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双节番外
白长博前阵子被带回S市,也不知道各方人马哪里听到的消息,总之他们的车子刚驶上半山腰,远远地就看见十几辆豪车在白公馆的外头排开来了。
白长博当时被恭恭敬敬地从车后座里请出来,苏陌就像是他的小跟班儿,站在旁边给他老人家端着手,白爷对着一众徒子徒孙似笑非笑的撇一眼,很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清高劲儿,苏陌在心里直犯嘀咕──威风个把劲儿,前几个晚上还给他剥豆子呢,现在在这里撑爷儿们。
白长博跟苏陌一起两年,已经修炼成这小犊子肚子里的蛔虫。白长博又是个老人精,苏陌眼皮跳几下,他都能猜到这小混蛋葫芦里端着什么药。故此,他趁着旁人没留意的时候,悄悄地用食指在苏陌的手心里描了几下,勾得苏陌手心痒痒的,挠到他心里头去了。
说实在的,苏陌年纪也不小了,他们俩父子之间折腾了快十年,他现在也都要奔三十了。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基因的好处,总之两父子都不显老。白爷那是天生的老妖精,二十年前是这一副模样,二十年后来看还是这一副样子,他原先带出来的小辈都熬成爷了,白爷他老人家还是原来的风流倜傥,早几年刚没了儿子的时候还满头白发,转眼来看,什么时候他又春风满面起来了。众人很不解,但是没人敢跟白爷请教驻颜之术──说了就是犯了忌,白爷不爱听人家说他俏,打年轻的时候就恨,所以才在那身棉麻素衣下练出一身肌肉来。
苏陌好像从二十开头就停止成长了一样,而且现在看着似乎比过去精神了不少,眼里的阴霾少了,往日的俏皮就藏不住了──不过他俏皮得有限,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要装嫩也说不过去。说起来,每个男人活了一辈子,骨子里一概都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地方的。
白长博这段时间来把记忆都恢复了个大半儿,而且他的记忆还是乱着来恢复的。现在看到一大票人涌上来亲亲热热地叫着白爷,他老人家心里估计也记不得几个人,倒是对着一个留着一撇竖须的中年男人叫了一声“老曲”,弄得人家心肝儿直颤,一个激动两手抓住白爷他老人家的柔夷,恨不得促膝述说这长时间来的思念之情。
事后,白长博小声地在苏陌耳边留下一句:“我看他那纳粹佬似的小胡子,心里就想这他妈的不是那条蛐蛐么……”
苏陌噗得差点把嘴里的香槟都喷出去,一旁的下人训练有素地递了手帕过来。
白长博还特么正经地转头跟前来参拜的人充老爷,那表情半点破绽也没有。
白公馆这些年都是又章伟国来打理的,似乎白长博明面上的财产也就剩下这幢老房子和几片地了──苏陌也是前阵子才想起来自己在几年前突然成了千万富翁,不过他们父子俩没去提这种事情,反正他的就是白长博的,白长博倒是有时候会突然看着他发出叹息,嘴里说什么亏待了他、没留下啥好东西给他……苏陌听得心里都发悚了,那些不是好东西,那白长博眼里还有什么是好的?他眼里好的究竟是啥呀?这话还能是人话么真是……
苏陌到底是低估了白长博的人脉,他一开始以为白长博能倒台,肯定是身边的人都跑个干净,没想到今天这一瞧,他觉得这画面都赶得上皇爷归府众臣面圣了,他仿佛能想象到白长博在坐在椅子上,摆一摆手,低低地喊一声“众卿平身”……苏陌一想到就乐。
等到人走了一拨,等着另一拨来的时候,白长博拉着儿子在休息室里偷闲。
“伟国这是心里存着怨呢,我就知道回来了绝对没好事。”
切。喝着几千块一斤的茶叶,说这话一丁半点诚意都没有。
苏陌心里腹诽了两句,白长博扭头看他,勾着他的手掌拍了拍,脸上笑吟吟地轻道:“怎么,小犊子,不开心?怕我不回去?”
“什么回不回去,这不才是你的家么?”苏陌一时嘴快,话说出嘴了才觉得这话听起来忒酸。他掩饰地挠一下脸,垂了垂眼睑道:“章叔说你再不回来就要乱了,婷婷还年轻,你不在她身边教她。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撑着这么一大片天?我不懂这些,要不然就能帮你们都分担一些……”
白长博听了这话,只觉得窝心又愧疚。他这些年就近看着苏陌,也知道这小犊子远不是他过去以为的那样纨!无用,苏陌心细如发,任何事情都能做得一丝不苟──不过他也庆幸苏陌不知道这一些,这些事儿,都乱的。白长博下意识觉得这些龌龊事知道多了,苏陌的质量也要跟着污染了。白佳婷倒是真像他,这两年他给女儿指点过几次,有些事情两父女心照不宣,但是心里想的分毫不差。
白长博往苏陌身边凑了凑,揽过青年的肩让他靠近自己,“这些事,我虽然不想你参合,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小犊子,我不说肉麻话,但是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份量。王邵群你还记不记得?”
“王邵群?”苏陌皱了皱眉,他是知道这混帐的。
白长博嗤笑一声,“我没去收拾他,老天倒是帮我收了他了。脑溢血,没两下子就走了。他这人是有眼光,可惜利欲蒙了眼,俗了、下作了……”白长博说着说着也多了几分萧瑟感,“小犊子,我以前觉得他可恨,现在却觉得他可怜。你瞧瞧,他这一倒下,有几个人是真给他哭、给他伤心的,呵,风光了大半辈子……”
“你尽管放心。你要死了,我肯定给你哭坟去。”苏陌扯了扯嘴角,脑袋挨着他的胸膛,轻喃喃:“等哭够了、哭烦了,我就去捞只水母跟它泡在一块儿。”
这是电影《七磅》里的情节,两父子还是窝在他们花了十块钱买的盗版片子,窝在他们那靠海的小房子看的。
“傻瓜。”白长博笑骂了一声,揉着青年的脑袋将下颌抵在苏陌的头上说:“小犊子,你要是真跟下来,我就打你一顿,再把你踹回来……”
“你哪舍得。”苏陌在在男人的怀里低声喃喃,接着就再没出声。白长博抬起他的脸,转过身低下头来静悄悄地含住他的嘴。
吻了几下子,苏陌突然就来了点狼心大发的劲儿,反客为主地抓住男人的衣领子,一翻身坐到男人腿上,舌头直往白长博嘴里送。白长博颇为受用地摸着青年的腿,另一只手从苏陌的后脑勺往下抚摸着青年的背,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吸吮的声音在这宽大的休息室里传开来。
等到分开来的时候,苏陌的唇已经有些肿了,感觉有些麻。白长博轻喘了喘,黑幽幽的眼凝视着苏陌添唇的小动作,下身的血液仿佛流窜上来。苏陌感觉到的时候猛地笑了一声,跟只猫儿似地眯眯眼,嘴上却说:“别闹了,白娘娘,你待会儿还要出去卖笑的。”
白长博将他反压在那张大沙发上,急吼吼地咬了咬苏陌的脸蛋。青年笑着匆忙避开,挡了几下也跟着挡出火来。在白长博的手探进他的上衣的时候,苏陌猛地抓住他的手,一脸正色地说:“你等等。”
白长博止住动作,看着这小样儿说:“怎么?你大姨妈又来了?”
苏陌闻言噗地笑出声:“喂,你至于那这事儿一直说我么?”前些日子白长博也是不合时宜地来了兴致,苏陌这破嘴就知道乱胡说。
“其实是……”苏陌支了支上身,凑到白长博耳边,鬼鬼祟祟地说:“我有了。”
白长博这下还真给他唬住了,坐起来看着苏陌愣了足有几十秒,在苏陌嘿嘿笑地眨眨眼的时候,他当头就给苏陌来了一下,笑骂道:“小犊子瞧瞧你这嘴儿。”
白长博笑了一阵,渐渐停下来,看着苏陌微微笑道:“小混蛋,这要是真的,我可就真乐死了……”
苏陌轻轻哼哼:“我要真有你就完了,生出来要是智障怎么办?”他撇撇嘴:“到时候你就要嫌弃我们母子了,把我们都赶出去喝西北风……”苏陌猛地一住嘴,他知道玩笑开大了,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白长博的脸色,果真见男人微微拧眉。
他急急地跟着坐起来,道:“我、我开玩笑,闹着玩儿的。我没怪你,不,不是这意思,我说吧,我觉得也没啥的。我想想我以前那熊样儿,也怪讨人厌的,不是你问题……”苏陌挠挠脑背,他看看白长博的脸色,只觉得他爸的脸越来越酸,那表情都赶上林黛玉了。
苏陌干脆凑过去在白长博嘴上迅速地啄了好几下,啾啾啾啾的,白长博皱眉避开来,苦笑说:“去去,跟啄木鸟似的。”
苏陌对着男人嘿嘿笑了笑,那表情就跟十几岁小伙子似的。所以说,爱情这种东西,谁沾上了谁倒霉,文艺青年也能给整成二B青年的。
这下子什么兴致和冲动也没有了,白长博让苏陌从沙发上拖起来,他小子把这老大爷的衣装给重新打理好了,又把他爹给推出去接客去了──
白公馆的外头种了好几排的梅树,不知是哪个佣人粗心没把窗关上,白梅花顺着微风从窗口飘了进来,前往大厅的走廊上梅花瓣散开,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娶静芳的时候,按着白家的老传统,挽着她走了这一段路到大厅那里去。”白长博对着这情景想起了旧事。
苏陌闻言侧侧脑袋,想了想说:“我就记得你以前要拿鞭子抽我,我从这里跳到外面去,你还在窗口那儿吼呢。”
两父子相视一阵,都忍不住一笑。过去想起来都觉得心酸的事情,现在从他们嘴里出来,似乎都成了可以缅怀的过去。
接着,白长博轻咳一声,抬起手,示意苏陌挽着自己。
苏陌顿了顿,在反应过来之后,脸庞猛地一充血,看看旁边──那走廊上好死不死地挂了几张相片,都是白家的祖先,最近的那一张还是白长博的父亲的挂像,那眼睛跟白长博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瞪人唬唬的。
苏陌忍不住一个吞咽,“你就不怕祖宗炸死劈死咱……”他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利落地挽住白长博的手,牢牢的,好像死也不想放开。
白长博不拆穿他,只在心里暗暗地笑。他对着苏陌低声说:“他们要是诈尸,我就找道士收了他们,他妈的省心。”
苏陌被逗得直笑。两只没心没肺的禽兽,在老祖宗面前半点不害臊。
白长博接着收敛了笑,还真认认真真地带着苏陌走完这一小段路。苏陌最后没忍住,蹲下来狂笑,白长博眼尖,发现这小犊子两眼水亮水亮的,好像再碰一下就会掉下泪来。
他们的幸福来得不容易,他们没想要谁的祝福。
他们都各死过一次,现在总算谁也不欠谁了。
这一次,他们心里都明白,之后的十年、再十年,不管未来还剩下多少个十年,他们都不会再分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