自打程欣来过,在之后的几个月里,“结婚”两个字时不时在叶钦心里冒个头,经过民政局的时候,拍戏看到男女主角拍婚纱照的时候,还有收到周封和廖逸方的婚礼邀请函的时候。
虽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几个朋友聚一聚,叶钦还是在看到他们俩的结婚证时第一次产生了眼红羡慕的感觉,拆钢板住院这几天没事就胡思乱想,搅得自己心神不定。
这会儿看见程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叶钦顿觉惭愧。程非池那么忙,还要照顾两个病人,已经够累了,还是不要给他再添麻烦了。
回到病房跟程非池通了视频。程非池正在在赶往一个无法推脱的应酬的路上,认真地就最近几天忙得没空陪他的事道了歉,说等过阵子空闲下来就带他出去玩。
叶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不要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挂掉视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半晌,回过神之后给周封拨了个电话。
“学霸的妈妈跟你在同一家医院住院?那你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啊,那可是你婆婆。”
叶钦愁道:“可是我跟她关系不太好,一见面就硝烟弥漫剑拔弩张的……万一她看到我,一个动怒影响身体怎么办?”
“你不是说她病得很重,眼睛都睁不开了吗?”周封出主意道,“悄悄去看,放下东西就走,让人知道你去过就行。”
叶钦觉得这招还凑合,第二天在网上订了花和果篮,又指挥周封选了几盒营养品送来,下午披了件外套就拎着大包小包去隔壁住院楼探病了。
他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个点住院部最是安静,护士忙着交班,病人都在休息,他甚至可能不需要跟程欣打照面。
谁知推门进去一看,呼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程欣正倚靠在床头捧着本书在看,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过来,与叶钦脸对脸碰个正着。
叶钦一下子蒙了,站在那儿进去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倒是程欣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摆出待客的姿态:“进来吧。”
起初的半个小时,谁都没说话。程欣捧着书继续看,叶钦坐不住,拿了个苹果洗洗削皮。
他不擅长干这个,好好的苹果削得坑坑洼洼,自己都看不下去,扔在盘子里不管了,又洗了两个新的放在床头。
兴许是昨天周封在电话里提到那两个字,叶钦莫名觉得当下的状况有种婆婆立规矩的既视感,下意识地大气也不敢出,腰杆挺得笔直,时刻等待长辈的耳提面命。
又过去几分钟,程欣把书合上。她气若游丝,声音有气无力,出口的话却仍旧咄咄逼人:“你今天来,是不是想看我什么时候死?”
叶钦心下一惊,惦记着她是个病人,拼命让自己神色从容:“不是。您是我的长辈,我只是来探病而已。”
程欣扯开嘴角,笑得惨淡而勉强。她说:“你们都想我死,我知道的。”
叶钦察觉到今天的程欣与从前不大一样,不只是收敛了锋芒,变得没那么充满攻击性,而且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对生活和生命的疲倦,好像现在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愿伸手去拿。
因此叶钦更要字斟句酌,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对,再给脆弱如斯的她造成伤害。
即便如此,他还是持反对意见:“不是的,至少程非池一定不是。”他很少直呼程非池的全名,自己都觉得别扭,稍停片刻,调整语气后接着说,“您是他的母亲,您生病了,他是最难受的。”
程欣眼中似有诧异闪过,随即闭上眼睛,脖子倚在靠枕上,扭头面朝窗户。
这状态分明是在下逐客令,叶钦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其实您都知道,您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您,这就足以说明您在他心中的分量。希望您保重身体,哪怕看在他这些年如此辛苦的份上……哪怕为了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中)
愿望终归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命运从未给任何人额外的机会。
程欣没能熬过这年冬天,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早晨去世了。
葬礼由程非池一手操办,易铮第二天下午才露面,为的是躲开程家的人。谁知程非池的外公外婆整晚都没离开灵堂,看见他就冲上去捶打,发泄般地喊着“还我女儿”,闹了一阵又颓然放弃了,无助地掩面而泣。
他们知道这样做没用,再怎么打再怎么闹,女儿也不可能回来了。
等程非池把两位老人安抚好送回家,已是两天后。叶钦早早地推了工作在家里等他,见他回来就黏糊糊地跟在后面,问他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喝茶,腰酸不酸腿疼不疼要不要坐下给按按。
“不用。”程非池一概回绝了,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脸上除了疲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晚饭你自己吃,我想睡一会儿。”
因为是公众人物的原因,叶钦没去参加葬礼。他自觉没帮上什么忙,只好把心思花在别处,买了菜炖了汤,还准备了一肚子暖心话想说给哥哥听,想叫他让他别伤心。结果都没派上用场,程非池不想吃饭,看起来也没有很难过,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叶钦一个人草草吃了几口饭,洗完澡原打算去隔壁房间睡,不打扰程非池休息,奈何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突突直跳总觉得不安定。半夜又蹑手蹑脚回到主卧,掀开被子爬上床,把胳膊轻轻圈在侧卧的程非池的腰上,摆出一个保护的姿势,这才睡了过去。
次日程非池醒来,被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压得动弹不得。
翻个身就把身边的人弄醒了,叶钦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先一把抱住程非池的胳膊,紧张道:“去哪儿?”
程非池:“卫生间。”
叶钦讷讷地松开手,跟着一起下床。
等程非池从卫生间里出来,叶钦还门神一样地杵在门口,困得东倒西歪脑袋险些磕墙上,听见开门声忙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强打精神问他早上想吃点什么。
兴许是这几天累坏了,突然的放松让程非池有些无所适从。他还是没胃口,喝了碗米粥就又要回房休息,叶钦嘴上说着“我也没睡够想再睡会儿”,跟他一块儿坐到床上之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绘本,当做睡前故事像模像样地念了起来。
程非池爱看书,有时候晚上叶钦也会陪着他看。
为了避免看睡着,叶钦特地买了一沓图文并茂的绘本摆在书架上,和程非池那堆专业书放在一起,给沉闷的书架增添不少亮色。
今天拿的这本叫《爱心树》,绿皮封面上画着一个小人和一棵树,内页是黑白简笔画配简单易懂的文字。叶钦念了几页就觉得不对劲,合上说要去换一本,被程非池拉住了。
“我来念。”程非池说,“你躺着听。”
叶钦脑袋一挨枕头就犯困,起初还时不时“嗯”一声,程非池念着念着,他就渐渐不吱声了。很快,空气中除了刻意压低的读书声,只余一道缓慢平稳的呼吸声。
念完合上书,程非池看见书背后写着的“3-6周岁儿童文学”,无奈地把书放下。
扭头给叶钦掖被子时,发现他眼眶泛红,睫毛上凝着一滴未干的泪。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这回又是被手心的古怪动静弄醒的。
程非池转动眼珠看叶钦拱在他胸口的毛茸茸的发顶,感受着柔软唇轻碰自己手心的疤,有点痒,又有点暖。
起床换衣服的时候,程非池还想着有没有必要再跟叶钦解释一遍,让他知道这个伤口跟他无关。推开房门出去,就看见叶钦小蜜蜂一样地在厨房和客厅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就上了一桌子菜,碗筷都摆好了,随时可以开饭。
刚坐下,叶钦猛一拍脑门:“这个时候不能吃荤菜吧?我我我赶紧撤了撤了,你就当没看见。”
说着就站起来要收拾,被程非池按住手腕:“放着吧,不用撤。”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叶钦恼恨自己嘴笨口拙,哪壶不开提哪壶,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程非池却是专心品尝,并且十分给大厨面子,一次都没皱眉。
吃完叶钦主动去削水果,因为技术太烂,用刨子也能削得果皮四处乱飞,他蹲在垃圾桶跟前屏气凝神,拿着一只苹果比对待高考试卷还要专注,以致程非池说话的时候,他一时没能听清。
“什么?”他侧过耳朵问。
程非池就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客厅里,声音平稳地说:“我们结婚吧。”
叶钦手上哆嗦了下,削掉一大块果肉。
把掉在地上的苹果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还是没敢回头看程非池的表情。
嗓子不住地发颤,叶钦控制住自己,只点了一下头,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回答:“欸,好。”
两人在各自工作的领域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结婚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说走就走。
尤其是叶钦,必须要跟经纪人打声招呼。
郑悦月听到这件事,沉默了半分钟之久,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隐婚还是公开?”
“他说听我的。”叶钦试探着问,“我要是想公开,月月姐你同意吗?”
郑悦月竟没有一口否决:“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叶钦自考上首都电影学院,推掉不少拍摄邀约,尽量不缺席任何一堂专业课,改变了不少路人对他固有的花瓶印象。今年接的两部戏虽然没混到主角,也算是上了以严苛著名的大导演的戏,加上已经播出的一部电视剧,叶钦在里面的演技收获不少好评,整个人的定位正处在从偶像往实力派转型的路上。
而且正经结婚总比包养传闻来得好所以郑悦月觉得公开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但要找准一个好的时机,现在不行。
叶钦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经很高兴,对他来说只要有可能就好,障碍他可以努力克服,当即活蹦乱跳地给月月姐一个么么哒。
领证的前一天,叶钦思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城东监狱。
“我要结婚了。”他以通知的语气对铁栅栏另一边的的叶锦祥说。
叶锦祥忽闻这消息,远没儿子淡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问:“和谁?哪家姑娘?多大了,干什么的?”
叶钦对他迟来的父爱不屑一顾,道:“不是姑娘,男的。”
叶锦祥沉默一会儿,问:“我认识吗?”
“你认识。”叶钦如实相告,“程非池,我高中隔壁班同学。”
叶锦祥张了张嘴,神情有些惊讶,随后慢吞吞坐回去,面带微笑看着叶钦:“你也不小了,你觉得好,就好,你妈妈肯定也觉得好。”
本来想气气这个老头子,谁知他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叶钦第二天蔫蔫的没精神,自作主张地觉得是因为自己幼稚的挑衅心没得到满足。
到了民政局,他戴着口罩跟在程非池后面,和别人一样取号排队。
程非池个子高,长相也扎眼,哪怕站在队尾照样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前面好几个人都特地转过来看他。他自己却仿佛没察觉,站在队伍里目视前方,偶尔侧头问旁边的叶钦累不累,要不要去旁边坐一会儿。
今天人不少,眼看还得等一阵才轮到他们,程非池问:“口渴吗?我去给你买喝的。”
叶钦摇头,声音闷闷的:“不渴,也不累,你不用管我。”
程非池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不高兴。”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叶钦吓了一跳:“没有,我哪里不高兴了?我等着一天等好久了,怎么会不高兴。”
他没意识到解释的话越多就越显得欲盖弥彰。程非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就是不高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今天不结也行,我不会强迫你。”
叶钦被“不结”两个字吓到,一把抓住程非池垂在身侧的手,生怕他跑掉似的:“是你向我求的婚,现在不肯结我就,我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叶钦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渐渐红了,委屈极了的样子。
在民政局附近找了家咖啡厅,两人面对面坐下。
当听说叶钦诉说他的担心后,程非池第一反应还是笑:“你以为我这个时间提结婚是因为冲动?”
叶钦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激烈互抠,瞪着眼睛道:“难、难道不是吗?”
程非池收敛笑容,右手食指轻敲几下桌面,思考后道:“与其直接否认,不如告诉你之前不提结婚的原因吧。主要是,我不知道结婚这件事会对你的职业生涯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必须和你的经纪人一样,尽量为你规避风险。”
叶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会是其他理由,比如送走程欣,终于能毫无负担地结婚了之类的。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他怕勾起程非池的伤心回忆。程欣刚去世的那几天,即便程非池竭力不表现出来,叶钦还是能看出他的掩盖在坚强外表下的脆弱和迷茫。
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在乎。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母亲走了,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叶钦自顾自给他找了理由,也劝服了自己接受,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心里的疙瘩。结婚这件事原本应该是神圣单纯的,不该是有计划的,或者说是夹带了其他顾虑的。
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既为程非池难得的“冲动”欣喜雀跃,又为这按部就班完全在预料之内的安排沮丧失落。
“那……那为什么……”叶钦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却舌头打结,恨不得程非池能读他的心才好。
程非池自是不会读心的,他只是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原本我觉得,我们俩不需要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纹身也好,一张缔结婚姻关系的所谓证明也好。”
他不善于对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做过多的解读,停下来稍加思索,然后看着还在发愣的叶钦,道,“但是我后来发现,我不需要不等于你不需要。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我愿意去做。”
两人重又返回民政局,柜台办理登记的姑娘看到他们俩手牵着手,笑着道:“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要不再给你留们五分钟?等下拍了照盖了章可就不能反悔了啊。”
想到刚才快排到柜台跟前还是离队走了,叶钦羞得要命,直往程非池身后躲,隔着口罩小声辩解:“不反悔……刚才只是出去喝杯咖啡。”
拿着填好的登记表去拍照,叶钦摘掉口罩之后,边上的女工作人员惊讶地喊:“呀,这位不是——”喊到一半收了声,竖起食指“噓”道,“二位放心,咱们这儿有保密条例,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被认出来的关系,叶钦莫名有些紧张,明明常年在摄影棚进出,对着这普通的一台照相机却放不开了,脖子直挺挺地梗着,笑容也格外僵硬。
照相师难得看到一对颜值这么高的新婚夫夫,打心眼儿里想给他们拍好,说这照片可是要保存一辈子的,指挥他们俩头挨近一点,笑容弧度再自然一点。
然而越是这样,叶钦越是没办法放松。
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突然感觉到放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程非池的身体又靠近一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叶小软,笑一个。”
说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叶钦的指缝间,接着两手合拢,指腹紧贴对方的手背。除了温度,甚至能感受到皮肉下血液汩汩流动的速度。
脑海中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将叶钦的思绪吹回那年六中的操场上。他们在国旗下,在同学和老师的包围中,背后的手偷偷十指相扣,面上还要维持淡定,生怕被谁看出来。
现下却不需要了,他们从身到心,从灵魂到形式,都正大光明地属于彼此。
叶钦沉下一口气,咧开嘴朝着程非池展颜一笑,脸转过去面对镜头,照相师刚好捕捉下这一幕。
出来的照片上,两人一个看似冷静,实则面目温柔眸中含笑,另一个歪着脑袋靠在旁边人的肩上笑得灿烂,眼睛里像盛着寒冷冬日里穿透云雾的唯一一簇阳光。
(下)
这年初夏,两人一起上山扫墓。
程非池放下花束,祭拜过后便把空间留给叶钦,让他跟去世的母亲多说说话。
叶钦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平时他想什么都在心里对妈妈说过了。这次除了告诉她叶锦祥下半年就要出狱了,只剩把结婚对象介绍给她认识这一件事。
“妈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接过他电话的。他当时在我隔壁班,成绩特别好,年年拿奖学金,还拿过数理化奥赛一等奖,大学在国外念的,回来就当总裁管大公司。做饭也很好吃,还会修车,那会儿我自行车轮胎给扎了就是他帮我修的。”叶钦肚子里有一万句话可以用来夸程非池,险些刹不住车,末了强行掰回重点,尽量简洁地介绍道,“他叫程非池,非池中之物那个非池……人如其名。”
叶钦举起戒指道:“不过妈妈你放心,他的戒指是我给买的,虽然现在我还住着他的房子,但是以后我一定会买大房子给他住,把他养在家里,所以妈妈你也是他的婆婆,不是丈母娘。”
说到这里,叶钦不禁嫌弃自己幼稚,慢吞吞放下手,视线定在墓碑的照片上,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他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我干了那么坏多事,他都没生我的气,还跟我结婚了……所以,所以我也要对他好,特别特别好才行。妈妈你觉得好不好?”
下山的时候,叶钦的情绪还低迷着。
“我觉得我妈妈生气了。”走到半路上,叶钦闷声闷气地说,“她在的时候我不听话,现在稍微懂事点了,她却不在了。她一定生我的气了,气我为什么不早点懂事。”
程非池不了解罗秋绫,无法中肯客观地对这个想法做解读,只觉得叶钦有点钻牛角尖,问他:“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叶钦抬头看他,“妈妈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她去了哪里。”
说完看见程非池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还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叶钦就听见他冷冷地说:“我们结婚了,我也是你的亲人。”
因为不小心把哥哥惹恼了,接下来的山路上,叶钦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没过脑子的话特别混账,还说要对人家好呢,回头就把人家当成外人了,换做他也要生气。
可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程非池是他的亲人之前,首先是他的爱人。在他眼里,爱人的优先级是大于亲人的,刚才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才将两者区别对待了。
犯错不可怕,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是叶钦从先前屡次事故中总结出经验教训。
回到家门刚关上,他就扑进程非池怀里,胳膊环着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不肯挪窝。
“哥哥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软糯糯的声音响在耳畔,程非池心里纵有再大的火也给浇灭了。
何况他根本没生气,只是有点郁闷。
他轻叹一口气,说:“我们结婚了。”
叶钦这会儿反应极快,忙接话道:“对,我们结婚了,哥哥是哥哥,也是亲人。”
听着这番迫不及待的解释,程非池差点笑了,心中陡然生出逗弄的心思,问怀里的人:“还有呢?”
“还有?”叶钦抬头看他,眨巴几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腾地红了,又把脸埋回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程非池对他这娇羞模样产生好奇,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老……”叶钦声音低猛然降低,最后一个字只发了个声母就含糊应付过去。
程非池简直要被他逗笑,抬手回抱,将人严严实实地按在怀里,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红得发烫的耳垂:“小笨蛋。”
叶钦确实是个小笨蛋,程非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不过说起来,程非池也觉得半年前促使他提出结婚的真正原因确实有些冲动,完全不符合他平常筹备好一切再行动的习惯。
彼时程欣刚离世,他的心像被挖去一块,无论用什么都填补不了这处空洞。或许那就是亲人离开的感觉,令人麻木空茫又不知所措。
叶钦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里,可他那时候自顾不暇,能不在叶钦面前保持理智不做出失态得举动已经是极限。
直到看见叶钦的眼泪。
绘本上的故事象征母亲无私的付出,程非池读完并没有产生特别深的感触,程欣给他的一切都是有目的且需要回报的。可叶钦不一样,他的母亲温柔善良,定像那书上一样,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唯一的儿子。
程非池当时就在想,自己尚且如此,叶钦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
提出结婚的时候,程非池的想法很简单——给他一个家,一个有亲人的真正的家。
现在想来,他又何尝不是想给自己一个家呢?
叶钦还在耳边不满地咕哝:“我不是笨蛋,我聪明着呢……下部戏我就演颜值与智商并存的学者。”
程非池弯起嘴角笑,将一个个轻吻落在叶钦的耳廓、脸颊、鼻尖,还有嘴唇上。
绵长的缱绻厮磨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程非池揽着叶钦的腰,叶钦勾着他的脖子,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似失焦涣散实则专注热切,颤动的瞳孔中满含迷恋。
叶钦舔了下嘴唇,在尚未平复的错乱呼吸中抽空说:“哥哥……我爱你。”
余晖透过窗户落进来,程非池险些被这清澈透亮的眼神吸进去。
待到他把叶钦重新拥在怀中,才觉得自己的担忧迟钝且多余。他早就沉溺进去了,沉溺进这片干净纯粹的爱意里,享受其中,并且甘之如饴。
夕阳的微光,温热的呼吸,笃实的心跳,将两人紧密包围。
程非池侧头亲了亲叶钦柔软的鬓角,闭上眼睛,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一个日常番外,一不留神写长了。本来想叫“我们结婚吧”,觉得不太利索,就换成了这个。虽然他俩嘴上都没说,但是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第八十八章 番外三看着你
(一)
暑假期间,叶钦接了个综艺节目。
去之前就听说这个对嘉宾狠,狠在节目形式和环节的设置。街头打工来真的,刷马桶扫厕所再脏再累不准假手他人;冒险挑战来真的,万米高空悬崖峭壁也得往下跳;野外生存也来真的,给你茅草屋你别想睡帐篷,其他节目那种走个形式摆个拍关了摄像机立马回头睡五星酒店的事完全不容许发生。
也正是因为这份原汁原味的真实,所以收视率一路走高,播放两年已经做到第三季,势头非但没有衰减反而越发猛烈,可说是当之无愧的国民节目。演员宣传电影电视剧、歌手出张新专辑什么的挤破头想上,就为了自我介绍时那十几秒的宣传时间。
叶钦这次上这个节目是乘着某公路电影的东风,他在里面饰演男三,戏份跟男二差不多。男主是个一线流量,明面上说档期空不出来就不去了,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来的原因是嫌这节目折腾,人数凑不够的情况下,导演便把这个机会当做人情送给了叶钦。
叶钦其实也不太想去,郑悦月好说歹说,会过日子的他看在通告费的份上还是妥协了。
生怕录制节目的时候遇到难对付的环节,叶钦提前几天开始做准备,认真观看往期节目,把套路摸了个透不说,还发挥想象设置了许多可能出现的场景,拉着程非池配合他演练。
今天的设定是做任务的途中向群众借交通工具,家里只有四轮车,叶钦就去外面借了辆共享单车,让程非池推到小区门口,再假装路人骑进来。
万事俱备,谁知叶钦看见哥哥骑着车远远地过来,打好的腹稿瞬间忘了个干净,迎上去就手脚并用要往他车后座上爬。
程非池伸胳膊拦他:“请问您要干什么?”
俨然已经入戏了。
叶钦只好强迫自己进入状态,松开抓住车后座的手,礼貌道:“您好,我在做任务,想借您的车一用。”
原以为自己人会很顺利,谁知程非池一点水都不给放,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冷酷道:“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能借。”
叶钦可怜巴巴地竖起一根手指:“就一会儿,一会儿行不行?”
程非池单脚撑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一会儿是多久?”
“就……就半个小时吧。”
“太久了。”程非池摇头说,“我还要去接人。”
“接谁啊?”
程非池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我老婆。”
他一派正经,叶钦的脸却噌地红了:“回头我、我去帮你接。”
程非池笑了一下:“不行,必须得我本人去,不然他会生气。”
“不会的,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叶钦说得很没底气。
“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程非池道,“我答应过他的事,一定要做到。”
叶钦垮着嘴角快哭了:“我把四轮的给您,您把两轮的借给我用一下不行吗?”
程非池挑眉,严厉拒绝道:“不行,我老婆就爱坐我的自行车后座。”
“……他可以不坐的。”
“他要坐的。”
见叶钦实在没招使,程非池提议道,“不然你帮我问问他?”
好好的一场“演习”变成嘉宾单方面被路人牵着鼻子走,叶钦恼羞成怒地喊停,胳膊一甩不干了,抱怨道:“哪有路人这么难说话的啊。”
程非池从演习情景脱离,恢复到正常状态,松开车把坐直身体道:“不是让我尽量给你设置难关吗?”
想到刚才那两声“老婆”,叶钦的脸更烫了:“没、没说这样的难关啊,正常人都不会是这么个反应……”
程非池眼中笑意渐浓,作势将双手放回车把:“那我们再来一遍?”
这回叶钦反应迅速,反身跳上车后座,搂住程非池的腰,脑袋抵着他的后背催促道:“不来了不来了,接到人了还不赶紧回家?”
录制当天程非池有工作,叶钦坐保姆车去,路上还在翻阅前些日子做的笔记。
孰料准备的这些全都没用上,这次的任务不是露营喝辣椒水,不是高空跳伞,也不是完成稀奇古怪的街头任务,节目组一大早用一辆六座商务车把嘉宾拖到市郊某游乐场的后门,让他们以不惊动游客为前提潜入,并在里面通过劳动挣够晚上的住宿费。
比这个任务更令人费解的是,叶钦竟和“特邀嘉宾”贺函崧分在一组。
贺函崧代表另一部即将上映的电视剧上节目,导演知道两人是前队友,自作主张把他们俩放在一起,还有其他嘉宾打趣说你俩认识这么多年,一定很默契,叶钦只得讪笑称是。
游乐园人来人往,既要考虑隐蔽性,又要考虑方便挣钱,能选择的范围便缩小了许多。
把在小食铺打工的机会让给电影女主角之后,叶钦故意和贺函崧拉开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没人肯选的鬼屋。
叶钦不怕鬼却怕黑,一路上跟工作人员确认好几次不会让他一个人留在里面,稍微耽误了点时间,进到更衣室里只拿到一件黑色斗篷,说让他扮演僵尸。
“原本还有吸血鬼套装可选的,被贺先生一并取走了,说要换着穿。”在场工作人员说。
叶钦就知道无论如何都防不住贺涵松处心积虑使绊子,认命地穿了黑袍子,由着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当时没什么感觉,化完一照镜子差点崩溃。只见整张脸从额头到下巴都被糊上一层厚厚的白粉,唯有眼睛附近留了两个大洞似的黑块,原本的五官完全看不出来了,动一动脸部肌肉都觉得皮肤被拉扯着疼。
程非池发视频邀请过来的时候,叶钦捂不住脸,就捂着摄像头不让他看:“今天不要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怎么了?”程非池看着屏幕里的一片黑暗,疑惑地问,“又要推迟收工?”
“不是不是。”在这种事情上叶钦没必要说谎,坦白道,“就是今天的造型有点奇怪……不想给你看见。”
程非池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笔,专心看屏幕:“怎么回事?节目组安排的?”
没人比他更知道叶钦有多爱美,从前出门约个会都要仔细收拾打扮,做了艺人之后更是注重形象,拍戏熬夜出点黑眼圈,也不忘戴墨镜挡脸不让粉丝拍到。
倒不是有什么偶像包袱,这些是叶钦从过世的母亲那边获知的待人接物的礼仪,更遑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娇生惯养,以前没受过的苦没见过的人间真实也是近几年才切身体会,遇到这种事难免有些委屈。
叶钦说完自觉小题大做,一只手捂紧摄像头,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攥着黑袍子宽大的衣角,嘟哝道:“怪我自己来晚了,我以为这儿很黑,你知道我怕黑的,万一怕把他们吓着……”
程非池从他颠三倒四的话中将事情大概弄清楚,即便叶钦说了好几遍没关系,他还是决定去接他。
“在原地别动。”程非池说,“等我一下。”
(二)
挂了视频,叶钦深呼吸调整好心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他以为这个“等一下”至少要七八个小时,视频里的程非池显然还在忙工作,一时半会儿必定脱不开身。
而且程非池低调,不爱在人前露脸,之前也来接过几次,不管多晚都在车里等,有时候拍摄延迟叶钦叫他来休息室等,他也不进来,抱着笔记本在车里美其名曰“抽空工作”。
是以叶钦安心地顶着一张丑脸开始录节目。
起初还有点小膈应,录着录着就放开了,尤其当贺函崧弄了个与他自身形象相距不太远的造型很快被路人认出来被淘汰,他则因为恐怖的造型鲜少有人多看一眼,稀里糊涂地混到下半场,这张丑脸竟变相成了优势。
中场休息,身边的跟拍助理鼓励他道:“叶哥加油啊,我刚去打探过,这会儿咱们已经领先了!”
叶钦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指着自己僵硬紧绷的脸:“快给我再补点粉,待会儿掉了就不吓人了。”
其实本来就不怎么吓人,叶钦所在的位置是鬼屋的中后段,躲在一座假山后面,负责出其不意地蹦出来给游客一个“惊喜”。可是由于妆面浮夸,蹦跳姿势诡异,非但没吓到人,还逗笑了好几个小朋友。
又被一个胆大不怕鬼的小男孩拉着合照,叶钦生无可恋地举着剪刀手,又依着小孩的要求伸平双臂僵尸跳了一圈。他已经可以想象节目播出的时候弹幕该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了。
在这啼笑皆非的状况下,跟拍助理还不断在边上煽风点火,说咱们这组有望夺冠。明知是套路,叶钦还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午饭也没顾上吃,拿了两块巧克力塞口袋里,趁鬼屋人烟稀少时躲在假山后面偷摸吃一口,填肚子的同时补充扮鬼所需能量。
既是偷吃,就不能让人发现。是以叶钦从身后被人拍了下肩膀后,第一反应就是跑。
鬼屋里空间狭小,假山后面站着他和一个摄影师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叶钦只管跑,没顾上拎袍子,刚跑没两步踩到裙边绊了一跤,被后面的人拽着胳膊扶着站稳还在想着溜,直到听到那人说话。
“是我。”
熟悉的低沉声音叶钦猛地哆嗦了下。他更想跑了,跑不掉就先抬起双手捂脸:“别看别看,我不是叶钦!”
程非池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你不是叶钦。”
午饭时间鬼屋几乎没人,在原地挣扎半天,叶钦还不肯露脸,就着阴森的音乐局促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程非池道:“我在电话里说了。”
叶钦简直要哭了,他哪里知道‘等我一下’等同于‘马上就到’啊?他现在这丑样子怎么能让程非池看到?
“那……那我这儿还要拍一阵呢。”叶钦侧过身子能躲就躲,忸怩道,“你先去车上等我吧。”
程非池上前一步,叶钦就后退两步,一直退到墙根处。
程非池怕他不看脚下又摔跟头,只好站定,无奈道:“就这些,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啊?”叶钦抬头,并拢的手指分开两条缝,露出漆黑发亮的瞳仁,“就、就这些啊,还有什么?”
下午的拍摄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收工的时候叶钦缩手缩脚尽量降低存在感,生怕打草惊蛇,谁知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程非池来得匆忙,西装都没换下,只在外面披了件大衣。这会儿见叶钦还穿着单薄的戏服,立刻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拉着他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坐下。
叶钦愣了好半天,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才“嗷”了一声,抬手捂脸:“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程非池把桌上备好的热水塞进他手中:“我不能在这里?”
“不是不是,只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啊……”
叶钦恨不能找个盆扣住脑袋扮缩头乌龟,程非池躬身去掰他的手,他死活不肯松开,程非池便不再强求,直起身体说:“那我先走了。”
刚转过身,大衣袖子被抓个正着。
叶钦只有半张嘴露在外面,声音闷闷的:“不、不准走。”
(三)
弄来一盆热水,程非池勾着叶钦的下巴,用沾湿的毛巾在他脸上慢慢擦。
叶钦还是不肯直面现实,捂不住脸就闭眼睛,典型的掩耳盗铃,自己看不见就当别人也看不见了。
柔软毛巾蒸腾热气,叶钦被熏得鼻子里发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程非池拿了纸巾来给他擦,擦完刮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尖。
叶钦皱着鼻子哼唧一声,睁开眼似要发作,瞧见原本纯色的毛巾上沾了黑白花黄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可想脸上更是斑驳精彩,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闭眼埋头不吭声。
程非池弯着腰立于叶钦身前,握着毛巾沿额头一路往下擦,另一只手托着叶钦的后脑,碰到擦不掉的地方就重新沾水反复几次,动作轻柔,耐心十足。
边擦还边问:“疼不疼?”
叶钦一点都不疼,摇摇头,咬了下嘴唇:“不疼。”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程非池连他鼻息的一瞬错乱都察觉到了。
大手覆在叶钦颤动的眼皮上,流动升腾的湿意将两人的皮肤黏得分不开。程非池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绕弯子,道:“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
叶钦一惊:“没没没有啊,能有什么委屈?谁又在胡说八道呢?”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紧张就犯结巴。
一时间程非池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拿这个撒谎的小家伙怎么办,弯曲手指挠了一下叶钦下颚的软肉,叶钦哆嗦了下,后仰脖子躲开。
等到对上那双望着他的深邃眉眼,又硬气不起来了。叶钦磨磨蹭蹭地凑回来,双手拖着程非池的手左摇右晃,软着嗓子说:“真的,真没有人欺负我。干这一行免不了经历这些,要是人人都因为这种事找家里人撑腰,这圈子不得乱套了。”说着摸摸自己的脸,豁达道,“丑也就丑一时,过阵子就没人记得啦。”
程非池被“家里人”三个字说得心中暖热,忽而不知想起什么,扬起唇角笑。
叶钦听见动静仰头看他,从他的表情中也猛地想到点什么,立刻瞪大眼睛扮凶,先发制人道:“不准说,哥哥不准说出来……也不准想!”
结果自己先忍不住,腮帮子一瘪,噗嗤笑出声,然后就顶着一张还没擦干净的大花脸往程非池怀里钻,耳朵贴在他胸膛,感受着胸腔中因为笑产生的震动,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细缝。
不用问也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当年在学校里,叶钦整天咋咋呼呼无事生非,没少耀武扬威地要给程非池撑腰。有回程非池因为个子高被调到班级最后的位置,叶钦还撸着袖子说要去找他班主任讨说法。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受伤了,你给我贴了创可贴啊?”叶钦搂着他的腰问。
程非池:“不记得了。”
叶钦惊得仰头看他:“真不记得了?”
程非池眼中笑意不散,抬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肉:“只记得这里很软。”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叶钦眼前霎时出现一串烟花绽放般的绮丽画面,恍惚穿越回当年,黑暗的教室后排,浅尝辄止的初吻,惹得心脏怦怦乱跳,呼吸都变得短促灼热。
与此同时叶钦想到,过去曾阴差阳错地留下许多遗憾。
所以当下再也不能错过。
他握住程非池停留在他脸上的手,边往下移边说:“那那那我当时说屁股摔伤了,你还记得吗?”
程非池没说话,只定定地凝视着他,面带微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呐。”叶钦主动站起身,带着程非池的手往身后摸去,撩开宽大的衣袍往里面塞,说起话来磕巴得更厉害,“当、当时我就想说,哥哥你试试这儿,也也也很软的。”
(四)
卸完妆换掉衣服,叶钦出去跟在场工作人员说一声准备走,被导演喊住:“先别着急走,咱们这儿还有一套照片没拍。”
原来游戏赢了是有奖励的,叶钦把赢来的顶级套房让给女主角姐姐了,节目组让他扮丑一整天觉得过意不去,颇有远见地想到时候播出去粉丝也不会满意,便临时另加了一套硬照的拍摄奖励,就以这园区的民国风情街作为背景。
叶钦本不想拍,助理把衣服展开给他看,他就挪不开眼了,熨得板正服帖的衬衫马甲小领带,面料挺括有质感,可想上身会有多好看。
穿了一天丑袍子的叶钦动了心,跑回休息室跟程非池商量,说有一个新增的拍摄需要多待一会儿,程非池同意了,说去车上等他。
叶钦乐颠颠地把衣服换上,边系领带边往拍摄地走。
他不擅长一切需要打结的服饰,折腾半天也没把领带系好,正当他急得要去找助理帮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接着另一只胳膊搁在他肩上,形成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捻住领带的两端,娴熟地挽了个结。
叶钦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就知道来者何人,视线紧紧盯着帮他系领带的手,小声问:“你不是去车上了吗?”
程非池微微低头,侧脸贴着叶钦的耳廓,说:“想看看你工作时的样子。”
叶钦见过无数次程非池工作时的专注模样,却是第一次反过来被他看。
两人一起回到拍摄现场,周遭工作人员纷纷跟程非池寒暄打招呼,轮到叶钦拍时,心照不宣地让出最佳观看视角的位置给他。
叶钦比他们要紧张得多,表情放不开,动作也有点拘谨。
一组在树下眺望远方的照片,摄像师让他直接往观众席方向看,说不定更好找到感觉,他立时红了脸,瞟程非池一眼就别开目光。拍着拍着又忍不住要往那边看,欢喜又羞涩的小模样全被相机记录下来。
程非池也回望着他,两人的距离并不近,叶钦却能察觉到他眼中流淌的脉脉温柔。
那温柔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既是保护他的盔甲,又是他停泊依靠的港湾,让他从此无惧严寒,无畏风雨,什么都可以不怕。
拍完回到化妆室,意外地碰上还没走的贺函崧。
叶钦懒得跟他废话,自顾自卸妆换衣服,程非池还在外面等。
可贺函崧没打算放过他,走过来先是用手指勾起他换下来的衣服,很嫌弃地“啧”了几声,随后便双手抱臂从镜子里看叶钦,戏谑道:“带着金主到处招摇上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卖屁股上位?这个大腿你可得抱仔细了,我可听说这位程总家里乱着呢,指不定哪天正宫找上你,一根手指头就压得你在圈里混不下去。”
叶钦听惯了他的冷嘲热讽,早就学会左耳进右耳出,然而今天只觉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被人误会说被金主包养没关系,他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可是程非池做错了什么要跟着他一起被指指点点?
叶钦腾地站起身,同时把手上的卸妆水狠狠拍在桌上,把贺涵崧吓得一抖。
“正宫?我就是正宫。”叶钦昂着下巴,用眼角睨着贺涵崧,指指门外,再戳自己胸口,气势凛然道,“他是我老公,合法的。”
说完觉得威严不足,又中气十足地补充两个前置条件:“嫡亲的,原配!”
(五)
从节目组离开之后,叶钦已婚的消息先是在圈内小范围流传,接着迅速向外扩散,加上“有心人”的煽风点火,还闹上热搜挂了两个小时。
“你这小子,前几天在我跟前还说‘全听您安排’,敢情全是装的啊,我这儿还在未雨绸缪给你拟最佳公开方案,一回头就把我给安排妥当了,够能耐的啊你。”
面对郑悦月的斥责,叶钦只有伏低做小道歉的份,侧身手掩话筒道:“对不起月月姐,是我错了,是我没脑子……当时那情况,我一气之下就没想太多……”
商定解决办法之后叶钦又挨了一顿发泄般的训斥,揉着耳朵挂掉电话,旁边的程非池问:“挨骂了?”
叶钦装若无其事:“没有啊,这不快过年了嘛,就随便聊聊天。”
趁程非池回书房工作,叶钦按照郑悦月的要求把微博发了。他是有点避世心理的,发完就立刻退出账号不敢去看,放下手机去厨房看看家里还有哪些食材,做顿午饭够不够。
不一会儿,程非池也进到厨房里:“下午我们出去看电影?”
叶钦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不出去了吧,在家里看也是一样的。”
程非池没做声,洗了手帮他把洗干净的小青菜从水里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切。
气氛安静了一阵,叶钦又耐不住,摘菜的动作也慢下来,欲言又止地问:“你之前说随便我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公开,是真的哦?”
程非池手上动作也顿了一下,道:“需要我配合吗?”
“不需要不需要。”叶钦连忙否认,“就是确认一下……刚才,就十分钟前,我在微博公开了。”
程非池点点头,弄明白了叶钦不想出门的原因,又问:“刚才经纪人骂你了?”
见他反应平静,叶钦也跟着淡定不少,还生出了开玩笑的心思:“对啊,她骂我,可凶了,哥哥要帮我换个经纪人吗?”
程非池手上动作顿住,偏头看他:“如果你想的话。”
叶钦被他这有些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忙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郑悦月陪了他这么些年,大大小小帮过他无数个忙,哪能过河拆桥说换就换。
吃饭的时候,叶钦仍心有余悸,问程非池刚才的话是否当真。程非池说:“你当真我就当真。”
叶钦愁眉苦脸:“我没想到贺涵崧那家伙真会说出去,还以为他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就能收敛一点了呢。”
程非池未对这件事发表看法,给叶钦夹了块排骨,问:“那你呢,开心吗?”
“什么开心?”
“公开,开心吗?”
叶钦咬着筷子思索片刻,展颜笑道:“开心啊。”
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可以跟哥哥手牵手出去逛街,可以正大光明告诉粉丝手上这个是婚戒,当然开心了。
程非池点头:“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冒险。”
更不要一个人独自委屈。
叶钦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愉快地应了,低头扒了几口饭,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眨巴着眼睛问:“那哥哥你开心吗?”
程非池但笑不语,叶钦撒泼打滚非要他说,不惜以绝食威胁,他被缠得没办法,说:“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我就开心。
(六)
艺人叶钦的已婚风波在他自己发微博承认后云收雨歇,逐渐归于平静。
他算不上一线流量,这两年在潜心磨炼演技向实力派转型,在群众中掀起的讨论度并不算高。直到下午,关于他的话题才被匿名人士发到首都第六中学荒废已久的校园论坛上,引来数百名校友围观讨论。
楼主有心地把营销号发的实锤照片,叶钦的微博截图和那条微博上配的照片都复制过来,叶钦点开帖子便跟着回味了一遍。
第一张照片是在网上流传好几天的偷拍照,上面的他一身复古打扮,正把一个与身上马甲同色系的贝雷帽往脑袋上扣,一只脚抬起搁在路牙子上,由着程非池弯腰半蹲帮他系鞋带。
第二张是叶钦自己发的,照片清晰许多,显然是正常拍摄。不过这张没有露脸,两人面对夕阳并肩站着瞭望远方,镜头立于身后,矮一点的那个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大衣,与高个子穿西装的那个挨在一起。
唯一能用来判断真实性的,大概就只有与偷拍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贝雷帽。
从照片上来看两人已经靠得很近,然而除了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没人知道照片以外,他们两人的手也紧紧牵着。
帖子下面的讨论还算和谐,尤其当有人把微博上扒出的叶钦结婚对象的真实身份信息复制过来,大家发现不仅叶钦是六中校友,他对象竟然就是多年来在论坛持续引起骚乱的程姓前校草,本着自产自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集体荣誉感,众人纷纷表示欣慰。
不过仍有不和谐的声音在其中流窜。
72楼: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他和他!
81楼:虽然挺欣慰的吧但我……还是受到了一万吨伤害……程校草是我的初恋我的男神啊!
85楼:现在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不是有点晚了?
89楼:他们俩不会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搞了半天那场轰轰烈烈的集体早恋事件是在给他们俩打掩护呢?
90楼:yq在校的时候那简直横行霸道,说不定cfc是被他逼的呢
93楼回复90楼:一口一个缩写有病?别把饭圈那套带到这里来,谁横行霸道了,叶钦可爱着呢,对朋友也很好,这是公认的
95楼:我搞到真的了
97楼回复95楼:知情人士?别跑啊快给我们说说!
101楼:我当年理科一班的,就记得叶钦经常往我们班跑,还穿得特别少女……原来是为了追程非池啊!
105回复101楼:天呐我当年错过了什么??学习误人!!!
111楼:去年不是还有人在这儿发了程非池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的照片吗?
113楼回复111楼:看你这个楼层号就得注孤生……大家还是太年轻了吧,都往女生上猜
115楼:嘤~你们的祝福都是真心的吗?只有我一个人酸吗?为什么柠檬总围绕着我.jpg
121楼:不瞒大家说,那时候我还暗恋过程非池,甚至给他递过两封情书
125楼回复121楼:姐妹你输了,我递过八封(扶额
128楼回复121楼:心疼……谁没有芳心暗许过cfc呢……说起来还有人记得那个送早餐的无名姐妹吗?
136:怪不得,怪不得总看到程非池去学校小卖部买棒棒糖,原来……
141楼:他们俩早就在一起啦,我撞到过他们晚自习后在走廊kiss
145回复141楼:姐妹留步!请详细描述kiss的过程!
149楼回复141楼:原来他们真的早就……初恋好甜啊啊啊啊啊
165楼:可是叶钦家不是破产了吗?在娱乐圈混得也不太好,程非池家里那么有钱,能接受他?
167回复165楼:说不定使了什么手段呢,初恋又怎么样?豪门哪那么好进哦
叶钦看到这里心情复杂,正想披马甲上去说两句,翻到一条名为“怡然自乐”的ID发的回复:不匿了,我是141楼层主,叶钦同班同学。他俩很早就在一起了,至今仍然两情相悦,甜蜜得不得了,酸归酸,就别为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很快有人回复:谢谢姐妹透露真相,楼里某些人真是阴阳怪气见不得别人好。不过话说……你们当年都暗恋程非池吗?只有我喜欢叶钦?
222楼:是哦,叶钦长得好看又出手大方,酸的那些是没吃过他请的炸鸡吧?
225楼回复222楼: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年程非池拿奥赛一等奖,叶钦可是请理科一班全体同学喝了奶茶呢,卧槽这该死的爱情!
228楼:叶同学我跟你同班啊,当年咱们一起参加过运动会呢,豪门阔太需要司机跟班或者打杂的吗?快看我挥舞的双手!
叶钦噎了一下,赶紧划过这段,一个叫“封封封你大爷还重名”的ID说:人家甜蜜恩爱x生活和谐,用得着你们多管闲事?呸!
紧接着便是一个叫“廖逸方01”的ID:大家好,我是当年理科(2)班的班长,名字见ID。楼里有人说叶同学横行霸道张扬跋扈,一定是对他存在误解,作为同学我可以摸着良心作证,叶同学在校时就心地善良、勤奋好学,程同学更是成熟稳重、品学兼优,两人很相配,感情也很好,值得大家的祝福。另外本楼内言语涉黄涉脏楼层将会被版主删除处理并禁言30天,请各位克己守礼,谨言慎行。
叶钦看得嗤嗤直笑,笑完麻溜地上号,点进回复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发呆半晌,输入“谢谢大家”四个字,按了发送。
(七)
临近傍晚,有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给叶钦的微博点了赞,并回复了一个与微博正文一样的爱心表情。
再晚一点,六中校园论坛已经堆到五百多层的帖子里迎来新参与者,一个名为“cfc0215”的ID回复了名为“你钦哥不是铁哥”的评论——放下手机,出来吃饭了。


第八十九章 微博番外1
平安夜。
叶钦收到一个蜘蛛侠手办,兴奋地问程非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speeder man?”
程老师纠正他的发音:“Spider,不是speeder。”
叶钦眨眨眼睛:“那speeder是什么意思啊?”
“加速器。”
“差不多差不多。”叶钦挥挥手无所谓道,“Speeder man速度可快了,咻咻咻。”
程非池:“……”
第二天叶钦起了个大早,跑遍大街小巷,买到一个小小的亚克力盒子。
去直播现场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摆弄那个蜘蛛侠,把它塞进盒子里又拿出来,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对劲,突发奇想要给盒子钻个孔,栓个绳。
“这样不是很好吗?”程非池说。
“不行啊。”叶钦苦着脸,把装在盒子里的蜘蛛侠摆在中控台上,“这样speeder man就是蹲着的了,一点都不帅。”
程非池:“……”应该给他买爬行姿势的蜘蛛侠,而不是倒吊着的。
到地方,人山人海,粉丝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程非池护送叶钦绕去后门,偶然看见一对情侣在角落里拥吻。
一吻毕,隋懿搂着宁澜的腰,附在他耳边:“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宁澜把他推开一尺距离,手还搭在他肩上:“你今天不是要去给粉丝当圣诞老公公?”
“晚上,就去一会儿。”隋懿难得见宁澜吃醋,心里欢喜,“你跟我一起去,圣诞老公公给你送礼物。”
宁澜“切”了一声:“我不要他们都有的礼物。”
“那要什么?”
目送他进去,不到两分钟,手机震动,宁澜发来一条消息:【去掉一个字】
隋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字?】
宁澜:【你是全世界最笨的圣诞老公公】
隋懿:“……”
今天的直播请了不少明星,红的、不红的,曾经的、现在的,应有尽有,老少咸宜。
其中腕儿最大的是影帝纪之楠,门口那一堆举着星星灯牌的都是他的粉丝。
可他好像不怎么开心,在后台抱着手机,像在等人。
眼看直播时间快到了,他忍不住发了条消息:【你还来不来可?[生气]】
过了一会儿秦魏宇回复:【抱歉,临时有工作[快哭了]】
期待落空,纪之楠气得头昏眼花:【不准卖萌![菜刀]】
秦魏宇:【好[委屈]】
纪之楠:【你今天晚上睡书房![炸弹]】
秦魏宇停止发表情,突然严肃:【那不行】
后台,家属休息室。
程非池拿着车钥匙给亚克力小盒子捣洞,磨了半天,只弄出一个小眼儿。
一边坐着的秦魏宇围观了一会儿,道:“如果要开对穿孔的话,或许要用手电钻。”
两人在生意场上打过照面,彼此算相识,程非池笑道:“我就试试看,怕他等得着急。”
另一边坐着的隋懿百忙之中抬了下头,说:“我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布置会场的工具箱里有,可以去问他们借。”
说完埋头继续盯写在纸上的五个大字。
程非池借来手电钻,在秦魏宇的帮助下给小盒子打了孔。
“谢谢,没用过手电钻,多亏有您在。”程非池诚恳表达谢意。
经常在家里动手给对象做小玩意儿(比如星星灯和狗窝)的秦总不骄不躁:“小事,不必客气。”
程非池看向放在休息室角落里的足以装下一个人的星星礼物箱:“这是您做的吗?”
秦魏宇点头:“从前都是他给我惊喜,这回我给他。”
程非池:“秦总有心了。”
秦魏宇看他手里的小盒子:“程总也是。”
这边两位总裁商业互吹,那边的隋懿突然一跃而起,唰地把A4纸的右端撕掉一小半。
他终于明白了,去掉的是一个“公”字,圣诞老公。
年下攻抱着张破纸笑得像个傻子,两位年上攻不屑脸:被叫“哥哥”的感觉,你永远不懂。
大家圣诞快乐呀~[心][心][心]


第九十章 微博番外2
年前,叶钦接了个密室逃脱类的综艺。
“不打无准备的仗“是他最近的座右铭,抱着学习的态度,他带着程非池玩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密室逃脱。虽然几乎都是程非池在解谜,他还是特别有成就感,参加节目前一天晚上在朋友圈大放厥词说一定拿冠军回来。第二天路上就开始紧张,反复确认程非池的手机电量充足,话费够用。
“如果,我说如果啊,我在比较难的关卡困住了,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接太快啊......“叶钦严肃交代道,“不能让人看出来你特地在等我电话。”
程非池点头答应:“好。”
临下车,叶钦又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也不要接太慢啊,响个四五声差不多了。“
程非池再次应下,倾身过去帮他把安全带解开,顺便轻啄一口白嫩的脸蛋,叶钦吓得眼睛瞪老大,警惕地朝窗外张望,忽而想起他们年前刚刚公开婚姻关系,顿觉亏了,当机立断侧过身扑到驾驶座的程非池身上,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程非池已然惯于应付他的突然袭击,由他按着,抬胳膊护住他的腰以免姿势别扭不舒服,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一番唇舌交缠后,叶钦瘫回副驾座椅上喘气,边喘边说:“上回、上回看到那个谁跟他家那个谁在录影棚外面那啥,还觉得夸张,现在......”
”现在?“程非池问。
叶钦咧开嘴笑: ”现在只想每分每秒都跟哥哥在一起啊。“
进到录影棚里面,化完妆正碰上匆匆赶来的“那个谁“,叶钦愣了下,心想节目组怎么没提换嘉宾的事?
对方迎上来跟他打招呼:“早啊叶前辈。“
叶钦出道好几年,近来才混了个脸熟,被人叫前辈有些害躁。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宁澜确实是他的后辈,爱面子如他排场绝对不能落下,于是尽量高冷地回应道: ”早,你也来录节目? "
宁澜实际年龄比他还大两岁,却长了一张少年脸,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眼角的泪痣将他漂亮的眼睛点缀得更加生动,一看就是很有观众缘的类型,难怪退出娱乐圈还是不是受到各大节目组邀请。
“算是吧。”宁澜笑着回答,“做替补队员,不过今天请的嘉宾都是出了名的机灵,说不定整场都轮不到我上。“
叶钦当他这话是在夸自己,心中舒泰,节目开始录制后,哪怕抽到难度系数五颗星的密室他都信心十足。
直到进入密室第一间,传说中的送分关卡,和他分到一组的搭档嘉宾在他解开谜底后还站着发愣,叶钦突然有种预感,此行怕是顺利不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你好聪明啊。”搭档纪之楠听完他讲述解谜完过程,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平时不爱玩这些动脑筋的,接到节目组邀请的时候电话确认好几遍问他们有没有邀错人,如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叶钦和纪之楠算是同期出道的艺人,不过人家是正经拿过最佳男演员奖的影帝,自己只是个近年事业稍有起色的十六点五线,叶钦干咳几声,故作镇定道: “我尽量。”
谁知进到第二个房间就僧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放着一架古筝,喇叭里循环播放一段民族音乐,看样子是想让闯关者将这段乐曲弹出来。
叶钦是个半路出家的歌手,没有系统学习过音乐,读谱都费劲,让他弹基本是天方夜谭。倒是纪之楠仔细听了旋律,走到古筝面前拨了几下,不多时便将旋律流畅地弹了出来。
这回轮到叶钦表达佩服了,纪之楠浑不在意地笑笑:”我小时候学过钢琴,碰巧拥有这项技能,你要是学过你也会。“
游戏进行至此都算和谐,直到进入第三个房间,叶钦还在黑暗中寻找点灯开关,只听一阵混乱嘈杂的动静,灯亮时纪之楠已经被关在屋子正中的铁笼子里了。
尝试从缝隙里挤出来、把笼子搬开、用老虎钳强行夹断等方法均未果后,里面的纪之楠双手握着铁栏杆,脑袋卡在中间,哭笑不得道: ”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该唱一首 《 铁窗泪 》 ? "
叶钦一拍脑门: ' ‘对了,咱们还可以请求场外援助! “
按照节目规则,每使用一个援助方案都要淘汰一名嘉宾,纪之楠率先“以身试法“,拨通电话,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断给叶钦打包票,说他的场外支援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叶钦心想,我哥哥也很聪明啊,待会儿轮到我场外求助一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电话接通,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小星?“
纪之楠皱着脸道: ”我被关在笼子里出不来啦。“
旁观者叶钦从他语气和态度的转变上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身份,默默后退两步,不听不看不做电灯泡。
听纪之楠描述了现场的状况,电话那头的人沉吟片刻,说:”顺着笼子顶部,能不能找到绳索的来源?“
这话点醒了叶钦,他仰头看屋顶的布线,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墙角,一巴掌按下墙面的开关。
结果笼子非但没动静,还开始冒白烟响警报,再按一下,笼子上方伸出两个花洒,哗啦啦往下浇水。
关在笼子的纪之楠到处躲,惊呼声被电话里的人听见,他比叶钦还急,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
即便躲闪及时,纪之楠还是被淋湿半个身子,他怕水,又不愿在镜头前让人看笑话,噜了一把湿发,丧气地说:“失败了......我想回家。“
这是在录节目,叶钦以为电话那头的男人会说些劝慰的场面话,让他把节目录制完再说,谁知那男人几乎没有犹豫,温声道:“好,我去接你,咱们回家。“
中场休息后,替补队员宁澜上线。
这位是个硬气多,打不开的密码箱就用拳头砸用脚踹,被节目组发了三张红牌才稍微收敛,笑嘻嘻地站到叶钦身边,跟他一块儿解墙上的八卦阵。
解着解着就没耐心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叶钦:“我没念过什么书,前辈你先告诉我这几个字怎么读呗? ”
叶钦循着印象磕磕巴巴念了几个字,尴尬地挠头:“会读也没用,找不出排列的规律啊。“
宁澜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规则的漏洞上,仰起脑袋冲墙角的摄像机道:“打电话求助会被淘汰,那如果是别人打进来的电话呢? "
仿佛心有灵犀,话音落下没多久,宁润口袋里的联系电话就响了。
“怎么进去那么久? “
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还有点耳熟。
宁澜看了一眼时间: ”还不到二十分钟,一个房间都没闯过。你别在外面等我了,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那头的人干巴巴地说:“不。”
“干嘛呀?“宁澜换了只手拿电话,右手继续拨弄密码箱,“我这儿估计还有一会儿呢,外面那么冷,附近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吃点垃圾食品坝。”
那头还是拒绝,执拗道:“我只吃你做的。“
叶钦面上淡定,心里对这在摄像机面前聊天秀恩爱的行为连连咋舌,心想队内搞对象果然不一般,瞧人家这心理素质,并在脑内疯狂做笔记,决定下次也这么干。
接下来两人齐心协力,闯关一路闲聊一路,最后一关实在过不去,在宁澜和叶钦发挥特长死皮赖脸地央求下,节目组给了一个你来比划我来猜的答题机会,答对就给一条重要线索。
叶钦自觉跟宁澜不熟,谈不上什么默契,不知道半分钟内能不能猜出来。
这边正紧张着,那边的宁澜看到题拌蹼嗤笑了: ”你们节目组功课做得不到位啊,这题目我和叶前辈秒秒钟对上。“
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叶钦的腿,狡黯地眨了下眼睛:“咱们一样。”
叶钦果不其然一秒猜出答案,然而这答案实在让人羞于启齿,眼看时间不多了,才红着脸说出那三个字。
逃脱成功后,叶钦看着计时板上的两小时十五分零二秒生无可恋,宁澜伸着懒腰安慰他道:”别灰心嘛,好歹正经八百闯关过来的,听说有位知名偶像最后一关出不来直接把门给卸了。”
叶钦:“......“有这么损自家队长兼对象的吗?
录制结束,叶钦坐上车,一路滔滔不绝,把今天的录制过程事无巨细地说给程非池听,末了对没能打成求助电话扼腕:“我不该表现得那么聪明的,应该装傻充愣给你打个电话。“
程非池目视前方,勾唇笑了笑。叶钦以为他在笑自己,瞪大眼睛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聪明? ”
程非池摇头:“没有。“
叶钦腮帮子鼓起来:”那笑什么?“
扶着方向盘拐了个弯,程非池不紧不慢地问:”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叶钦心虚,目光乱瞟:“没、没有啊,录制过程都给你说了。”
程非池低垂视线,看了看叶钦放在腿上交握紧绞的手,但笑不语。
两天后, 2 月 13 日下午,在办公室的程非池收到叶钦的短信: 【 真的......真的想看吗? 】
程非池思索片刻,回了一个字: 【 想 】
叶钦没再回复。
晚上到家,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只蛋糕,做蛋糕的人不知去向。
程非池走到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一通乒乓乱响,紧接着传来人声: “等一下,先别进来!”
程非池边在门口等了十分钟。
叶钦来开门的时候,只探出半个脑袋,脸颊红得像火烧云,嘴唇也被咬得通红,哼哼卿卿地说:“不太......不太好看,要不还是算了吧?下次再......”
程非池直接将门推开了。叶钦“嗷“一嗓子,转身跳回床上,飞快地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住,隔着被子闷闷地说:“你先出去......出去啊。“
程非池站着没动:”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叶钦听声音以为他生气了,忙伸出脑袋,露出满头的大波浪卷和一截蕾丝发箍,粉色系的腮红衬得他的脸更加精致水灵,像个蜷在被子里害羞的洋娃娃。 ,
”哥哥......生日快乐。“
叶钦说完,见程非池的表情仍是喜怒难辨,深呼吸的同时闭了闭眼睛,然后痛下决心般地掀开被子,露出蓝色百褶裙的一角,以及裙子下面白得发光的一截大腿。
等到把整条腿都伸出来,叶钦羞得快哭了,抖着嗓子细声细气道:“呐,哥哥想看的女......女团腿。”
程非池站在床边,道:“谁说我想看了?”
叶钦先是愣了下,接着大松一口气,翻身坐起来,长发往脑后一甩,几簇卷毛堪堪搭在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原来你不喜欢啊,那我先脱了,穿这个可太难受了......"
抬胳膊摘发箍时,上半身的短衣跟着上窜,浑然不觉地露出一段柔韧细腰,紧接着,叶钦的手腕就被扣住了。
程非池低着头,深暗的瞳孔里充满令人看不懂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看看跪坐在床上的叶钦,沉声道:”谁说我不喜欢? ”
后来,程非池用行动证明了他有多喜欢,一鼓作气从生日当晚战到情人节凌晨。
白天叶钦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比玩十个密室逃脱还累,睁眼看到挂在床边的长筒袜更是头晕目眩,回想昨晚这袜子从他身上被剥下来的过程,脸烫得能煮鸡蛋。
几度挣扎都爬起不来,干脆躺在床上玩手机。之前录制的那期节目即将播放,收到官博的艾特信息,叶钦先转发,然后顺着原博点进几天前跟自己合作过的两位嘉宾的首页闲逛。
纪之楠今天没有发微博,最近的动态是点赞了一个名叫“ ReachForAStar“的网友发的微博,定位在挪威特罗姆瑟,照片上是一片白皑皑的雪,还有蓝夜里绚烂的极光,没有配文字,只贴了月亮和星星的表情,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
宁澜则单独发了一条微博,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吃好喝好,配图是满桌的饭菜,中间的一大盆黄澄澄的炸鸡尤其吸引人眼球,看得肚里空空的叶钦狂吞口水。
房门虚掩着,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叶钦放下手机,提前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闭上眼睛装睡,打算等那人走到床边,他就立刻张开双臂扑上去,讨要一个专属于他的情 人节拥抱。
浑然不知上扬的嘴角早已将他的计划彻底出卖。


第九十一章 番外四睡美人
偶尔有空闲,两人也会像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去超市采购。
除了鸡蛋,叶钦买牛奶同样精打细算,这个买一箱送三包酸奶,那个送一个玻璃碗,便能让他犯难,两厢犹豫不决。
程非池见叶钦戳了几下那酸奶的包装,刚打算拎这一箱,就听见叶钦匆忙扔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后撒腿跑没影了。
是去看酸奶和玻璃碗的价格了。
回来的时候坚决拿捆玻璃碗的那箱牛奶,气还没喘匀:“这、这个碗贵,划算。”
程非池接过去,另一只手抹一把他鼻尖的沁出的汗,说:“跑那么远,就为了对比价格?”
叶钦用口罩虚虚盖住嘴巴,闻言皱了皱鼻子:“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回到家里吃过饭,叶钦沐浴更衣,把自己弄得香喷喷,进卧室打开衣柜,第不知道多少次摆弄他的新衣服。
开春有个慈善晚会,程非池给将作为嘉宾参与的叶钦定了套名贵的西装。
叶钦每天晚上回家把这西装从衣柜里拿出来看看摸摸,对着镜子来回比划,却一次都没舍得试穿。
程非池知道他爱臭美,让他尽管穿:“穿脏了再订一套新的。”
叶钦摇头:“不了不了,平时没有需要穿西装的场合,浪费。”
想来从前叶家虽不算什么豪门,但也家底颇丰,叶钦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今竟沦落到一件衣服也要精打细算的地步,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定要感叹一番风水轮流转。
程非池无心唏嘘,他拍拍床沿:“过来。”
叶钦把西装收拾好,走过去坐到程非池身边,乖乖接过他递来的热牛奶,抿一口,眯起眼睛哈一口气,舒服得像只被撸毛的小猫。
程非池便抬手去揉他细软的头发,顺势捏了一把后颈肉:“是不是胖了?”
靠外形吃饭的叶钦先是一惊,随后便明白过来,牵着程非池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嬉笑道:“那顺便摸摸看,睡衣是不是也得买新的啦?”
被识破意图,程非池面上依旧坦然,点头道:“也好,我也打算重新买一套。”
睡前叶钦在X宝刷了半小时情侣睡衣,多是男女款,没劲得很,扔下手机往捧着书倚在床头的程非池怀里钻,嗅他身上的沐浴乳清香,打了个哈欠说:“要是真胖了,我就穿你的睡衣好了。”
程非池笑了下:“别人穿过的旧衣服,不嫌弃?”
过去总是嫌弃这嫌弃那的叶钦摇头,脸颊蹭了蹭温暖的胸膛,嘟哝道:“哥哥不是别人啊。”
慈善晚会当天,程非池和叶钦一同前往。
除了娱乐圈人士,在场还来了不少社会名流,主办方在会场外开辟了一片公共场地供嘉宾休息,里头衣香鬓影、笑语晏晏,俨然成了一个大型交际场。
叶钦一进去就碰到熟人。今天的刘雨卿穿一袭明黄色长裙,身段婀娜姿态婉约,看到叶钦笑盈盈地给他递饮料,见他身边还有一人,故作惊讶道:“原来可以带家属呀?亏了亏了,我赶紧打电话叫家里那位过来。”
叶钦知道她在打趣自己,笑道:“姐姐姐夫都是圈内人,哪用得着拖家带口来蹭饭?”
刘雨卿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哦——原来程总是沾你的光来蹭饭的呀?”
叶钦顿时又急又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他也是受邀来的。”说着扑闪大眼睛,用既真诚又可怜眼神偷瞄身边的人。
程非池“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会同他计较。三人找地方坐下刚聊一会儿,叶钦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要出去跟同组合的朋友碰个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们帮他看着位置。
刘雨卿目送叶钦的身影走远,放下手中的杯子:“程总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小场合?”
直到叶钦的身影完全消失,程非池才将视线从人头攒动的门口移回来,言简意赅道:“陪他。”
“彼此是对方的初恋,从头到尾都属于对方,简直是小说里的情节。”刘雨卿发出感叹,“真羡慕啊。”
程非池笑了笑:“中间分开过一阵子。”
刘雨卿过来人似的表示理解:“学业和事业,恋爱道路上两大拦路虎嘛。”
“也不全是客观原因。”说到这里,程非池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您是叶钦的前辈,或许知道当年他入圈后一些情况?”
叶钦被宋珝拉着聊了半个小时。
话题围绕着本场演出开始,不知怎么的就扯到私人问题上了,宋珝说自己的圈外女友怀孕了,正在考虑退圈事宜。
叶钦吃惊之余又心觉惭愧,自打他从合租宿舍搬出来后就鲜少回去,除了工作便成天和程非池腻在一块儿,去自己公司报道的次数都没去程非池办公室的次数多,对宋珝这个弟弟更是疏于关心,以至于现在才得知这么大一件事。
他劝宋珝不要轻易决定,年纪轻轻的演艺事业刚有起色,现在放弃太可惜了,还是尽量在事业和家庭间找个平衡点为好。
回去的路上叶钦还在琢磨,宋珝刚二十出头,还是个孩子,竟然就要当爸爸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既疯狂又不计后果。
那两人还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聊天,走近便听到刘雨卿清脆的笑声:“我们也准备要孩子了,到时候认你们俩做干爹。”
也在聊孩子。
叶钦走过去坐下,问他们聊什么,刘雨卿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嘘”的手势,说:“马上入场了,小心让周围的记者听了去。”
晚会持续到夜里十点多。
累了一天的叶钦脑袋倚着车窗打盹,程非池怕他着凉,在等红灯的时候托起他贴在玻璃上的脑袋往椅背上放。
叶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半阖着眼睛挣扎看向程非池:“哥哥,你想不想要……小孩儿啊。”
程非池先是愣了下,随后了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叶钦咂吧几下嘴,困得眼角湿润:“就、就问问呗。”
程非池早已习惯了小家伙半梦半醒间说胡话,便也半真半假地回答:“家里有个小孩儿,一个就够了。”
或许是因为听到想要的答案,叶钦这晚睡得特别香。
次日周末,两人不打算出门,打开一部电影消磨午后时光。
中途叶钦上卫生间,出来后像往常一样调皮地用刚洗过的手到处甩水,被程非池一把捉住两只腕子并在一起,用面纸沿着每一个指缝细心擦干。
叶钦浑身痒痒肉,蹭一下手心都痒得咯咯直笑,想躲又挣脱不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怨程非池一身蛮力堪比野牛。
程非池见他手腕被捏出一圈红印,稍微松了点劲:“你还是小孩儿,当然没我力气大。”
叶钦想起昨天在车上问的没头没脑的问题,兀自红了脸,忽而又想到一件与之相关的往事,试探着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高中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从单杠上掉下来……”
程非池点头:“记得。”
“你怎么想的啊。”叶钦道出心中的疑惑,“我那时候那么……那么坏,不帮你作证,还扎你自行车,你为什么救我?”
手擦干了,程非池扔掉纸,把叶钦微凉的手包在掌心揉搓,说:“什么都没想。”顿了顿,补充道,“摔下来会很疼。”
简单到找不出任何隐藏含义的两句话,让叶钦怔住了。
哪怕自己给过他那么多不堪的回忆,他也从未想过报复回去,甚至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愿让自己承受一丁点痛苦。
一如知道自己爱胡思乱想,他便用行动坦诚地表露从始至终未曾减少一分的包容和爱意。
即便时过境迁的马后炮毫无意义,可每当意识到这一点,叶钦心里总会生出汹涌而急切愧疚情绪,觉得自己能给哥哥的太少了。
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电影的后半段,叶钦走神走到外太空,pass掉无数种在他看来不够有诚意方案后,天马行空的思维在超纲脱轨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于是程非池从厨房洗了水果回来,就看见叶钦跪坐在沙发上,用胳膊在腰间来回比划。
他以为小家伙又想搞纹身什么的,刚要劝阻,听叶钦小声咕哝:“要是当年……五年过去了……现在孩子应该有这么高了吧?”
仔细一问,原来叶钦最近接的剧里有现下流行的带球跑情节,再加上这两天总有人在他跟前念叨孩子,他就想着要是现实跟电视剧一样戏剧化,当年一发中标什么的……
挺没头没脑的话题,叶钦说得磕磕巴巴,还没说完程非池就笑了:“那我们晚上试试。”
叶钦也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联想无厘头得很,憋笑憋到脸颊通红,抄起抱枕挡脸,还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不想要小孩?”
他刚才想过了,如果程非池想要孩子的话,他们俩可以领养一个。虽然他不喜欢小孩,但是如果小孩能对哥哥好,让哥哥开心,他不介意被分走一半关怀。
“不想要。”程非池这回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拿开叶钦面前的抱枕,将洗干净的一颗草莓塞到他嘴里,平淡地重复,“有你就够了。”
难得提到分开的那五年,叶钦枕着程非池的腿,在电影片尾的轻音乐中讲述往事。
“其实我记不太清了,日升日落,冬去春来,每天都差不多。”叶钦知道程非池那几年过得也不好,尽量将自己的生活描述得轻松些,“上学跟工作也没什么区别嘛,唱唱跳跳就有钱拿,这么一想,我比大部分人幸福多了。”
程非池昨天刚从刘雨卿口中得知叶钦出道后的种种不易,包括查不到的那些诸如全网黑、签下不平等合同被公司苛待的事,联系周封说过的那些,便不难得知叶钦如今过分勤俭节约的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了。
前阵子两人出去玩,在小区门口看见几个黑衣黑裤戴墨镜的男人,叶钦脱口而出“他们讨债公司的都打扮这么社会吗”,接着就掏出手机说要报警,由此可见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普通百姓接触不到的民间组织,说不定还与之打过交道。
那个没有他参与的五年,叶钦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跌落人间,在泥里摸爬滚打弄得浑身灰扑扑,内里却仍旧干净纯粹,热血未凉。
程非池忖度片刻,没有直接戳穿叶钦的谎言,低头看他,手掌贴着他略显尖削的下巴,问:“真的?”
叶钦早就给自己洗过脑,毫不心虚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咧开嘴笑:“真的啊,那五年过得飞快,就像睡了一觉,眼一闭再一睁,哥哥就回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抬手捂眼睛,再张开指缝看程非池,以佐证话语的真实性。
叶钦的睫毛长而浓密,忽然睁开的时候,像一把小刷子扫在心上,接着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只装着程非池一个人的眼睛。
电影的黑底白字走到尾声,音乐渐渐隐去,两人仿佛意犹未尽,在沙发上相拥厮磨。
方才绵长的一个吻几乎透支了叶钦的体力,他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胳膊环着程非池的脖子,由着他在自己唇瓣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程非池一手撑在叶钦身侧,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描摹他精致的面孔,视线仿佛被亮光晃了一下,他双眼微眯,用沙哑的嗓音再次确认:“我一回来,你就醒了?”
感情中的人都会变得贪婪,自己把他放在心尖上,便渴望他也将自己视为全部。
叶钦迎着他的目光,直白坦荡地说出他最想听的答案:“是啊,哥哥亲我一下,我就醒了。”
嘴角漾开一抹笑容,程非池问身下的人:“白雪公主?”
白皙的皮肤迅速爬上一层红晕,叶钦又不好意思了,别开脸看别处:“什、什么公主……”
“那睡美人?”
……倒是比白雪公主贴切几分。
极其爱睡觉的叶钦羞得耳根滚烫,抬手推程非池的胸膛:“好了好了,该睡午觉了!”
程非池没有午睡的习惯,或许因为温度适宜,周遭宁静,这次竟睡着了。
叶钦醒来后,先伸了个小小的懒腰,然后轻手轻脚地从程非池的臂弯里爬出来,赤足下地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再去倒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做完这些又爬回床上,缩回侧卧着的程非池怀中,执起他垂在身侧的手,让狭长的光线滑过他每一根修长的手指,最后落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说来有些矫情,可再没有其他言语能描述当下清晰的实感——只需握住他的手,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随着紧贴的皮肤间温度逐渐攀升,叶钦缓缓呼出一口气,释放了无意间闯进心头的最后一缕关于过往的重量。
很快有新的东西填满腾出的一点空间,温暖如手心的热度,明媚如窗外的春光。
程非池才是他的光,他走了许多弯路,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抓住他,珍惜他,用同样的热忱回报他。
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叶钦忙将它放回原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沉睡多久都可以。
他在梦里披荆斩棘,他的王子在梦外跨过崇山峻岭,终会赶到这里,用一个温柔的吻将他唤醒。


第九十二章 微博520番外
这天早晨刚起床,程非池的脸色就不太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叶钦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没事,叶钦不放心让他今天别去上班了,他笑着问:“是不是想让我在家陪你过节?”
叶钦不好意思,眼神四处飘忽:“哪有,520算个什么节啊……”
为了显示自己真的不在意,叶钦亲自送程非池出门,白天也没打电话发短信骚扰他,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下午程非池回来得很早,透过窗户看到熟悉的车驶近,叶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门口,开门把人迎进来,立刻发现不对劲:“脸色怎么更差了?”
“嗯?”程非池似乎没听懂,换话题道,“车子停在门口,我换个衣服咱们就出去。”
叶钦一把拉住他,掰正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掌心触到不同寻常的温度,瞪圆眼睛惊道:“不会发烧了吧?”
自打相识以来,叶钦从未见过程非池发烧。
或者更准确一点,从未见过他生病。
程非池身体素质好,好到让三天两头胃疼感冒的叶钦羡慕不已,总问他是不是铁打的身体,都没听他说过哪里不舒服。
老人们常说不能乱讲话,尤其是什么“从来不丢钱”“从来不生病”之类的,一说就打脸。叶钦现在后悔极了,总觉得程非池这次生病是被他的乌鸦嘴说中的,以前冲凉水澡都没事,这回怎么就发烧了呢?
程非池哭笑不得:“跟你没关系,是昨天晚上不小心着的凉。”
“那也跟我有关啊。”叶钦非要把罪名揽上身,“昨晚是我开的窗户,还、还把你的衣服都脱光了,我自己盖被子……”
因为害臊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脸都红透了,比躺在床上的病号更像发烧。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程非池安抚他道,“主要是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
叶钦羞得抬不起头:“别说了别说了。”
程非池想了想,继续说:“那不然下回你分我点被子……”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羞耻画面,叶钦抬手捂脸:“分你分你,下回我们俩都钻被子里!”
总算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程非池设了闹钟,闭上眼睛之前说:“我睡一个小时,起来陪你出去过节。”
叶钦满口答应,说自己正好去看会儿剧本。
醒来时窗外天已经黑了,程非池把胳膊艰难地从叶钦怀里抽出来,摸到手机一看,居然睡了整整三个小时,设好的闹钟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
叶钦也醒了,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蹭,脑袋伸向前,让两人的额头相抵:“再、再睡会儿吧,这样好得快。”
程非池不解:“这样?”
叶钦又往前凑了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这样,你身体里多余的热度就能分一半给我了。”
程非池第一次听说这个神奇的“医学理论”,不由得笑了,问:“你确定这个法子管用?”
叶钦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不管用的话,哥哥就、就打我呗。”
一早计划好的520约会,最后在床上度过了。 程非池觉得抱歉,想换个日子补上,叶钦豁达道:“没事,定的座位我打电话去退掉了,只扣了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四舍五入等于没花钱。”
程非池又被叶钦独辟蹊径的安慰人方法逗笑,附和道:“嗯,有你在,挂号费都省了。”
叶钦把退烧药的作用忘了个一干二净,自豪地拍胸脯:“以后生病就找我。”想了想,又严肃地补上一句,“当然最好还是别生病。”
叶钦把程非池这次发烧看得很严重,鞍前马后地盯了好几天,直到用额头碰额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差异,这才放了心。
程非池让他不要过度紧张,叶钦满口歪理:“那怎么行?这是你第一次发烧,还是因为我,我必须负责到底!”
程非池愣了下。
其实不是第一次。
几年前的春节,程非池跟随母亲南下,来到比首都暖和许多的S市,却无缘无故地四肢乏力,紧接着便发起烧来。
起初以为是手上的伤口感染造成的,后来热度反复攀升,吃退烧药也不管用,办签证手续时险些晕倒在柜台上,他才意识到不能硬捱,去了趟医院。
连续好几个夜里,他都做了梦。
不同的梦,同一个人——叶钦在笑的,叶钦在哭的,叶钦写作业写睡着了的,叶钦拉着他的手叫哥哥的。
程非池烧得糊里糊涂,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昏睡。他把这当做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肆地想叶钦,肆无忌惮地在梦里描绘叶钦的样子。
他想,已经说了分手,以后再也不能看他笑,不能陪他哭,不能教他做功课,也不能听他叫哥哥。
这是最后一次了。
程非池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远在首都的叶钦也发烧了,也在借着荒诞不实的梦境宣泄无处安放的想念。
他梦到程非池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在那里继续学业,交了许多朋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醒来后的叶钦躺在床上笑,由衷地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笑着笑着又哭了,胸膛急促而剧烈地起伏,源源不断的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进发丝间,洇进枕头里。
他不肯睁开眼,不肯坐起来,固执地想留住这个梦。他抬手拼命擦眼泪,咬紧牙关不准自己哭的同时,还牵起嘴角强迫自己继续笑。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烧得神志不清的疯子。
叶钦觉得自己应该为程非池高兴,如果这一切都可以成真的话。
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为今年520提前做的准备也不是完全没用上。
这天晚上,程非池在枕边找到一颗纸星星,拆开看,里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翌日清晨,叶钦也在枕边找到一颗星星,躲进卫生间里兴冲冲地打开,反复确认几遍,不得不接受程非池居然一字不落地照搬了他写的内容的事实。
【值此佳节,祝我的另一半天天开心,万事如意!】
叶钦气呼呼,但也只气了一会儿,手指触上那行与他的字截然不同的苍劲字体,尤其当抚过“另一半”三个字,嘴角向上翘起,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从前他不懂称呼对方为“另一半”的含义,他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全部,一半有什么意思?
后来他明白了,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耍闹,一个人发烧,只要心里是空的,另一个人不在,就都不值得被铭记。
你是一半,我是一半,凑在一起才能变成分不开的一颗心,斩不断的一份爱。
祝大家520快乐,生活天天充满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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