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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VIP]重征娱乐圈[重生] 附番外(14.7.28) BY 缘何故 (点击:174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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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番外一
从金狮奖的入围名单公布那天起,罗定就开始了神隐。
不必说是否拿奖,单入围者这一个身份,就和他现在的履历十分不相配了。
最后虽然没有抱回最终大奖,他也不觉得有多可惜。金狮电影节结束后在洛杉矶住了几天,谷亚星就告诉他之后的菲林电影节和欧洲电影节,入围肯定已经板上钉钉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消息。
不到五天,菲林电影节官方发布出了入围者名单,罗定的名字果然在里面。
他一边高兴一边又有些发愁,媒体想逮他肯定已经想疯了,这种时候偏偏刚好撞上他回国。恐怕从落地开始,路途就不会安生了。
段修博拿下最终大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好莱坞的片邀如同雪花飞来,这其中当然也有一部分落向了罗定。
从金狮电影节结束到确定要出席这一届的菲林电影节,短短的十天,罗定规出档期接了四部电影,其中有一部扮演的还是主角。
好莱坞华人行走不易,上辈子他连续蝉联两次菲林电影节,也没见过如今这个阵仗。一顶金狮入围者的光环却轻易解决掉了这些。
害怕会暴露行程,在机场里罗定全程低调,还刻意和段修博错开一前一后走。
但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候机者们的火眼金睛,回国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听到谷亚星告诉他出站口外面驻扎了很多的记者时,罗定只想长叹一声。
“走VIP吧。”
“行。”
走VIP只是治标不治本,上车之前队伍还是被堵住了,记者们像是蚂蝗一样黏上来就不撒手,分分钟将车子堵在了包围圈里。
一个两个兴奋的眼睛都是红的:“罗定!!!!能说一下这次入围金狮电影节的感想吗?!!”
罗定笑了笑:“当然是很荣幸的。”
“那么你对徐振这次的事情是怎么看的呢?”
罗定一愣,表面不动声色,徐振怎么了?
罗定笑而不语的模样让人感到无从下手,立刻又有人转口:“那么对苏生白呢?能说说你对苏生白这次事件的看法吗?!”
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闭嘴,罗定微笑着什么都没说,机场的保安们很快来了,和谷亚星一起黑着脸腾开了让车子离开的道路,罗定才得以解脱。
居然没有一个人问他入围金狮奖却没得到最终大奖是个什么心情……明明他一路上已经排练了好几种回答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现在走红的速度已经特别不合理了,架势比当初段修博的演艺圈之路还要轰轰烈烈。这个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嫉妒他的好运气,现在这样都那么了不得,要是这一次出去镀金直接把自己锻造成了纯金的回来,恐怕会把他们吓死。
倒是记者问的那几个问题让他心中打起了突,车上他就问谷亚星和吴方圆,徐振和苏生白出什么事了。
谷亚星没怎么样,吴方圆很惊讶地问:“你居然不知道?”
罗定茫然。
“天,你这几天都没上网看八卦吗?都没看报纸吗?”
罗定忙着看一大堆剧组发来的剧本,忙着接受采访和筛选作品,他哪有时间去关注八卦。
吴方圆终于找到了自己作为助理的存在感,洋洋洒洒就把这场八卦由始至末给他说了一遍,最后叹息:“这两个小人,简直死了活该。就是可惜曹定坤了,我也算他的半个影迷,当初他把苏生白弄走我都没恨他。可你说他是多想不开,好好一个人居然跟他俩混在一起。”然后一脸意外地说,“曹定坤居然和徐振结婚了,这我可真没想到。凭他的能耐什么人找不到啊,怎么会看上徐振呢?”
罗定笑了笑,没说话。
徐振年轻的时候,真的是很优秀的。
其实现在的他仅看才华仍旧是优秀的,只不过心变了,思想也变了,感情就回不到从前了。
吴方圆说的有些乱,罗定回去后自己搜了一下,才发现事情的恐怕比吴方圆说的还要严重些。民间声讨的声音非常热烈,夹杂着对司法机关的攻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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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九月十四日,亚洲巨星罗定正式杀青新电影《机械人II》。据悉这部电影将冲击今年国内春节档,影迷们纷纷表示万分期待。《机械人I》前年创下国内电影票房……”
吴方圆关掉广播,降下车窗透了下气,对罗定道:“到会场还有一个来小时,你先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你。”
“谷总在那边了?”罗定打了个哈欠,《机械人》是好莱坞大制作,导演卡门克洛维是老熟人了。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机械人在地球的故事,背景当然还在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美国。前年的第一部作品创下了国内和海外的双重票房纪录,罗定也靠着那一部电影第四次蝉联了菲林电影奖和两次摘得欧洲电影节的最大桂冠。第二部拍摄了有将近一年之久,同时也被外界媒体一直加以注目,这不戏份一杀青,他才下了回国的飞机,国内的媒体们就都知道了。
“在的。”吴方圆简略地回答了一句,替他调平座椅,拉上窗户的挡光帘,打了两圈方向盘看向外头偌大的旋转盘。
从车内镜中,他下意识地注意着罗定的动静。
从青涩变得成熟,从俊秀变得稳重,岁月没有带走这个男人的美好,反倒更多的将只有年龄才能驾驭的宝物施加到了他的身上。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在国内和海外都红的发紫,从多少年前开始,就一直循序渐进步伐稳健地在朝着巅峰攀登。
每当他踏上一个自己以为永远不能再找到突破的巅峰时,对方总能用实际行动刷新他的世界观。
依旧是小脸,细腻的皮肤,罗定的脸上找不出皱纹。除了拍戏外他日常的面部表情一直都不会很大,笑也是温和亲近的微笑,连眼角在这种时候都看不到鱼尾纹。侧睡的男人难掩疲倦,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青影,浓密而长的睫毛在青影上又打下一层伪装。他的嘴唇紧抿着,苍白无血色,嘴角自然地翘起,这是天生的笑模样,但睡着的时候,总让人莫名感到对方日常不会表现出任何端倪的脆弱。
吴方圆跟了他十多年,可现在想要回忆,却已经记不起对方稚嫩的模样了。
他依稀只能回忆起那段特别艰难的时光,罗定脾气阴郁,时常一整天也不说两句话,发脾气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吃很多的药。
对方那时候似乎是没有现在那么帅的,外界现在也经常会出现罗定一定整容了的声音。如果不是贴身跟着罗定几乎寸步不离,连吴方圆恐怕也会相信这种无根据的猜测。看那些现在已经越来越少有人提及的节目时,罗定沉默安静坐在一边的模样,和现在身边这个浅眠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说不出哪里的差别,总之就是不一样。
吴方圆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模样,又哪里是白来的呢?
车轱辘似的连续不停围着工作转了有两个月了,剧组里那么辛苦,大夏天的几十度高温穿着厚厚的装甲还必须演的毫无差漏。不管是名气还是地位,都是需要努力才能换取来的啊。
他们要去往一处会场,国内电影业一位老前辈钟锦江的八十大寿就摆在那。这位老前辈可不是单纯的电影人,从年轻时在影坛拼搏到如今,他手上已经有一家影响力足够大的娱乐公司,论起历史和规模,相较环球凯旋这些娱乐公司只大不小。虽然产业发展重心不在内地,可几十年来也为电影圈输送了相当数量的电影人,更重要的是这位老人家背景深厚,和政党也有相当密切的利益往来,圈内的小咖大佬无不多给他几分颜面。
钟锦江身体不怎么样,年轻时好勇斗狠发展黑白两道,一条腿被打烂了,终身坐在轮椅上过活。也许是过去的经历造就了他闷声发大财的性格,这位先生很少会出现在台前,偶尔几次也多和慈善有关,眼看着年纪渐大,似乎有将产业交给儿女的意思了,这才逐渐四处活动了起来。
罗定上辈子和他交集不少,虽然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但也受过他公司不少的照顾,一听说对方居然一反常态为自己办起了大寿,立刻就答应了要赴约。
也是为这个,他今天才如此匆忙地从国外赶回来,连杀青宴都给推了。
酒店外豪车络绎不绝,吴方圆驾驶的保姆车驶入停车处时,光芒简直被四周的各色超跑掩了个干净。酒店外灯火通明,招待们似乎也在忙着别的客人,有人朝保姆车这边望了一眼,以为恐怕是哪里来的小明星,便没做搭理。
吴方圆匆忙下车,一头金发在夜色中被灯光照的闪亮,随后迅速打开罗定这边的车门。
罗定打了个哈欠,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顺着他的搀扶一脚踏上地面。
远处抱着本子登基名册的招待双眼一下瞪大,懊恼地跺了下脚,赶忙将名册塞到助手怀里,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这边跑来。
“罗生!罗生……”对方擦着汗弓腰致歉,“客人太多,忙不过来,刚才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辛苦了。”罗定看了吴方圆一眼,后者迅速了然地掏出小费塞进来人的上衣兜里,罗定才问,“烦问一下亚星娱乐谷总被安排在哪?”
面前这位可是贵客,方才一时的疏懒差点出了大错。招待心中还在战战兢兢,被这样温和地一问候,心中的怯意顿时去了不少。拿到小费后更加通体舒畅,也不免在心中赞叹两句罗定会做人。
被对方恭敬地带入会场,罗定微笑着和周围看到他的脸后立刻上来攀谈混脸熟的宾客点头致意。第一层各种乱七八糟的明星们龙蛇混杂,上了电梯进入第二层的大门,气氛才骤然一变。
这里要安静许多,能到场的也无不是大佬级人物。
罗定和他们都算得上熟悉,挥个手就算是大家都看到了。
谷亚星正在和人聊天,余光看到罗定来了,立刻放下酒杯赶了过来:“到了?路上有没有好好休息?”
“睡了一觉。”罗定拍拍他肩膀,任由对方替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和领带的钻扣,朝周围一看,“挺多熟人的啊。”
“呵。”谷亚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冷笑,总之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表情称不上漂亮,罗定有瞬间的不解,在会场的人流中看到那位阴魂不散的先生后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换上一副笑脸,蒋长风也对他笑笑,朝刚才还在扎堆聊天的小圈子说了几句什么,顺手从路过的侍应托盘上取来两支酒杯就朝着罗定的方向走来。
“贵人多忙,新电影顺利?”蒋长风年纪可见步入中年了,但也不显老,乍一看去三十来岁的模样,一派精英。只是眼神总是不正派。
“托蒋总的福。”罗定微微一笑,顺手将站在自己身前的谷亚星给拨到身后。
蒋长风眼神一暗,递过一支酒杯来,橙黄色的酒液泛着芬芳的泡沫,一支不过并指大小。
吴方圆极有默契地中途替罗定接下了酒杯,姿态放得很低:“蒋总别见怪,阿定他这么多年了酒量也还是不行,平常在外都不喝酒的。晚点我还得带他参加个访谈,您见谅、见谅。”
蒋长风的表情这才真的挂了下来,他在罗定和谷亚星身上吃到的鳖比以往十多年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要多。这俩人似乎丁点没有要给自己面子的意识,从以前开始就这拒绝那拒绝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忍不住冷笑:“那真是可惜了,以前段修博帮着挡,咱俩还能间接喝两杯。不喝酒哪里尽兴啊?要不……谷总?”
他目光刚扫向谷亚星,罗定就快他一步开了口,胡编乱造道:“谷总前几年喝酒胃穿孔住院了挺久,医嘱说以后都最好尽量少喝酒。”
蒋长风面色几变,到嘴的逼迫,倒是硬生生吞回去了。
远处几个导演看到罗定来了,尤其高兴,老小孩似的招手叫着罗定的名字。
罗定微笑着对他们挥挥手,问谷亚星:“一起过去?”
谷亚星摇头:“我到场不太好,你自己去吧,别喝酒就行。”
罗定眉头微皱,转头看他,眼神示意他后头还有个瘟神步步紧逼。
谷亚星忍不住笑了起来,替他将衬衫的衣领给抚平,拍拍他的肩膀温和道:“去吧,我没事的。”罗定也不知道把他跟蒋长风的关系猜测成了什么样,从之前开始就总是小心翼翼地在蒋长风在的时候下意识做出保护的姿态。可其实谷亚星又哪是需要保护的人呢?他到底是个男的,论起拳头蒋长风还比不过他呢。话虽如此说,可能被罗定偶尔保护一次,他心中也是蛮暖的。
罗定还是不放心,留下了吴方圆帮衬,他一走蒋长风立刻发难冷笑了:“谷总和旗下艺人的感情真好啊。”
谷亚星也只是笑笑:“恩。”
想到对方刚才悉心地替罗定抚平衣领时眼中的温柔,再对比眼前的爱答不理,蒋长风目光深了几号,长出口气,冷笑一声。
“真是翅膀硬了,靠着罗定飞黄腾达,还知道自己姓什么不?”
吴方圆眉头微皱,刚想开口,谷亚星就把他给拦住了。
谷亚星摇了摇头,抬眼以一种悲悯的眼神扫过蒋长风,语气轻快,听不出丝毫的愤怒:“蒋长风,你真可怜。”
蒋长风一愣,迅速愤怒地瞪大了眼。
谷亚星却一点也不怕他,他现在还需要怕哪个呢?那么多年下来靠着罗定的影响力,亚星工作室早就在国内站稳了脚跟。更加上他和天媒娱乐凯旋娱乐都有交情往来,一个环球娱乐,他早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对待了。
“你像疯狗一样追着我咬了多久?”谷亚星眼含笑意,声音极低,凑到蒋长风耳边,一副双方很亲近的样子,“你的人生有多枯燥啊?你用一双脏眼睛来看我和罗定之间的关系,真可怜,你人生中一定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朋友。”
蒋长风指尖颤抖,满脸怒容:“你再说一遍?!”
“你要打架吗?”谷亚星微笑着,一嘴白牙整齐而光洁,一手搭上蒋长风的肩膀用力一捏,对方立刻吃疼地皱起了眉头。
“我不怕你。”对上蒋长风燃着怒火的双眼,谷亚星歪头一笑,目露挑衅,“上次被打趴下喊救命的人,可不是你爷爷我。”
被这样挑衅,蒋长风不发怒才简直辜负了他疯狗之名,眼看对方眼睛都红了,谷亚星却深知道蒋长风就算是再失去理智也不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这个会场里跟人打起来。于是笑着转身拍了下吴方圆的肩膀,对蒋长风道了个别,全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罗定时不时转头注意那边的动静,眼见谷亚星带着吴方圆离开后才松了口气,面前的导演问他:“《机械人II》之后你还有空余的档期吗?有几部电影真的特别适合你……”
“还有《机械人III》吧。”对方是国内知名导演,曾经获奖无数的,罗定也不敢太怠慢,拒绝的很委婉,“近期可能会比较忙,如果是主演的话恐怕真的抽不出时间。有机会也想和刘导您合作一次,咱俩神交那么久了,就差临门一脚。”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满场觥筹交错,罗定应酬的脑袋大了两圈,看了眼时间,已经入场将近半个小时了。
下飞机的时候打段修博电话是关机的,昨天通话的时候还听说对方在悉尼,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正这样想着,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大门处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稍靠前一些的那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剃了个非常短的头,身上的衣饰从外衣到手表钻扣无不精致。
身后那个稍微矮一些的,戴个无框的近视眼镜,存在感比较低一些,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视全场一圈,心中似乎还在做什么权衡。
心电感应般,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朝着罗定的方向望了过去。
双方对上视线,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笑容。
07.
“哎呀!段先生……”
“段生……”
“好久没见风采依旧……”
几乎在段修博步入会场的瞬间,周围的各界大佬就在迅速朝着他的那个方向开始靠拢。
近些年段修博已经越来越少接演艺圈的工作了,从几年前正式踏上了自己事业的巅峰后,他就隐隐有了退意。罗定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继续像自己这样朝着更高处攀爬,段修博给他的回答是,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热爱表演。
肯定是喜欢的,对这份工作。但事实上当初会选择进入演艺圈,无非是他想找到一条步入成功的捷径。那时候他年纪尚小,没有足够本钱支持他找到其他选择的余地,天生的适应性让他在认识到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契合之后,就慢慢坚持下来了。
现在的段修博早不用顾虑那么多,出道以来的片酬和代言费他已经投资了许多产业,成果颇丰,哪怕是立刻从台前转幕后也是可行的。
所以如今,他无疑更多了让人巴结的本钱。
罗定本来也想上前去的,但脚步才迈出一步,就看到对方已经被各种宾客团团围在了中间,只得失笑一声,放弃了迎上去的念头。
钟锦江年逾古稀,又在轮椅上坐了近半辈子,整个人干瘦的像是一把柴火。被薄毯盖住的双腿更加像是一双枯瘦的柴火棍。但那一双泛着精光的双眼却让全场没有一个来宾敢小看他分毫。不论是年轻时直接提着刀子砍人“丰功伟绩”,还是老来和斗殴时如出一辙的鲸吞市场,这个老人除了身体之外几乎无懈可击,哦不对……似乎还有一项。
罗定被从内围的宾客中专门邀请出来,钟锦江拍着他的手好一顿絮叨,问身体问工作问家庭,老人家的通病。
罗定就微笑着温和回答,语气并算不上谦卑,但明显能听出对对方的尊敬。
段修博站在内围,他跟钟锦江没什么往来,纯粹是因为请柬发来了才不得不到场,对方居然对罗定那么亲热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身边有个廉政部门的负责人侧过头小声吐槽:“钟老先生嗜好美色的特点真是一点也不想遮掩了。”从以前就是这样,哪个明星长得好看,那钟锦江是必然要和他多说几句话的。长得不好看的,除非能混成公司里的摇钱树,否则他当真懒得多管。现在老头一个,什么都做不了了,还是那么喜欢看美人。且不论男女老幼爆波萝莉统统生冷不忌。
段修博的脸色就有那么些不好看了,见罗定完全一副哄老人状况外的模样,又不好发作。一路走,便听钟锦江问:“多大年纪了?”
“钟老先生,我满三十啦。”
“喊我钟伯就好,叫什么老先生。”钟锦江抬眼盯着罗定,像是十分欣赏,脱口而出,“三十而立,怎么还没成家?”
罗定忍不住回头笑着看了段修博一眼,转头又回答:“还不打算那么早。”
钟锦江啧了一声,貌似很不赞同地回答:“这怎么早?岁数已经不小,要成家生子啦!我家孙女儿今年二十七岁,长得漂亮,哈佛硕士毕业,平常最爱看你电影追你新歌。我看你们俩,就合适得很!”
不是头一回碰上乱点鸳鸯谱的,罗定早就明白了该如何应对,笑着拍拍钟锦江的肩膀,并不走在他身侧,而是转到了轮椅后背。
转过头,就对上段修博似笑非笑的眼神。罗定便知道这个男人又醋了。
寿宴无非老三样,老寿星公致辞完就开始吃饭,因为寿星公是圈中人,还有大腕歌星上台献唱。
现场觥筹交错,全是劝酒的窃声,罗定不喝酒,又耐不住被磨缠,只好借故离席去了厕所。
在厕所里打电话布置了几个工作,罗定舒口气坐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扒看自己的眼角。
刚才钟锦江问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
虽然以现在的年龄层细分,三十岁不过是男人的青壮年。但罗定哪里会不知道,即将迈入这个门槛的自己距离衰老越来越近了。
他倒是没什么可遗憾的,全世界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有机会重拾青春的。再经历一遍二十多岁,哪怕三十岁之后的岁月都是他白捡来的,再不满足实在要天打雷劈。
他一时发怔,余光忽然捕捉到门被打开,还来不及跳回地面,就看到段修博走了进来。
段修博反手将厕所门给关上了。
罗定才紧绷起来的肌肉一下子变得松懈,靠在镜子上歪头冲他笑:“多久见一次面,还要吃醋。”
段修博满脸的笑容早就已经不知道抛到了哪里,眼神中全是委屈,几步走到罗定身边,人高马大地低头看着他。
短发男人的五官凌厉,眼神刚毅,可每到这种时候,罗定就总是想要揉他脑袋。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抬手拍了拍段修博的头,段修博垂下头来让他拍的容易些,最后被拍的不尽兴,索性将人一把从洗手台上抱了下来,锁在了怀里。
罗定和他长久地拥抱,还是矮了一个头,对方颈窝里有淡淡男士香水的味道,段修博一向喜欢这些时尚华丽的东西。
手指磋磨着对方后颈短短的发根,手感几年如一日的好,他小声问:“还生气?”
“钟锦江的孙女马脸细眼,我见过一面。”
罗定喷笑:“绅士风度哪里去了?”
段修博松开他,低头目光炯炯地望进罗定的眼睛里:“咱们结婚吧?”
“啊?”罗定没弄懂他跳跃的思维。
段修博立刻生气:“你是不是忘记了?!”
“……”罗定眨眨眼,目睹段修博从微怒慢慢转化为暴躁的恐龙,还不等他把疑惑问出口,暴躁的恐龙大嘴一张,一下压到了他的嘴上。
唇舌在瞬间亲密地胶合在了一起,罗定微仰着头,鼻腔中熟悉的气息让他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年纪越大,段修博的脾气越像是小孩子,他已经习惯了迁就。更何况对方也是懂得分寸的,哪怕再生气,也不会做出什么真正过分的事情。
段修博搂着罗定的腰,不满足,往上攀游,按住他的肩膀,也还是不够。
索性把人一抱,安置在了洗手台上,低头彻彻底底亲了个够。
罗定眯着眼,感觉自己的领带被解开,衬衫最上方的几颗纽扣已经开了,段修博粗粝的短发磨蹭在侧脸,颈间被轻轻的吮吸。
“你别弄出印子来……嘶”他眉头微皱,按住段修博的脑袋,对方已经下滑到胸前,埋头自顾自地啃咬起来。
罗定眼泛春色,双腿也不自禁地颤抖着,回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只好伸手去拉段修博的耳朵:“喂……”
段修博知道再继续下去罗定肯定要发火了,只好恨恨地松嘴,用手指拨弄被自己啃咬到肿胀的一小粒东西。
左拨,右弄,按倒揉揉揉,又有点舍不得地低头又砸吧了几口。
他这才不高兴地说:“你答应我的东西自己都不记得,你忘记当初怎么说的了?你说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们如果还在一起,就和我一起去领结婚证的。”
“……”罗定有点不确定,“我说过这话?”
段修博手上一顿,直起腰来沉沉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钟,转身就走。
手摸到门把,他又转回来,替罗定把解开的纽扣扣好,又系好领带恢复原样,直到外套的褶皱都被抚平后,才补充般地冷哼一声,转身利索地开门出去了。
罗定愣了一会儿,觉得对方刚才那句冷哼的意思是“我不跟你玩了”。
段修博真生气了。
他赶忙跳下洗手台追了出去,段修博也不在门口,他赶紧拉了旁边走过的一个侍应生:“劳驾,刚才你看到段修博先生从这里走过了吗?”
对方抬头看到他的脸时微微一怔,双颊迅速泛出红色,倒退一步低头有些慌乱地回答:“没……没有。”
“多谢。”罗定叹了口气,在兜里摸摸,摸出两张票子放在托盘里,继续四处寻找。
侍应生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招手才混混沌沌地开始工作,他盯着托盘里的那两张钱,忍不住回头寻找罗定的背影。
对方方才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透出粉色的白皙面庞,一双微红的眼,仿佛刚接过吻,唇上泛着水光,说话时口齿一开一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他想起了活色生香这个词。
罗定在场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地找人,寻到会场边缘还没发现段修博的踪迹,就有些着急了起来。
现在他也想起来了,那句承诺好像确有其事,只是他记不太清到底是什么时候讲出口的了。好像是哪个早上还是晚上?总归是答应了的,虽然时隔多年,可忘记掉总归是他的不对。
他拍了下身边一个宾客的肩膀,对方看到他的脸时一瞬间略微显得惊讶的表情没让他朝心里去,这是今晚第好几个了。
才想开口问对方是否知道段修博去了哪,胳膊就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握住,一把扯向了旁边。
被拉住那位客人目光一只追随在他的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奇异,见他被拉离还快步跟了上来:“罗生?您喝醉了?”
罗定一愣,就被人扳着肩膀转了个身,脑袋压着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段修博的声音从脑后响起,沉稳的,慢悠悠地地:“刚才不小心多灌了他两杯,这下糟糕,要被谷总痛骂了。”
对方盯着罗定的后背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段修博已经快一步和对方挥手道别,带着罗定朝电梯走去。
一进电梯,段修博就松手了,表情郁郁的,像是发话要打胜仗的小孩迈腿摔了个狗啃泥,特别没面子的表情:“谁让你这样到处跑了?!”
罗定有点不明所以,对方现在发脾气的点也蛮奇怪的,于是摸了摸他的胳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段修博皱着脸满脸的懊丧,盯着罗定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盖住罗定的脸拼命揉了起来。
罗定:“……”
段修博手大,几乎不用张开五指就能盖住罗定的脸。他手掌有薄茧,搓着皮肤有种粗粝的感觉。
罗定莫名其妙地被揉了一通,等到段修博把手放下来,罗定一看他表情,心情明显比刚才懊丧的模样要好了。
段修博想到自己刚才在看到罗定眼含波光和人说话时心中升腾起的怒气,一时觉得自己生气了以后转身就走简直就像是傻X。把罗定弄成那个模样的人也是他,结果反倒便宜了别人。刚才他站在墙根阴影处本来还在生闷气,罗定一出现在视野里就有些发呆了。对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有点无奈,但眼角还有未褪的春意,跟人说话时偶尔扫过周围一眼,目光就跟带了钩子似的,能把人哈喇子给勾出来。
没看刚才那些混账一个个眼睛都跟找不到爹妈似的围着罗定转?
瞎了他们的狗眼,最好明天就瞎。
出门,迅速略过一层主厅,段修博站在门口没多犹豫,直接一把扯过罗定,半揽在怀里,不许他抬头看人。
门口有蹲守的娱记小报,段修博看到闪光灯时也不局促,直接朝着亮光处挥了挥手。
罗定叹息,猫护食恐怕是天性,对方偶尔作一下他也并不觉得讨厌,反倒打从心底有种迁就的念头。
段修博把他塞进车里,也不去驾驶座,开了另一边车门,坐在座位上低头发呆。
罗定叹口气,拍他的背:“不要气了。”
段修博一把拉住他的手:“结不结婚?!”
罗定沉默片刻,眉头有些困惑地耷拉着:“你这是在跟我求婚?”
段修博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是啊。”
没有鲜花、没有钻戒、连蛋糕都没有一块。两个人坐在狭窄的车里面对面,刚才还闹过脾气。
可段修博现在在耍赖,段修博一耍赖他就没辙了。
算了,罗定心想,这把年纪还追求浪漫,自己脑子真是被门夹的不轻。
“行吧行吧。”他摆摆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答应求婚的时候心里波澜不惊的,感觉更像是在哄孩子,“你要结就结吧,我这两个月没档期,领证要去国外的话,至少得等到圣诞节那个时候。”
话音落地,他看向段修博。
段修博看着他。
良久之后。
段修博:“……哦。”
08.
于是结婚这个词语立刻从一个高不可攀的神坛坠落了。
段修博和罗定都开始抱着理所当然的心态筹办他们的婚礼,当然,出力更多的还是对这场婚礼期待了更久的段修博。
婚戒、礼服、婚礼、花童……
一样样必须的环节放上日程之后,段修博才猛然惊觉,这里面有好多东西都不适合他们。
先是婚戒,不论是他还是罗定,一夜之间无名指上忽然多出一枚戒指一定会成为各种报刊杂志争相报道的焦点。现在他虽然出镜渐少,但国内超一线男星的名头却半点不曾落后,跟罗定颇有平分秋色的阵势。移动头条这个名号,也不过是从一人独占到被一掰为二,数量增加了,质量半点没下降。
作为国内同性朋友中传了最久绯闻的一对,现在外面一些比较正规的杂志都会用带有暧昧字眼的形容在采访时调侃两人。粉丝们更是从一开始的被甜就嗷嗷叫到现在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只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一切都仿佛被官方以缄默的形式认可了。
但事实上,不论是罗定还是段修博,这么多年来对这类擦边的配对,都没有给予过任何回应。
官方这样的态度CP饭都热情不减,要是真被抓到了什么形式上的证据,还不得闹翻天了?
关键是段修博也不知道这类消息从绯闻变成真相对罗定起到的影响究竟更多的是正面还是负面。
他不敢赌。
然后是礼服婚礼这一类的,翻来覆去也弄不出太多花头,邀请的宾客名单更是让人发愁。他和罗定两个人的交友圈子已经重合了,能被他俩觉得值得给予信任可以邀请来婚礼的朋友,当真是不多。
加上双方都没有家人要邀请,扒拉着那些可以到场的被邀请者名单,段修博几乎能想象到婚礼现场稀疏荒凉的画面。
空荡荡的草坪或者教堂,谈话听得到回音。高高的香槟塔喝不完,一场婚礼瞬间变身为密友聚会。
“啊……”他头疼地趴在桌子上,脸贴着几张已经设计出来的请柬样本,浅黄色的硬纸卡片泛着复古的墨香,边缘处勾勒了精美细腻的黑色藤蔓,百合盛开在右上角,寓意着百年好合。国内的、国外的,楷体和花体英文并错,从小上私立学校的段修博写得一手好字,于是也怀揣着对婚礼的美好向往亲自书写请柬。
可惜的是,桌上摊开的大概用得上的请柬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段修博发着呆,罗定进屋后将风衣挂在衣架上,猫从橱柜后翘着尾巴轻巧地走了出来,在他腿边转了一圈。
“猫猫。”罗定蹲下,把猫抱起来,成年的猫体型比起小的时候大了几圈不止,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肉。明明是只土猫,却硬生生被段修博喂出了加菲猫的风范。在罗定看来段修博这人就不适合有孩子,跟养猫似的,一天恨不能喂十顿,他对小东西都太溺爱了。
猫蹭着他的下巴,一波三折地喊:“喵~”
罗定站在玄关处,目光落在客厅那个席地而坐趴在茶几面的男人身上,眉头微挑:“爸爸怎么了?”
猫:“喵~”
罗定低头对上它乌溜溜的一双眼,笑了,弯腰把猫放回地上,轻巧地靠近段修博。
段修博从听到关门声起就知道是罗定回来了,可他现在很低落,没心情和罗定打招呼,还是把头埋在桌上的卡片堆里。
罗定也不问,自顾自拿来一张请柬看了两眼,很明显能察觉到对方在这上面倾注的心血,于是顺势蹲了下来靠在段修博宽厚的肩膀上:“怎么了?”
段修博闷闷地摇头。
茶几的一边是几乎没动过的卡片堆,从卡片的厚度来看,至少堆了一百多张,桌上是凌乱四散的拆开的请柬套装,不过八九张。
罗定多少也明白了段修博在发愁什么,前几天对方一直非常兴奋地在被窝里跟他商量婚礼的细节。漫天的礼花、长长的红毯、最豪华的婚车、在海边举行婚礼等等等等。对方就是有这个能耐把普通的场景想象成乌托邦,所以还是不够成熟,但罗定偏偏最欣赏他这个模样。
罗定也知道对方心中设想的很多东西恐怕都无法成真。
好比现在这些请柬,算一算他们能邀请的人,在国内的话,袁冰、米锐、吴方圆、谷亚星,就四个,也许还可以加上一个纪嘉和。其他诸如潘奕茗乌远之类的,虽然一直以来罗定都很真诚地在和他们来往,可人总是有私心的,朋友和挚友在某些程度上,总有些差别。
不说别的,潘奕茗曾经就在没有知会过他的前提下同意了自家公司用双方的绯闻为新专辑炒作。虽然这已经是过去非常多年的事情了,可罗定的信任从那个时候后开始就打了个折扣。
他和段修博的生活,被许可介入的人绝对不多。
国外的话,段修博也许有一些朋友,比如那个据说从他离开家开始就帮助了他很多的老先生,但要说很多,肯定也是没有的。
一定是失望了吧。
但这方面罗定也没办法安慰,之好拍拍他,借以希望对方能少对婚礼倾注太多的期待。
在罗定看来,两个人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已经是最值得珍惜的宝贵财富了。
“罗小定……”段修博低声喃喃着罗定的名字,眉宇间是可见的失落,他将罗定抱在怀里,虽然姿势不太舒服,可罗定仍然顺从地靠入他的怀中:“嗯?”
段修博摸到他的胳膊,一路下滑,捏住他的手腕举到眼前,纤长白净的五指光秃秃的。
他摩挲着对方的无名指,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知道只要提出来戴婚戒罗定一定会答应的,可是段修博并不希望自己利用罗定的包容来说出这种带有强迫性质的请求。
罗定见他叫了个名字后半晌不说话,抬眼看他,顺着他的眼神落到自己的手指上,愣了愣。
“要不这个婚礼,我们先不办了吧?”
段修博安静了两秒钟之后才明白到罗定的意思,眨了眨眼,目光茫然。
罗定说:“与其那么发愁,不如推迟一段时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说对吧?咱先去把证给领了。”
段修博更加失落了:“那婚礼……”
“等等呗。”罗定揉了把他的头发,语气波澜不惊的,“反正也不着急。”
十一月末,罗定入围菲林电影节和欧洲国际电影节的名额又一次出来,两人便恰好趁着去欧洲的时间辗转了一趟瑞士。
这是段修博的户籍所在地,罗定却是个外国人。好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用金钱解决麻烦简直成了赤裸裸的明面规则,没在国内办什么证明,坐在办理处的休息室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领到了证明他们从此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一家人的书面材料。
段修博捏着那一叠厚厚的纸还在发愣,罗定眼含微笑的照片贴在资料的右上角,简略的英文字母拼合,分开来都能看得懂,可结合在一起,却令人如此心神恍惚。
罗定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伴侣”了。
十二月的欧洲寒风凛冽,街头下着厚厚的大雪,虽然是小国,但因为人口少的关系,街面上并看不到多少行人。
两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厚厚的防风衣,肩并肩走在街面上。
罗定看着周围的人影稀疏,路两边停着的车也和国内不太一样,这是段修博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段修博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也没有买房子,咱们俩只能去酒店。”
罗定把手探进他的口袋里,微笑着说:“反正有班机,我们早点走吧,大冬天的这里除了滑雪,估计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段万庆得知到段修博落地的消息后迅速开始马不停蹄地出动,然而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站在候机处的他望着透明玻璃外呼啸着离开了地面的飞机,撑着拐杖的手面上爆出青筋。
周围都是保镖,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却还是忍不住发冷。
望着已经冲上云霄的大家伙好一阵后,段万庆幽幽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保镖有些担心他,上前搀住他的手臂:“先生……”
段万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需被搀扶。年轻时英俊的面容如今已经被皱纹覆盖,定时美容嫩肤,也没能阻止住缓缓爬上面庞的老年斑。
从……好几年前,知道了那个脱衣舞娘欺骗了自己开始,段万庆就没有停止过想要和段修博和好的念头。
他有那么庞大的企业,那么深厚的影响力,那么多使劲儿花也花不完的钱。
周围是前赴后继想要扑上来跟他索要好处的人,可段修博却始终不见动摇分毫。电话不接、传讯不回,在段万庆说动了余绍天帮他传话之后,甚至连余绍天也不搭理了。
但从那个时候开始,理财助手就告诉他他私人的账户上每个月都会汇来一万欧元的款项。
查到来处,果然是国内的汇款。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段修博在给他赡养费,这看似融化了父子俩降落到冰点的关系。可无疑的,段万庆也知道,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俩之间的维系,仅此而已。
段万庆跺了下拐杖,迈出稳健的脚步。
他腰板挺得笔直,头发定时染的乌黑。他拥有哪怕在瑞士富商中也列于佼佼的豪宅和企业,和一大堆随叫随到时刻等待着巴结他的“好朋友”。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他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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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定已经是欧洲电影节的老熟人了,他如今在好莱坞发展的也不错,假使不是性格内敛,这个年纪的明星梦大多该呼朋引伴地到处去享受和玩乐。
段修博则已经推了许多次入围邀请,有许多在报名的时候就放弃了角逐奖项的名额。既然已经准备隐退,他自然应该慢慢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幕后,前台的一切风光,该割舍的自然就要割舍。
罗定穿西装的样子十分好看,宽肩细腰大长腿,轮廓分明又俊美温和的五官带有东方人独特的神秘气质。每一届类似的红毯,他都是外媒们最关注的东方面孔,许多时候甚至能掩盖住女星们华丽的阵容,甚至盖过西方面孔的风光。
不过这一次,他是作为特邀评委到场的。
再有一年就是又一次的金狮奖,罗定已经拿了欧洲电影节连续两年的桂冠,再不依不饶就有点欺负人的感觉了,这次接下评审的工作后,明显让许多入围者们心神大定。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国内外娱乐圈不容置疑的焦点人物。如同几年前的段修博那样,毫无差别地释放出自己足够闪瞎眼的光芒。
红毯是转播的,但段修博一直在网络上追流出来的照片。
罗定回到酒店已经是将近凌晨的时候,满身疲倦气息。
“要洗澡吧?”段修博早在之前就叫来了酒店的宵夜,见他这个模样,赶紧起身去衣柜里为他找出浴袍。
罗定摇摇头,走过来拉他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段修博:“什么?现在几点了?”
罗定一边打哈欠一边笑,眯着眼望着他,眼中像是含了一汪水。段修博最喜欢的模样。
如同罗定拿段修博耍赖没办法,段修博也拿这样的罗定没办法。
被拉上飞机的时候段修博还是挺茫然的,凌晨起飞的私人飞机划破暮色钻入云层,朝着不知名的范围飞驰而去。
罗定很少这样故弄玄虚,段修博忍不住好奇:“你要带我去哪里?”
对方躺在船上翻了个身,戴上眼罩:“你猜?”
段修博猜不到,段修博也睡了,抱着罗定酣然入梦。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段修博发觉似乎是落地了。
他爬起身想要朝窗外看,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想要拨开眼罩的动作。
嗅到罗定的气息,段修博半点不犹豫地放弃了挣扎,脸上全是笑:“你到底要干嘛啊?”
“你猜。”罗定一路上敷衍他的,永远是这两个字。
就保持着戴眼罩的状态被搀下飞机,段修博觉得周围的气温比欧洲要高的多,似乎也不是国内的温度,搞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走动、颠簸、上车下车,周围有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文交流,说话都很简短,无非是“准备好了”“您现在要过去吗?”“好的”之类的短语。
段修博越发好奇了。
他本来以为是什么特殊的游戏,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太像了。
罗定牵着他一直走,头一回没有松手,全程十指交扣。
脚下所踩的地面从硬石板到光滑的瓷砖,慢慢变软,变松。
段修博疑惑地蹙起眉:“沙?”
“闭上眼。”罗定拉了下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偷看了?”
段修博笑着没说话,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浪涛声,鼻端嗅到海水的咸腥,他不由地眯起了眼睛。其实也猜到了自己估计在海边。
“你干嘛啊……”他紧了紧握着罗定的手,拖着脚步不肯再走了,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声不太响的喷笑,在与罗定相反的方向。
他警惕地看了过去,因为蒙着眼罩什么都看不到。
罗定停下脚步,轻声开口:“猜到了没?”
段修博摇头:“没有。”
“啧。”罗定似乎很不满意,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命令道,“ 闭眼。”
段修博顺从地闭上眼睛,感觉到眼前拂过一阵清风,眼罩被摘掉了。
阳光很强烈,照射在面部,暖融融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陶醉在光芒里。
他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罗定微笑的一双眼,深色的瞳仁倒映出璀璨的阳光,像是坠入了银河般闪闪发亮。
一望无垠的大海就在他身后,脚下踩着长长的红地毯,一座精致的寨屋被支在海面上,长长的廊道蜿蜒曲折,碧海银波,清透进了心里。
段修博有些迟缓地愣了几秒,转头看向旁边。两个肤色雪嫩的小孩正提着篮子一边一个站在他身边仰头打量他,目光天真而迷惑。
“哈哈哈哈哈哈!!!!”远处的袁冰憋不住笑了,指着段修博茫然的表情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恨不得打滚的模样真是一点气质也没有。
米锐、谷亚星、老夏瑞……都是熟人面孔。
“这……”段修博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盯着罗定的眼睛一头雾水地寻找答案。然后他忽然发现到,罗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西装。
登机之前段修博自己是穿了黑西装的,现在一白一黑,款式又差不多,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摸到了答案。
有黑皮肤的不认识的工作人员送上来一捧被挤的很圆的花。
罗定接过,脸上从始至终笑的温和,低头落在花上的眼神,让段修博恨不能沉醉进去。
对方下一秒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然后从花束中几下拨弄,挑出了一枚银色的手环。
举到了他的面前。
手环椭圆形,扁薄,表面只印刻了一圈藤蔓状的脉络,没有任何修饰。
“先用这个代替,十年之后,换对戒。”罗定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表情仍旧波澜不惊,“你要不要?”
“……”段修博沉默了片刻,盯着手环,“你在跟我求婚?”
“你不是已经求过了?”罗定道,“补给你一场婚礼。要不要?”
大海、鲜花、大海、花童、宾客。他曾经说过的一切。
手环光洁的表面折射了阳光,一闪而过的亮芒几乎闪瞎段修博的眼。
但至少在旁观者,尤其是罗定看来。他脸上的笑容比起这阳光还要耀眼一些。
09.
领证也没避着人,欧美娱乐记者雪天也是要上班的,欧洲电影节开幕仪式之前,罗定和段修博两人出现在瑞士的画面就被人拍到了。
国内媒体想要在一堆红毯妖魔当中杀出血路,也是拼了。
“罗定段修博现身海外,瑞士雪天街头漫步。”
然后放几张两个人的照片,罗定段修博并肩走路的,一起从机场出来的。在国外两个人不顾忌一些,姿态相比较国内也显得亲密,连媒体们都开玩笑似的猜测,这俩人是不是趁着工作不忙的时候出国在度蜜月。
这么多年下来,粉圈随着偶像成长,规模虽然一直壮大,可因为有老人领路,画风并不曾变得清奇。但因为罗定的路越走越宽,她们比起几年前来无疑忙碌了许多,口中的男神真正成长为了全民男神,每天新的曝光和出镜让她们连舔屏都舔不过来。
好比两个电影节,普通明星们费尽心机寻来的曝光,洛杉矶和巴黎的每一家杂志在报道受邀的红毯明星时却都恨不得带上罗定的照片和名字。红毯之都的八卦杂志比起国内只多不少,罗定的粉丝们也是醉了。醉了之后就淡定了。
国内的媒体们恐怕因为是自家人,报道罗定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带上了一种调侃亲戚朋友时不走心的幽默。这种标题取的耸人听闻,看到的人却也多半一笑而过,这俩国民CP热了那么多年,家里的八旬老太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号,大惊小怪的才绝非凡人。
粉丝圈更是连震动都不曾有,一个个心照不宣地冷高摆手。
“呵呵,习惯了。”
“这种爱豆我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天天被秀恩爱。”
“还没嫁出去,心情好复杂。”
“想脱饭了,心好累,男神的世界离我太远,我也想度蜜月。”
“我也想。”
“我也想。”
“首先——”
“你要有——”
“一个——”
“男朋友。”
这种队形排列几乎成为了罗定粉圈内的潜规则。
结果隔两天罗定又在欧洲电影节上露面了,和被爆料出现在瑞士一前一后的,压根没什么度蜜月的时间。
粉丝们还来不及失望,当天晚上,海外便又爆出了罗定和段修博两个人出现在飞机场的照片。
随后有空姐偷偷爆料,说这两位先生也没带经纪人,自己偷偷就去了塔西提岛。
塔西提岛那是什么地方……
真正的蜜月圣地啊!
那岛上现代文化不丰富,也没听说近期有什么文化推广,这俩人去哪里干嘛?
简直叫人浮想联翩。
原本淡定的粉丝们也不淡定了,嗷嗷叫着期待后续,违反了职业道德的空姐被谴责几句后远远抛到一边,所有人都在期待两个人接下去的行程消息。
然后终于是新年前之前,罗定在国内的几个工作拖不下去了。
段修博也闹着要一起回来,塔西提岛去个一两天倒是还好,两人在那呆了三周不到,确实是腻味了。
下飞机之后米锐偷偷过来带点欲言又止的感觉提醒罗定:“外面都是记者和接机的粉丝。”
段修博看向罗定:“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罗定抬手想看手表,银色的手环撞到表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目光从指针上移动到手环上。这一枚要稍小一些。
罗定微笑:“躲什么躲,没必要。”
段修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要不走VIP?外面说是粉丝很多。”
机场的管理人员已经带人过来了,虽然眼神一直在朝着罗定和段修博的手上瞟,但话里的意思也是支持段修博的。罗定问:“外面的人多吗?”
管理员回忆了一下,大概估算出一个数值:“还好吧,比您上一次来的时候人少,可能四五百个左右。就是娱记多,但也都被人墙挡在外面了。”
“不走VIP,”既然没危险,罗定当机立断便做了决定,一拍段修博的后背朝着外面一抬下巴,“走吧。”
段修博闹不清他的用意,但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这样,能不让粉丝失望就尽量不会让粉丝失望,所以虽然这个决定看起来比较突兀,结合罗定一直以来坚守的“职业道德”,倒也挺像是他的作风。
隐退后跟罗定圈子的交集渐渐变少,段修博也很少有机会和罗定一起出现在聚光灯下了,所以打从心底倒是不排斥和他一块出镜。
罗定在前,段修博落后半步,一边走一边照例跟米锐安排落地后的工作。
眼看快到出口的时候,罗定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段修博,转到了他的左手边。
段修博没发现,两个人便从错身变为了并肩。
下一秒,他只觉得揣在兜里的手忽然一凉,被从口袋里牵了出来。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只看到罗定白皙轮廓分明的侧脸。
刚刚迈步出去就听到喧闹嘈杂的欢呼声,叫嚷着罗定名字的声音错错落落,清晰可辨,但声音都不大,护栏外又组合起了粉丝的人墙,中间的通道处非常安全,除了工作人员外找不到其他的存在。
娱记的摄像机和话筒从人墙的间隙里探了出来,不死心地在还没看到罗定的时候就大声开始问问题,罗定出现的瞬间,拍照的咔嚓声甚至盖过了叫嚷他名字的。
罗定挥手对人群致意,脸上带着微笑,一双眼温和地眯起。时光流逝,英俊的青年已经慢慢带上了儒雅的气息,虽然一如既往的好看,但气质不再像以往那样带着偶像的跳脱了。
快门声中,娱记声嘶力竭的提问显得尤为清晰:“罗定!!!有人爆料说你和段修博出现在塔希……”
人群安静了一瞬。
罗定手臂挥动的时候,和手表一起的手环反射了机场内部的灯光,一闪而过的亮芒。
但不是因为这个。
罗定几乎是用“拖”的力气,将手上牵着的那个人从接机口里拉了出来。
段修博!!!!
一身低调笔挺的西服,短发,皮肤似乎被大溪地的阳光晒的稍微黑了些,又或许是相距上一次出镜中间发生的变化。他一手挡在额前,双眼微眯,似乎不太耐受刺眼的闪光灯,嘴角却带着习惯性的微笑。
威严自然而然从周身散发开来,没人能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无措。
但所有人目光所及之处却一致的惊人!
他们交握的双手。
准确的说,是罗定抓着他手腕的手。
相比较段修博的骨架而言,罗定纤长的手似乎就显得秀气了一些,一掌居然没能全部握住,还留出了一些空隙。手腕上那枚相比较罗定的手环稍宽一些,但很明确能看出绝对是同款的手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我!了!个!去!
又不是烂大街的卡地亚,这种款式的手环没人见过,这俩人这是要闹什么节奏?!
娱记们明显被打懵了,跟着随罗定段修博一起移动的人墙而走,全程却缄默地有些吓人,眼看快到了出站口,才恍然回过神来,大声问道:“罗定!!你和段修博的手环是一对的吗?!?!!”
罗定看向他,又或者是他身边的镜头,眉头微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几乎是打开了炸开锅的第一声响,后面蹦豆子似的,所有人都high起来了。
“罗定!!!你们俩一起出镜代表了什么意义吗?!!”
“在瑞士度蜜月是真的吗?!!!”
“在大溪地度蜜月是真的吗?!!!!”
“给个回应啊罗定!!!!”
娱记们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在扯着嗓子喊,终于在出站之前喊停了罗定的脚步。
罗定看向问瑞士度蜜月的那个记者,语气很平缓:“瑞士现在下大雪,非常冷,不适合度蜜月。”
他说完,眼神一错,落在了段修博的脸上。
段修博显然没从这一系列的意外中醒过神来,眼神照旧是有些茫然的,不过将挡在眼前的手给拿下来了,此刻对上罗定的目光,心中的飘忽不定却猛然顿了一下。
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照旧冰凉,罗定身体不好,调养到现在也没能和正常人一样,每次天气一冷,哪怕穿多少衣服,手脚也永远是冷的。
罗定微笑着,眼神似乎会说话。
他从对方的这个目光里,找到了太多的东西。
眼眶忽然有点发热的迹象,段修博赶忙低下头使劲儿眨了眨眼,这一刻忽然非常非常想要钻到罗定的怀里撒娇,让他摸自己的脑袋。
可是那么多人在身边,这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挣扎了一下,脱开了罗定的手掌,反手与他交握了起来。
没有十指交扣,只是普通的牵手。
然后一前一后地上车了。
得到回答的娱记哦了一声,点头正打算记录罗定说没有度蜜月,脑子忽然一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罗定这个回答怎么那么模棱两可呢?
又说不可能在瑞士度蜜月,但是也没有澄清是不是去大溪地了。
这到底是啥意思?糊弄人?默认?讽刺?觉得好笑?
搞不清啊!这是要闹死人啊!
他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写了。
罗定回国的这一次接机人数少,是因为从泄露行程的消息到他们落地中间并没有间隔很长的时间。迅速赶过来的都是追了罗定好几年的前线老手。跟了罗定那么多次的活动,也拍过不少罗定和段修博一块出场的,像今天这样的画面,也是真的让人醉了。
cp粉丝占据半壁天下的罗定段修博粉丝的圈子里,饭拍图自然是要找尽量暧昧的出来。
但……这种情形简直从未发生在罗定和段修博的身上过。
不论是对视还是并肩,两人四目相对时那种甜泡泡的味道,都不是什么借位啊找角度能弄出来的。
这一回更加是破罐子破摔了
牵手这是要闹哪样啊?!
一开始还是在抓手腕后来之前手拉手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老铁杆CP粉们纷纷表示不能再忍受这两个无耻的人了。
我撅腚比天高:“妈蛋这两个不要脸的,真的是太不要脸了!老子还在相亲他们居然敢这样不要菲斯地秀恩爱!”
罗小定我是你亲妈饭啊:“儿子一哭就知道不好,果然饭圈来风暴。”
罗定后援会:“话说我姑娘刚才也哭了,这是不是代表了某种预兆?”
罗小定我是你亲妈饭啊:“你看下是不是别的问题,前段时间纸尿裤选的不好我儿子也天天哭。”
罗定后援会:“不造,姑娘八个月了,一直用这个牌子,平常也不哭的。”
我撅腚比天高:“给你两家的娃跪了。小罗和大段这是要出柜?”
“妈蛋没个准话啊!!!!”
孩子又哭了。
10.
深冬,窗外雪花飘扬,落地的透明玻璃染上雾气。段修博盘腿坐在飘窗里,猫猫窝在他腿中间。
黄条纹,胖,一张圆脸。胖猫的头抵在他膝侧,眯着眼,从喉咙里发出很轻但规律的呼噜声。
段修博一手拿书,缓缓抚着它的头,猫的体温要稍微高一些,熨的人暖融融的。
猫却很懒得动,大概是困了,缓缓地闭上眼睛,熟睡过去。
罗定回到家,就看到这父子两个蜷在一起,靠的紧紧的,睡得人事不知。
他叹口气,从沙发上找到薄毯,给他们一起盖上。猫猫警惕地弹了一下,睁开双眼,幼年的流浪生活让它往后的一生都无法像普通的宠物猫那样没心没肺。
看到罗定,它眼神好似柔和了些,爬起一半的身体很快又躺了回去,懒懒地舔爪子:“喵~”
罗定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心里也不由叹了一声。
猫也老了。
猫猫已经十四岁了,普通人花一样的年纪,它却已经成了老头。想到它刚来家里时满地乱拉到处乱抓不听话的模样,罗定只觉得光阴不饶人。这么多年,他也是把猫猫逐渐当成家人来看待了。
段修博从梦中惊醒,爬起身有些迷糊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呆坐了一会儿,迅速爬起身。
毯子给猫猫盖好,他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楼,进房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刚刚洗完澡出来的罗定,拥到了一怀的水汽。
沐浴后的罗定皮肤微湿,段修博贴着他的脸恋恋不舍地亲了好几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的飞机。”几天前罗定又为工作飞了一趟日本,逗留了半周多的时间,再不多久就是金狮奖的红毯了,错过什么也不能错过这个。
于是匆忙从日本赶回国,还带着满身的疲倦,让段修博一看就心疼了。
罗定亲亲段修博的嘴:“我以为你不在家,在家怎么不睡房间里?飘窗那边有缝,吹冷风进来怎么办?”
段修博顺势捕捉到他的嘴唇,含住,探入舌尖温柔地舔弄。
罗定环住他的脊背,不用踮脚,抬头便能感受到这种缠绵入骨的温柔。在海外一个人孤零零的忙工作,尤其在冬天,心里确实是很孤寂的。也只有回国之后才能在段修博这里得到安慰了。
段修博现在在国内的时间也少,他名下的企业和庄园都需要他的打理,和罗定相聚的时间虽然比起隐退前多了些许,可当真也没多到哪里去。
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罗定穿着浴袍,段修博又是家居服,吻着吻着亲吻便有些变了味。段修博臂力好,直接一把将罗定抱了起来。
******
房间里是未褪去的麝香味,罗定脱力地趴在床上,弧线优美的脊背毫无遮掩地赤在那里。段修博恋恋不舍地贴着他,顺着后颈的脊柱印下细碎的吻,嗅着对方的味道,才终于有了确实相聚的感觉。
罗定疲惫地挪了挪胳膊,拍他一把:“下去,重死了。”
段修博试探着又往里戳,罗定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嘴被探过来的段修博给堵住,下一秒又软成一滩。
猫在挠门,谁都没理。
掌下细滑的肌肤真是那么多年都没有丝毫改变。段修博做了几次,终于心满意足,罗定也再禁不起折腾了,洗好澡后死活套了条睡裤才肯进被窝。
段修博顺毛般缓缓抚过他的后背,眷恋地将吻落在肩头,声音很轻:“后天又要动身吧?”
罗定打了个哈欠,环着段修博的腰,轻轻点了点头。
他朝后摸索,按住段修博又在不老实摸他屁股的手。
银白色的扁状手环撞在一处,发出清脆而细腻的一声“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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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这次都为金狮奖而来,罗定在上一届电影节终于摘得了影帝桂冠,第二次入围,他便是带着上一任影帝的名头去的。
段修博则被邀请去替最终大奖获得者颁奖,他是比罗定资历还老的老影帝,现在开始转业从商,范围又在国外,给金狮奖的举办行了不少方便,主办方自然也卖他一个人情。
虽说举办电影节用的是银行里吃利息的老款,但现如今的社会,有挺多东西也不是纯粹用钱就能办到的。
两人一并动身,谷亚星年底工作忙的不行,吴方圆被感冒击倒了,便只带了个米锐。
米锐推了推眼镜,见面前两个老不讲究的全程黏在一起恨不得贴成一个人,只觉得狗眼都要被闪瞎。他跟自家老婆生了两个孩子,平常相处也更多是相敬如宾的模样,这俩人在一起多少年了?还至于这样?
要不是有外人在旁边段修博恨不能挂在罗定身上了!
他凑在罗定耳边窸窸窣窣地说话,明明可以大声出口的内容也偏要营造出悄悄话的感觉。罗定知道他那点黏糊的小念头,也不点破,笑着依在他胳膊上,附耳过去听。
段修博说:“米锐怎么那么烦呢?”
罗定下意识朝米锐那边瞥去一眼,恰好撞上米锐来不及转开的眼神。对方脸上艰涩的表情就像被强迫吃下了一块不喜欢的腌猪肉,眼神里全都是欲言又止的内容。
罗定对他一笑,米锐愣了愣,立刻转开眼,低头以推眼镜的动作掩饰。
两人在机场候机,也不是多么隐蔽的场合,VIP候机室更像是独立在候机室外的一个咖啡厅,隔着透明的玻璃,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
作为如今国内当之无愧的娱乐圈首位角色,把罗定搬起来朝着大街上一戳那是绝对会引发暴动的。冬天的机场大家裹的严实,人也比较少,饶是如此,仍旧时不时有人专门跑进来要求合影签名。
段修博曝光减少,但抵不住国民度高,远远地少有人发现他也在,但一旦走进,就没有一个人没认出他的。
他倒是也不躲,别人要求拍照的时候就坐在罗定身边,有时候还探头过去再附赠一张脸。有要求拍大照片的,还会主动起身替人按快门。他在这的消息一传出,又吸引来一大批之前没能料到的粉丝。登机之前,两个人一并出现在机场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消息可到之处。
从青年红到中年,罗定和段修博的粉丝可以说是少见的长情派。一连多年,圈内的铁杆粉少有脱饭的,一直跟随罗定他们走到现在,当初的老人们几乎都已经步入了人生新的阶段。
但混迹饭圈的热情依旧不减。抱着儿子女儿甚至孙子孙女儿刷微博,每天还是萌萌哒。
段修博和罗定的合照依旧是熟悉的粉泡泡。粉丝们也是服了,回帖都带着种认命的腔调。
“一张照片挤三个脑袋看起来有点挤啊。”
“话说这个合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像小定和大猫的自拍照?po主你在哪里?莫非是边缘处这隐隐约约的……一块肉?”
“什么肉!那是劳资的耳朵!”
“……合照只用耳朵出镜吗……”
“妈蛋!说多了都是泪!这对不要菲斯的cp秀恩爱简直没底线!大猫之前坐在罗罗旁边的,我把头探过去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子挤了过来,然后很开心地揽着罗罗对镜头笑。我被他笑的一晕……等到按下快门才知道已经……晚了。”
“我去……这是什么心态……”
“po主你贴太近了吧……”
“是不是不想活……”
“这对夫夫啊……”
“看不懂:-D”
“PO主吃顿好的吧【拜拜】”
“呵呵,真是……习惯了。”
段修博虽然已经是近乎隐退的状态,可孕育CP党的土壤却依旧肥沃非常。盖因为段修博每一次出镜都在用近乎强迫的姿态给粉丝们塞糖。像这种合照把粉丝挤出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两个人时常在国内国外被拍到一起出行。有时候甚至连一点保护措施都不做,就这样不走心地一块出现在路人的镜头当中。
不少人都调侃,这两人简直是半出柜的节奏。
粉丝们从一开始的啊啊啊啊到呵呵,中间的心路历程,也只有她们自己明白有多心酸。
单身狗简直是越来越没有地位的节奏。
段修博刷着微博就笑了起来,旁边的罗定在试一块表。针尖的限量机械款,除了几个年消费额度高的可怕的老会员外,也只有他这个从十多年前就被捆绑在品牌上的老代言人才有机会接触。
他转头问段修博:“你笑什么?”
段修博就举起手机来给他看。
罗定扫了两行,段修博在A大的账户不能用之后又申请到了一个新的小号,小号首页现在全都是对他俩秀恩爱的谴责。段修博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特别喜欢看到这些。这些带有“羡慕”的言论好像非常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似的,粉丝嚷嚷的大声,他连饭都能多吃几碗。
罗定叹气:“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过来试试这个表。”
段修博伸出胳膊来任由罗定给他戴上,眼睛还盯着屏幕,耍赖不听话的样子,让罗定也无计可施。
对方的这份好心情一直保持到金狮奖的红毯上。许久不露面,应对镜头的时候依旧笑的和颜悦色。成熟的男人身上散发出让周边的人们无法抵御的的荷尔蒙,与罗定一并出现的时候,几乎吸引去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退出影坛转向商圈的段修博到目前都没有传出结婚的消息,无疑便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好莱坞的女星们也是恨嫁的,她们当然都有无数的追求者,但普通股和绩优股的区别,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能分辨。
罗定和段修博相视一笑,身边的狂蜂浪蝶都立刻化为空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修博总觉得罗定今天的兴致异乎寻常的高。
凭借着《机械人》四部曲入围最佳男主演,罗定倒是没抱着什么拿奖回去的念头。金狮奖和其他奖项不同,那么多年才举办一届,到如今为止也没有出现过蝉联的先例,想来评审们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最佳男主角果然是一个跟他合作过的男星,虽然年纪比他大,可在演艺圈里论地位可以称作他的后辈。上台将奖杯颁到对方怀里的时候,对方一脸要跪下的表情,恍恍惚惚地道谢致辞,下台时还摔了一跤。
罗定失笑,也不失望,这并非是金狮奖最后的环节,入围最佳男主演,角逐的也不仅仅是男主演这一个奖项。
评审团钟爱贫嘴的主持人,进入最后一个环节之前,罗定又被狠狠地调侃了一番。
满脸无奈的罗定微笑地坐在那里,周围的艺人们都有意无意地在朝他靠近,这一块座位附近似乎成了风水宝地,引来无数觊觎。
“在电影界,总有那么些人。拥有出色的才华和热情,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这个职业。让我想想我可以用这句话形容谁……罗定,你打算结婚了吗?”
现场哄堂大笑,罗定也不生气,主持人嘻嘻哈哈地又说:“这就是我说的那种情况,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电影,所以他没时间结婚了。”
罗定低头撑住额头,转眼发现段修博已经被请到了后场,只能失笑。
主持人却一下严肃了起来:“电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她眷顾同样热爱她的人!她的王冠上只有一颗珍贵的宝石,我们也必须将它颁发给最合适的那一个人。”
“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吗?”
“是的,特殊成就奖。感谢将一生奉献给电影的人,我们尊敬的罗定先生,请上来吧。”
掌声雷动。
罗定倒是毫不意外,得奖的那位影帝的作品明显不如他优秀,金狮奖出现黑幕、尤其是这样低智商黑幕的可能性太小了。他一早就觉得自己要不然破格再蝉联一次影帝,要不就到了可以混到成就奖的地位,刚才为新人颁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准备。
手摸到口袋里,他长叹一声站起了身。
红毯覆盖的阶梯不长,但每一步他都走的缓慢稳健。
主持人问他:“想要说什么?”
“当然是感谢。”罗定倒是一点不带官腔,“要感谢很多人。”
“有最重要的那个吗?”
“当然,”罗定微笑着,同样听到了台下哗然的声音,段修博从后台走了出来,双手握着一柄顶端被刻成狮子佩戴王冠形状的奖杯。
在后场他什么都没听到,一上台对上罗定特意回头递过来的目光,脚步一顿。
罗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特别温柔:“看,他来了。”
主持人还在不明所以,罗定已经快步走向了跟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段修博,对方满脸茫然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伸手,抓住段修博的手腕,罗定大步牵着对方走回台中央。
“我答应了他一些事情,今天,我打算兑现了。”
场下的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媒体们却警觉地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一时间几乎所有的摄影机都向他们对准了镜头。
罗定盯着段修博,接过了对方还拿在手里的奖杯,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绒布的戒指盒,交换般塞到了段修博手里。
然后他把奖杯递给了站在身后的主持人,一手又摸出个小小的螺丝刀,抓着段修博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替他摘下手环。
段修博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迅速后退,对上罗定认真的眼神,却又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为段修博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全场的镁光灯映照地会场有如白昼。
罗定微仰头,四目相对,眼神交融。
片刻的凝视。
他转头,一脸轻松的表情看向身后目瞪口呆的主持人:“你说错了,我虽然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电影没错。可结婚的对象,我早就找到了。”
“……那真是”主持人盯着他,思考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只能艰难地憋出两个字,“……很棒。”
消息传回国内,如同二氧化碳丢入热水。
十多年的官配CP居然出柜了,这一事件让众人瞠目结舌之余,居然隐约的……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cp粉们原本以为自己会特别特别的激动。
然而在真正得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好似又看了一场有预谋的秀恩爱。
饭圈大大们沉默许久,官方的大手阻断了她们脑补的路。
好高兴好悲伤好激动好high好受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以前的她们脑补过假如出现这种情形她们究竟会是个什么心态。
然而此时此刻,让人意外的是。
绝大多数的人脑袋里出现的第一念头……
居然是……
呵呵,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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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苏生白番外
晚风吹过,碧漪横波。
山里的风很凉,湖心亭长长的帐幔被吹起,黄昏天飘出了灵异的气息,整个疗养院里没人会去那里休息。
徐振坐在轮椅上,医院里的护工大娘工作不怎么卖力,此刻手里正捧了一掌瓜子在和其他患者的护工聊天。
徐振也不介意,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手指头抚过盖在腿上的毯子那细密的绒毛。
眼神是放空的,如同头脑。
好像左神经搭到了右神经,几句话后一顿纠缠,猛然打了个突,整个颅腔麻的胡天忽地。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要出去,后半生在赎罪之后也该活的像个人样来。但三年的牢狱之灾,他的信念、他的斗志早已经化作灰烬。此时的他坐在一堆患者当中,老态龙钟、鸡皮鹤发,谁能认得出他竟然会是那个摘得了无数电影节奖项的国内知名大导演呢?
两个护工小声聊着天,一个指了指徐振的方向,小声说:“你带的这个看起来还挺听话。哦哟你晓不晓得我手上这个有多少烦!饭嘛也不肯吃,菜嘛嫌不够好。哦哟那么挑剔么喊儿子女儿来照顾好了嘛,或者去好一点的养老院嘛!真是天生穷命还把自己当皇帝了!”
另一个叹了口气:“哪里有那么好。你是不知道,我平常啊,看到他都有点害怕的。”
“怎么说?”
“这个人不讲话的!”
“要他讲话干嘛?”
“关键不是讲不讲话这个问题啊!”对方极了,忍不住叹气,“就是那种鬼气森森的感觉,晓不晓得?吃饭睡觉看起来都很气派很讲规矩的,但不像活人。就跟地里面爬出来的骨头架子一样,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说是直接从十七院转来的?犯了啥子事啊?”
“谁知道!尿都不会屙,哪个晓得他能干啥子!”两个女人讨论着又觉得好玩,凑在一块说的嘻嘻哈哈的。
对这个名为疗养院实际上是作为养老院开放的半福利性质的机构里的人来说,从和监狱挂钩的十七院直接转来,半身不遂沉稳安静的徐振简直就像是一块解不开的大谜团一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自己不说,知道的人也不会到处乱讲,他仿佛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自己爬出来的孤魂怨鬼。苍白、瘦削、畸形、阴郁,浑身都泛着令人敬而远之的味道。
进院了那么久,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来看过他。是一个都没有!这在素来以孤寡著名的养老院里也是个稀奇事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几个好朋友啊,来这的都是没儿没女不富裕但也有点小钱的老人,家里七七八八一扒拉,近的不说,远房亲戚总有几个。
可徐振,真就是一个都没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和院里的其他老人说话。骄傲到有些傲慢,一个人安静地过着。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想理他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护工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迅步过来,也没征询徐振的意见,直接就使了把力:“回去了回去了。”
徐振仿佛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那目光让护工心底有些发寒。
她脚步一顿,仍旧自顾自推着。管他呢,都进这了还要求周围人哄着捧着,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
徐振不被重视的怒火片刻后慢慢熄灭,其实他也已经习惯了,阶层不一样,他永远都爬不去原来的圈子了。在一个圈子,就要适应一个圈子的规则。
他知道疗养院里的人都好奇他的来历,可每每想起,他也只是想要冷笑而已。
曹定坤被害的真相在苏生白被抓后就完全瞒不住了。不是他被苏生白杀害的这个事实,而是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
苏生白什么都招了,他的心理素质比徐振想象的还差,在明白到自己一定会被重判后,简直像是疯·狗乱咬人一样心心念念地要把他拖下水。徐振出轨、用曹定坤积蓄、在车祸发生后动用关系替苏生白掩盖真相等等等等,全部都瞒不住了。
圈内的“好友”们动作很迅速,尤其是他和曹定坤共同的好友,简直是后脚就发出了声明要和他划清界限。社会和周围倾轧而来如山倒般的谴责,徐振听着那些咄咄逼人的质骂,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冰封了那样,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苏生白毫无疑问是死刑,枪决。
而他则被判了入狱三年,因为身体原因,缓刑一年。
但在苏生白死之前,他还是去看了一眼。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去探视苏生白的人,以至于在见面的时候,苏生白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斥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苏生白的脸上有瘀伤,很严重,身上也有细小的划痕,在确定了来人是他之后,从前的一切恩怨似乎都被抛到了脑后,他抱着电话拼命地哭诉自己在监狱里遭受的非人待遇。
“二监有一群曹哥的影迷,这里面能看电视,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一进去他们就打我,打得好凶,在食堂也打我,狱警就跟没看到一样……他们能这样!!!”
徐振默默地听着,眉眼平静,波澜不惊。
“我不想去食堂,我现在每天只能吃一顿晚饭了,直接给房间分饭的那种。我去了也没得吃,他们看到我就打,你看你看……”他好像已经完全把“仪态”这个词儿给忘干净了,用手指去翻嘴唇,让徐振看自己空荡的两颗牙槽。
“徐哥你出去要帮我说一说,我来坐牢归坐牢,他们不能虐待我!”
门边的狱警朝这里瞥了一眼,眉毛都没掀。
是了,徐振明白的。动手的又不是他们,牢里都有监控器,哪怕放出去,被谴责的也不会是他们。更何况苏生白现在的情况……
徐振催下眼:“小白。”
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苏生白愣神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迟缓地答应:“……恩。”
徐振说:“你后悔了吗?”
苏生白不说话了,手指掀嘴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缓慢恢复到正常的坐姿,他的表情从委屈转为安静。
后悔吗?
其实他一早就后悔了,只不过没路选了。
徐振看到他的表情,便轻轻笑了一声:“我现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想,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苏生白看着他。
“现在我也弄不明白了,我心里的想法。”徐振轻叹,“阿坤这样的人,能碰上是福气。他从年轻的时候就跟我在一起,你年纪小恐怕不知道那个年代的艰难。他为了当明星,去香港,黑道横行的地方,硬生生闯出来了。吃了多少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他从不跟我说坏的东西。”
苏生白垂下眼,轻轻抿了抿嘴唇,目光有些茫然。
“我们俩最穷的时候,半年只能见一次面。然后一起去点一盘炒猪肉,吃的很开心。我跟他戴着银戒指,是我奶奶和我爷爷传下来的老戒指。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一辈子能这样过下去就太好了。后来阿坤红了,他给我钱,让我拍电影,免费接角色,帮我宣传……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我就跟他领了结婚证。”
苏生白舔了舔嘴唇,喉头莫名有些干涉,他抬起脑袋来望向徐振,忽然发现对方的眼角似有泪光闪过。仔细一找,却好像是看错了。
“小白。”徐振说,“我和你,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欠了他两条命。”
也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入耳,苏生白就觉得眼泪像是溃了堤的洪水那样再拦不住了。
脸肿了,他哭起来还是好看,泪水划过尖尖的下巴颌滴在桌台上。
徐振的态度让他仿佛也明白了什么,轻声问:“判决下来了?”
“恩。”轻轻的一个字。
苏生白叹了口气,所有的委屈在这顷刻间都消散为雾气,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撑出个笑来:“那行,我下去之后,一定好好给曹哥道个歉。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半截话留在嘴里,只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等到探视时间结束,徐振就半点没留恋地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苏生白还一个人坐在那,狱警好像要过来喊他还是干嘛,转头的一瞬间,徐振看到他好像崩溃了一样趴在了桌台上。
隔着老远,也听不真切,他看了一会儿,门口的护工以为他不能下台阶,进来替他推轮椅。
枪决那天,网络上到处是转载苏生白判决消息大喊普大喜奔的声音,徐振看了一会儿,心中有对苏生白的恨,也有些物伤其类的苍凉。
他也想就这么把自己结果了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敢下手。
恐怕是也担心到了地下,不敢和曹定坤见面吧。
人之将死,徐振也没必要和苏生白说假话了。
回忆像是崩了线的珠串,落地时清脆到近乎碎裂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转眼看去,护工有点慌张地停了步子:“我去拿扫把。”
他就被这样孤零零放在了房间的中央,想了想,徐振也懒得发火了,这里的人也不会因为他发脾气就上赶着道歉的。
护工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仍旧是坐在窗台边发呆似的看着天空。
低头匆匆扫掉了垃圾,她不敢多留,夕阳的红辉打在徐振的脸上,却让他如同鬼魅般阴森的气质看起来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可怕了。
照顾了他那么久,两个人也没说过几句话,她想了想,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盛开的八卦之心。
“徐先生。”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徐振转头看他,状态是少有的轻松。
见他不回答,护工又问:“你没有亲戚朋友吗?怎么没人来探望你?你没有想见的人吗?”
徐振没回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他吓走了。
房门关上后,他才幽幽地叹了一声。
想见的人。
可惜已经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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