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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逢魔 归一篇 附番外 BY 花生宝宝 (点击:543次)

逢魔 归一篇 附番外 BY 花生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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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魔 归一篇 BY 花生宝宝
第145章 君临天下

书房内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夜岚俯视着寒月,又转头看向伊楚,“看样子,你与他也是同样心思。”

伊楚跪拜道:“是,师父也知道,我对笑笑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未改变,所以请师父成全。”

“成全?哈!”夜岚冷笑着再次坐下,“你可知道这成全二字所代表的含义?我一向欣赏你的聪明机智,但是今日的举动实在不够明智。伊楚、寒月,你们想让未来的魔帝娶两位男妃么?家族的责任、魔界的未来,你们想让他背负多少罪名?”

听见这话,小乐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对夜岚道:“父皇,继位之事请三思,我一没有阅历二无魄力,如今爱上寒月和伊楚,自然也不可能娶妻生子,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坚持,父皇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夜岚眉头一皱,不怒而威的气势浑然天成,“连你也要气我?好,很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指尖敲打着书案,一下一下,如同敲在小乐心上。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三人同时回答,不卑不亢。

夜岚闻言一把握住明月醉,刀尖一旋,指向伊楚,道:“可记得拜师当日你的誓言?”

“记得。”伊楚回答,“伊楚不会伤害笑笑,也永远不会负他,任何形式。”

“很好!”刀尖再移转向寒月,“我当年让你从新来过,并不是为了把自己儿子的未来葬送给你。”

“寒月知道,所以有负君上之恩,但寒月心意已决,虽死无怨绝无后悔。”

“那么,你们两个想要以何种方式平息我东方家族魔界远祖的愤怒?”夜岚厉声质问,冷冷的天魔冥焰缠绕在明月醉上,吹得几人发丝飞扬。

小乐怕他伤害伊楚与寒月,于是不顾一切抓住了明月醉的刀杆,“父皇,息怒!”

夜岚目光一沉,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扬起,分别在伊楚与寒月两人胸口重重地打了一掌,两人都没有反抗,被打得飞出书房,摔在雪地上呕了红。

“楚楚,月!”小乐飞扑出去将两人扶起,见两人脸色苍白,不由得心中抽痛。“对不起,对不起!”

夜岚缓缓地走出书房,明月醉遥指:“起来,这一掌死不了!”

“老爸!”小乐眼睛红红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是岚帝,是伊楚的师父寒月的恩人,所以他们为了小乐也不会反抗。小乐本不想违逆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伊楚与寒月受伤。这是亲情与爱情之间的矛盾,最痛苦也最难解。

“三笑,作为未来的魔帝,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攻击你的弱点。你可知若不能留下子嗣,魔界将乱。”夜岚的态度毫无妥协余地。

小乐坚定地道:“我知道,但是我不会放弃他们。”说着,小乐将手按在天魔剑的剑柄上。

夜岚扬眉,“为了两个外人,便要和你的父亲兵戎相见么?”

“不敢。”小乐回答道,手却依然没有离开天魔剑。

“那么闪开!”

“不!”

夜岚脸色微变,怒道:“闪开!”

“……”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气的夜岚,小乐沉默了一下,随即天魔剑出鞘,横剑于自己身前道:“如果您执意要杀死他们,那么请恕三笑不孝。”

“哦?终于忍不住了么?”

“我不会与您动武,但是也不想与他们分开,我们三人同生共死,如果老爸您执意,那么结局只有一种。”小乐的语气说得格外坚定决然,挡在伊楚与寒月身前毫无退缩地对视着夜岚。

一时间有些僵持,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寒月伸手按下小乐的剑,道:“没事的,小乐。这是君上对我们的考验,无论输赢,魔族之人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我也不会放弃。”伊楚将小乐拉开,与寒月一起坚定地看着夜岚。

夜岚的脸色变了变,终于冷哼一声将明月醉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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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碧海潮升
    子箫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出生的时候父亲汐颜千宁笑得像个傻瓜,母亲东方初华的脸上洋溢著温柔和恬静,他有亲人、有族人,还有魔主的祝福。
    “千寻,为他起个名字吧。”男人将新生的娃娃抱到女子面前,女子受宠若惊,“大哥……”
    “你即将接任血魔主,当得起这个资格。”床上的女子鼓励地看著她。
    “嫂子……”一瞬间,她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从男人手里接过那脆弱的小生命,眼泪就那麽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繈褓上。
    此生,也许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世上,她汐颜千寻只会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孕育後代,虽然,这也只是一厢情愿。想起那人的眉、那人的眼,想起他心无情爱的霸气,想唤他的名字……子悠……
    目光闪了闪,她笑了下,“子箫,汐颜子箫……”
    “嗯,是个好名字。”看见她难掩落寞的表情,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笑容里多了几分怜惜和无奈。
    子箫出生的那一年,正是魔界最混乱的一年,叛乱未平、杀戮无止,冤魂哀嚎遍野横尸,活著的人挣扎於生死和崩溃的边缘却得不到解脱。任外界的战火如何疯狂地弥漫,子箫的父母一直坚持著在那一方小小的净土守护著难得的安宁,然而一切总有终结,无论是祥和、还是战争。
    为躲避战祸,汐颜千宁决定带著妻儿隐居,可是战火依旧在肆虐,毁灭了凡人的幸福也涂炭了万物生灵。在这混乱的大环境中,没有人可以安然生存,尤其是身为邪王之友的初华公主与驸马。猜忌、挣扎、离间、利用,朋友会反目,亲人也可能叛离,当初华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皇族的叛徒,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你竟然帮他!为了一个外人你要叛我──”高大的男人气得浑身颤抖,指著跪在地上的女子,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皇兄,他是我的朋友,初华欠他一命,不想看著他死。”
    “朋友!好一个朋友!”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甩门而出。自此,东方夜岚与初华兄妹二人关系恶化,有生之年竟然再无缘见面。
    收到哥哥东方采惨死的消息,初华泪流满面。若没有血魔的从中作梗,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究竟谁是内应,她不知道,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手足之情彻底不复存在。摇摇欲坠地走到里屋,想抱起小小的婴儿,可是未到近前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子箫一身。子箫不过一岁,懵懂地看著自己的母亲缓缓摔倒在床前,伸了伸小手,看到自己的父亲发疯似的抱住她,声嘶力竭。
    “初华,初华!到底怎麽了?”
    东方初华虚弱地笑了笑,“他……还是……不肯相信……任何人……”胸口的咒印如被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这是一种咒术,背叛者,死!或许,她的皇兄,早就忘记了她的身上还残留著这种残忍的咒术,也或许……
    胸口骤然一阵刺痛,婴儿放声大哭起来,汐颜千宁扑到近前,却见子箫的胸前浮现出一个五芒星的咒印。初华将死,咒印转移到子箫身上,竟然是後辈子孙永远无法解脱的恶梦。
     “舍,不得……你们……啊……”
    沿著嘴角流下的鲜血绘成了女子最後的浅笑,眼中的不舍和心酸深深地刻入子箫幼小的心灵,那时他不懂,可是这本不该留在记忆里的一幕如同定格的画面,在很多年後夜夜入梦,煎熬著他的内心。
    “东方夜岚!你好狠的心!我与你不共戴天!”汐颜千宁的心如同被剐了千刀万刀,血淋淋的痛苦,生生撕裂了短暂的幸福。
    後世传言,公主东方初华与驸马二人不惜背叛同族与邪王子悠为伍,公主死於战乱,驸马悲痛欲绝亦在三年後病逝,其时,邪王已败。子箫一直记得,自己的父亲根本不是因为思念成疾而离去,是因为他。为了唯一的儿子,他的父亲可以选择日日被思念与仇恨煎熬地活著,亦可以为了他,选择死亡。
    他还记得那日父亲喂他喝下自己的血时的表情,他说:“活下去,子箫,你是我和初华最後的牵挂。”不知为何,幼时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唯有父母死去之前的样子,历历在目。
    叛军溃败,邪王子悠被囚於天界,所有参与叛乱的人面临的将是另一场鲜血的屠杀。重伤不治的汐颜千宁降了,为了族人为了妹妹,也为了子箫。拼尽最後一口气,以血誓换了子箫胸前的半个咒印,然而也只是延缓了咒术的作用,能保他暂时不死,已是极限。
    子箫趴在父亲渐渐冰冷的身体上放声大哭,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来告诉他到底为什麽,是谁的错,又是谁的惩罚。他哭得几乎失了声音,差一点因为情绪过於悲恸而引发咒术,生死一线之际,姑姑汐颜千寻救了他。似乎在被她抱起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子深深压抑的痛苦和仇恨便如蔓延的野火一般烧到了他的身上,无法逃避也无法扑灭。
    子箫在姑姑身边长大,汐颜千寻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虽然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却不曾伤害过他。子箫是个聪明的孩子,天文地理文才谋略一教就会,尤其在汐颜千寻的刻意引导下,他的心机变得深沈起来。童年生活很枯燥,因为汐颜千寻将他的存在彻底隐藏,他没有朋友,不懂得嬉戏也不能向他人表露心声。甚至服侍他的下人每次见到他胸口半个五芒星的咒印时,那眼神恐惧得仿佛见到瘟疫。他们说,他的父亲因他而死,他是不祥的孩子……
    挣扎、绝望、厌恶、憎恨,所有极端的感情被汐颜千寻强制性地灌输进子箫的脑子,渐渐地他学会了演戏,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很多种人格,孤独的、清冷的,还有满腔仇恨的。
    他是汐颜千寻的棋子,在她将汐颜子箫这个名字从人们的言论中掩去的时候,子箫就知道,他是一枚复仇的棋子。
    “子箫,我要你一生一世记住你父母离去时的样子,记住族人的绝望,记住那些人看你的眼神。记住这仇恨,你、我,都是注定要活在仇恨中的人。除了复仇,我们无法解脱。子箫,别人做不到的,我们可以!”
    恨是一种习惯,每次在梦魇中惊醒,残破的往事便如寒冬飞雪纷杳踏来。父母的无辜惨死、族人惊恐的目光,还有自己不知何时便会走到尽头的生命,越是这样如履薄冰的生活,越能让人找到濒临崩溃的疯狂。子箫觉得自己快疯了,除了复仇心中一无所有,他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即使是姑姑也不行,长年陪在身边的只有一只姑姑赠予的碧箫。
    子箫喜欢洞箫的声音,那种悠扬与孤寂共存,空灵与浩渺同在的箫音能让他忘记一切,所以他总是带著玉箫,将血分给它,等於共享了彼此的生命。
    汐颜千寻笑著说:“它接受了你的血,子箫,你将是我血族的魔主。”听见这句话,子箫知道,属於他的复仇,开始了。
    岚帝被封印,汐颜千寻做了代理魔帝,只是身体每况愈下,後来索性将魔主之位彻底传於子箫。隐藏在汐颜千寻身後多年,子箫已经习惯了这种一人在明一人在暗的模式,所以除了几名心腹很少有人知道血魔易主。为防止计划生变,子箫经常在人前扮演汐颜千寻,若是千寻无事,他则退於幕後扮作女主的男宠。她为他起了另一个名字,宁溪,宁字取自‘汐颜千宁’,而溪字与汐同音。汐颜千寻说:“这是你父亲的遗愿,宁溪宁溪,念著这几个字,就觉得大哥的信念从未改变。”
    很早以前,子箫就知道天魔家还有後人降世,只可惜东方夜岚将他保护的很好,所以魔界之人竟然无一人见过这未来的魔帝。生长在温室的花朵,不曾被世人亵渎的存在,那样的孩子,让子箫心生恨意。父辈们的仇恨,还有这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让子箫无法释怀,恨已经膨胀到极至,不到终结谁都停不下来。
    他一直在等,等那个被保护得连杀戮也不曾见过的孩子出现。他与他身上都流著天魔族的血,相连的血脉能让子箫轻易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可是却无法确定位置。直到那一天,血液的波动越来越清晰,那个孩子的力量开始觉醒,子箫轻笑,他会比所有人都早一步,找到他。
    子箫以指尖凝气,在自己的肩头写下血咒,透过相似的血脉,这个蝴蝶的咒印必定会出现在那孩子的肩上,注定的血缘,也注定了分割不开。
    当夜,受到血咒的呼唤,少年的身影入了子箫的梦中。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彼此的梦里。瓢泼的红雨是那个孩子的内心世界,可是无尽孤寂的森林却是子箫内心的写照,子箫立在雨中,看著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只是眉目却很模糊。
    红雨染得他身上斑斑绯色,虽然看似有些慌张,却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随意。东方三笑,是个特别的人。
    “雨大,莫要淋坏了身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後,撑起伞轻声道了句。子箫想,面对这样一个性情喜好皆一无所知的对手,要扮演哪一种人会更有趣?他以为他会恨的发狂,可是直到少年接过他手中的伞,他的心依然很平静。因为在梦中,连恨都变得不真实了。
    模糊的梦境里,子箫看不清东方三笑的容貌,但是要让彼此的联系更深,就要让他的灵魂也刻上与自己同样的蝶印。於是他揽住少年的身体,对著他的左肩便咬了下去,没有真实的血腥味,却让少年痛得变了脸色。
    被他推开,依旧保持著笑容的面具,子箫深邃的目光闪了闪,“笑笑,你是我的……”仇与恨、生於死,都是我汐颜子箫的,从这一刻起,你已入了我的局,一切由不得你!
    梦醒的时候,子箫的肩头殷红一片,竟然出血了。不知道那少年的梦里,是不是还在下著无尽的红雨……摸了把血迹,子箫开始大笑,内心深处真真实实地兴奋了起来,或许是即将开始的复仇之路,也或许,是在期待著少年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精心布下的局。
    不久之後,东方三笑重现魔界,子箫知道,从他进入魔界的那一天起,他的肩头就没有停止过刺痛,那是一种兴奋和期待的战栗。
    “期待著……与你相遇……”
    处理好族中事物,与女主做了短暂的告别,子箫只带了一个小侍童便离开了非魔城。他知道他在哪里,因为刻在自己肩头的血咒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只凭这一点,子箫已尽得先机。
    那时,三笑正被鬼魔千重影追杀,一路躲藏损了沈星伤了伊楚,好不容易找到药师的医馆,算得上极其狼狈。子箫刚一走进千重影的包围,便被捉住,此刻他扮演的是体弱多病的书生,所以根本未曾反抗。千重影也不是易於之辈,正苦於无法进入医馆,见有人送上门索性派人将子箫身旁的侍童李代桃僵。主仆二人以求医为名进入医馆,第一天,子箫没有见到三笑。但是无妨,他自会弄箫引凤。
    一曲碧海潮升,让少年听得神情哀婉。曲子是汐颜千寻所授,子箫最喜欢的一首,名‘碧海潮升’,潮起潮落,愁思无尽寂寞丛生。每每汐颜千寻吹奏出这个曲子,她的表情里总有种透彻心扉的思念,子箫不懂情,却懂得曲子里的惆怅,所以她总会说:“子箫,这曲子不适合你。”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寂寞,但也从未有人懂过他的寂寞。
    子箫在窗边弄箫,三笑在窗外聆听,屋里屋外两种心思。
    “静无波,意非情,你的箫声,能让我平静……”他道。
    子箫心中轻笑,他的痛源於血咒,自然能让他平静。“在下子箫,公子如何称呼?”
    “方笑。”那少年回答,子箫突然觉得很有趣,这是一个充满欺骗和谎言的开始,不知道会有一个怎样精彩的结局。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也许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善良,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是他的缺点,子箫已经可以预见,三笑的善良将成为他日後的败因。
    在医馆的每一天,子箫都在观察著三笑,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在刻意地算计之後进行的,当然,他也毫无意外地收到了精心计算的结果。
    少年单纯、直白,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三笑说:“我喜欢你的箫声,只是稍微有些孤独,多交几个朋友人生也会很快乐。”
    握箫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肩头上传来三笑心思的波动,是一种对弄箫人孤寂的感叹,他竟然懂了他。第一次,有人能听得懂他的箫音,可惜,他们注定不是朋友。
    “子箫至今无挚友,今日,我就把方兄作为第一个朋友,可好?”说这句话时,子箫心中也是在算计的,可是当看见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竟然在期待。
    他不是该恨他麽?即使扮演著一个与其毫不相关的人,他的内心也不该如此平静。
    “天凉,衣服要多穿点。”三笑说著,眼中的关怀格外真诚。心底的某一处,仿佛,有什麽东西融化了……
    他怎麽可以如此单纯地相信一个人,怎麽可以如此友善地对待仇人,怎麽可以……
    他骗了他、利用他,甚至控制他,一面是对恨的执著另一面是对朋友二字的困惑,子箫还是宁溪,宁溪还是子箫,他自己在这种错乱的人格里产生了迷惘。独自守了几百年的仇恨,已经成为子箫骨子里的一种印记,即使内心深处真的渴望著什麽,他也不能让自己忘了复仇。尽管如此,当少年在雪中握住他的手,用一种近乎动情的声音对他说:‘子箫,你该自由地活著。’他的心真的跳动得比往常快了几分。
    决战前的午夜,子箫再一次吹奏出一曲碧海潮升,悠悠的箫声飘荡在空寂的非魔宫内外,无人欣赏,也无人知心。犹记得囚禁小乐时,他在自己身下痛苦呻吟,明明已经被情欲逼疯,眼神却不肯有半分示弱,还记得,他在得知一切真相後落下的那一滴泪,无声却一点也没有露出怯懦。
    他问:“你见过海麽?”
    他回答,“不曾。”
    “是麽。那麽,你一定是天才……”
    子箫已经不记得小乐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可是那种语调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放下手中玉箫,他才想起,原来自己的箫声早已不同,最初的和最後的,寂寞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知道,他是爱他的。没有理由地动了心,挣扎著、反复地回想著恨的缘由,却没办法让自己忘记。姑姑说,情是最致命的弱点,不曾动心,便不会输,可是已经晚了。
    红雾山的决战是一种终结亦是一种解脱,是恨还是爱,是复仇还是放弃,子箫只想要一个结果。溅血的伤口让他意识开始涣散,这一刻,他终於承认了,三笑,东方三笑,不愧是天魔的後代。他已尽力,但是,不甘──
    “恨我,一生,记住我,永世。”他捉住小乐的手许下最後的愿望。
    如果爱不能长久,那麽便让恨永恒吧。他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人,无论是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爱一个人的时候,正因为感情的极端,他已经疯了。
    自黑暗中挣脱,发觉自己还活著,子箫不知道是什麽样的心情。爱与恨的结局,上天已经为他做了最後的选择,所以他想,就这样吧……
    寂寞的时候依旧吹箫,可是箫音还是难掩忧郁,原来,这就是思念。再一次吹箫引凤,如同最初的时候,引来的依旧是那个善良宽容的少年。
    “希望花开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小乐对他道,眼中满是渴求。
    子箫点头,“今夜花若开,子箫为你留下。”
    花真的开了,一团团一簇簇,犹如少年战栗的渴望。傻孩子……子箫轻抚著他的脸,为了留下他不惜动用魔气让花开早,只怕明日便会枯萎了吧。可是,这是他的心,真心。
    “为你留下,一辈子。”子箫将蝶佩放在小乐手心,伏在他耳边低低地承诺著。他肯原谅接纳自己,自己怎会拂逆?即使要面对另外两人的惩罚,他也心甘情愿。
    “如果当时月和楚楚没有原谅你,你会怎麽做?”很多年後,小乐把玩著他的玉箫,想起当日三人的混战,笑得满足而幸福。
    子箫扬了扬眉,“把你打包拐跑。”
    “扑哧──”小乐大笑了起来,“的确像你会做的事。”
     “我要学箫。”小乐道,“那首《碧海潮升》。”
    “好。”子箫收紧了手臂,将小乐紧紧地圈在自己怀中,“不过,拜师也要先学会取悦师父啊。”轻笑中,低头吻住他的唇缠绵不休。此生,拥有幸福他已不再寂寞。
    
          番外 动情
  伊楚刚认识小乐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幼儿园里的小屁孩。犹记得当时小乐被一大群亲戚众星捧月似的护著出现在幼儿园,与他身边那几位光彩夺目的男子比起来,这个孩子倒是平凡了许多,但是伊楚还是最先注意到了他,因为他在看著他。
  没有人会忽略那样的目光,懵懂中带著些许莫名的期盼,他们第一次相遇,却有著难以理解的默契。
  就这麽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一起玩耍一起打闹,口水一把鼻涕一把,玩累了便抱在一起睡得昏天暗地。伊楚的家成了小乐的家,小乐的干爹义父也成了伊楚的长辈,两人真的成了青梅总角之交。
  伊楚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懒人,不是行为上的懒惰,而是性情上的懒散。身边的人待他极好,尤其是父母的溺爱,让他很少去思考自己的事情,因为一切都已被铺垫好。生活是一个完美的游戏,只要他肯笑一笑,纯真无邪的笑,就会有人自动踏入这个游戏任他嬉戏,所以他什麽都不需要做,任由自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懒人。
  无论到哪里,都会被一双比自己的手大不了多少的小手领著,无论遇到什麽人,总会有人比自己先一句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即使有其他人欺负自己,也会有人冲上去打抱不平,於是,伊楚彻彻底底地成了懒人。
  但是再有趣的游戏,人总也有厌倦的时候,到了七八岁的时候,伊楚已经对过去的游戏觉得乏味了。还未到叛逆的年纪,他已经开始学习叛逆,尤其是对於众人太过严密的保护,心生反感。反抗大人的後果总是不好的,但是若对方是大自己一岁的某人,反抗一下这种懒人的生活相对有趣多了。
  伊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尤其在秘密接受了浮生绘梦两位小叔叔特别关照的教导之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可是偏偏他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脸,没有人会注意掩饰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下他漠然的笑意,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小乐。自认为自己一点也不擅长演戏,可是某人实在很习惯做一些英雄救美的事情,他索性也懒得再表现什麽。
  不记得究竟是从哪天开始,伊楚不再时时躲在小乐的羽翼下,那个始终觉得保护他天经地义的男孩,在发现了这种改变之後著实消沈了一阵。但他们还是朋友,所以依然形影不离,太习惯於彼此的存在,亲生兄弟,也不过如此感情。
  每日的形影不离,并不能让一个人更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伊楚真正开始了解小乐,是在过早叛逆的年龄。至於小乐是否真的了解过伊楚,他一点也不确定。
  厌倦了他人的呵护,厌倦了站在人後看著别人打打闹闹,他开始刻意去做一些引起他人不满的事情。四处招惹学校里的坏孩子,每次顶撞老师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小乐都被他反常的举止弄得大怒。
  於是他们动手打了起来,第一次,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肚子上,滚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好孩子模样。不知道是谁咬了谁,也不知道是谁扯坏了谁的衣服,直到被老师们拉开的时候,伊楚都不太确定自己为什麽要和他打架。
  回家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伊楚走在前面,小乐走在後面,始终有著四五米的距离,佯装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哟,这不是全校最出名的娘娘腔麽?怎麽今天变爷们了?”小路上迎面走来几个高年纪的,都曾经与小乐两人有过节。伊楚没搭理,继续向前走。
  迎面的大男孩伸出手拦住他,左一下右一下,就是不肯让路。伊楚皱眉,身後的小乐走过来,看了看他们几个,气乎乎地径自走了。
  “听说和你的好哥们闹翻了?以後跟著我吧。”几人大笑了起来。
  “少来烦我,滚!”伊楚一巴掌拍开那人的手,将书包甩在肩上,趁著几人让开的空隙继续向前走。
  几人的老大有点不耐烦了,伸手便抓住伊楚肩头的书包,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也不是那麽娘娘腔嘛,真的不想跟我混?”
  伊楚扯了下书包,没扯动,抬眼对上对方明显得意的神情,低低地笑了声,“无聊!”
  “臭小子你找打。”马上就有三个人冲上来,猛地抢下了伊楚的书包,拿到一边无礼地打开翻来翻去。
  以前伊楚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很少有人有机会抢到他的书包,因为在这之前,都会有一个人冲上去,将对方打翻在地。想到这里,也不知为什麽,转头看了看,发现几步之遥的那人也在回头看著他。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连课本和我们的都不一样。”
  没来由的,伊楚笑了一下,虽然脸上青痕一片,但是难掩那灵秀双眸中的光华。四周的男孩看得都是心中一颤,平时总有人为这张比女生还要漂亮的脸失魂,曾经觉得不屑的心情此刻却在一瞬间动摇。
  第一个人伸出手想摸伊楚的脸,还未到近前,便被一个本飞来的语文书打中,惨叫了一声。“妈的,谁找死!”
  接著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身後扑过来,顺势将那人打翻在地。 “谁敢欺负我兄弟!”小乐恶狠狠地拳打脚踢。周围人一哄而上,伊楚也只好加入战团。混战开始了,一如曾经的每一次。
  打跑了那几个男孩,见到小乐因愤怒而明亮起来的双眼,伊楚依然在笑,蹲在地上捂著肚子笑个不停。“笑够了没有!”小乐一脸气急败坏地瞪著他,“我被人打成猪头还不是因为你!”
  伊楚眯著眼睛看著他,笑得越发地开心。其实,他一点也不讨厌做懒人的感觉,尤其,是做小乐身後的那个懒人。他很喜欢小乐这个兄弟,年少时积累的感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与这些相比,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他打抱不平时如阳光般耀眼的样子。小乐是一团火,一团能让他感到光明与温暖的火,炽热的光,带著常人无可比的清澈剔透。
  他喜欢他,可是那个时候的喜欢,不是爱情,因为他们都还没有到动情的年纪。
  十四岁的时候,伊楚第一次对兄弟有了特殊的感觉。那天两人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家,走到小乐家门口的时候,小乐说:“到我家来吃饭吧,义父说今天吃红烧排骨。”
  伊楚点了点头,“好。”
  小乐的家中很静,干爹与义父平常不会这麽早回来,所以两人谁都没有在意。直到伊楚走到卫生间门外的时候,感觉到空间突然有瞬间扭曲,未及反应过来,便听见里面传来很轻微的声音。那声音怪怪的,像呻吟又像是欢愉,可是隐约得能听出是小乐的干爹和义父。
  “尘儿……你这妖精……”
  “嗯……”一声媚骨的呻吟让伊楚浑身一震,接著便听见无尘妖异又喘息的声音:“这次回归的地点真好……家里的浴池不错,就是水有点凉。”再继续,便是断断续续两人的呻吟。
  伊楚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动也无法反应,直到小乐奇怪地靠近,凑到他耳边问道:“怎麽了?”说著便推了推门,门缝开了一点点,空间又有扭曲,直到门被完全推开,才确定里面空无一人。
  可是伊楚与小乐都看见了,在门扉打开的一瞬间,魅影转瞬即逝。如火的红发垂落,碧眸染上一种妖异的媚色,肤色呈现出一种暧昧的粉红,无尘被红莲拥在身下,喘息。
  “你……你……”小乐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机械地歪头看了看伊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对上小乐的眼睛,伊楚只觉得轰地一下,脑海里有一些画面燃烧了起来,顷刻间烧得浑身上下灼热难耐。青涩的身体,就这麽起了莫名的反应,惊得他仓惶而逃。
  那一夜,伊楚在一场春梦中惊醒,梦中的人……是小乐……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也不是邻居家的美眉,更不是追著他到处跑的那个热情少女,而是,一直伴在他身边多年情同手足的小乐。他以为,看见那样的一幕,入了他春梦的该是那红发妖娆的男子,却没想到,原来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每当他握住小乐的手,梦里的情景便会悄然飘入脑海,烧得他如惊弓之鸟,感觉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便忍不住幻想,若将他搂在怀中他会有怎样羞涩的表情。距离小乐越近,这似是而非的折磨越让伊楚几近崩溃,即使努力让自己接受其他少女,也没法抹去心中的影子。
  伊楚知道,或许,他对小乐,并非兄弟之情朋友之谊。但是对方待自己,又如何?
  清澈的目光,毫无杂念的内心,没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太清澈,清澈到让伊楚不能强迫他接受自己畸形的情感。
  伊楚也试著疏远小乐,可是不到三日,便让思念充斥了自己的内心。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来的疯狂又执拗,伊楚放不下,所以也不再想放下。小乐外表看似洒脱无心,实际上内心坚强遇强愈刚,甚至对事情的执著心并不亚於伊楚。伊楚明白这一点,知道他从不会接受别人强加给他的东西,尤其是情感,所以他不能用强。与其强势地逼迫他正视自己的感情,不如换一种方式让小乐适应他,至少,他和那个内心善良的家夥不会因此弄得两败俱伤。
  反正早已习惯做小乐身後的懒人,索性便让自己变成他身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知道他嘴硬心软,知道他总是习惯保护弱小,太过强大的朋友,很难得到他的关注,於是伊楚决定做一个弱势的兄弟,让他关注自己,主动守在身边。这种行为或许有些卑鄙,但是这对於小乐来说是一种习惯,而对於伊楚来说,这是幸福的开始。
  疯狂的爱情不会因为没有回应而淡漠,反而会与日俱增,伊楚不知道小乐会不会爱上自己,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小乐内心太纯净,根本容不下爱情。每日扮作小白兔缠在他身边,用暧昧不清的话语旁敲侧击,不带情色的搂搂抱抱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小乐当他还是幼儿园时那个对自己过於依赖的孩子,宠溺著,包容著,可惜他不知道那个孩子从来就不是软弱的小白兔。他观察著他的一切,比了解自己更了解对方,爱他,已经胜过一切。当伊楚终於可以用深情的表情对小乐说:我爱你,这种感情,已经压抑了很多年,那份执著与沈重,再也无法让小乐漠视。
  魔界的生死逃亡,是一切的转折。两人都有了一次重新审视对方的机会,友情,也慢慢变成了另一种更炽热的感情。
  “我会陪著你,发誓陪你一生一世。”
  “从迈出这座山崖开始,我,伊楚,愿与你生死相随,无论天上人间,无论天荒地老,不离不弃。”
  这是伊楚一直深埋心底的誓言,爱也好无爱也罢,只要小乐依然需要他,他就会陪在他身边,做他的朋友、兄弟,或者是情人。
  “你爱了我那麽多年,总觉得对你很不公平。”有时候小乐会这样心疼地看著他,“如果爱情有天平的话,我给你们的爱,都不平等。”
  “傻瓜……”伊楚抱住他深深地吸气,“只要爱的天平上是你,便永远不会倾斜。”
  小乐动容,“楚楚,我爱你。”
  伊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爱我的话,今天要让我为所欲为哦。”
  “唔……”小乐不由得一颤,脖子上已是绯红一片。察觉到自己体内反应异样,不由得看了看桌上的参茶,“刚刚你给我喝的是什麽?”
  “哦,那个呀,是云的新成果,名字很销魂,叫三日眠。他说是你命他研制的,所以想让主上亲自试验药性。”
  小乐嘴角一抽,猛地想起来,当日命云遥研制的药曾开玩笑说准备用在子箫身上,於是不由得大惊失色,未说半句话,便浑身燥热无力地倒在了伊楚身上,任由他上下其手。
  “云遥!我要扒了你的皮啊啊啊啊啊!”
  “阿嚏!”云遥摸了摸鼻子,“奇怪,药物过敏?”
  “你又在做什麽?”沈星探头看著他。
  “制药。”云遥神秘地一笑,看著手中的药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小月月,这次绝对要让主上把你吃干抹净。”
  沈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阵阵恶寒。
        番外 醉月知寒(一)
  岚帝继位第四百年,魔界战火初燃,一时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而挑起这一切战乱的人,是梦魔之主的私生子名唤子悠。梦魔一族奉子悠为主,立誓得天下,可惜不甘於天命不甘於平凡的子悠最终被天帝的天兵镇压,子悠被擒囚禁於天界,轰轰烈烈的内乱最终偃旗息鼓,而梦魔一族从此开始了漫长的韬光养晦。
  内乱结束後不久,梦魔旧主悄然辞世,新主继任,是子悠的弟弟,叶璘。
  如果说魔界最嗜杀的魔族是鬼魔,那麽最无情的魔族,则是梦魔。在梦魔众多族人之中,堪称魔界冷血无情之最者,乃是叶姓梦魔。
  叶,梦魔族姓,之所以称之为冷血无情并不是因为梦魔之主无情,而是在於,梦魔有著魔界最无情的杀手组织:追梦。
  外人只知追梦以杀人为业,却少有人知道追梦的来历,历代梦魔之主都会训练一批专有杀手供自己驱使,赐姓叶。
  每个杀手都自幼孤苦童年不幸,但也因此无牵无挂,遇事遇人皆无情,唯独对主子却是忠心无二,因为对他们来说,唯一的亲人只有将自己养大的梦魔之主。
  人言杀手总无情,熟不知,杀手亦重情。
  ***************
  夜色之中的魔界,总透著几分诡异,幽静的小路蜿蜒崎岖延伸到黑暗的尽头,提著灯笼的行人一前一後脚步如飞,犹如鬼魅一般在夜色中悄然前行,更增添了一抹阴森。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令人恐怖的笑声,年轻的男子停下脚步看过去,却是一群无赖正在调戏女子。那女子的衣衫早已被抓破,拼命地挣扎著,一旁更小的男孩子正奋力地想要救出女子。
  “放开我姐姐,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小男孩这样说著。稚嫩的孩童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强势抗衡,但是那冷冷的恨意却让人为之一震。
  “公子,赶路要紧。”身後的仆人轻声提醒。
  男子眉宇微动,这种闲事他并没有兴趣,但是这小男孩隐藏於愤怒之下的气势却让他产生了好奇心,再看过去只见黑暗中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瞳正燃烧著愤怒的火光。
  那是一双注定不会陷於泥沼的黑瞳,代表著天生非凡的力量。男孩拥有潜在的力量,但是不懂得如何使用,男子心中一动,慢慢地走了过去。
  “公子……”
  不理会仆人的劝阻,男子走过去面对一群怪笑的无赖,垂下眼睛只道出一个字:“杀。”
  字音刚落,身後的仆人便顷身上前,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便已经身首异处,鲜血飞溅却只洒了姐弟两人一身。
  悲喜交加的女子一口气松懈晕了过去,而小男孩却镇定依然,不谢也不跪,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静静地盯著男子,“世上没有好心人,我不会谢你。”
  “呵呵呵……有趣的小子。”男子伸手抬起小男孩的下巴,打量著他有些脏兮兮的脸,叹道:“五官倒清秀,小家夥,叫什麽名字?你还有什麽亲人?”
  男孩嘴唇微动扭开头,“我没有名字,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姐姐叫我小弟。”
  男子扬了扬眉,“原来是个孤单的小家夥,拥有如此潜力,身为梦魔若不能施展抱负实在可惜,我可以教你法术,你愿意跟著我麽?”
  “公子!”仆人出声阻止,“这不合规矩!”
  法术?小男孩果然来了兴趣,“像子悠大人那样厉害?”
  男子眼中流光一闪,笑而不答,只是继续问道:“如何?这一生卖身於我,我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和你的姐姐从此不会再受人欺侮。”男子静静地看著他。
  小男孩抬头见男子一副认真的表情,墨瞳之中虽然冷淡却并不冷漠,於是似信非信地道:“你会照顾姐姐麽?”
  “会,”男子点头,“我有足够的权利与力量,在梦都没有人能欺负她,只要,你发誓永远跟著我。”
  小男孩低头看了看依然昏迷的姐姐,又看了看眼前笑得无害的男人,“如果我发誓永远跟著你,你也会发誓永远不违背今日的诺言麽?”
  面对他的反问,男子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有意思,这世上敢要我承诺的人还没有几个,小家夥,你倒是有趣。罢了罢了,我叶璘今日就送你一个承诺,日後自会善待你姐弟二人,但切记,你若叛我,後果会很惨。”
  小男孩撇嘴,“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男人满意地点头,命仆人将女子抱起,自己则拉著男孩的手道:“赐你叶姓,排行十三,就暂且叫你叶十三吧。”
  “多谢公子。”
  懵懂的孩童,在尚不知道命运为何物的时候便踏入了命运的漩涡,那时小十三并不知道自己所承诺跟随一生的人是个怎样的男人,也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所要的承诺是以鲜血为路的生途。一切,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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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梦魔之主的叶璘是个心机深沈不露声色的男人,在梦魔一族如同一盘散砂无法齐心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但挽回族人对魔主的信任更是成为众人所崇拜的存在。在梦魔一族休养生息期间,一批只属於他的杀手也逐渐被培养起来。
  叶璘所收养的孤儿约有几十人,包括小十三在内都是极有潜质的黑瞳梦魔,这些孩童被定下约束的契约之後便开始学习法术与暗杀之术,然後根据修炼的成果分成几组进行淘汰试练。而所谓的试练,也是一种残忍的优胜劣汰的修行,适者生存,真正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梦都叶府。
  最初的最初,小十三只是不想被其他的同伴鄙视,为了让姐姐活得更自由,十三拼命地修炼,直到第一次,亲手杀死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面对生死攸关的时刻,曾经最信任的朋友选择了一条你死我活的道路,稚嫩的双手鲜血淋淋,掩不住原本清澈的黑眸深处那一抹冷淡,生命陨落的悲壮以及亲手抹杀朋友的残酷,让小十三没有勇气再信任任何人。当他看见朋友凄惨的死状,当叶璘看向他时嘴角噙著玩味的赞赏,那一刻,他对於杀手的存在彻底顿悟。
  他是杀手,叶璘的杀手,即使死了也抹不去这个身份,而杀手,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朋友。
  封闭了内心的十三疯狂地修炼,他要活下去,只有他活著,姐姐才能有幸福的可能,这是他唯一的生存目的。
  漫长的试练之後,真正进入叶府的人只有二十五人,那时,距离小十三被叶璘收养已经过了一百年。
  随著年龄的增长,十三与姐姐越发地引人注目起来。十三的资质极佳,法力与功夫进步神速很快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而十三的姐姐名唤晓月,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虽然没有倾城之姿却也是个绝色佳人。在府中常常有男子对晓月示爱,可惜晓月无意,再加上十三宝贝这个姐姐众人皆知,虽有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妄动。
  叶府是追梦在梦都的据点之一,虽然是叶璘的府邸,但是他本人并不居住在此,这里是专门为杀手们所提供的住处,外表以经商为幌,蔽人耳目,甚至晓月也根本不知道小十三的真正工作,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经过了怎样的生死修炼。
  “小十三,”晓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最近都没有看见你,去了哪里?”
  十三转身淡淡一笑,“跟师父出去修炼,走得匆忙,姐姐不会生气吧?”
  “傻瓜,”晓月拉起他的手嗔道:“姐姐怎麽会怪你,”指尖触摸之处却是一道细细的伤痕,晓月一惊,“怎麽受伤了?”
  十三收回手遮於袖内,安慰道:“不小心划破了,不用大惊小怪。”说话时,他转过了身,修长的身子飘扬的黑发,潇洒优雅的身姿在阳光下看起来却是清清冷冷的。少年该有的朝气与意气风发,这个孩子全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却是少年老成和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沈静与沧桑。那双沈静的黑眸里沈淀了太多的东西,多到没有人能看得懂……知道他为了自己一定活得很辛苦晓月心中一痛,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喃喃道:“如果有了足够的银子,我们离开梦都吧……”
  十三身子一僵,叹气,“姐姐,十三,永远是十三啊……”
  晓月僵硬地松开手,怔怔地苦笑,“是啊,十三永远是公子的十三……是姐姐……毁了你的未来……”虽然叶璘早已成为梦魔之主,但是晓月却仍旧称其为公子,似乎是一种改不掉的习惯。
  害怕她继续胡思乱想,十三连忙笑著耸肩,“姐姐别乱想了,跟著公子也没什麽不好,至少这种生活很安定。”
  晓月轻柔地叹息,“你喜欢这种安定就好……”
  “姐姐最近过得好麽?没有人来打扰你吧?”
  晓月点点头,看著这个眉目越发清秀俊逸的弟弟,心中溢满了幸福。十三则收起对待他人的冷淡,尽情地与姐姐嘻笑著。
  他是她唯一的支柱,她是他唯一的信念,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在这一刻成为回忆。
  姐弟两人在树下相谈甚欢,明媚的阳光照在清澈的池塘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也抵不过两人如花般明豔的笑颜,让人不由得痴了。
  “那孩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叶璘负手轻笑,“或许,有一天会取代你也说不一定,你说呢,寒……”
  身後的男人垂目,毫无情绪的声音冷冷地答道:“属下的生死完全在主人手中,叶知寒,也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叶璘闻言大笑,举步下了台阶,池塘边的姐弟两人同时举目望去,脸色微微一变。
  “十三见过主人。”
  “晓月见过公子,哦,不,是主人。”
  自从立下誓言的那一日之後,晓月很少有单独见到叶璘机会,但是这个长眉入鬓一身英气的男人却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他是梦魔之主,梦族之人皆仰望的人物。
  叶璘一手拉起晓月,微微一笑,“不用多礼,你还是唤我公子更舒服一些,真是让人怀念的称谓。”
  晓月脸色微红,两人离得近了便心跳得飞快,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更是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麽。
  叶璘松开晓月,侧头见十三依然跪在脚下,於是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当年夜色之中他亦是这样抬起小十三的头,今日一样的动作,然而抬头的人却已经不再如当日般懵懂。
  当日稚嫩的孩童、清澈的眼眸,相似的脸上如今已是泰然自若,甚至眼眸深处的所有情绪都被掩饰在清澈之中,依然带著几分青涩的五官更多了几分潇洒俊秀,这少年,必定会成长为更出色的男子,叶璘见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佩服起自己识人的眼光。“你依然如当年一般能带给我惊喜。”叶璘嘴角微扬,指腹轻轻地摩挲著十三的唇。
  十三眉宇一皱,紧接著叶璘身後的男子杀意骤起,指间凝结杀气逼近眼前,十三身子一动,轻轻躲过。
  “寒,”叶璘止住他的动作道:“莫要吓坏了小孩子。”
  十三依然保持著跪地的姿势,恭敬道:“是十三的定力不够,多谢大人指点。”
  叶璘又盯著他看了半晌,摆了摆手,“起来吧,难得心情不错,都陪著我四处走走。”
  叶璘的到来,给表面平静的叶府增添了一抹神秘,原本府中各有任务的杀手亦纷纷返回,一时间府中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只有晓月一人蒙在鼓里,满怀雀跃地伺候著叶璘,无微不至。
           醉月知寒(二)
  转眼春又至,这一日,叶璘亲自为众人引荐了五位前辈。
  十三向叶璘身边看去,有四男一女,除了为首的那人是那日跟随叶璘的男子,身後四人皆黑纱覆面。
  这五人,是叶璘的近身侍卫亦是叶府最神秘的杀手,历代魔主身边都会有这样的五个人,以叶为姓,延续著同样的名字。‘醉长生,斩秋风,流水无意,花落自飘零。’这四句分别代表了四个人名:长醉、斩风、无意、飘零,而四人的首领则是叶知寒。
  “从今日起,知寒为你们的师父,能否有更高的修为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听得叶璘此言,众人都是心中一凛,果然听见他继续道:“估计你们也猜出来了,之所以将他们五人招回是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五人的名字可以易主,有自信的人随时可以挑战,胜者即可接任,但是,失败的话绝无第二次机会。”
  对於杀手来说,失败一次就等於死亡,所以所有人都明白,敢於挑战的话要麽生要麽死,如果放任逃避,就终身在这叶府做一个下等杀手,永无翻身之日。
  叶府众人的心开始动摇,陆续有人向叶长醉等四人下战书,可惜都去而未回,因为实力的差距不容有任何的侥幸。十三志不在此也无心争夺什麽,谁是首领谁最厉害都无所谓,自己的双手已沾满血腥,一个早已将未来交付给鲜血的人,没有资格选择生存方式。
  在叶府的兄弟姐妹中,有一人与十三关系最好,排行第二,长得一副娃娃脸,却是骗死人不偿命的笑里藏刀,除了叶璘叶二谁也不服,唯独对十三姐弟两人另眼相待,深得晓月的好感。
  杀手内部的新老交替在背地里波涛暗涌,叶二也是跃跃欲试。“我已经下了战书。”他不经意地对十三说道。
  十三一怔,抬眼看他一如既往地笑著,眼底却是燃著熊熊烈焰兴奋异常。“挑战谁?”
  “叶老大我没把握,叶长醉倒可以试试。”叶二信心满满地笑道。
  十三心中叹气,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只好点头道:“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他帅气的摆摆手,“放心。”拍拍十三的肩欲离去,脚迈了一步又停下,回身对十三道:“对了,十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中除了你,没有人坐得老大这个位子,也许现在还不行,但是以你的潜质一定能做得到。所以,你也该考虑一下你姐姐的幸福。” 语毕转身推门而出。
  姐姐的幸福……十三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想她幸福,可惜,晓月的心早就遗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再也收不回了……
  两天後,叶二失踪,连叶长醉也不再出现,这两人决斗的结果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十三叹气,怕是凶多吉少。
  “好久不见二哥了,最近四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晓月奇道。
  十三掩饰地一笑,“也许,是出去办事了吧。”
  晓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於忍不住问道:“小十三,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最近府里气氛怪怪的,好像都在摩拳擦掌地准备什麽事情?”
  “是啊……”十三别开头看向窗外,“大家都拼命地想成为主人身边最近的侍卫。”
  “公子……他……”晓月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有月余没有见到公子了……”
  十三侧头看著自己的姐姐,明明已经到了风华正茂的年龄,明明已是绝色佳人,动人的红颜却多了一丝思愁。明知道遥不可及还是傻傻地付出了期望,只怕终究是相思成灰吧……
  “主人高高在上,我这种小侍卫怎麽可能经常见到。”
  “十三不想到公子身边麽?”晓月轻声地问。
  “如果,姐姐想见到他的话……”这是十三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梦都的生活一如既往,暗杀的行动不多,身边的人却渐渐地减少,熟悉的脸庞也一个一个消失,然後过了不多久又会有新人加入,叶府的杀手始终保持在二十五人,可是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夥伴都已天人两隔,活在刀尖上以饮血为生的杀手,命不由己。
  “小十三,你打算就这样碌碌无为地渡过余生麽?”叶璘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问得格外随意。
  十三垂手而立,衣角处有一滴鲜血殷红刺目,仿佛是刚刚陨落的生命正在恣意地燃烧最後的疯狂,十三不愿马上洗去,因为,那是他人活过的证明,亦是自己无情的罪。
  “叶十三也好,叶知寒也罢,对於主人来说,没什麽区别。”
  “哈……”叶璘大笑,“想不到你倒是最知我的人,只不过,这样下去实在太浪费你的才能,我为你可惜。”
  “十三感激主人惜才。”恭敬又全无卑微,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叶璘放下酒杯睨著他,少年颀长的身躯以一种完美的姿势站立著,浑身上下散发著独特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眼睛。他的力量尚不成熟,却让人越看越想挖掘出他更深的潜力。杀手是注定生存在黑暗之中的人,可是十三却过於光彩夺目了,他如暗夜的月华,如此优雅又带著几分柔和。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杀手,但也正因为他是杀手,才又多了一分勾魂的冷凝气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叶十三,是叶璘一手调教的成果。
  此子非池中之物,即使明知道这样,叶璘还是想看到他更加耀眼的样子。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要麽得到一个最完美的助手,要麽,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後患,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人兴奋不已。
  “十三,打败知寒,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这是主人的命令麽?”十三反问。
  “不,”叶璘玩味地一笑,“是我的期待。”
  生命,在他的眼中如蝼蚁般不值一提,甚至为自己服务多年的人亦可轻易抛弃,十三对眼前之人已经全无任何的奢望。
  “很早以前,属下就有一事想向主人讨教。”十三垂下眼睛恭敬地说道。
  “哦,何事?”
  “十三时时刻刻记得当年的诺言,但是不知主人,可还记得对十三的承诺?”
  叶璘扬眉,“我并不是一个随意许诺的人,当年之事自然记得。”
  “十三很想知道,如果当年试练失败十三运气不好早已魂归天外的话,主人会如何对待我的姐姐?”
  “好问题。”叶璘笑著看他,起身走到他近前玩味地勾起他的头,“十三,你记住,我叶璘只对你有过承诺,仅此而已。”
  言下之意,如果自己死了,承诺亦失去了作用。十三心中感慨,果然如此。
  清秀的容颜上并没有失望,依旧淡淡的,所有情绪都被掩饰起来,叶璘不由得赞赏他的定力。手臂一抬,改为托住他的後脑向自己压过来,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如此近的距离让十三感到不适,眼底出现了挣扎。
  终於有点正常反应了,叶璘满意地一笑,见他脸颊涌上些许潮红更不同於往日的冷淡,心情大好。开玩笑道:“如果在我面前的是寒,他不会有任何反应……”说话间唇又靠近了一点,在十三的唇边轻轻地滑过,未及他反应,便松开了他,“期待著你能带给我惊喜,下去吧。”
  离开叶璘的房间,十三很想抓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这种游戏,很无聊……
  “主人已经厌倦了属下麽……”叶知寒在窗下感叹。
  “他不会杀你,”叶璘负手而笑,“那孩子,没有足够冰冷的心,其实并不适合做杀手。”
  “主人的意思,属下可以理解为,必要时此子可弃麽?”
  叶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杀掉你,至少,不会再有人将我看得如此冷漠。”
  荣华富贵不是十三所追求的东西,但若能让姐姐幸福,能更接近那个人一点亦未尝不可。就在十三还未正式向叶知寒下战书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改变了一切。
  这一年梦都大旱,粮食数量骤减,有奸商暗中屯粮,一时间梦都之内怨声载道。叶璘调查之後发现是一人作祟,那人是梦都首富,又是梦魔旧部,握有免死牌党羽颇多,谁也动他不得。交涉之後没有证据,於是叶璘命叶知寒暗杀此人,结果任务失败死伤惨重,甚至连叶知寒本人也身受重伤不久之後一命归西,这件事顿时在叶府引起轩然大波。
  叶璘震怒,但碍於家族的誓约不能公开此事,只能再一次挑选合适的人实施暗杀。叶璘心事最重的那几日都住在叶府,晓月寸步不离地照顾著,看在十三眼中,心中无奈。
  “谁能杀得此人,叶知寒这个名字就赐给谁,此後梦族之内只听命於我一人,享荣华富贵任君选。”叶璘说此话时,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十三的脸,就仿佛,那是对他的承诺。
  叶知寒杀不死的人,没有几个有自信能办到,但是这是命令,必须有人冲到最前面。十三脚步移动,走出了队伍。
  “如果我死了,主人会照顾我的姐姐麽?”当著众人,十三逼著这个男子再一次许下承诺。
  叶璘知他心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如此威胁,难道就不怕後果?莞尔一笑,“我会待她一如从前。”
  得到叶璘的承诺,十三满意地一笑,这一笑,却多了几分颠倒众生的惊豔,青涩的少年在这一刻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蜕变也由此开始。
  任务相当惨烈,但是习惯於杀戮的人,面对死亡已经没有太多感觉,也许十三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杀手,但是他绝对有著一流杀手的潜质。生死一瞬间非凡的反应早已因多年的出生入死而铭刻进骨髓,即使他再不愿意,也无法改变。眼前剑光扫过,千钧一发之际靠著这敏捷的一瞬间,生死逆转。
  当那人人头落地,十三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时被鲜血溅了满脸,如此狼狈,已经不能称为暗杀了,十三大笑,笑自己从死神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未来。
  ‘如果我死了,主人会照顾我的姐姐麽?’
  ‘我会待她一如从前。’
  其实十三是不信的,因为人若死,承诺又有何用?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活著,他和姐姐同样拥有明天。
  月下,一身杀气依然的十三提著人头缓缓地回到叶府,眉宇间尽是看破一切的冷淡。白衣染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是那明明并不骇然的表情却因此凭添了一抹让人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是来自地狱的,月下修罗。那一夜,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入每个人的心底,叶璘甚至在很多年後也不曾忘记。
  他令他自豪,却也在心中多了一丝失落。
  如果当年没有将他引领上这条修罗道,或许,这个少年该站在阳光下享受光明的人生,但是,他是月华,注定要存在於黑夜。
  “想要什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实现,除了……”叶璘微微一笑,“光明。”
  十三指尖微微一颤,慢慢地垂下了双眼。“自由,她的自由。”
  “我允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解除了晓月的束缚,那是十三渴望却无法得到的,自由。
  从这一天起,叶十三正式成为叶知寒。
  当叶璘似笑非笑地对晓月说:“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风华正茂的女子遮不住眼底的爱恋,颤抖地道:“晓月别无所求,愿一生一世侍奉公子。”
  他揽住她,无声地叹气。远远地,十三呆立,茫然若失的心中不知是在为那他人轻易拱手的自由而怅然还是该为姐姐的痴心而苦涩。
  这世上有太多不公平,也有太多无奈。他渴望的,非她所想,而她的愿望,他亦无能为力。
  一生一世啊……十三落寞地转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即使清洗上百上千遍,他依然能嗅到那浓重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阳光太过绚烂,所以他的身下永远是黑暗。
     醉月知寒(三)
  “大管家,这些是血魔主送来的贺礼。”
  接过信函,叶知寒看了看摆了满院的贺礼,面无表情地道:“送去帐房。”
  “是。”偷眼看了看许久未见的大管家,青年的脸不由得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办事归来的大管家脸上似乎带著几分冰冷,见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上依然全无表情,青年恭敬地一礼不敢多停留,带领众人抬著系有红绸的贺礼缓缓离去。
  成为叶府管家已经三年了,也许外人并不知道这个管家的位置究竟有多麽特别,但是叶府的杀手们却很清楚。叶知寒,代表了梦魔最强的杀手,拥有著只听命於魔主的超然地位。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他从无名的杀手一跃成为人人景仰的叶府大管家叶知寒,从原本就不爱说笑的少年变成了更加冷漠寡言的人。
  他是叶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管家,亦是杀手们心中最传奇的叶知寒。他俊美飘逸,优雅如同贵公子,他淡漠少言,沈静如月,每一个人眼中的叶知寒都不一样,但是每个人对他却是又爱又敬。只因为,他是‘追梦’最强的杀手,叶知寒。
  也说不上究竟生活有了怎样的不同,该杀人还是一样杀,然後像个普通的管家一样打理著叶府的事务,可是心境,已经不一样了。
  从叶十三成为叶知寒的那日起,晓月自由了,可惜心却无法随著那解开的禁锢一起如放飞的风筝般自由,爱是另一种枷锁,她注定逃不掉,只有越陷越深。
  煦风暖日,大红的灯笼在阳光下有种浓浓的喜悦气氛,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即将嫁为人妻的女子此刻无法掩饰的妍妍笑意。叶知寒的目光微凝,不过是外出了两个月,一回来接到的消息竟然是这样令人‘惊喜’。
  月末晓月就要成为梦魔主的侧室,不,或者说,是叶璘的侧室。娶晓月的人,是叶府的公子,而不是梦魔主,这其中的差别有多大,叶知寒一清二楚。明知道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可是晓月却如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
  琴音嫋嫋,叶知寒信步走到花园,园中的梧桐花开得正盛,树下香炉氤氲缠绕,叶璘一曲清音意气风发,一旁是寸步不离奉茶伺候的晓月。
  叶璘关注於琴,而晓月注视著他,身後花影重重,这两人在树下瞬间与周围的景色融成了一幅画,一幅让人叹息的画。
  叶知寒其实不太相信叶璘会选择迎娶他的姐姐。那样的人,心里不会有情爱,所以他不认为叶璘对晓月有情,若是因为有利用价值,却也不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又何来资本让梦魔主利用?然而两人的的确确要拜堂了,婚期已近,假不了。
  三年前的那一夜,叶璘的许诺言犹在耳。‘想要什麽?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可以实现,除了……’
  光明!
  他是杀手,是叶璘的杀手,而一生一世的黑暗,便是他和姐姐出卖尊严的代价。一曲终了,晓月递上茶水,笑得温柔而幸福。看见那样的笑容,叶知寒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犹豫不再,光明与自由皆可舍弃,只要他唯一的亲人能幸福!
  知道叶璘早就看见他了,握紧的掌心缓缓地松开,尽量让自己的嘴角弯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叶知寒收起纷乱的思绪,上前道:“公子。”
  叶璘看上去心情不错,道:“寒,回来就好,交待的事情办妥了?”
  “回公子,一切顺利。”
  叶璘满意地点点头。他信任叶知寒,无论是台面上的商务还是暗处的杀戮,他办事绝对值得放心。品了口香茗,眯起眼睛打量著叶知寒,一路风尘仆仆并没有减损眼前之人的优雅,一如离开的那日,自信、清冷。见叶知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後,於是轻轻一笑:“回来得正好,晓月的泡茶手艺越来越好了。”晓月闻言羞红了脸。
  叶知寒面上依旧淡淡地笑著,看不出什麽心思,道:“刚刚血魔主派人送来贺礼,这是亲笔函。”
  叶璘扬眉接过,也没看便收入怀中,“我就要迎娶晓月了,这事也许有点突然,但是希望你不会反对。”
  梦魔主决定要娶的人,谁有资格反对?叶知寒看向晓月,道:“只要姐姐幸福,知寒怎会反对。”
  叶璘貌似不满地哼了声,道:“小十三,你只希望晓月幸福,怎麽不祝福我也幸福。”
  晓月的脸早就红透了,在叶璘身後嗔道:“公子!”
  叶璘哈哈大笑,一时间气氛融洽得像是幻境。曾几何时,充斥著鲜血与污秽的叶府里也会有这样温馨的时刻。
  “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到我书房来,讲讲这次的收获。”语毕叶璘径自起身。
  见叶璘先离开,晓月对叶知寒眨了眨眼,拿了颗樱桃塞到他嘴里,道:“瞧你,又瘦了。一别就是两个月,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叶知寒笑了笑,知道无暇多说,轻抱了她一下,道:“一会儿去看你。”
  晓月点头,甜美的笑容就如同她的内心,清澈不带半分忧郁。这样的笑容,是叶知寒生存的动力,即使再肮脏再血腥再绝望的人生,只要看见晓月纯净如水的笑容,他就可以没有迷惘地活下去。
  两人穿过花园来到叶璘的书房,叶知寒恭敬地交代著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叶璘靠在榻上闭目倾听。
  一切交代完毕,叶知寒抬眼看著叶璘,半晌无话。
  “想问什麽?”叶璘玩味地扬眉。
  “公子真的要娶我的姐姐?”叶知寒问道。
  叶璘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样质问我了。”
  叶知寒沈默不语,叶璘又道:“或许,你该去问问晓月,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叶知寒嘲弄地一笑,早在很多年以前,这个答案他已了然。
  “你啊,只有对著她的时候才笑得最真,你的心隐藏得太好,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叶璘感慨著,可惜听不出他的情绪。
  叶知寒依旧沈默,冷漠是他最後的伪装,这世上除了晓月,没有人值得他露出真心的笑颜。
  叶璘缓缓地起身走到叶知寒的面前,有些暧昧地撩起他耳边的发放在唇边吻了吻,轻声道:“小十三,不愧是月儿的弟弟,你与她,都是妙人……”
  “!啷──!”
  “啪──!”
  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书房的门缓缓地被风吹开,原本端著托盘的小丫鬟脸色惨白,惊恐地看著书房内的两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散落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被叶璘压倒在案上的青年。叶知寒脸色冰冷,叶璘亦面色阴沈,两人对峙著,如死一般的寂静。
  叶璘的头缓缓地转过去,冰冷的目光看著丫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小丫鬟已经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对,对不起。公子饶命!”小丫鬟仿佛刚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不住地磕头。一阵带著淡雅气息的风拂过,再抬头时,书房已经只剩下叶璘一人。
  “公、公子……”
  “如果不想她受到伤害,就不要心软。”叶璘看也不看那丫鬟,缓步离去。
  叶知寒回头看了看那依旧颤抖的小丫鬟,飘忽的身形再一次返回,掌起,指落。
  “寒!”轻声一唤,叶知寒浑身一震,落下的指也在瞬间收了杀气,随即覆上了一道咒术。
  “在做什麽?”晓月笑著走过来,莲步轻移,如春风中绽放的迎春花。见到她的笑容没有任何异常,叶知寒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他不想晓月看见自己杀人的样子,不想破坏她心中善良弟弟的影子,幸好,她什麽都没看见。“刚交代完公事,正准备去找你。”叶知寒迎上她,以密语对小丫鬟道:“记住你的救命恩人。”
  晓月亲昵地搂住他的胳膊,道:“刚好有冰魔主送来的蜜饯,来尝尝。”
  注视著晓月毫无杂质的笑颜,叶知寒温柔一笑,点点头,“好。”
  即将嫁为人妻的女子此刻脸上洋溢著世上最甜美的笑,可是那样的笑,却如一把刀刺在叶知寒的心头。他懂了,早就该懂了!
  留下晓月就等於困住他,一箭双雕!但是,何其可笑!
  略微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叶知寒怔了怔,发现晓月正一脸担心地看著自己。嗓子有些哑,低声唤了句:“姐……”
  晓月不语,只是专注地看著他,指尖慢慢地划上他的眉心,轻轻地抚平他微皱的眉宇。半晌,叹息道:“我的小弟,变了呢……”
  “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总是很爱笑,笑起来可爱又古灵精怪。爹娘去得早,我带著你在风雪中长途跋涉,又冷又饿,以为就会那样冻死在雪里,可是看见你对我笑,我就没有了绝望。那个时候,我想,无论怎样艰苦,为了你我也要活下去。”
  “姐……”叶知寒哽咽,晓月为他的付出,他明白,全部都明白。童年的过往,他刻骨铭心。
  “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的小十三笑得越来越淡漠。”晓月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烦恼,可是,为什麽要压抑自己?知道麽,你越是平静,我越能感受到你内心的痛苦。虽然你对我笑的时候一如从前,可是对待别人,你真的变了。”
  垂下眼睛,叶知寒笑得有几分无奈。他若笑得太真,又怎能掩饰内心的黑暗?
  “你这样的笑,看得姐姐心痛……”晓月抱住他,将头靠在叶知寒的肩上,汲取著他的温暖。“是姐姐,让你不得不压抑自己麽……”
  叶知寒心中剧震,却还是温柔地摇了摇头,“怎麽会。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要变,好麽……”她低声道,“我的弟弟,自信、坚强、善良,是这世上最光彩夺目最优秀的人。答应姐姐,无论未来会变成怎样,都不要变。”
  “好。”叶知寒回抱住她,即使无法再回到从前,他亦会在黑暗的心里为她留一片纯净与光明,只属於她的光明!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他闭上眼睛,将叹息藏在心底。
  晓月的手指收缩,紧紧地抓住了叶知寒的肩头,“公子他,一定会好好待我。”
  只要你幸福就好……
  梦都的夜,总是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金钱、女人、欲望和疯狂,这些全部都能在这里找到最彻底的诠释。这样的梦都,是梦魔天性的写照,亦是,当初那人蛊惑人心的手段。
  “叶子悠……”叶璘放下酒杯,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用这样的方法来掩盖一切,时至今日,不得不佩服,你果真是这世上最深谋远虑的妖孽……”
  “公子……”
  门边传来女子柔柔的呼唤,叶璘知道是晓月,於是转过身道:“是月儿,有事?”
  昏黄的烛光下,女子的双颊染上绯红,妩媚如春桃。“公子一个人喝酒,怎能少了斟酒之人。”语闭缓缓地走到近前,为叶璘将酒杯斟满。
  叶璘心情很好,喝了几杯,问道:“不陪陪知寒麽?你们姐弟二人好久不见,总有些知心话要说吧。”
  “他累了,赶了半个月的路,我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晓月又为他斟酒,说起弟弟脸上的表情出奇的温柔。
  叶璘借著烛光打量著她,轻轻一笑,“你和知寒不愧是姐弟,说起对方的表情都一样迷人……”
  晓月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随即脸颊更红。“公子莫要取笑晓月。晓月与知寒能有今日,全倚仗公子的照顾。若没公子,我二人只怕早已横尸荒野。”
  “不後悔麽?放弃自由嫁给我,我甚至连正室的位置都不能给你。”
  “晓月不在乎名份。”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太过大胆,晓月的头更低。
  “你和他的性子倒是南辕北辙。”
  “那孩子从小就倔强,认定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回头。”说到这里,晓月叹了口气。
  “何事叹气?”叶璘问道。
  晓月苦笑了下,“我和他相依为命多年,如今我选择了自己的幸福,可是他的幸福又在哪里……”
  叶璘莞尔,半开玩笑地道:“这好办,改日我选几个温柔娴淑的名媛,由晓月你为他选个夫人,可好?”
  晓月微微一福,“晓月代知寒谢过公子。晓月能嫁於公子,是此生之幸,只盼著,知寒日後也能得尝所愿就好了……”语闭,一阵沈默。
  叶璘把玩著酒杯,笑笑不语。
  叶知寒的愿望麽……他想要什麽,没有人比叶璘更清楚。
  既然如此,便来试试吧。即使放你自由,你也无法脱离‘追梦’之主的掌控!
           醉月知寒(四)
   随著婚期的临近,叶府众人的脸上都渐渐有了喜悦,对於在绝望中沈沦的杀手来说,这种盛况无疑造成了一种摆脱心里压力的假相,但是知情者谁都没有戳破。
  对於叶知寒来说,只要晓月能幸福,便足够。那日书房的小小争执,渐渐地被他遗忘,是刻意也好无心也罢,叶璘究竟怎麽想他没兴趣。书房内伺候的丫鬟又换了一个,之前的那个如同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只有叶知寒知道,那丫头凶多吉少。没心思去关注他人,至少他已放过她一次也就够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知寒一如既往地打理著叶府的事务,看著晓月笑得开心,便觉得此生别无所求。
  从叶璘的书房里走出来,迎面走来一抹深邃的蓝,深沈得好像冬日的夜,甚至从来不去刻意掩饰他身上的杀气。带著血腥味的刀隐在身後,只露出那长长的飘带,随风飘摇,若忽略那一身杀气,只会让人觉得风姿非凡,是新上任的叶无意。
  “任务结束了?”叶知寒淡淡地问。
  “是,大管家。无意正要向公子交差。”少年恭敬地向他施礼,眼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敌意。
  叶知寒淡淡地笑了笑,“公子在等你。”语毕与他擦肩而过。
  感觉到身後犀利的目光,叶知寒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下,叶无意对他的恨,真是越来越强烈了。他知道,无意从不刻意掩饰对他的挑衅,可是究竟为什麽,叶知寒一点也不在意。在这个叶府里,一切权利都要凭本事,他从不畏惧挑战,想取而代之?可以,若有自信便来试试。
  穿过花园,远远地看见晓月正在花亭中做著女工,一针一线绣得格外专注。叶知寒不想去打扰她,身体一转,便看见月亮门外孤身独立的身影。那男子一动不动地盯著晓月,目光复杂又深沈。
  “二哥?”叶知寒惊讶,竟然是失踪许久的叶二。
  叶二也看见了他,笑了笑,依旧是那张看似单纯的娃娃脸。“我现在是叶长醉。”
  “我知道。”叶知寒微笑,“看见你成功,我很高兴。”
  “本来早就该回来,但是有些事情耽误了……”他没继续说下去,叶知寒明白,一定是叶璘单独委派的秘密任务。
  “二哥向来是个谋先而後动的人,你和他一同消失,我就猜到了。”
  “我就说,你也一定会成功,大管家。”叶长醉又狭促地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杀手之间不需要友情,但是难得的,彼此拥有信任。
  “好久没一起痛饮了,走,今天喝个痛快。”说著,他径自拉起叶知寒,返回自己的小院。
  叶长醉的屋子空闲许久,幸好叶知寒派人定期打扫,屋子里很干净。叶长醉见了更是叹息地一笑,“十三啊,你真是这世上最可爱又可怕的人。”
  叶知寒笑了笑,不以为意。他的笑容有几分淡漠,叶长醉歪著头打量著他,却发现他与晓月除了眉目有几分相似,笑容却完全不一样。
  “你和她,真不像。你狡猾得像只狐狸,她却痴得让人心疼。”
  “所求,不同罢了。”叶知寒低头看著酒杯,抿了一口,烈酒醇香,烧得人热血沸腾。“二哥是回来参加婚礼的麽。”虽是疑问,答案却早已了然於心。
  叶长醉垂下眼睛,过了许久又转向窗外,“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资格带给他人幸福的……”叶知寒轻声道。
  “我知道。”叶长醉苦笑了下,“即使如此,还是奢望著啊。”“你动过心麽?”过了许久,他问。
  叶知寒抚上自己的胸口,想了想,“我有心麽?”
  “哈,说得好!”叶长醉大笑,豪爽地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又倒了一杯。“愿有人的心幸福!”
  “柳叶飞,一壶酒……此生若梦……长醉……不醒……十三,我们继续喝!”
  “二哥,你醉了。”将吵嚷不休的叶长醉放在床上看著他睡下,叶知寒拖著有些虚浮的步伐,出了他的院子。
  月上中天,四周静得总给人一种安详的错觉。好久不曾这样放纵了,他和叶长醉都是。他们的酒量其实很好,而身为杀手,绝对不能让自己失了防备,只不过今夜,酒入愁肠而已……
  池塘里的荷叶铺了满池,月下带著盈盈珠光,被风一吹,轻柔地波动著。叶知寒站在池塘边上,静静地凝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喝酒了?”身後传来叶璘的声音。
  叶知寒转身恭敬道:“是,小酌而已。”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酒气,原来叶璘也喝了不少。
  “喝酒也不来陪我,小十三,你对主人真冷漠……”
  “夜深露重,属下送公子回屋。”叶知寒垂下眼睛,脸色丝毫未变。
  叶璘没有反对,径自缓缓地走回主院。若在平时,叶璘很少在叶府留宿,大多是用秘道进来然後处理一些事情再由秘道返回梦魔主的府邸,叶知寒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什麽打算,看样子,却是刚由他的府邸过来的。
  夜已深了,平时在主院伺候的人早就睡下,叶知寒为他打了些清水,伺候著梳洗。
  近在咫尺的青年面色清清冷冷,却有种难以描述的柔和,月光下更觉得那肌肤仿佛融化在光晕之中。叶璘抬手撩起叶知寒的发丝,慢慢地任由如丝般的柔软滑过指缝,莫名的销魂。
  叶知寒无动於衷,只是随手将茶杯递了过去,“解酒茶。”
  叶璘猛地托住他的後脑一用力,向自己身前压过来,茶杯落地,溅了叶知寒一身。叶知寒抬眼看著他,眼中平静如初,没有波动,也没有愤怒。
  “你可有心?”叶璘低声问,“我的小十三,心里可有他人?”
  叶知寒的嘴角扬起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主人想听何种答案?”
  “十三!”叶璘挑眉,“我们即将成为亲人,你为何还是这麽冷淡?”
  叶知寒抬手挡开他的手,“主人既然决定娶我的姐姐,就请善待她,毕竟,她对你一片痴心。”
  “哦?”叶璘懒洋洋地靠在床边,“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本意麽?”
  “你对我的姐姐,到底有几分真心?”叶知寒冷冷地盯著他,事到如今这一切已经走进死胡同,晓月的痴心收不回,自己也没能力保护她,只有赌,赌眼前之人到底又几分真心。
  叶璘轻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十三,你是只狡猾的鹰,随时可能挣脱这里,但是你也是一只善良的鹰,心里永远会有一个弱点,作为主人的我,又怎能不善加利用?”
  “你──!”叶知寒压抑的内心终於无法再掩饰愤怒,周身气息一变,“若不爱她,为何要毁了她的幸福!”
  叶璘自负一笑,“她的幸福,只有我能给。”
  叶知寒只气得揪起他的领子,狂乱的杀气彭湃著,却没办法下手。叶璘抚著他的脸,轻声道:“小十三,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只要你肯听话,晓月永远会很幸福。”
  “啪──!”叶知寒甩了他一巴掌,但是下一秒便被他压在身下。
  “早就知道你是一只不够听话的鹰,十三,你犯了我的禁忌。”叶璘冷冷地看著他,一伸手便扯开了叶知寒的衣襟。
  月白色的长衫被撕裂,叶知寒却冷静了下来。按住叶璘的手扬眉看著他,道:“即使你是主人,也没有权利迫我。”
  “为了月儿,你会忍,不是麽……”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却让人不寒而栗。“为我做事,成为手染鲜血肮脏不堪的杀手,你从来没反抗过什麽,你对她真的很用心,我嫉妒了……”
  “唔──”疯狂的近乎於惩罚的吻落下来,然後移到裸露的肩头,随即痛得叶知寒身体一震。
  血腥的味道传递过来,叶璘伸出舌尖温柔地舔著他肩头猩红的鲜血,道:“我做了这麽多只是为了让你的心留下,小十三啊,你这里真的很冷。”说著,他的手覆上叶知寒的胸口,心脏跳动著却不热烈。
  “你若负她,我不会放过你。”叶知寒反手一掌推开他,随意地擦了擦血迹,冰冷的目光盯著床上的叶璘,一字一顿地道:“即使你是主人,也不要违背你我的承诺。”
  叶璘不怒反笑,“她的幸福,在於你……”
  叶知寒转身推门离去,却不期然地,看见早已呆愣在门外的晓月,一时间,整个世界崩溃了。
  “姐……”
  晓月惨白著脸,颤抖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抖了抖嘴唇,软软地倒了下去。冲过去抱住她,发现她眼角的泪,那一刻,叶知寒有种不负重荷窒息的感觉。
  一切都混乱了,幸福的假相、善良的弟弟、以及和平的生活,全部都化成碎片再不复返。晓月无声地流著泪,然後晕倒在叶知寒的怀中。
  晓月彻底病了,苍白的面容上不复往日的笑颜,婚事也不得不推迟。叶璘亲自探望,温柔关切,似乎那一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
  “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娶你。”一如求婚的那日那般坚决,晓月空洞的目光看著他,然後,笑了笑。
  “好……”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字,让叶知寒几乎崩溃。握住晓月的手轻声低喃:“对不起,姐,对不起……”为了晓月能好起来,他只能继续服从叶璘的决定,即使,他对他已经恨之入骨。可是契约还在,他仍然是叶知寒的主人,一生一世不会改变。
  池塘的荷花开了又败,晓月怔怔地看著,思绪万千。
  “姐,小心著凉。”叶知寒为她披上长衫。
  “嗯。”晓月没有看他,依旧怔怔地盯著湖面。“公子,今天不会来了吧……”
  叶知寒伏在她的膝上,哽咽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晓月,已经将自己封闭,不肯面对所有的真相。
  晓月缓缓地伸出手,抚著他的发,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弟……”
  “带我走吧……”
  叶知寒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她,却发现晓月的目光不再迷茫,而是与曾经一样温柔地看著自己。“姐,你说什麽?”
  “我想,看看外魔界的景色……”她柔柔地说著,唇边带著几分笑意,似乎在幻想著什麽。“姐姐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小村子,过平静的生活,日出而做日没而息,只有你和我……”
  惊讶过後,叶知寒目光微凝,瞬间冷静下来。“姐姐不愿嫁给公子麽?”
  晓月笑了,“我的心,已经空了……小弟,我只有你,这世上,你是我唯一最重要的人。其他一切,我已不再奢求……”
  “姐……”叶知寒低低地唤了声,“不要这样,你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至少──”
  “寒!”晓月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凄然地笑了起来,“我不愿再见到他,一刻也不愿意,你懂麽?”因为情绪过於激动,她一口鲜血咳出,染红了苍白的脸。
  叶知寒吓得连忙扶住她,一探脉息,竟然经脉大乱。
  “带我走!带我走!”她泪流满面。
  看见这样的晓月,叶知寒终於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即使选择背叛叶璘,即使将为此付出一切,他也绝对不想再看见晓月痛苦挣扎的样子。
  经过周密的准备,叶知寒决然地带走了晓月,而叶璘得到消息时已过了五天。本以为晓月对他依赖能够牵制叶知寒,却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叶璘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你再一次犯了我的禁忌,叶十三!我最恨背叛,违背诺言的人,只有死!”
  追梦的格杀令一下,所有人震惊,追杀与逃亡也就此开始。
  叶知寒本就是追梦杀手中的佼佼者,因此对反追踪颇有研究,再加上身手非凡,两人一路向外魔界,倒真的没遇到大批杀手的围堵。然而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叶璘的苦苦追杀,而是晓月日渐衰弱的身体。
  “听说外魔界景色很美,我真想亲眼看看……”晓月躺在马车里,不自觉地向往著。
  “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陪你看遍外魔界所有美景。”叶知寒握住她的手,不住地输气给她。
  两人离开梦都已经三个月了,这期间他为了迷惑追踪的杀手,刻意走了一些弯路,但是向著外魔界的目标基本没变。本以为离开追梦,叶璘会用契约束缚他,可是走了这麽久,他身上的力量还在,反而是晓月的身体越来越差。出发之前他不知道晓月的病如此严重,离开梦都越远就越虚弱,仿佛是对梦都那人的诀别。
  “若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代我看遍名山大川……”
  “姐,不要胡思乱想。”叶知寒打断她的话。“你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
  晓月嘴角噙笑,如水波般动人的眸子闪了闪,“公子,快追来了吧……”
  她还爱著他,叶知寒知道,他不懂刻骨噬心的爱是什麽感觉,可是他明白,晓月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人。若没有见到那夜的事情,或许她永远也不会选择离开,而真正逼她作出这种选择的,是她对亲弟弟的不舍与心痛。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叶知寒握住她的手坚定地道。晓月只是笑著,又咳出一口血。
  快近了,很快,便能到达内魔界与极地的交界,也很快,就能彻底解脱了……
  仿佛要将两人逼上绝路一般的追杀,一日比一日凶险,叶知寒即使再强也抵不过这麽多人的轮番消耗战,眼看极地近在眼前,他的体力已接近极限。
  “放下我吧,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或许能安全离开……”晓月伏在叶知寒的背上,在见到伏兵的一瞬间,已经知道逃不掉了。
  “不!”叶知寒手持长剑,冷冷地扫视著挡住他们去路的两人,追梦排行仅次於自己的叶长醉和叶斩风。
   “带著一个病鬼,你以为你能逃过我和二哥的追杀麽?”叶斩风嘴角露出一抹无情的笑容。
  “挡我路者,杀无赦!” 冷冽的风拂面而来,扬起叶知寒凌乱的墨发,犹如噬血修罗。
  “公子要杀的人,也没有第二种结局。”语毕叶斩风身形一动,风之斩瞬间逼近,叶知寒负著晓月一个旋身躲过,肆虐的杀气却让四周草木生机尽失。
  知道这两人不可能放自己离开,若不能拼死一战只怕晓月也会葬身於此。叶知寒心下已有决定,於是在稍为平坦之地将晓月放下,对叶长醉道:“二哥,相识多年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公子想杀的只有我一人,若我不在,请照顾我的姐姐。”
  “不要──”晓月虚弱地抓住他的袖子,眼眸盈盈泪光。
  叶长醉深邃的目光看了看两人,终於一声长叹,“我答应你!”
  剑气横扫,卷起漫天枯黄。晓月只有眼睁睁地看著曾经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弟,再一次化身为修罗。泪,已几乎流尽,虚弱的身体恐怕已经支持不到极地了,她的生命快要走到终点,但是最後,她还是想看一眼──
  “叶知寒,我要杀了你,继承你的一切!”叶斩风杀得疯狂,刀刀逼命。
  眼见两人的绝招袭来,叶知寒长剑劈下,柳叶刀落地,风之斩的刀身则大半没入黄土。余劲未消几乎让叶知寒握不住长剑,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剑已经出现裂痕,他的体力根本不能再承受第二次的攻击,必须速战速决。
  风之斩脱手,叶斩风弃刀以掌,近身割向叶知寒的颈部,而叶长醉则以脚尖挑起柳叶刀,攻向叶知寒下盘。
  三人你来我往战局僵持不下,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号角之声,叶知寒与长醉的脸色同时一变。叶璘,追来了……
  呼吸一窒,叶知寒知道自己在生死攸关的战斗中犯了大忌,叶斩风看中时机,怀中暗器猛然抖出,叶知寒长剑扫落,眼见叶斩风的杀招一气呵成,剑尖偏转,刺向叶斩风的胸口。
  所有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完成,叶知寒终究是叶知寒,出剑速度快如电,不偏不倚地刺入叶斩风的胸口,剑身没了大半。
  叶知寒叹了口气,功亏一篑……他的长剑竟然在刺入的前一刻断了,原本的致命一击也变成了微重伤。
  “公子要来了,你即使杀了我也活不了。”叶斩风阴森地笑了笑,语毕寒光一闪,袖箭直刺叶知寒,如此近的距离神仙也躲不掉!
  “当!”袖箭与柳叶刀同时落地,叶斩风愣了下,咬牙切齿道:“叶、长、醉!你敢背叛公子!”
  “走。”叶长醉站在两人中间,眉目低垂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叶知寒沈默片刻,拔出断剑转身想要带晓月离开,却发现空地上空无一人。“姐?”四周冷风飒飒,枯叶飘零,早已不见那虚弱的身影。叶知寒心中一沈,循著气息飞奔而去。
  山路越走越崎岖,但是晓月的气息却越来越清晰,叶知寒追逐著,心头升起一股恐惧。越过陡峭的山石,寒风骤然猛烈起来,吹得他衣角翻飞飒飒作响。女子风华绝代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山风吹起她的罗裙与青纱,在山岚中仿佛将要乘云而去的仙子。这里是内魔界与极地的交界,魔族的坟墓──血魂断崖。只一步之遥,晓月就会掉下断崖万劫不复。
  “姐……”叶知寒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轻声了唤了句,怕自己太过鲁莽的行为让她想不开。
  晓月没动,静静地站在崖边看著断崖对面的景色。“对面就是极地吧……越过这个绝谷就能离开内魔界了。”
  叶知寒叹了口气,“很近,我们现在离开,一天之後就能站在对面。”
  晓月笑了笑,转身面对他,“来不及了,我想,就在这里吧。”
  “姐……”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外魔界那自由的生活也只是奢望……所以,现在陪我看看景色好麽……”
  叶知寒看著她平静的表情,一时间心中翻江倒海。这样的晓月他从未见过,却直觉地相信这是她内心隐藏的一面,缓缓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什麽时候……决定的?”
  他的问题乍听之下没头没尾,晓月却明白。“那天,我在书房门外……我知道那丫鬟死了,可是知道又如何,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人……”她苦笑了下,继续道:“知道了真相,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将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即使我依旧爱著他,也不能原谅。”
  是不能原谅叶璘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叶知寒想问,却无法开口,只是神色复杂地看著她,无声地叹气。他其实早该想到,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生命中唯一最重要的只有彼此,就如同他坚持要成全晓月的幸福一般,晓月亦有让他幸福的愿望。
  安然无恙的自己,还有……日渐衰弱的她……“我从不知道,你懂得替身之术……”
  晓月转头看向山岚雾气,“公子的书房里,有很多书……”
  “姐……”无限悲怆的一唤,叶知寒的声音已近乎沙哑,“你何苦折磨自己……”
  晓月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目光渐渐地变得迷茫。“十三,你恨公子麽?”
  叶知寒没有回答,晓月继续道:“即使他对我利用多於真心,我还是感激他、爱著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我都清楚地记得,在他身边的每一天,我很快乐也很幸福。”
  “我知道……”叶知寒向前走了一步,想把她自崖边拉开,却被晓月挥手制止。“别过来!”
  “姐!”
  “十三,走到今天,我真的不想看见两败俱伤的结局,可是一切已无解……若有一天你和他……”接下去她没说,但是叶知寒却明白,一个是手足至亲,一个是今生最爱,要她如何开口抚平隔阂?已经裂开的心,没有办法愈合,她只有选择──
  心中一痛,这才真正明白,晓月赴死的决心。“你会不忍,我又何尝舍得?”
  “是姐姐困了你一生,我死以後便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控制你,你可以解脱了。我亲爱的弟弟……过自由的人生,忘了过去、忘了我,然後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地……”话语说到一半,脚步开始後退,叶知寒早有准备身形蓦地一动,就怕她後退一步掉下万丈深渊,因此猛地冲到近前抱住了她。
  就在此时,两人身後气息一变,熟悉的压迫感袭来,叶知寒下意识地将晓月护在身後面向来人。
  只见叶璘面色阴沈地走上断崖,身後跟著追梦的杀手们,此地已成绝地。
  “公子……”晓月颤抖地看了看那人,那人看向她的目光一如往日般平静,即使明白又怎样,动了情的心又怎复往日云淡风轻?
  “十三,是你叛我在先。”叶璘盯著叶知寒,不顾一切追杀了三个月,原本的怒气都已消弭,只是一想到这个人竟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逃离,他就不由得狂躁得想杀人。
  叶知寒握剑的手动了动,杀气弥漫开来,事到如今,一切都无可避免。晓月颤抖的手抚上叶知寒的肩,只有依靠著他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晓月求公子,放他自由。”
  叶璘冷笑,“凭什麽?”
  “就凭我是他的姐姐。一切罪过由我来担,一命抵一命,公子……”不由自主地捂住嘴,丝丝鲜血顺著指缝溢出,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近终点。目光幽幽地锁定著那人,想记住一生一世,哪怕来世也不想忘记……“愿来世──”
  听见她说这句话,叶知寒心中暗道不好,也不顾叶璘的虎视眈眈猛地回身想要抓住晓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柔弱的身躯已凌空,受断崖引力作用猛地坠落下去,叶知寒张开的手抓到一片袖摆,‘嘶’地一声,手中一空,层层岚气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只留下晓月的那句话,渐渐被风吹散。
  “代替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不──!”叶知寒声嘶力竭地大喊,扑到断崖边缘,眼睁睁地看著晓月的身影消失在绝谷深处,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不!姐!”探出一半的身体被人拉住,阴寒的剑气抵著他的後颈,可是叶知寒已经不在乎了。
  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亦是最在乎他的人去了,掏空了他的心,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生存动力。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他知道,是自己逼死了晓月,如果她自私一点,或者不是那样细心的话,一切都不会走到今天这般。
  他倔强,却从未想过,晓月与他同样继承了父母的倔强。对叶璘的执著让她的眼中容不下丁点儿虚假,对叶知寒的执著又让她不能原谅自己成为手足的负担,所以,她选择了离开,以这种最决然的方式。
  “不曾抓住,是因为,你放弃了她的手……”叶璘的话语在耳边想起,仿佛是为了打击叶知寒一般,说得犀利毫不留情。
  叶知寒脸色苍白,对自己的过错霎时恨如翻江倒海,若他从一开始便够坚决地握住她的手,她又怎会……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叶知寒这才注意到叶璘的剑穿透的他的肩,然而他已经没有感觉。
  “十三,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他问,“我说过,若叛我,你会死的很惨。今日晓月的命抵你一命,我给你一次机会,回到我的身边。”从不接受任何人背叛的叶璘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只希望看到他妥协。
  叶知寒却笑了,惨淡的笑容之下是冰冷绝望的心碎,猛地推开他,离开肩头的长剑登时带出漫天血色。“姐姐因为太爱你,所以不想你我相残,可是我,不会原谅你!叶知寒一身所学拜你所赐,今日便同这三个字一起还给你。”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抛出手中断剑竟然当著叶璘的面前割断手筋,毁去一身修为。叶璘先是一惊,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又道:“从今後世上再无叶知寒,你我就此恩断义绝!”话语未完向後一仰,决然跳下断崖。
  “十三──!”叶璘没想到他最终宁愿死也不愿回到自己的身边,怔怔地伸出手,什麽都没来得及抓住。
  失重的身体急速下坠,叶知寒仿佛如解脱了一般笑了起来,眼角的泪被风吹干,心却已经死了。一命抵一命,可以是任何人的命,唯独不可以是晓月的命,她以死换自己自由,可是他将她的命看得比自己更重,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是冷漠倔强的叶十三,只会比她做得更决绝!
  “姐,到今天,我才真正觉得,我们不愧是姐弟……”
  “公子……”叶无意走到叶璘身後轻唤。叶璘恍如梦醒,死死地盯著断崖下的绝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脚下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那对姐弟中谁的血,一对碧人,他们真的太像了……握紧手中的剑又松开,冷冷地笑了笑,“叶十三,你的心果真够狠,连对你自己也一样!”
  叶无意目光复杂地看著他,无声叹气。“在另一处断崖捡到折断的风之斩,但是长醉和斩风都失踪了。”
  叶璘没再说话,将手中的剑扔给叶无意转身离去。
  叶无意深深地看了看山下云雾萦绕,心中再不迷惘。掉下血魂断崖,必定再无生还可能,这个曾经名动一时叱吒杀手界的人物,终究还是这种下场。谁都抵不过一死,所以,活著的时候就一定要找到可以为之付出一生的执著,才不枉此生。
  醉月知寒(五)
  朦胧中醒来,灿灿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身上无一处不是伤痛,可是他很清醒。动了动手,有些无力,经脉虽已被修复,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闭上眼睛慢慢地平息身体的痛楚,过往的一切也纷纷在脑海里浮现,于是,他想起了已经香消玉损的姐姐。
  那日晓月坠落断崖,他亦决然地跳下,没死不是因为命大,而是他不能死。即使翻遍绝谷,他也要找到姐姐,哪怕,是一个不会再笑不会再对自己温柔的躯壳。
  他不记得自己怎样离开的魔族坟墓,只记得一个男人救了他,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当下落的身体被男人的绳索缠住,昏昏沈沈中见那男人抱着早已气息皆无的晓月,内心再无执着便陷入了昏迷。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的阳光灿烂地投射进来,映照在屋子一角那晶莹剔透的冰晶棺上,里面安静地睡着那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
  男人很细心,知道他不舍,所以冰封了晓月的身体。他不顾一切地爬起来,然后扑到冰晶棺上抚摸着,触手所及的只有刺骨的冰寒。
  “姐……”沙哑地唤了一声,留下一片难以言明的苦涩。
  终究还是没有保护好他唯一的亲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枯萎的百合花般失去了生机,情何以堪!最该死的应是他自己,是他选择背弃了与叶璘的誓约,接受誓约惩罚的也该是他,可是晓月却学会了替身之术,任由那反噬的誓约一寸一寸地吞噬了她的灵魂。也许此刻他的心已经死了,可是,痛彻心扉的感觉依然无法麻木他的内心,他无法原谅自己。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光影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醒了?”他的声音低沈而威严。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依旧坐在冰晶棺旁平静地看着将他从血魂断崖下救回来的人。
  血魂断崖素有魔族坟墓之称,几乎没有人能活着从绝谷上出来,当时若不是失去晓月的心太过悲恸,他不会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决然地跳下去。这个男人救了他,甚至还找到了晓月的身体,所以他知道,眼前之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只怕一族之长也不一定有此能力。
  男人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炯炯带了几分审视。“叶知寒?”虽然是问句,却很肯定。
  他淡漠一笑,“叶知寒已经死了。”叶十三也好,叶知寒也罢,这些都是叶璘赐给他的名字,如今他已不再需要。
  男人嘴角微微弯起,“那么你的名字。”
  “月……”他和晓月本就是血缘至亲,如今姐姐不在了,那么就用她的名字活下去吧,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姐姐永远在自己身边。
  男人扬了扬眉,有些玩味地打量着他,随即俯身将他扶起。“你身体还很虚弱,好好歇着吧。”
  他的确很虚弱,甚至一站起来便头晕目眩,于是躺在床上不舍地看了看晓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一次醒来,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时间仿佛在他的体内停止了流逝,他的世界一片迷惘。他知道,晓月再也无法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多年以来一直苦苦支撑的动力在她死去的那一刻也变成了虚无,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着,或者说,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仿佛过去百年多的时光,已经耗尽了他的一生,不曾爱过也不想去恨,就是无法原谅自己。
  恩人每天都会来看他,但是什么也不说,他也什么都不问。他其实很清楚,那个人不是凡人,至少那一身睥睨天下的气势,无人能及。
  “为什么救我?”他不会相信恩公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为魔都没有心。
  “因为你不想死。”男人回答。
  不想死?他摸了模自己的胸口,有些嘲弄地笑了笑,除了那日想要找到晓月的身体之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求生的渴望。原来,他也是怕死的么……
  “以后有什么打算?”恩公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除了杀人,我一无是处。”
  不知道是因为说这句话时他太过平静还是因为这种话语出自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恩人突然笑了起来。“一无是处是么?”冷冽的风忽地变了方向,眼前之人目光一变,冷冷地盯着毫无斗志的青年,一字一顿地道:“那么,试着杀了我。”
  几乎是命令的一句话,还没有等他出言抗议,杀气已到近前。多年杀手生涯,这种临危之时的反应早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于是他身体微微一动,侧身闪过了恩人的攻击。对上男人不容抗拒的目光,他知道他不能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手腕上缠着层层的纱布,他的经脉依然没有痊愈,指尖凝气的力量也大概只有曾经的五分之一,根本赢不了眼前之人,所以不过片刻,他已经唇角溢红。
  “没有生存动力的人,即使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男人手上不停,依旧逼迫他发挥出极限的力量。“你希望自己如此存在下去么?”
  他的眼中露出迷惘,是对于生与死、前途与今生的迷惘。没有了晓月,没有了让他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他为何活在世上?前路茫茫,他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与渴望。
  “你是个聪明的人,睿智、冷静,有一颗看似冷漠却至情至纯的心。”
  他大笑,“您在开玩笑么?我过往的一切只有四个字可形容:冷血无情!”
  “我欣赏聪明的人。”最后一个字,止于他近在咫尺的指尖,剑气停留在他的颈侧,只要微微一动,他便会人头落地。
  “您是想告诉我,如今我连杀人也做不到了么?果真,一无是处……”他收回杀气,自嘲地笑了笑。
  男人没动,扬眉看着他笑了笑,笑容多了几分温和,“叶知寒已死,而你,何不重生?”
  他握紧了双手,“重生?我身负无数冤魂血债,如此肮脏的过往,何来资格重生?”
  男人闻言放声大笑,“生于魔界之人,也会在乎累累血债么?”他不语。
  “你已自由,索性让灵魂解脱了吧。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天生冷漠的人,只不过你学会了压抑。从今后,重拾自我岂不比终日郁郁寡欢更能慰她在天之灵?”
  他浑身一震,眼前似乎又看见那日晓月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要变,答应姐姐,无论未来变成怎样,都不要变……”场景再换,血魂断崖上消失在云雾中悲伤又温柔的笑容,以及那破碎的袖摆,他还清晰地记得,她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告诉他:“代替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怎么会忘记,又怎能忘记?若连他都选择忘记晓月,这世上还有谁真心念着她、想着她?
  “做不到……”他闭上眼睛,“她的笑容、她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需要遗忘。”男人收回剑气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模他的头,“唯有你好好地活着,才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一句话,灵台清明大彻大悟。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以颤抖的声音道:“多谢恩公教诲。”
  经过这次交手,他的伤又复发了,第二日醒来,身边多了一个照顾他的男孩,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我叫庚。”那少年一边帮他换药一边微笑着回答。
  “庚……”他低低地唤了一句,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围绕在姐姐身边嘻笑的自己。晓月的冰棺依然停放在屋中,是时候,让她安息了……
  融化了冰晶,他将晓月抱出了小木屋。不知不觉间,屋外已是漫漫飞雪,只是屋中的结界非凡,让他不曾感觉到寒意。他知道,这间小木屋其实就建在血魂断崖旁,只要走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回到那日诀别的战场。
  雪花打在晓月的脸上,他为她拂去,落在她发间,再拂去,直到手几乎冻得没有了知觉。
  “公子──”庚冲上来握住他的手,“虽然天寒地冻,可是小姐不会感觉到了。”
  “我知道。”他笑了笑,“我只是……”只是想多看她一会儿……
  庚收回手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此刻天地间只有眼前这一人,簌簌落雪凄凄寒风都像是虚幻,只有他,给人一种莫名的感动。
  魔火呼哧地一下燃烧起来,彤彤火光映照着皑皑白雪,将佳人化成了飞灰,随风飘散。他不忍让她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化成白骨,那么,便消散在阳光下吧……
  “姐,和我一起,活下去……”他手捂胸口,低低地叹息。
  “想报仇么?我可以给你复仇的力量。”恩人盯着他说得轻描淡写,“一个梦魔主,我还不放在心上。那个位子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比我更清楚。”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多谢恩公好意,不过,我对他,无恨。”即使有,也早就被晓月抚平了,她活着的时候就不忍看到两人反目,死后也让一切随她安息,对叶璘这个曾经的主人,他心中没有留下任何情感……
  “如果我能给予你完全的信任和权利,愿不愿意为我做事?”恩人开口。
  他一怔,未等说话便听他继续道:“或者说,你是否愿意为魔界的未来付出一切?”
  “为什么?我一无是处……”他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如今这个落魄又毫无斗志的自己另眼相待。
  “我欣赏聪明的人。”他看着他,“而且,任人唯贤,我不怀疑你的能力。”
  “我已叛过一次,你不怕我再叛你?”他反问。
  恩人轻声笑了起来,“你不会,因为你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我要的只是一个能成为暗桩的左右手,并非那种绝对的支配关系,况且叛我,就等于背叛你自己。”过于自信的话语出自他的口中,却无法给人那种狂妄自大的感觉,而是觉得天经地义。
  他神色一变,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不敢去深思,只是反复地咀嚼着那句“叛我,就等于背叛你自己……”
  “绝对忠于恩公么……”
  “不,是绝对忠于少主。”男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会给予你全部的信任,在少主能独当一面之前,你将是我最重要的心腹。记住,我的名字,叫东方夜岚!”
  闻此言,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恩人的面前,神情激动万分。东方夜岚,竟然是魔界最至高无上的帝王!
  “君上……小人何德何能受君上如此信任,小人──”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被东方夜岚微笑着打断。
  “在听说追梦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你的时候我便产生了兴趣。不过直到那日之前,我一直都没追上你们,甚至有几次追丢了,你的能力我也算领教得一清二楚。后来你姐弟二人跳下断崖,救了你只是因为我以前在这里布下过小机关,本以为能用此法为你们摆脱追杀,却没想到还是没能救了她。”东方夜岚无声叹气。
  “生死由命,小人多谢君上援手,免了姐姐尸骨无存的悲凉。”
  东方夜岚看着他,“我一向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你那日跳下断崖,虽然自毁修为但是手法相当高明,并没有完全损坏经脉,只怕也是为了留下一线生机吧。”
  他沈默不语,那时的想法早已不记得了,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失去亲人时刻骨噬心的痛。
  “你如今心无挂碍,可愿意为我所用?”他问得很真诚。
  “我──”他欲言又止。
  东方夜岚见状也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右手一展,一道冷冽寒气扫过,手上出现了一柄血红色枪杆的长刀,刀如弯月薄而阴寒,一看就知道是刀中极品。“此刀名为,明月醉。”
  他大震,明月醉的名字他是听过的,而且几乎如雷贯耳,因为,这曾是魔帝身边肱骨之臣‘右相’使用的兵器。“君上……”
  东方夜岚将明月醉递给他,道:“我东方夜岚今日将右相之位托付于公子,公子可愿意?”
  看见近在眼前的妖刀明月醉,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刀身蕴含的渴望,只是看着便已经热血沸腾。谁能想到,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小杀手,竟然能得到魔帝的信任,这种知遇之恩,让他兴奋得浑身战栗。
  “你是我慎重之后选中的人,我信你。”东方夜岚继续道。
  他眼眶一红,握住明月醉就这样拜了下去。不是因为右相之位所代表的荣华富贵,也不是即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而是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一无是处,不是无用之人,至少这个魔界之主承认了他,给了他真正重生的机会。
  “臣愿誓死效忠!”他握紧了明月醉,妖刀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寒光闪了闪,一头的刀杆上掉下一物,拿在手里一看,竟是一只黑玉的簪子。簪子上写着一行小字:一泓寒月醉山河。
  “看样子,它认你做主人了。”东方夜岚满意地笑了笑,“既然抛弃了过往,今日起,你便叫寒月吧,记住,你是右相,未来将是少主一人的右相。”
  寒月握紧黑玉簪,心潮澎湃,朗声道:“寒月此生愿为少主而生为少主而死,定不负君上知遇之恩。”
  东方夜岚扶起他,道:“你只要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地养伤就好。”
  眼底有些涩涩的,泪终于没有涌上来,寒月知道,自己这一生本无大志,此刻当真是重生了。叶知寒的人生是为了晓月,那么寒月的人生,便全部交托给少主吧,为了报答眼前之人绝对的信任。
  寒月就这样在极为秘密的情况下继任右相,对于东方夜岚,他有着一种近乎景仰的心情,就如同很多年以前,景仰着那个带给魔界动乱的男人,叶子悠。高高在上的帝王,似乎总是处在凡人无法触摸的地方,可是如今他成了寒月的君,心中便多了几分膜拜。在得到了寒月的忠诚之后东方夜岚将庚留在寒月身边便再次离去。
  寒月的经脉慢慢的复原,但是魔力恢复却很缓慢,他也不太在意,毕竟真正能帮的上夜岚的,不是这一身功夫,而是他的头脑。庚彻底成了他的仆人,身边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他打理,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一丝不苟地打理生活,寒月总觉得有点不忍。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在血魂断崖上发呆,一站就是半天,任由思绪四散纷飞。那一日,他在崖边遇见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叶长醉。
  叶斩风死了,他知道,叶长醉也没有回追梦,他以为他也凶多吉少,没想到还活着。那人喝得酩酊大醉,身体却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寒月很怀疑,若不是自己遇见他,他会不会以酒醉为理由掉下悬崖。
  “月……”这是叶长醉第一次以这样压抑的声音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寒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太痴,也太无奈……背叛叶璘的下场只有一种,便是死,所以叶长醉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昏迷中,他心心念念的也就只有那个早已不在世上的女子。
  就在寒月以为叶长醉必死无疑的时候,东方夜岚返回,并以高于叶璘所用的契约之术救回了长醉的命。命由天注定,若是当初早点遇到夜岚,晓月会不会死?寒月不想知道,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晓月,是被自己逼死的……
  长醉虽然活了过来,但是落魄得一如曾经的寒月,两人对视着苦笑,寒月却知道他再无寻死的念头。这一夜,东方夜岚单独唤出寒月,一脸严肃。
  知道魔帝有正事相商,寒月恭敬道:“君上,可需要寒月为您分忧?”
  “十八年。”东方夜岚沈声道,“给你十八年的时间隐藏在暗处,十八年后,他会回来。”
  寒月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少主,于是认真地接下了这个命令,“臣明白,请君上放心。”想到那孩子现在尚在襁褓,身边估计也没什么人照顾,于是问道:“少主身边可需要照顾之人?”
  东方夜岚点头,“也好,对于外人来说,你的力量很陌生。”
  寒月明白,于是伸手将头上的黑玉簪卸下刺破自己的手指,拈纸符化出一个虚幻的人形,竟是情窦初开时晓月的样子。手不由自主地一抖,那女子容貌发生了些许改变,不再是晓月,却酷似晓月。这种纸人化形之术很费心神,尤其在力量未完全恢复的现在,寒月强忍着不让自己一口血喷出,对夜岚道:“留在少主身边,她会用全部的生命去保护他。她的名字,叫……小月。”
  东方夜岚再一次离去,很多事情寒月其实并不太清楚,但是无妨,他现在只需要等待而已。在血魂断崖上住了太久,也该离开了,于是命庚收拾行囊,与长醉一起上路。
  “算了……”叶长醉的笑容带着几分落寞,“如今我的主人是君上,我还要去极地办事,他日若有机会,我们再把酒言欢。”
  “好,保重。”寒月没再说什么,一把火烧了那座木屋,带着庚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身体很差,尤其还要保持力量控制小月,几乎虚弱到连行走都会满头大汗。隔一段时间他会派庚出去与东方夜岚联络,每次庚回来,都会发现他半死不活地倒在床上,吓得庚欲哭无泪。
  “大人,大人,您别吓我。”庚喂寒月服了一颗丹药,慌乱地擦着他嘴角的血迹,“这药是药师大人送来的,您一定要好起来。”
  “傻瓜。”寒月笑了笑,“我死不了。”挣扎着坐起来,想像往日一样看夜岚的密函,却发现庚神情一黯。“怎么了?”
  “君上……失踪了……”
  闭上眼睛再一次躺下,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么……那么,他有什么计划?”
  “静观其变。”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到来了。寒月心中苦笑,但好在早有预料,很快便有了打算。“庚,收拾一下,我们也要启程了。”
  庚惊讶,“大人,去哪里?”
  寒月轻轻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云淡风轻,“去外魔界看风景。”
  庚看着他与往日不同的笑容一愣,“大人,您,今天笑得格外多啊……”
  寒月大笑,“我要换个形象不好么?”他有十八年的时光要等待,所以在那之前,让他学会希望学会重拾自我吧。
  外魔界虽然没有内魔界的繁华,却有着反璞归真的自由,寒月与庚一路走走停停,当真过足了逍遥的日子。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权势,亦没有爱恨情仇,惬意,是另一种开始。
  “姐,这样的生活,你会不会喜欢?”寒月迎风轻笑。魔帝失踪,帝位由血魔女主暂代,政治的风向到底要吹向何方,他一点也不在乎,他要等,等那个值得他付出一生的人出现。半年后,他已经感觉不到小月的存在了,但是他知道,那个名叫东方三笑的孩子一定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世上。由于寒月的身体时好时坏,过了三年竟然再次无端咳血,两人只好选择在七星村住下。药师所给的药已所剩无几,看着寒月伤得莫名其妙,庚急在心中却无计可施。
  寒月知道,自己的伤拖了太久,又无法根治,所以总是这样反反复复,长此以往日后必成隐忧。此刻唯一的办法只有──
  “长眠?”庚大惊,“大人,您,您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要睡觉!”寒月白了他一眼。
  于是,庚在房间的地板下为寒月造了一个豪华的‘床‘,寒月这一睡便是十几年。当庚数着门前的迎春花开了十五次的时候,寒月第一次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等待魔界变天,然而等了一年,那个本该回来成为魔帝的孩子依然音讯皆无。他感觉不到明月醉与黑玉簪的共鸣,所以寒月知道,那个孩子不在魔界,甚至,很可能脱离了这个时空。他与他之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但是再漫长的时光他也要等下去,因为这已是他此生唯一要履行的誓言。
  “庚,我要继续长眠了,这一次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醒来,所以以后与那人的联系全部交给你。”寒月交待着,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十年后我还未醒来,那么代替我,走遍魔界。用你的眼睛,替我做一次旅行吧。等我醒来之时,你的所见所闻将成为我们价值连城的瑰宝。”
  “大人,我等您……”
  寒月的身体再一次进入冬眠状态,庚独自守在七星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十年转瞬即逝,寒月果然如他所说没有醒来,庚将房中一切东西布置好,布下结界之后离开了外魔界,开始了他代替寒月的旅行。从那之后,他每隔几年便会回来一次,可是每一次面对他的都是失望,寒月一直沈睡,在梦中修复着千疮百孔的心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其实寒月也曾醒来,只是每次都与庚错过,然后慢慢地,他发现自己有了恶作剧的嗜好。他想做一个与往日不同的人,又想回归自我,却早已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漫长的岁月,让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渐渐褪色,不是淡了,而是,刻入了更深的心底。一个偶然的契机,他的灵魂离开身体,穿过魔界与人间的结界,进行了一次漫长又无忧无虑的旅行。在人间生活了百年,经历了战争的硝烟,也见到了百年沧海桑田,那些人类的生死悲欢距离他那样近,就仿佛,是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轮回了几番。于是他懂了、悟了,所谓人生,便是无数的悲喜哀愁,谁也逃不掉,谁也没资格逃!
  在沈睡了将近千年之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午夜,寒月骤然醒来。庚不在,房间的一切都残旧不堪,而当年村里的少年也已化成了白骨。物是人非,不过如此简单。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得这样突然,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睡下去了。
  醒来的第三天,寒月感受到了魔界与人间结界的波动,那波动很轻却距离他很近,于是他循着气息找去,却发现在自家的烟囱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一瞬间,他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念头,想看看这个来自人间的少年会如何反应。“呆!哪里来的贼子偷东西?!”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于是顺着烟囱掉了下去,那一刻,寒月的心一颤,快速抓住了他。少年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却有一双明亮清透的银瞳,至纯至真,与腐朽的魔界格格不入,因为寒月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希望和生机。握住他的手,寒月放出魔气试探,却发现那少年身上并没有特殊的力量,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他以为,他是为了某个人,才会从漫长的沈睡中醒来。他以为,他等到了他……
  可惜,不是……
  那少年的名字叫小乐,很简单很平凡的名字。少年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单纯,喜怒都表现在脸上,让寒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他。他知道小乐很想回家,其实他也有能力送他回去,可是他不想,至于为什么寒月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似乎孤单太久了。
  身边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家伙,生活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寒月意识到,或许,这才是晓月所向往的生活。要在混乱的魔界活下去,就必须要自强,因此寒月总是想尽办法地去磨炼小乐,可是每每看见小乐那双纯真的眼睛,内心深处便会产生某种名为不舍的情绪。那双灵动又清澈的眼睛,与晓月有几分相似,舍不得让这样纯洁的灵魂被魔界染黑,却又矛盾地想看见他变得更强,强到无人可以摧毁。
  小乐在成长,每成长一分,那份坚韧与包容便会让寒月越发地移不开眼睛。当捉弄与磨炼渐渐变成一种守护,寒月发现,自己对这个谜一样的少年动了心。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谁,可是小乐的一颦一笑夜夜入梦,他的快乐与坚强日日刻骨,他知道,这个少年走入他的生命中,此生再也无法舍弃。
  我是为了你而醒来的么?他这样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如果说他即将给予少主的是一份承诺,那么他留给小乐的则是此生唯一的爱。那时,他将这种责任与情感分的很清楚,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承诺与爱注定只会留给同一个人。
  很多年以后,寒月想起两人的初遇,觉得那是命运的邂逅。
  “我为你而醒来,只为你。”他温柔地吻他。
  小乐轻笑:“我知道。”
  (《醉月知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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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魔番外 穿越的人生

(一)
鬼魔主莫千秋的后事一切从简,魔族人崇尚火葬回归于天地,大多数人死后并无尸骨,葬礼也就简单得多。祠堂里供奉了牌位,生平纪事作了传记,人的一生就这样画下终点,再然后,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人遗忘。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死轮回,魔界之人远比人间之人看得更透彻。
小乐亲自主持了莫羽无接任鬼魔主的仪式,由莫芊芊任鬼族左护法,并单独成立了一个部门交给恨无离与叶璘管理,主要发展极地的经济,协调鬼族与其它魔族之间的事宜。一时间众人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增添喜庆气氛,小乐索性又赐婚于恨无离,成全了他与花落痕的良缘。待一切稍稍步入正轨,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天气渐凉,生活却是越来越祥和,只有一样,小乐始终挂念在心。
“干爹和义父应该回家了吧。”
“我老爸和老妈到底去那儿了?”
“真是不称职的家长,我还有事要找他们,结果一个一个地玩失踪!唔──!”要害被人握住,小乐呼吸一滞。
“小乐,你真是太不专心了。”寒月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手上刻意加重了力道。
“嗯……”呼吸越来越重,小乐原本已浑身无力,如今被他一撩拨身体竟然又起了反应。“月,好累……”
“夜还长,这么就累了,看来你最近缺乏锻炼。”寒月揶揄轻笑,手上不停继续撩拨他的身体,直到小乐再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小乐,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晨练吧。”
“不要──!”小乐艰难地向床外爬,再这么下去,明天不用锻炼直接送医院好了。
寒月见他一副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不由得开怀大笑,扑到他背上咬了下他的耳垂,小乐彻底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青纱帐内又传来一阵酥骨的喘息呻吟之声,正进行到激烈之时,房门被人推开,传来子箫极具挑逗的声音:“笑笑,你怎么能厚此薄彼?”
小乐忍不住一声哀嚎,心道:这次死定了。
纱帐撩起,子箫仅着里衣站在床边,笑依旧是那魅人的笑,眼也依旧是那双勾魂的眼,只是因为多了几分酒气而显得更加致命。
寒月扬了扬眉,“怎么,忍不住不了?”
“一起,怎么样?”俯下身低声在小乐耳边呢喃,舌尖划过耳廓,一只手则爱抚着胸前挺立的红豆,小乐一个激灵竟然就这么泄在寒月手中。
原本寒月还在怕小乐害羞,结果身体的反应如此强烈地传达出来,不由得笑出声:“是不是太刺激了?你夹得我好紧。”
“月!”小乐捂住脸哀叫了声,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猥琐起来让人又爱又恨。
子箫也不等小乐同意,右手向下滑去,在两人交合的四周抚摸着,小乐紧张得浑身都僵直了。
“子、子箫──”
“嗯?”子箫又咬了咬他的耳朵。
“你,你,你能不能……”
“玩双龙怎么样?或许会很刺激。”
小乐原本浑身上下已经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此刻听了子箫的话大惊失色,然而伴随着子箫手指的游移,寒月向前一顶,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那里,只觉得这又紧张又害怕的情绪几乎濒临崩溃。
“喂,玩双龙怎么可以没有我。”伊楚笑着推门而入。
“啊啊啊啊!”小乐脸已经发青,真要让他们这么玩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因此趁着三人都一副兴趣盎然的时候双手一按床板,如游龙般滑出寒月与子箫的掌控,随手抓起身边的衣服大叫道:“谁敢过来,老子和谁绝交!”
丢下一句话,逃命似的从伊楚身旁飞身而过,眨眼不见踪迹。
屋中三人互相看了看,子箫忍不住大笑起来。“哎呀,好像玩得有些过火了。”
寒月围上床单哼了声,“良辰美景,都让你们两个搅和了。”
伊楚无辜地眨了眨眼,看了看那两人下身依旧昂扬的状态,坏笑了下,道:“咦,我只是路过。”
“他好像很怕双龙入洞啊。”子箫认真地道。
“废话,你自己试试。”伊楚撇撇嘴。
“刚才你不是也一脸兴奋?”子箫睨了他一眼。
“二位,吵架的话请到外面,现在我要睡觉。”寒月走到两人近前,双手一抓,将子箫与伊楚扔出门外。
“笑笑一定吓坏了,我去安慰下。”伊楚要走,结果被子箫一把抓住,“哎,现在他的眼里我们三个都是狼,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好。陪我喝酒吧。”
伊楚无奈,只好放弃心中的旖旎想法。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三人都怕把小乐吓坏了,于是谁都没敢出现在他面前,直到第二天一早,伊楚才发现小乐的卧室空无一人。
“走了?”寒月检查了一下床铺,有点哭笑不得,“看样子是连夜离开的。”
“我们三个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用怕成这样。”
“他早有预谋,昨夜只是刚好罢了。”云遥坐在一旁晃了晃茶壶,连一滴水都没有。
“哦?”子箫扬眉。
“这几天他一直惦记干爹和义父,我猜他想家,再加上最近我天天逼他学这学那,所以趁机溜了。”
几人对视了片刻,心知肚明小乐怕是回家了,至于回家的方法只有一个──“碧落药师府的烟囱。”寒月道,“他上次回来就是通过那里的空间隧道,这次想回去,很可能原路返回。”
从非魔城到碧落,以小乐的魔力,也要七八天,但是以寒月几人的力量,现在却追之不及了。
“要追么?”沈星问。
寒月想了想,道:“若小黑是帮凶,我们根本追不上。”
“他是自己走的,小黑昨天下午就回永生之海了,他向主上辞行时我在场。”沈星道,“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也许我能追得上。”
几人沉默了片刻,一旁的伊楚却笑了起来,敲了敲桌子,道:“不用追,回家的方法,我有更好的。”
子箫看他的表情,于是了然一笑。“你找到回人间的方法了?”
伊楚轻轻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龙配,道:“其实我在出发去极地之前就知道了,一直想告诉他,但是他自登基后琐事太多,我不想让他分心,所以一直没机会说。没想到他自己沈不住气,先溜了。”
寒月为小乐惋惜地叹了口气,道:“那么你找到的方法是什么?”
伊楚一指自己的房间,道:“我的卧室开了一条通道,方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回家只需要五分锺。”
屋内众人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发出爆笑的声音,“唉唉唉,主上就是个受累的命。”
“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沈星猛地冲到门前,“现在就出发吧。”
“且慢。”云遥捉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近前,道:“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就不急于一时了。既然主上要放假,做臣子的自然也要响应。”
寒月点点头,“好主意,索性这几天把诸多事情处理一下,集体放年假罢。”
几只狐狸相视一笑,正在研究如何跋山涉水的某人猛地一阵恶寒。此后的三天,非魔宫内召开紧急会议,一群人废寝忘食地研究国家大事,据说会上血魔主频频露出‘和蔼’的笑容,蛊惑了无数新晋升的官员,而左丞右相与诸位魔主为国事不惜‘争吵’的‘严谨’态度让文武百官纷纷起了敬佩尊崇之心,更难能可贵的是,会后众人面带笑容携手而出看起来关系相当融洽,再一次印证了大人们公私分明的君子气度。
抛开几只狐狸处理政事不说,当夜小乐一个人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匆匆上路,只是刚一离开非魔城,便有些后悔了。原本计划和伊楚一起回家,自己一时心绪浮躁跑了出来,虽有愧疚可是如今又不想妥协,索性便偷偷跑到封奇在非魔城内的分号里做客。结果住了三天也不见有人来找,心一横,决定彻底玩失踪。
封奇听说小乐准备回家,自然强烈要求同行。小乐皱眉看着大包小包背了一身的封奇,怎么看怎么像逃荒,眼角跳了跳,道:“阿奇,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是俗人,与你不同。在魔界挣了这么多钱,当然要带回去孝敬父母。”封奇又将几件精致的小玉饰收入怀中,一切收拾妥当,道:“走吧。”
小乐听他此言,心中一阵感慨。自己的父母位高权重,也向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干爹和义父不是凡人,也从不缺少金钱,为人子女都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东西孝敬他们了。想了想,决定买点小东西带回家送给干爹和义父。
寒月等人以为小乐七八天后肯定到家了,哪里想到这两人一路心情放松,又是游山又是玩水的,外加逛集市,到达碧落时已又过了半个月。红莲曾经告诉过小乐碧落的通道是固定的,小乐如今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即使带着封奇也没有问题,因此两人顺利地从烟囱爬入了空间通道。
烟囱通道的出口依旧是小乐家中的壁炉,只是在最后关头结界产生了波动,巨大的漩涡差点将封奇吸走,幸好小乐眼疾手快将封奇拉住,只可惜他身上的包裹却全部被卷走了。
精疲力竭地爬出壁炉,小乐已累得说不出话来,封奇只觉得九死一生出了一身的冷汗。“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屋内没有人,小乐将封奇送走便无力地倒在床上。久违的床、久违的气味,一切都是那么安心,于是不顾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小乐抱着被子昏沉沉地睡着了。
饱饱地睡了一觉,却是被闹锺叫醒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奇怪,我什么时候换的?”
“小懒虫,再不起床就迟到了。”房门打开,露出一张美丽温柔的脸。
小乐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啊……娘……”
身上穿着围裙头上盘着松散发髻的水玲珑扑哧一笑,道:“你这孩子,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平时老妈老妈地叫着,今天怎么学起古人来了?睡胡涂了?”
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声音也还是那样温柔,只是完全成了穿着时尚的美妇人,小乐打量了下水玲珑,这下彻底醒了,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娘,啊,妈你说什么?”
“行了行了,别发傻了。”水玲珑捏捏他的脸,道:“快去洗漱,今天是你第一天返校,不能迟到,你爸爸还在下面等你呢。”
小乐发傻地点了下头,机械地进了洗手间,看了看家中一切,和记忆中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干爹和义父的用品有一半变成了女性用品。小乐摸了摸自己的头,“没发烧啊……”
下了楼,水玲珑已经在餐厅里忙碌,饭桌旁坐着一人正在看报纸,见小乐下来,于是点头一笑。“来吃饭吧。”
小乐顿时如雷劈般五雷轰顶地呆立当场,过了半晌才呵呵傻笑了两声,摸着自己的额头转身上楼,一边走一边道:“啊,我好像还没睡醒,我在做梦,我在梦游……”
太可怕了,东方夜岚,他老爸,竟然一副上班族的打扮,原本的长发也变成了及肩碎发,看起来帅得一塌糊涂,简直像他的哥哥。太可怕了,小乐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噩梦。
“笑笑。”夜岚皱眉,转头看向水玲珑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水玲珑掩嘴笑道:“昨晚做梦还没彻底清醒吧。”
对!一定是梦还没醒。小乐在心中点头,要清醒,一定要清醒过来,不然他会在梦里被吓死。
“笑笑,别闹了,吃过早饭还要到学校去报到。”水玲珑一把拉过他,将他按在饭桌旁。
小乐偷偷掐了掐自己,结果痛得呲牙咧嘴,心中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察觉到,这一切不是梦。因为太真实,真实得,让他想哭。
平静的早晨、平凡的生活,温柔的母亲,慈祥的父亲,如此和睦的气氛,简直就是他曾经幻想过的生活。
母亲为他盛了一碗粥,父亲为他夹了咸菜,小乐埋头吃着,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如果他拥有平凡的生活,会不会就此舍弃那血雨腥风的一切?小乐忽然间迷惘了。
“慢点吃,你这孩子,唉……”水玲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小乐沉默无言。过了半晌,才道:“我怎么不记得返校报到的事情?”
“瞧瞧,又睡胡涂了,这毛病也不知道是谁的遗传。”水玲珑笑道。“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你休学一年多,今天该返校了。你爸爸已经跟校长打过招呼,吃过饭就去报到。”
小乐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好佯装明白,点了点头。


番外 穿越的人生(二)
坐在副驾驶座上小乐依然惊魂未定,夜岚竟然会开车,果然是噩梦……
“爸。”
“嗯?”
“你的驾驶证带了吗?”老爸,您确定您真的会开车?小乐浑身僵硬。
夜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开车不带驾驶证?想什么呢,小傻瓜。”
小乐在一旁翻了翻,果然找到了驾驶证,打开一看,毫无问题。领证时间却刚好是义父领驾驶证的时间,于是皱了眉头,过了好久才道:“干爹和义父去哪里了?”
夜岚一愣,“那是谁?你什么时候认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乐张了张嘴,觉得更加莫名其妙。“就是无尘和红莲,爸你不认识么?”
夜岚想了想,摇头道:“不认识。”
“那岳绫呢?”
夜岚看了他一眼,道:“又犯傻了,你绫姨平时白疼你了?他是珑儿的好友,咱家的房子从设计到装修都是她一手操办,你忘了么?”
小乐暗自咽口水,太诡异了,所有的事情与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变成这样?莫非,他穿错了时空?
小乐原本去年考入大学,入学手续是一年前办理的,只是后来又办了一年的休学,因此这学期就只好跟着这一届的新生。军训已经结束,小乐倒也省了风吹日晒的苦,分配了宿舍之后指导员亲自带着他到了宿舍楼。
推开宿舍的门,屋中只有一人,见了小乐一愣,随即兴奋地扑了过来。“笑笑──!”
“楚、楚?”小乐被他的熊抱几乎扑倒在地,感觉到伊楚的体温和他熟悉的怀抱,离别还不到一个月,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等你好久了。”伊楚狠狠地搂着他,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楚楚,你怎么──”
伊楚猛地松开他,退后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啊,对不起,我有些激动,笑笑,你别生气。”
小乐原本只是想问他为何也在这里,可是见他这神态心神一震。这样的伊楚,不是情人的伊楚,而是曾经那个小心翼翼呆在他身边的兄弟……
乱了,乱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好久没见到你了。”伊楚坐在床边低声道,神态有几分生疏。
“嗯。”
“这一年我一直在国外,上个月回国才听说你生病休学了,病好了么?”
“好了。”小乐心中苦笑,自己休学的理由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生病,不知所谓!但是再这么下去,有病的将不是身体而是心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小乐收起颓废的神色问道。
伊楚脸一红,道:“听说你在这个大学,所以,我……”
若是在以前,小乐只会取笑他长不大,此刻却是心中一痛,揽过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想吻,却不敢吻下去。他知道他有多隐忍,也知道伊楚有多在乎他的感觉,但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关系,在一切还没弄清楚之前,不能破坏。
“太好了。”伊楚满足地叹气,“有你的大学生活,才是完美。”
小乐一笑,心头却越发地沉重。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即使身边的人依旧,可是有些东西已经不复往昔,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借着回家整理东西的机会,小乐检查了一下家中的壁炉,结果却大吃一惊。原本壁炉连接着魔界的空间,而此刻通道却已经关闭,任小乐用尽办法也不能打开,这意味着,他彻底回不去了。
小乐颓然地坐在地上,一时间心乱如麻。感觉整个世界都混乱了,义父和干爹如同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而自己仿佛生来就是如此的平凡,连家中的照片都是自己与父母的合影,倒是那过去一年里的种种经历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全都不存在了。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等于将自己多年来的人生全部否定,家人、情人、朋友,所有的一切完全处于错乱的状态。
但是小乐不相信这一切,毕竟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他自己,现在的一切再真实也不能抹杀过去。
想起封奇临走前留下过家中电话,小乐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妇人。
“什么?他失踪了?”
“失踪很多年了,我们一家都在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电话里老妇人情绪激动。
“怎么可能?”小乐叫道,“我前几天把他带回来的,他没回家吗?”
“啊!你说阿奇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那妇人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小乐闻言越发地觉得诡异。
干爹义父不存在、通道关闭、封奇失踪,如果他不是在做梦的话,那么一定是穿错了时空。但是,不会那么倒霉吧?小乐越想越郁闷,然而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便被忙碌的大学生活打乱了。
宿舍是传统的六人间,除了伊楚,其它四人小乐都不认识,看着那一张张青涩的脸,小乐总觉得自己的心境不复从前,魔界中的历练,让他成长了许多。
课程安排不算多,但是小乐一年多没摸书本,高中课程都忘得差不多了,因此刚开始的几天在伊楚的督促下恶补外语,也没时间思考自己的事情。然而开课的时候还是给了小乐一个不小的震撼,看着推门而入的红发碧眸男子,小乐张大的嘴能塞下一颗鸭蛋。“干爹……”
“啊──”
“哇,好帅~”
阶梯教室里传来女孩子们兴奋的声音,无尘甫一出现便引起了轰动。
“大家好,原来的老师回家生孩子去了,所以今天开始由我代课。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蓝,蓝无尘。” 无尘放下教案对学生们眨眼一笑,顿时引得众人鼻血狂喷。
“妖孽啊。”伊楚在一旁小声嘀咕。
小乐狠狠地点头:“对,千年妖孽。”
“但是,这个老师看起来很有魅力。”伊楚一边说一边打量讲课的无尘,眼里流露出的是小乐熟悉的崇拜与仰慕。
小乐偷偷看了看无尘,觉得和记忆里没什么不同,穿衣的风格依旧,手上的戒指依旧,连小动作也与记忆里的干爹一般无二,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很陌生。但是以小乐现在的观察力看来,无尘绝对拥有法力无边,所以,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小乐与伊楚的后排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伊楚的肩,低声道:“喂,同学,把你的笔记借我看看。”
伊楚随手将笔记递了过去,小乐不经意地回头,这一看又是一惊,只见那少年一头银丝及肩,眼眸的颜色绯红,笑得几分狂妄几分清澈,五官熟悉得不得了,正是沈星。
小乐‘哎呀!’一声大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沈星!?”
这边的动静过大,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小乐,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无尘扬眉看过去,问道:“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啊……”小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事,有蟑螂。”
“哈哈哈……”众人起哄大笑,无尘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蟑螂。你叫什么?”
“东方……三笑……”
学生们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嘲笑,小乐也不在意,反正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无尘点头,颇有深意地一笑,“坐下吧,我记住你了,三笑。”
那和蔼的笑容没来由的让小乐一阵恶寒,熟悉干爹的为人,自然明白那笑容背后的意思,大概以后没好日子了。
沈星抄完笔记还给伊楚,颇有兴趣地看着小乐,道:“你认识我?真奇怪,我不记得有姓东方的朋友啊。”
小乐只有尴尬地笑着,道:“你的名字特别,看过一次就记住了,啊哈哈……”
沈星耸肩,打量了两人一眼,满意地道:“难得遇见看得上眼的,你们两个住哪个宿舍,交个朋友吧。”神色上看起来毫无破绽,小乐暗自皱了眉,这下事情更古怪了,沈星本是魔界的魔龙,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同时空,那未免太错乱了。
无力地拍了拍额头,越发觉得头大。
课后,小乐越想越不对劲,见无尘走出教室于是慌忙地追出去。“干爹──!”
无尘好笑地看着他,道:“咦,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某人很干脆地摇头。
小乐彻底囧了,只能继续干笑,这么乱的事情让他怎么说。“老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嗯?”无尘笑眯眯地走到小乐近前,音调略微升高,缓缓地勾起了小乐的下巴,“如何不普通?”
“我看得见。”小乐暗自缩了缩脖子,虽然这张脸看了十几年,可是如此近距离,如此妖异的表情,不走神都难。“看得见,你的气。”
“扑哧。”无尘笑起来,“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我真的记住你了,小家伙。”他松开他,“我会找你的。”语毕转身离去。
小乐却无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的干爹,他没见过,太危险了。
然而更夸张的事情还在后面,宿舍住了没到一周便有人员流动。三个室友因不知名的原因被调换到其它宿舍,取而代之的是沈星和另外两名大三的师兄。小乐原本并不怎么在意,结果看着那两个闪着耀眼光芒的生物一路从容地走进来,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几根弦断了。
那两人都穿着很休闲的牛仔裤夹克衫,黑发随意地束在身后,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人温文尔雅,一人魅惑如罂粟,站在一起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乐面上的表情开始龟裂,最后忍不住喊出声:“寒、寒月!子箫!”
“哎?你认识我们?”子箫托着下巴眨了眨眼,完全一副无辜陌生的神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寒月低头看了看,奇道:“有什么不妥么?我一向这么穿。”
小乐已经变成了炸毛的猫,指着那两人的长发磕磕绊绊地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头发是怎么回事?男生怎么可以留那么长的头发?!”话语一出,换来伊楚扑哧一笑。
“笑笑,你自己的头发还不是一样长。”
小乐呆愣住,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此刻的表情:囧囧有神。不认识,沈星不认得他也就罢了,现在连寒月和子箫都不认识他!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搞艺术的通常都是这样。”沈星在一旁狼眼放光。
啊啊啊啊!噩梦!不,这是搞笑的穿越梦,一定是这样!谁来告诉他,他是不是做梦没醒啊?
这下好了,该出现的都出现了,不论真假,的确让小乐神经紧张得快崩溃了。以前有伊楚在身边,上课放学总是在一起也习惯了,如今看见寒月和子箫也像个标准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在阶梯教室上课、去食堂排队打饭、图书馆里上自习,小乐只觉得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说起来,他们几个太耀眼,走在哪里都会有人主动搭讪,用沈星的话说就是:美人谁不爱看?说话时语调带着几分不正经,整个一云遥翻版。
当然,小乐对自己情人的容貌一向自豪,只是如今嘛,虽是一样自豪,可关系有点说不清楚。情人不是情人,变成了室友同学学长,相处的方式也是那样生疏,小乐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人在自己眼前说笑,心里就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若是在没确定关系之前也就罢了,可如今,抓耳挠腮,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学校住宿的条件不错,每间宿舍都配有淋浴器,这本来很方便,对于现在的小乐就完全成了折磨。比如,现在──
推开卫生间的门,氤氲弥漫之中隐约可见少年如玉的身体,小乐愣了一下,“楚楚?”
伊楚也吃了一惊,有些局促地侧过身去,道:“抱歉,我忘了锁门。”
小乐咽了咽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地瞄了过去,嘴上却道:“安啦,女生进不来。”
伊楚轻笑了下,道:“也对,男人不怕看。”
小乐嘴角抽了抽,若是在以前看看也就罢了,如今是食髓知味,难免会想歪了。正要退出去,却听见伊楚道:“正好,帮我擦背。”
无奈,只好接过毛巾。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以前擦着擦着总有肌肤相贴的温存,小乐看着那光滑的背脊下腹骤紧,掌下的触感更是让他心猿意马,恨不得马上搂住不放。
“怎么了?”热气蒸得伊楚面若桃红,水汽之中的黑瞳更是灿若水晶,小乐只觉得口干舌燥,慌乱地将毛巾扔给他,道:“我有点事,你自己洗吧。”说完夺门而逃。
小乐慌乱地冲出去,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一头撞进一个赤裸的怀中,抬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哇──”被子箫仅围着浴巾的样子吓了一跳,近在咫尺的肌肤纹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动情之时,对方会有怎样的表情,若是搂住他的腰,便会换来对方更热情的掠夺,小乐不敢再想。只觉得下身的反应更强烈起来,不由得恼道:“穿这么少干什么?不冷么?”
子箫勾魂一笑,“难道要穿着衣服洗澡么?”
洗澡?小乐这才清醒,道:“楚楚在里面。”
子箫‘切’了一声,“不过是冲个澡,都是男人怕什么。”说着,故意在小乐耳边吹了口气,轻笑着擦肩而过。
那样的优雅,那样的魅惑天成,小乐觉得鼻子一热。哗──流鼻血了……


番外 穿越的人生(三)
“咦,小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哇,流鼻血了,年轻人,火气太盛啊。”沈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
小乐在鼻子下抹了一把,佯装镇定地咳了声,道:“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一转身看见寒月又是一愣。“你们这是?”
寒月晃了晃手中的食品袋,道:“麻辣烫,一起来吃吧。”
那两人也不等他同意便径自在桌子旁坐下,寒月见小乐还在发呆于是又招了招手,道:“买了很多,快来吃。”
递了一双筷子给小乐,笑容一如曾经那样温柔。小乐心绪波动,所以一言不发,那两人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小乐从侧面看去,寒月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灯光下越发地明艳。
挺直的鼻子、薄而柔软的唇,从下巴到喉结的曲线漂亮得令人赞叹,吻着他时偶尔会说些露骨却温柔的话语,还有那笑起来时深若幽潭的黑眸……想着想着,欲望再一次悄悄抬头。
“小乐,还要辣椒么?”寒月问。
小乐一愣,慌乱地掩饰着自己气息的变化,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他喜欢吃辣的,但是不太能吃,以前住在七星村的时候也只是用辣酱做调味罢了,这些寒月是知道的,应该知道的……心中一酸,食之无味了。
沈星听见了卫生间内的水声,奇道:“谁在里面?”
“楚楚和子箫在洗澡。”
“哇~”沈星跳起来,“美人出浴,我要看。”
小乐一把揪住他,道:“年纪不大学别人做色狼?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老实呆着吧。”
沈星撇了撇嘴,“我不信你没看过。”
小乐眼角跳了跳,道:“我能看,你不能。”那两个是自己家的,眼前这个是别人家的,以前的便宜沈星占得还少么?
“切!偏心。”沈星坐下来把手搭载寒月的肩上,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是都脱光光?寒月,下次我们一起洗!”
“噗──”小乐满口食物全喷了出来,惹得沈星大笑,寒月弯起了嘴角。
小乐看着眼前两人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相处方式,越发地郁闷起来。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还勾肩搭背一起买麻辣烫?对了,卫生间里面还有两个人在同浴,偶尔传来些许笑声,本来不怎么合得来的两人似乎相处的很融洽。
这、这是什么状况?小乐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后宫失火,嫔妃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眉来眼去爬墙,而小乐只有干巴巴地看着,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所谓看得到吃不到,就是这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天,小乐终于无法忍受那样诡异的气氛,决定找干爹聊聊。结果在教师公寓里刚好撞见少儿不宜的画面,被干爹轻轻一甩,扔出了屋外。
“会长针眼的。”小乐揉了揉眼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干爹把义父压在身下的情景,那一幕既色情又唯美,只可惜没敢多看几眼。脸红心跳地从地上爬起来,小乐越发地觉得干爹与义父的不同,尽管那两人从前眼中只有彼此,可是依然将小乐看做自己人,但如今,那目光,完全是在看着陌生人……
小乐开始动摇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会崩溃。
“哎呀,我要迟到了!”沈星大喊大叫地准备出门。
“什么事这么急?”小乐不解。
“选修课。”伊楚道,“讲古代政治的。”
“啊?沈星你啥时候对古代政治感兴趣了?”小乐愣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选修课,“这种课有什么好着急的?你连笔都没带。”
子箫眨眼笑道:“他是去看人,又不是去听课。”
小乐嘴角抽了抽,以沈星那个性,八成是为了看美人。果然,听到他念叨着:“美人受欢迎,去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乐大翻白眼,“这个老师那么吸引你?比我干爹,不是,比蓝无尘还吸引人?”
沈星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道:“不一样,这个气质特别,刚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
看他的眼中焕发着不一样的神采,小乐心中一动。“老师叫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课的确讲得很好。”寒月躺在床上随意地翻着杂志,悠哉游哉的。
“讲的很好?”
伊楚想了想,点头道:“听说分析角度很特别。”
小乐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更是疑惑,决定跟着沈星去看看。待到了阶梯教室,发现的确来得晚了,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向里挤了挤,见沈星坐在了台阶上便凑了过去。
沈星正兴趣盎然地看着前面,小乐抬头一看,又是一惊。
这几天受到惊吓的频率已经达到小乐有生以来的最高值,基本上心脏的抗刺激能力与过去已非同日而语,但是,见了前面那个戴着金丝边框眼睛的男人,小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了血。
冷静无波的黑瞳,还有那与沈星相似的银白发,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流,不是云遥是谁。
云遥一身黑色休闲装,站在讲台上用一种漠然的目光扫视过来,小乐伸手将自己的下巴合上,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课程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各国的政治,云遥在前面侃侃而谈,用自己的看法分析着那段乱世之中的阴谋智斗,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的确不同以往。
讲中国古代智计谋略?小乐暗自撇嘴,这倒是适合他。
“这么年轻,也是新毕业的吧?”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是N大交换来实习的。”
“这么养眼,多交换来几个才好。”
女生们悄悄地嬉笑着,小乐瞥了几眼,却是心中一动。会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不经意地转头看向沈星,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讲台上的人,目光因为过于专注而多了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动情。因为太熟悉,所以小乐注意到了沈星眼中流露出的情感。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讲台上的云遥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神态潇洒看上去高贵、优雅,如同绅士贵族。其实云遥的五官并没有伊楚寒月那般夺目,也不似子箫那样美得令人窒息,更没有无尘的妖异,他并非俊美到人见人爱,但是却能吸引这么多的目光,让人不由得深思。在魔界时,吸引人的是他运筹帷幄时的自信风采,而如今,那笑看云起闲谈古今的风度依旧,只有这样的云遥,才够资格让沈星如此执着忘我。
小乐猛地冷静下来,看了看沈星又看了看云遥,终于发觉了问题所在。
无论是伊楚还是寒月,他身边的人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换了任何一种环境都绝对不可能培养出那样的一群人,寒月深沈的优雅,子箫犀利的俊美,伊楚动人的灵秀,云遥睿智的冷静,沈星纯洁的高傲,这些人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存在。所以,早该想到的,即使换了地域空间,只要能让小乐觉得熟悉,那么,绝对不会是容貌相同的另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被这几个人合伙骗了。
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身边的一切太真实而且毫无破绽,小乐没办法相信,但如今想通了这一点,事情也就有了突破口。所有人都装作不认得他,一切似乎很自然,却偶然得那么巧合。
小乐不清楚这几个人是如何融入现代生活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想起这几天宿舍里那四人装腔作势的样子,小乐垂下眼睛微微一笑,有必要拆穿他们的玩笑了。只是,没有些突发事件不能让他们现原形。
所谓突发事件,嗯,以暴力事件开始吧。自己的情人自然舍不得,那么,该向谁下手呢?小乐看见讲台上那潇洒得找抽的家伙,脑中灵光一现,有了主意。就拿云遥开刀,反正他是药师,伤了也会自救,主意已定,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小乐提前出了教室,悄悄埋伏在云遥的必经之路,课后众人散去,见他拿着教案走过来,于是看准时机不由分说地将半块砖头扔了出去。至于为什么是砖头而不是其它无形的力量,这是因为砖头是大众化的凶器。
魔帝的力道自然不可小觑,但是此番目的只为看云遥的反应,因此小乐只用了一成力。只见那砖头‘嗖──’地破空而去,直奔云遥面门。小乐换了个嗓音在一旁大叫道:“小心啊──”
结果云遥似乎没反应过来,迟钝了几分,眼看就要拍在俊脸上,小乐心下不忍,暗自一扫,砖头改了方向也卸去了力道。然而就在此时,云遥的右侧冲过来一个人,大叫了一声:“老师闪开!”将云遥扑倒在一边。此时砖头刚好转向,于是只听“啪!”地一个闷响,砖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云遥脸上。
小乐一缩脖子,捂着脸不敢看结果。虽然没有了杀伤力,但是砖头的惯性也不能忽略,这个,那个……他无心插柳啊,没想到能伤到云遥,误伤,绝对是误伤。
“老,老师,您没事吧?”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如此狼狈,因此手忙脚乱,小乐仔细一看,却是沈星。
周围又有人过来一起将两人扶起,小乐从指缝里偷偷看过去,云遥似乎被砸傻了。眼镜片碎了,鼻子正哗哗地流血不止,云遥抖了抖破烂不堪的眼镜,看起来哪里还有平日优雅的贵公子样。即使在血魔内乱的那几日,也不曾见过他有这般落魄形象,小乐本该愧疚的,可是这千年难得一见的情景与云遥的往日作风对比起来,让人多了几分捉弄的快意。于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起来。
“靠!哪个混蛋扔砖头?给我出来!”沈星跳脚大骂。
小乐捂着嘴自暗处遁走,一路都没止住笑意。“哈哈哈哈……”痛快,早知道就用整块砖,覆盖面积大些。逃回宿舍趴在床上正闷笑着,伊楚开门进来,奇道:“笑笑,你怎么了?”
小乐身体一僵,没说话。伊楚的手抚上小乐的背,轻轻地拍了几下,“难受?”
小乐正压抑着笑,被他这么一摸身体微微颤动了几下,心思转了几个弯,用沙哑的声音唤了声:“楚楚……”
声音很压抑,却也带着几分情欲,好似两人温存时那不经意的魅惑。小乐明显感受到身后气氛的微妙改变,继续装傻,惨兮兮地道:“我觉得我快疯了……”
过了好久,伊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了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乐翻了个身,很苦恼的样子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你是我哥们,我只能说给你听。”
“你说。”
“我好像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这里的一切和我记忆中的都不一样,我觉得我来到了错位的时空。”
“啥?”伊楚一愣,满脸不解。
好,很好,装得很像!小乐暗自咬牙,既然一个个都这么想玩,那么他就奉陪到底。反正他的学业荒废了一年,如今正好有机会好好学习,何乐而不为。
继续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将自己可能穿错时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听得伊楚瞠目。小乐盯着伊楚水灵灵的大眼睛,发觉他的眼中除了惊讶就是疑虑,一点破绽都没有,简直可以去当演员了。
“楚楚,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精神分裂了……”小乐烦躁地抱头。
伊楚似乎没想到小乐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也没想到会给小乐造成这么大的困惑,一时间倒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了。小乐趁机伏在他的颈项间,不经意地耳鬓厮磨,瞥见他耳后泛起的红晕,暗地里笑翻了天。
连续试探了两人,都没发觉什么破绽,小乐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几个人太擅长演戏了,所以决定换个方式。
“沈星,昨天的选修课很有意思,以后记得叫上我。”
沈星愣了一下,笑道:“怎么,对古代政治感兴趣?”
小乐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觉得那个老师很有为人师表的风度,我喜欢。”
“当啷!”不知道谁在卫生间碰掉了东西,小乐微笑着继续上网,留下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一周,小乐果真与沈星混在一起,四处打听云遥的八卦,上课的时候也笑得很猥琐,就差在头顶飘上些粉红泡泡,任谁看都是一副“我动心了”的样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没多久,又一堂课到来,小乐兴冲冲地跑进教室,结果一眼看见讲台上那个眉目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奶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啊,原来的老师呢?”学生们不依地哄起来。
“交换结束,云老师当然要回原来的学校了。”
“没意思……”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了,留下小乐一人看似颓废其实憋着笑的背影。
想来是寒月三人眼看着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终于忍受不住,最终以交换结束为名将云遥‘老师’打包送走。小乐一想到暗地里云遥可能接受了四人的海扁,忍不住又是一阵窃笑。



穿越的人生(四)
云遥出局,沈星也构不成威胁,剩下那三人就好对付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小乐对云遥‘老师’的离开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失落,情绪低落到连同宿舍的第六名未出场的同学都看出了古怪,伸出友爱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幸好伊楚在身边无微不至地关怀,小乐很快便从失落中恢复过来,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伊楚的身上。
“楚楚,陪我去上自习。”
“楚楚,一起吃饭吧。”
“楚楚,来玩对打。”
小乐刻意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每日除了上课学习剩下的时间大部分与伊楚在一起,虽然伊楚本人很高兴,但是渐渐的寒月与子箫便看不过去了。
“小乐,我想买件衣服,你陪我。”沈星走过来拉住他便走。
小乐瞥了其余几人一眼,寒月正在看书,子箫和伊楚打游戏,嗯,说客来了。
“你平时不是和寒月一起的么?”小乐酸酸地道。
沈星脸色一僵,干笑了两声,道:“谁说的,我只是喜欢和美人在一起呀。”
小乐笑笑,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走出宿舍楼,沈星才道:“你最近总是和伊楚在一起。”
“我和他多年的好兄弟,经常混在一起是习惯。”
“青梅竹马的关系真难得啊。”沈星故作深沈地叹了口气,“只是,你这样会错过很多机会。”
“哦?”小乐傻傻地看着他。
沈星见小乐上钩,于是继续说道:“你看,我们刚上大学,会接触很多人,认识更多的朋友,总是把自己关在过去而毫无变化多没意思。”
“哦~”小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是说,应该像你一样多认识一些朋友,最好是美人?”
“这个,对也不对……”
“决定了!”小乐抚掌,“既然人生已经发生改变,干脆摆脱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明天开始主动出击,最好多认识几个漂亮女生,啊,外语系很多美女,勾搭一个做女朋友也不错。”
“啊?”沈星哑口无言。
小乐偷眼看着他弄巧成拙悔恨不已的样子心中偷笑,沈星啊沈星,你的演技是五个人中最差劲的,当说客一点也不合适。
与沈星谈心过后,小乐有片刻的情绪失落,并不是气馁,而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错过了很多。他所得到的,是很多人一生也得不到的,但是他所失去的也是普通人最弥足珍贵的,所谓平凡的幸福,于他而言永远是奢望。
“其实平凡的生活也挺好。”靠在窗边看着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小乐也不管进来的人是谁,莫名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身后开门的人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沉默着走到小乐身后,站住,无言。
“也许可以像个普通的学生一样过着激情四溢的大学生活,打打篮球、踢踢足球,狐朋狗友地聚上一聚,偷偷摸摸地在宿舍里聚众看A片,或者通宵打游戏第二天逃课蒙头睡得昏天暗地。又或者,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不一定要爱得轰轰烈烈,感情似水流长,花前月下拉拉手、给一个温暖的拥抱,爱上她、呵护她,挺完美的校园生活,不是么……”
身后之人的气息微变,但是他控制得很好,很快呼吸频率恢复了正常。小乐收回目光,惆怅地笑了笑,“知足常乐,人生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难道你觉得如今的生活不平凡,不幸福么?”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少了曾经的那份关怀,宛如陌生人。
“幸福。”小乐回头对寒月一笑,“只是,太平凡,所以觉得可悲。”
寒月忽地敛了严肃的神色,拍拍他的头哈哈大笑,道:“人小鬼大,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乐耸肩,道:“对,我的确是想得太多了。”不愧是寒月,小乐本想用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他露出破绽,可惜寒月一点也不就范,战术失败。
不一会儿其它几人也陆续回来,见小乐与寒月在聊天,不由得都是一愣。
小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把勾住寒月的肩,一副称兄道弟的样子道:“听说今天英语角有舞会,去凑凑热闹。”
寒月拿开他的手,拒绝道:“不去了,太热闹的地方,我不喜欢。”
“楚楚,一起去?”
伊楚迟疑了一下,一旁的子箫却道:“导师开了个新课题,我和小伊已经答应了去帮忙。”
“导师?”小乐一愣。
“就是无尘老师。”
哦……小乐暗自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帮凶。一转头看向沈星:“沈星,一起去看美女呀。”
沈星嘿嘿一笑,道:“那个……我今天佳人有约。”
小乐碰了一鼻子灰,看样子四人同仇敌忾,打算把他看做空气一直无视下去了。“算了,没人赏光,我自己找舞伴。”
“啊?哎哎──”伊楚大叫,可惜小乐佯装没听见,已出了宿舍门。一声长叹,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惋惜。
与其说是舞会,不如说是交谊舞集体扫盲,小乐到小广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舞池里晃来晃去。不经意地回身,远远地看见伊楚三人漫不经心地走来,小乐暗自偷笑,只装作看不见。
站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人跳着蹩脚的慢四,旁边有几个样子不错的女生,女孩子们似乎也在看小乐,脸上尽是期待的神情。可是小乐实在没心情过去搭讪,也没心情邀请谁跳一曲,只是站在那里对几人友好地一笑,继续看热闹。
灯光闪烁的舞池另一侧走来一位男生,个头很高,五官俊朗,短碎发挑染成了深棕色,看起来帅气十足。男生一路走来引得无数女生频频暗送秋波,小乐瞄了一眼,觉得那些女孩子雀跃的表情很可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看那男生到底要邀请哪一个。
男生走到小乐近前,停住。“跳支舞好么?”
小乐从头到脚从下到上地来回睨了他一遍,道:“我是男的。”
那人扑哧一笑,“我当然知道。愿意赏光么,我关注你很久了。”
小乐只觉得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男生的笑容炫目得刺眼,嘴角抽了抽,忍住想给他一拳把他的嘴打歪的冲动,道:“靠,老子没空陪你发神经。”
男生依旧微笑,很绅士地伸出手等待小乐反应。“是不是发神经你心里清楚,我们是同一类人。”
小乐瞪大眼睛再次看看眼前之人,这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很想大笑,又想让伊楚过来看外星人,结果余光瞥见子箫站在远处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伊楚与寒月更是淹没在人群中,冷哼了一声,赌起气来。一把捉住男生用力向自己身前一拽,道:“提前说明,我只跳男步。”
男生一愣,随即跟上小乐的节奏,道:“女步我也不太会,反正是交谊舞扫盲舞会,就当作是学习吧。”
小乐也没说话,只用余光瞥见那三人杀人般的目光,继续装作不知道。不一会儿音乐再变,不知道是谁换成了迪厅的舞曲,女生们不依起来,男生们却大笑着加入,现场混乱异常。
“我是二班的,一起上大课的时候见过你,你让我印象深刻。”男生趁机将小乐拉到一边闲聊。
“抱歉,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那是当然。”男生不以为意,忽地笑了起来,又道:“你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对着帅哥老师发呆,怎么会有时间关注别人。”
帅哥老师?小乐眨了眨眼,哪个?
“后来在古代政治的选修课上又见到你,那个老师是你喜欢的风格吧,我也很喜欢他,可惜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乐有点不耐烦了。
“这里太吵,我们出去走走。”男生说着拉住小乐便向外走。小乐也没什么危机意识,毕竟魔界那种地方尚无人能伤到他,又何况是凡人。
“看得出,你是喜欢男人的吧。”男生自顾自地说着。
小乐想了想,也许曾经,他是喜欢女人的,但是如今,无论男女都已经不能再让他心动,因为心里已经被那三人填满了……
晚风有些冷,但是吹得人头脑清醒,小乐放松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说对了,不过,我现在无论男女都不会喜欢了。”
男生又是一愣,过了好久才讷讷地说了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痛快的承认,你真的很坦荡。”
“爱就是爱,为什么不坦荡一点?”小乐反问,“我叫三笑,难得交个朋友,说说别的罢。”
“你叫三笑,我叫四喜,真是有缘啊。”
“噗──”小乐笑喷了,“啥?四喜?四喜丸子?哈哈哈哈……”
男生笑了笑,解释道:“大名叫张末秋,四喜是外号,听起来很亲切吧。”
两人边走边聊,发现彼此的兴趣爱好出奇地一致,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张末秋邀请小乐到宿舍坐一坐,小乐闲来无事,便答应了。
宿舍是住宿费最贵的二人间,室友不在,看起来倒像是豪华的单身宿舍。甫一进门,小乐便被张末秋一把按在了墙边。
“三笑,我们玩玩吧。”
小乐原本觉得此人与自己合得来,做个朋友不错,哪想到彬彬有礼马上变成了吃人的狼,眉头皱了皱,道:“玩什么?上床?你白痴啊?”
张末秋依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喜欢你,你看我也不讨厌我,试试又怎么样。别说你没和男人做过,我不信。你这骨子里的媚劲,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乐哧声冷笑,“难得想认真交个朋友,朋友做成这样,你难道不觉得可悲?”
“可悲?不过是玩玩,你是gay我也是gay,419很正常,感觉好了的话就把关系固定下来,都是男人有什么玩不起?”
“你玩不起。”小乐一把推开他,心情突然轻松下来,毕竟这种情况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也不值得他发怒。
“别走!”张末秋见他要走,捉住小乐的胳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谁说我玩不起,还是你不敢玩?”
热气扑在小乐的耳后,惹得小乐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倏地转身反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微微用力,冷声道:“靠,说你玩不起你不信,信不信我灭了你?”
张末秋被掐得呼吸困难两眼发黑,哪里还分得清小乐语气的不同,只能忙乱地掰着小乐的手,可惜毫无作用。小乐见差不多了,将他甩在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这次饶了你,下次最好别打这种主意。”
正要推门而出,感觉到屋外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心中一动,转身拎起摔得晕乎乎的男人问道:“这附近有gay吧么?”
“有,有……”
小乐扔下他拍拍手,“好心情都被你搅和了,算了,去喝花酒。”随即蹑手蹑脚地从窗户飞身而出,落在灌木丛中趁着夜色悄悄地溜了。
寒月三人在张末秋搭讪小乐的时候就已警觉,一路跟在两人身后直到小乐进了宿舍。三人在屋外等了等,总也不见小乐出来,觉得气氛有变,结果破门而出见到倒霉男人惨兮兮地躺在床上,一问才知道小乐已经走了。
“去了哪里?”
“他问了gay吧的地址,说是去喝花酒了。咳咳咳……”
寒月眼角跳了跳,三人对视一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小乐并没有去酒吧,而是一个人回了宿舍。无聊游戏玩了这么多天,今天遇见张末秋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因此十分郁闷。宿舍没人,他买了一大堆零食,打开计算机灌水聊天。
寒月三人在学校附近的酒吧四处寻找,结果子箫第一个察觉到上当,因此返回宿舍就看见满屋子狼藉。屋子里没开灯,小乐正喝着可乐看着电影,见回来的人是子箫,毫不心虚地笑了笑,道:“回来得真巧,我刚下载的AV,一起看。”说着还扔了一包薯片过去。
子箫看着小乐眼角带笑却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已有了些了然,不动声色地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看起来。
片子很烂,没什么故事情节,除了做就是做,日本的女优叫起来又大声又假,昏暗之中弥漫着异样的暧昧。小乐左等右等也不见子箫有反应最后干脆扔了薯片,站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道:“没意思,我去打热水。”
手刚摸到门把手,便被子箫一把按住,后背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子箫怦怦的心跳声只觉得热气飙升。
“有事?”小乐继续装傻。
子箫没有说话,搂住小乐的腰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咬,小乐登时腰都软了。低沈的笑声性感而惑人,小乐却明白,他赢了这一局,子箫打算主动挑明了。“喂,你犯规了,身为室友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小乐哑着嗓子道。
子箫轻笑,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嗯?”他的手开始探入小乐的衣服,挑逗地摸索着,惹得小乐身上起了反应。“是不是无论回来的是我们三个中的谁你都打算这样勾引人?”
小乐全身放松地靠着子箫身上,侧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先主动承认一切,我就告诉你。”
子箫索性抱住他向后腾挪至床上,将小乐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住,两人都是禁欲许久,这一吻却是干柴遇到烈火,几乎要欲火焚身了。喘息中分开,子箫急切地解开小乐的拉链,居高临下道:“怎么,我已经做到这种地步,难道还不算是认输么?”


穿越的人生(五)
小乐如鱼儿一般自子箫怀中滑出,刻意缓慢地拉好自己的衣服,道:“看得到吃不到的心情不错吧。”
子箫的欲火高涨,哪里忍受得了这种欲擒故纵,再一次欺上前去,将小乐困在怀中。“扯平了罢。你最近每天晚上穿得那么勾人跑到隔壁宿舍打牌,难道我们几个看着不吃味么,这欲擒故纵的手段你要青出于蓝了。”
“我差一点就被你们骗到了,你们几个合伙骗我,总要受到些惩罚。”小乐的衣服又被他解得七零八落,索性放松下来仰躺着任由子箫服务。
子箫低笑,握住小乐的硬挺一下一下地套弄着。“谁让你那天落荒而逃,不打招呼便一个人回家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很担心。”
小乐呼吸急促,只觉得全身的敏感都击中在下体,快感堆积只想一下升天。忍了忍,道:“我连城门都没出,在封奇的店里躲了三天,你们要是想找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子箫一愣,随即扑哧一笑,道:“啊,真的忽略了。当时想着你一定回家了,所以就想一起追到人界,我和寒月都很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所以大家很兴奋。”说着用下身故意蹭了蹭,硬硬的,惹得小乐浑身战栗。
计算机的显示屏已自动黑屏,伴随着AV里女人叫床的声音,小乐细碎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浮动着,色情至极。“说到底,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小伊,他在自己房间里做了一个通道,还没来得告诉你,你就自己跑了。”子箫故意气小乐道:“很方便的通道,只用几分锺就到你家了。”
小乐一听肠子都悔青了,暗自咬牙,伊楚这家伙不够意思。他千辛万苦地走了半个月,哪里想到这几个人之用几分锺就搞定了,当真能把人气吐血。
“那么是谁的主意呢?装作陌生人,把我过去的生活全部打乱,我差点以为人生要崩溃了。”
小乐脸色潮红,口气却有些怨怼,子箫闻言在他脸上一啄,道:“这些事情我慢慢告诉你,这些天看着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却吃不到我也很辛苦,你摸摸,很想你呢。”抓住小乐的手按在自己的昂扬上,小乐觉得手中的灼热一跳一跳的,情欲越发地汹涌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互相探索着对方的身体,深吻着,交换着彼此的津液,用最深沈的欲望勾勒出彼此的相思。子箫动情地在他身上落下无数激情的吻,挑逗、爱抚、吸吮,小乐放纵地扭动着腰迎合着,正要在子箫口中释放,突然有人敲门。
根部被子箫猛地握住,快感一下子停滞,小乐叫了起来,汗水浸湿了床单。“子箫,放手……”
“你这声音让门外的人听了也会忍不住的。”
“子箫……”小乐满头大汗,惩罚似的也握住子箫的下身,两人同时呻吟一声,呼吸急促。
“子箫,你犯规了。”门外传来伊楚的声音。
“既然游戏结束,规则作废,我要开门了。”寒月道。
听见门外之人说话的声音,小乐暗骂,他怎么总遇到这种事情,之前是与寒月欢好被子箫打扰,今天又变成被寒月和伊楚打扰,上次逃得过,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两人正在黑暗中互相慰藉,门猛地被寒月以术法打开,四人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伊楚索性扑过去捧住小乐的脸深吻下去,色情又激动,直吻得小乐呼吸困难没了招架之力。小乐哪里能受得住这两人刻意讨好似的爱抚,很快便在子箫手中缴械投降。
高潮过后有片刻的恍惚,发现子箫正看着自己等着服务,小乐动了动手,随即坏心使劲一握,又松开了手道:“这是惩罚,忍着吧。”
子箫也知道这次的玩笑有些过分,看了看自己的状态,心中一叹。若是动手解决了欲望,小乐肯定还会作弄他,索性,忍着吧……
现在的情形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床上运动,四人于是收拾了满屋狼藉,小乐不小心瞄到寒月和伊楚宛如盯着猎物的狼眼,嘴角抽了抽。果然伊楚提议到小乐的家中开诚布公地将诸多事情详细解释清楚,其它两人同时看了看宿舍里那张小得可怜的单人床,一本正经地点头答应,小乐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三人打包带走了。
被寒月揽在胸前飞身掠起的时候,小乐凉凉地叹了句:“原来本领都在啊,这些天掩饰得真好。”
寒月笑道:“这是我们几个人的约法三章,擅自使用法术就输了。”
“哦~”小乐扬了音调,“用了法术一定会被我察觉,你们想得倒周密。”
家中无人,水玲珑和夜岚不知道去了哪里,无尘和红莲自然也不在,几人在客厅坐好,又唤了沈星云遥两人,开始严肃地谈话。
“说罢,这一切到底是谁计划的?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小乐沉着脸,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
“我们本来是打算一起来看看你生长的地方,当作是休假。”寒月道,目光温柔似水,让小乐几乎要融化在柔情里。
小乐别开眼睛,视而不见。“休假,很好啊,但是为什么不用正常点的方式?”
子箫继续道:“其实一开始也打算正式拜访的,结果谁想到我们处理了各族的事务之后达到这里,你还没回来,却遇到了伯父伯母。”
小乐恍悟,估计整个事件跟干爹和义父脱不了干系。果然听见伊楚道:“原来干爹和义父与师父师母打牌打输了,把家输给师父了。”
“噗──”一口茶水喷出来,小乐想起当时四个人离开时干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根本不是不能说,而是难于启齿。
“师母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早早地适应了人间的生活。我们几个一想,反正难得出来休假,不如制造更多的惊喜。”
的确是惊到了,而且差点变成精神病。小乐哼了声,“我承认我不告而别是不对,但是那天晚上你们三个故意吓我,那种姿势,双──”瞥见云遥老神在在的样子,小乐嘴角抽了抽,‘双龙入洞是可怕的行为。’这句话硬是咽了回去。连忙转了话锋,“老爸老妈就算了,肯定是帮凶,但是你们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换一个神经敏感的早崩溃了。”
原本是怨言,却让伊楚扑哧地笑起来,知道小乐只是故意为难他们罢了,因此话语也大胆起来:“这个我们当然考虑过了,你的神经粗得能开地铁,我们都有分寸。”
沈星忍不住在一旁大笑,小乐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但为了保持形象依旧不肯露出笑脸。板着脸点指伊楚道:“虽然知道你这家伙会演戏,但是从来不知道演的那么好,你去当演员绝对有前途。我真的被你骗到了,那几天精神几乎崩溃。”
伊楚上前握住他的手扣在自己胸口,笑了笑,道:“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崩溃。”眼神清澈而执着,深情可见。
小乐暗自撇嘴,脖子却红了,转向子箫道:“你最可恶,故意穿得很暴露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和楚楚两个人一起洗澡,好啊,鸳鸯浴,让我看得心里痒痒。这是肉体上的折磨!”
子箫妖异地眨了眨眼,道:“您已经惩罚过了,我亲爱的主上。”说着毫不忌讳地指了指自己的下身,气得小乐脸通红,差点被他噎死。
沈星早就在一旁笑翻了天,敲着茶几就差在沙发上滚上几圈。小乐目光一扫,“沈星,你演技最烂还好意思笑?啊,我差点忘了,你和寒月的关系匪浅啊。”
“咳……”寒月假装喝茶,垂下眼睛。
沈星干笑两声,决定缄口不言。这种时候还是别当炮灰的好。
小乐继续看向寒月,故意沉默了片刻,道:“从你说要永远守护我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如果是你骗我的话,我永远不会怀疑……”
寒月抬眼,温柔一笑,伸出手抚了小乐的脸,道:“只有亲眼看到你生活的环境,才能更了解你。我们,也只是想弥补一下不能陪你成长的遗憾罢了。”
几句话,让小乐霎时无言。看着寒月深邃的黑瞳,唇边三分柔和三分淡雅的笑意,还有掌心若有若无的摩擦,瞬间──秒杀……
完败了,小乐的脸轰地一下烧成了晚霞,这一局是彻底败了,败在伊楚深情的宠溺,败在子箫蛊惑的直白,败给寒月一针见血的温柔。
“啊啊啊!不公平!”小乐气得跳脚,“你们几个是故意的!故意的!明知道我最受不得这种温柔,全都这么狡猾!是我在审问你们,怎么变成我投降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云遥终于开口道:“主上已是完胜了,比起其它几位的惩罚,微臣这公伤未愈实在……唉……”说完还夸张地揉了揉额头。
小乐哼了一声,道:“我猜你是军师吧,否则不肯能把计划做得那么详尽。”虽然还是埋怨,气焰却矮下去了。
“NO,NO,不尽然。”伊楚摆了摆手,挤眉弄眼道:“整个计划的开始都是军师大人的功劳。”
云遥一下子被推出来当了出头的鸟,只好收起哀怨的样子道:“微臣也是不想扫了君上二人的兴致,为了能让主上不疑有他地相信这一切是事实,自然要细致地规划,至于种种计划的完善与实施最终还是依仗了主上的干爹和义父大人,否则就凭我们几个怎么能随便融入这个学校,如何颠倒人间?”
好一只狡猾的狐狸,又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无尘二人,小乐心知这几个人绝对都不是袖手旁观的性子,因此也不与他争辩,只道:“也就是说,大家一起参与了这个计划?我老爸老妈,连那个封奇也是?”
子箫解释道:“封奇原本是不知道的,只不过他回家后我亲自联系了一下,也就同意了这个游戏。”
小乐想起那日打电话询问是对方那情真意切的追问,不由得奇道:“他不会是真的没回家吧?”
“怎么会。”云遥伸出一指放在自己唇边,“电话是我接的,主上难道没有听出来么?”
小乐张大了嘴:“什么?”
“阿奇回来了?在哪里?在哪里?”急切追问的声音自云遥口出传出,歇斯底里的语调与当日电话里的妇人一般无二,小乐满脸黑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臣子这么有‘口才’。
“其实我的计划漏洞百出,一点也不完美。虽然主上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但是主上的行为大多时候依靠的是直觉,凭借着感官行事,这小小的游戏很快就会现形。”云遥道,“所以说分寸之间,我们自有权衡,主上后来不是也玩得很开心。”
小乐郁闷地瞪着他,后来的确很开心,可是之前毕竟被骗得很惨,这口气难以咽下。
“师父和师母其实很高兴。”伊楚定定地看着小乐,“即使是一种暂时的欺骗,但是师母说,是幸福。”
小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为什么,会突然……”
寒月握住他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岚帝说,有愧。”
他老爸?小乐一怔。
“不能给予你平凡的人生,不能给予你幸福的童年,不能给予你一个完美的家庭,岚帝与你的母后一直很愧疚。所以,想给你一个品味平凡的机会。当我们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帝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小乐的心似乎被猛地撞击了一下,有些痛,更多的却是酸涩。孩童的时候,的确曾经幻想过、祈望过,也怨念过,为什么他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不能像其它的孩子一样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然而希翼得太多,失望也就变成了绝望,从此,不再奢望。
原来,他的父母从未抛弃他,即使明知道有些平凡永远只能是奢望,但是这几日众人同心所换来的生活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不能陪你渡过那些孤独的日子,总是遗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寒月很羡慕小伊,所以无论如何,也都亲自想体会一下,孕育你成长的这个世界,还有这个家庭。我们的这种心情虽然很别扭,但却是真心,即使不能回到过去,那么现在也要创造一个你向往过的生活。”
他懂,怎能不懂。小乐侧头看去,子箫水眸如波,吸引着他的灵魂,也撼动着他的情感,如此深情,又何以为报?“错了,错了。”小乐摇头一笑。
“嗯?”子箫不解。
“其实,我一点也不怨念,过去也好,现在也罢。那些时候,我不曾孤独。因为心里装了亲人,装了朋友,还有楚楚,所以那时候,不会孤独。”很幸运,即使没有完整的家庭,干爹和义父所给予的也绝对不会是孤独。
子箫一笑,明了。“对,海纳百川,怎会孤独。”
“说起来,以前真的幻想过这种生活……”小乐忽地感慨。
“我知道啊。”伊楚低笑,“那个时候,我陪你畅想过未来……”
一瞬间,小乐忽地想起了那些幼年时的往事,那些埋没在岁月中幻想,一幕一幕,竟然与这些日子里发生过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相似。原来,他忘记了,他却记得,伊楚,一直是记得的。
心中的某一处融化了,幸福胀满了胸口。至此,所有的腹诽与怨念早已不翼而飞,留下的是更多的感慨。小乐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情人和臣子,究竟是谁的用心良苦已经分辨不清了。父母的苦心、寒月的怜惜、子箫的呵护、伊楚的体贴,还有云遥沈星的维护,这些人的真情揉成了丝缠绕在心头,终成了保护的壁垒。
习惯性地靠进寒月怀中,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沈星偷偷摸摸地凑到小乐近前,低声道:“其实,这里有监控器。”
小乐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老爸老妈还有干爹义父,一定在楼上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很好,他幸福,他们也会开心地笑吧。
“体会一下平凡的人生,如此,少了一桩憾事。”寒月温柔地搂住他,在耳畔问道:“喜欢么?”
小乐埋头在他胸前,掩饰着自己眼眶发红的窘态,须臾,低低道:“喜欢……”
忍了忍,终是湿润了双眸。
楼上,密室之中。看着液晶屏幕,水玲珑喜极而泣,夜岚搂住她注视着屏幕里那个与自己性子截然不同的孩子,再一次心中感慨,幸好,他的儿子像极了水玲珑。
无尘则躲在结界之中抱胸扬眉,满意地拿出手中的剧本,在末页写下:圆满结束,感动大结局。“来个续集吧。”碧眸流光一闪,神色动人。
“好啊。”红莲在几组画面中切换,检查着录象机是否工作正常。“我策划,你导演,这世上果然没什么事能难倒我们。”倾身一吻,两人相视而笑。
“人生啊,果然还是需要一些变化的乐趣来调剂的。”
红发的妖狐搂着同样狐狸眼的情人,笑得妖异又惊艳。
(《穿越的人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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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婚礼
“自从浮生和绘梦那两个破坏王离开以后,总觉得家里太冷清,人多才有个家的样子。”红莲倚着门看着屋内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发自肺腑地感慨。
“说起来,那两个小鬼是不是也要回来休假了?”无尘一想起那两个多年如一日的破坏王,不由得头大。
“按照上仙给的日子,好像就是今天。”红莲嘴角抽了抽,又看看一屋子的人,已经可以想象这里很快会变成菜市场。“当年襁褓中的幼儿也长成了有担当的男子汉,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深刻地感觉到岁月流逝,否则我真的怀疑我们已经被时间遗弃了。”
无尘笑了笑,揽过他的头与自己靠在一起,道:“傻瓜,第一次发现父母双鬓染白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当年岳绫生孩子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想起曾经嬉笑过的轻狂岁月,红莲忍不住莞尔。“不忍看人间白头,就随你去山野隐居么?玩笑罢了,你我既已入了世,就不会逃避,只不过有时候比凡人多了些感慨而已。我想小乐也是如此罢,只是他还小,很多事情尚看不透。”
无尘见他一副忧虑深重的样子摇了摇头,指着屋中正与父母、情人谈天的小乐道:“他已经不小了,比当年我来到这个时代认识的你还要年长啊。我们这种家庭,本来就是不平凡的,当年大哥大嫂把小乐托付给我们的时候也早有权衡,至于小乐,成长的过程虽然不够完美,但是我想谁都不会遗憾吧。”
红莲沉默,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抿唇轻笑。“若有一日人间事了,我们也到魔界住上一段时间。”
“好。”无尘点头,被游离在时间之外的他们,注定要看尽人间生华发笑尽红尘落繁华,在此之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守候。“晚一点去看看爸妈,就怕小乐这孩子一下子带着三个恋人会让他们受刺激。”
红莲长叹一声,他家二老的心脏虽然早就被锻炼成铜墙铁壁,但是也许他们根本想不到,家里最惊世骇俗的已经不是红尘二人,而是那个从小到大尽得全家欢心的乖宝宝小乐。
无尘抚着下巴想了会儿,忽道:“说起来,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
“噗──”一直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偷听的沈星一下子喷了茶,尴尬地冲两人笑了笑,结果又被无尘那张绝色容颜弄得脸红心跳。
这么小的孩子你也逗?红莲睨了他一眼,以心语道:注意身份,你现在是长辈。
无尘继续妖异地笑着,发觉沈星虽然面上泛着绯红,眼神却很清澈,那一身气质与狐狸样的云遥有几分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云遥像是黑色晶石,看不透,而沈星是莹白的晶石,高傲且清澈。赞许地笑了笑,无尘以心语回道:这孩子我喜欢。作为长辈,就送他一份见面礼吧。
红莲扬了扬眉,兴趣盎然。
“干爹义父~”小乐跑过来拉住两人。无尘与红莲挨着夜岚与水玲珑在沙发上坐下,小乐半蹲在四人面前,认真地道:“爸、妈、干爹、义父,我想请求一件事情,希望能得到长辈的同意。”一旁的伊楚三人也跟着屏息起来。
无尘看他面色心中一动,也猜出八九分。水玲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道:“我想,我大概猜得到。”
小乐脸一红,虽然觉得面对长辈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毕竟这心事想了许久,也不扭捏,直接道:“我想请爸妈还有干爹和义父为我们四个主婚。”
小乐与这三人之间的感情夜岚和水玲珑早已接受,无尘和红莲也已默许,如今小乐主动提出要举行婚礼,四人一时间心中各有感慨又觉欣慰。
夜岚沉默了片刻,道:“你想好了?”
小乐坚定地点头,“想好了,我们四人都是一样心思,虽然同为男子但不在乎世俗看法。我一个人爱上三个,对他们来说已是不公平,所以,想给彼此一个名分。”
水玲珑一直觉得愧对小乐,所以夫妇二人很多事情都是极尽包容,如今见小乐一脸坚定又难掩幸福,心中宽慰,也早已释然。
倒是红莲沈思半晌,忽道:“你现在已是魔帝,代表的是整个魔界的正统,一举一动都将牵动整个魔界的局势,你确定,不留下子嗣?”
小乐一愣,随即果断地摇头,“不,我不会那样做。虽然这样对不起父母,但是我不想对不起更多的人。”
红莲与无尘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疑惑,如此大事夜岚怎么也默许了?却听夜岚道:“这事二弟就不必费心了,我和珑儿……”话到一半又止了,原来是被水玲珑暗自掐了一记。
红尘二人见水玲珑满面通红便马上了悟,偷笑了下,不再追问。无尘坏笑道:“小乐呀,你忘了现在的高科技么?试管婴儿体外受精也是可以的。”
小乐脸颊抽了抽,面瘫地扯了扯嘴角,道:“还是干爹你想得周到,不过,我暂时没这种想法。”末了嘀咕了一句:“如果是我们四个的孩子,我会考虑。”
你当科技万能么?无尘被他噎得差点喷了,转过头低声对红莲道:“行了,这小子天马行空的本事得你我真传了。”
红莲一笑,拍拍小乐的肩,道:“看来你真的长大了,知道男人该承担的责任,我们都很高兴。子嗣的事情你父母都没意见,我们也不插手,只要你幸福,这婚礼我们一定会祝福。”
小乐大为感动,见长辈们全都和蔼地笑着,幸福溢满胸口,扑过去搂住夜岚和水玲珑的脖子蹭了蹭,撒娇样十足。
无尘看了又酸酸地叹了口气,“亲生父母果然是不一样啊……”惹得水玲珑大笑。
伊楚寒月和子箫三人郑重地对四人施了一礼,伊楚更是主动为几人斟茶,索性全部改了称呼。红莲想起伊楚的父母,不由得问道:“你父母知道么?”
“知道。”伊楚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我刚一回来就和他们说过了,当时都不太接受,现在也该想通了吧……”
小乐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道:“你允我一生,我还你一世。一起去请罪。”
打量着眼前三个气质各不相同的青年,无尘忽地有了嫁女儿的感觉,因此看着伊楚三人道:“我有一个条件。”
小乐眨了眨眼,“什么条件?”
“我们这个家庭其实很大,除了你干娘一家之外,还有几位叔叔,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结婚之前希望你带着他们三个亲自去送请帖,今晚浮生和绘梦也会回来,到时候让他们两个好好地招待一下你未来的媳妇。”
谁是谁的媳妇还不一定,寒月与子箫依旧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小乐苦着脸点头答应,只有伊楚暗自抽了抽嘴角,那些叔叔们一个个全部都心思古怪,他们这一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些什么诡异要求。记得上次去找火荧叔叔聊天结果被莫叔叔扔了个四仰八叉,还有一次去精灵族做客,结果被五月小叔叔捉住玩追踪游戏,追的差点吐血,最最可怕的是浮生绘梦那两个倒霉小叔叔,想出来的事情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正常过。
“婚礼就办在魔界吧,魔帝大婚岂是儿戏,微臣会负责打理一切。”云遥上前主动请缨。
夜岚点点头,“也好,到时候我和珑儿会回去,二弟和无尘也同行吧。”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由于寒月三人之中只有伊楚的父母健在,因此两家选了个星期六坐在一起谈了谈,倒真的有几分儿子将娶媳妇女儿要出嫁的意思,只是餐桌上清一色的男人,让伊楚的父母除了感慨更多的是无奈。幸好伊家二老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非同一般,再加上小乐也是他们自小看到大的,秉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想法,并没表现出过多的伤感,小乐细心地忙前跟后,两人看了也觉得欣慰。
“男婚女嫁,无非就是为了找一个伴侣互相扶持到老,他们这样也不错,至少,是彼此真心相许的。”水玲珑握着伊楚父母的手道,“就当作,是多收了几个义子吧。”
伊母长长一叹,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寒月和子箫均是双亲早逝,不免触景伤情,因此主动上前宽慰, 伊母见这二人言谈得当举止优雅别有一番翩翩风度,再瞅瞅自家的儿子,心中又是一阵发愁。
无尘见了低声道:“放心吧,在小乐眼中,他们三个都是平等的,若无真心,我和莲不会答应。” 有心让伊楚的父母认了这两人做干儿子,结果换来伊父颇怨念的一句:“一次损失三个儿子,太亏本的生意,不做。”
小乐与伊楚哭笑不得。
所谓的婚礼,其实就是一个形式罢了,典礼在魔界举行,因此人间的一些习俗规矩差不多都舍了。同是男人也无所谓嫁与娶,只在魔界众人的面前行个礼便算是礼成,尽管如此,前期还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吉日吉时都由夜岚亲自选定,选在年初三阳开泰之日,这也让小乐有了足够的时间学习,顺便继续与那三人玩校园热恋游戏。寒月与子箫偶尔回魔界处理事物,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舍命陪了君子,如此匆匆过了一个学期,彻底让小乐回归了平凡人的生活,只苦了频频来往于人间与魔界的云遥与沈星。
大婚之日,魔界上下举国欢庆,小乐重返阔别数月的魔界,侧头看了看殿前伏地而拜的官员们,霎时涌上满腔豪情。无论是家国百姓,还是生死相随的恋人,他都会全心去守护,这责任,注定要跟随他一生一世。
斋戒沐浴,在天魔殿内祭典了天魔尊和列祖列宗,典礼正式开始。小乐身穿大红色的喜袍,外罩九龙腾云曳地长衫,墨发金冠,衣服上的装饰全部是魔界最昂贵的黑金精石,代表着魔帝的地位与至高无上的权利。小乐站在天坛的台阶上静静地等着,料峭春寒吹得衣袂翻飞,绣金的龙纹栩栩如生,黑色精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灿金的色泽,光彩夺目。
仙乐飘飘,锣鼓欢畅,那即将与小乐共拜天地的三名男子正自地毯的另一头缓步走来。伊楚在前,寒月与子箫在后,三人都是同样款式的大红喜袍红绸束发,束发上同样镶嵌着黑金精石,伴随着三人从容优雅的步伐璀璨生辉。
那三人皆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穿上华丽的盛装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三人气质各有千秋,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绝尘。寒月君子如玉,子箫俊美天成,伴随着伊楚灵动飘飘的仙灵之气,小乐只觉得呼吸一滞,几乎失神。忽地想起自己的名字,三笑,若能博卿三笑,倾国倾城又何妨。
一旁是至亲好友微笑的注视,下面有文武百官静默的关注,远处无数百姓张望,人们百般的情绪波动似乎透过空气传递给小乐,小乐知道那些意念中有疑惑、有不解、有无所谓,还有看好戏似的嘲弄,当然,也有人全心全意地祝福。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四人胶着的目光,自始至终,小乐的眼中只有那三人,而对方的眼里也只容下了小乐一人。
是魔帝又怎样,是男人又如何,只要相爱,谁有权利阻碍他们追求幸福?即使天下人看不惯魔帝迎娶男子,抑或是看不起这甘愿共侍一夫的男人,于小乐四人而言,皆无所谓。
待到近前,小乐才发觉三人装扮虽然一致,但腰带有些许不同,伊楚的腰带上绣着鸣凤,而寒月和子箫的腰带上绣着麒麟。魔界典故之中,龙掌天下,凤为伴,麒麟辅之,而此番的意味却明显是三人已分了主次。小乐愣了一下,瞥见云遥笑了笑,传音道:“主上娶三妻,一发妻二平妻,如此岂不圆满。”小乐莞尔,原来如此,不由地看向自己的父母,这些都是他们的决定吧。
其实此番婚礼无所谓娶也无所谓嫁,小乐心无贵贱之分,因此并不想让那三人位于自己之下,但婚礼既在魔界举行,自然要考虑日后四人的身份地位。寒月为右相是魔帝肱骨之臣,子箫为血魔之主同样是朝中重臣,这两人即使无后宫之位也是位高权重,唯有伊楚在魔界无权无势。恰是考虑到权势的均衡,夜岚与寒月三人商量之后将代表后宫之主的腰带给了伊楚,这因果关系小乐倒也能想得通透。
鼓乐声止,小乐俯身扶起跪拜的三人,拉住伊楚的手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满是汗水,竟是异常的紧张。看向三人的眼睛,眼中一往情深也同样闪着兴奋。“楚楚,月,子箫,我……”
寒月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你情我愿,无所谓委屈。只要在你心中对待我们的感情同样深,又何必在乎他人眼光。”小乐释然。
缓缓踏上天坛的台阶,引着伊楚走了一步,随即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回身将寒月与子箫也引领上台阶,百姓哗然动容。魔帝一次娶三个已是惊世骇俗,如今竟然毫无主次贵贱之分同等对待,这少年魔帝的举止再一次让众人惊讶。
“拜天地──”
天坛之上,伴随着云遥念起天地祷告文,四人并肩跪倒,三拜对天起誓,彼此一生心之所系情之所系,永不相负。
三拜结束,贺文刚好念毕,小乐四人缓步下了天坛,向高堂长辈行礼。夜岚夫妇在中央端坐,伊楚双亲在右,无尘与红莲在左,一同受了四人恭敬的大礼。
“拜高堂──”
小乐四人皆是当世风云人物,一翻跪拜,一声‘爸、妈’登时让水玲珑与伊母泪湿双眸,自此后,几家人揉成一家人,一下子又多收了三个儿子,是欢喜也是无奈。
“夫妻对拜──”
四人执手,互相凝望着,许久,松开手带着笑颜缓缓地一躬到地。不是夫妻,只为相守,一拜,许下一世情深意重,二拜,许下今生生死不离,三拜,许下红尘繁华荣辱与共。是是非非如过眼烟云,恩怨情仇转瞬即散,唯一生爱恋刻骨铭心终成圆满。
“礼成──”鼓乐齐鸣,大婚完成,接下来便是庆典和酒宴。
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的沈星与墨龑一时沉默,许久,墨龑道:“那家伙总是这么特别,连成亲都像结拜。”
沈星想了想,刚才那一幕的确很像四人结拜,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小伊不是妻,寒月子箫亦非臣,在主上心中他们永远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不分彼此。”末了,敛了笑终是一声长叹,“人生在世,能得一人如此相待,夫复何求……”
番外 洞房恶搞
婚宴在热闹中结束,虽然小乐四人一直在殿上接受群臣的庆贺,但是魔帝的洞房没人敢闹,因此喝了喜酒便退场了。
小乐最后离席的时候,寒月三人早已离开大殿,群臣眼见魔帝喜上眉梢,纷纷在暗地里下了赌注,赌第二天一早哪一个会起不来床,不过据说压皇后正宫的居多,另有知情者爆出第一手的消息,魔帝才是被压的那个,一时间众人争吵不休。云遥在一旁高深莫测地笑着,叶璘凑过去问道:“贤弟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对这赌局已是胸有成竹,不知压大压小?”
云遥神秘一笑,“这是商业机密。”
叶璘眯着眼睛看了看,道:“这场赌局,不会是贤弟做庄吧?”
“呵──”云遥唰地打开折扇掩了半张脸轻笑,一双狐狸眼睛黝黑深沈,望不到底,“叶兄多虑了。”
叶璘知道套不出话来,瞥见一旁正在下注的文武官员们,轻笑着摇了摇头:“十赌九输,怕是庄家要通吃了。”
“叶大人不赌上一把么?”沈星问道。
叶璘嘴角一扬,“赌,是凡夫俗子的把戏。”语毕转身悠然离去
新房共有三间,主房则布置在伊楚原来的房间,小乐毫不犹豫地进了伊楚的新房,那些在正宫皇后身上下注的侍卫们纷纷偷笑。小乐之所以会如此选择,原因却很简单:伊楚的房间里有返回人间的通道。
推门而入,房间里布置得到处是喜庆的大红色,除了宫女并无他人,只是大红的床帏已经落下,将床内遮得严严实实。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小乐撩开床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看样子伊楚早已返回人间,倒让他这新郎官独守空房了。
原本四人商定新婚之夜一起到人间,小乐干脆坐下等寒月和子箫,独自斟了杯酒,抿了一口才发觉是茶不是酒,盯着通道想了想,忽地大笑起来,原来又被那三人将了一军。心中不再犹豫,直接走入空间通道,黑暗中一点星光指引着方向,眼前光华一闪,已是灯火通明的客厅。
“欢迎新郎官~”浮生和绘梦拉响了礼花,漫天彩丝与闪闪的亮片飘落下来,小乐愣了下,言语不能。
“臭小子,怎么才回来,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火荧揪住小乐的脸颊使劲地蹂躏,无尘在一旁调侃道:“喂喂喂,哪有长辈闹洞房的,注意身份啊。”
伊楚三人自房间里走出,四人相视久久不言,一室灯光旖旎,漫天繁花飞絮,小乐逐一望去,满屋子熟悉的笑脸,一瞬间模糊了双眼。
“要闹洞房就趁现在,十二点之前必须结束。”五月拿出众人早就拟好的计划,准备折腾四位新人,众人大笑。
“先吃个苹果,平平安安。”浮生坏笑着拿起一颗小小的苹果,用红色的线拴住吊在空中,让四人站好位置,一起咬苹果。“不能用手碰,把苹果吃完。”
小乐无语望天,哪里会想到他也有这样被人整的一天。红彤彤的苹果挂在四人面前,浮生转了转红线,喊道:“预备──开始!”
小乐四人倒也听话,对准苹果一口咬下去,结果两声惨叫,众人哄堂大笑。原来浮生趁机抽了红线,伊楚和子箫撞在了一起,小乐撞在了子箫的脸上,只有寒月反应最快,免于遭殃。
“小叔叔!”小乐捂着鼻子痛得眉头纠结在一起。
伊楚擦擦嘴,顺便在小乐脸上偷腥,道:“小叔叔,你太阴险了!”
浮生毫无愧疚地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下。”小乐翻白眼。
“好了好了,不要闹。”
在一片嬉笑声中吃完苹果,接下来又换成了更小的水果糖,五月继续告知规则:“由寒月和子箫负责咬断。”
几人脸色一僵,互相看了看,无语。
“噗──”
“辣的。咳咳咳──”子箫咳得满面通红。
“好苦──”寒月也皱起眉头。
“哎呀,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浮生貌似很歉意地笑笑,“我不知道你们不喜欢这个味道。海南的灯笼椒很有名哦,为了让口味更特别,绘梦特别加入了苦味剂。”
小乐一脸黑线,有听说过用灯笼椒和苦味剂做水果糖的么?浮生绝对是故意的!
“既然不喜欢,就不用这个。“一手扔了辣味水果糖,绘梦递过一块棉花糖,笑道:“甜甜蜜蜜,用这个最好。”
四个人一起咬──“嘎!!”
“哎呀,怎么会有硬币。”
“啊啊啊啊!小叔叔,我恨你!”
“喝交杯酒吧。”
“颜色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葡萄酒,放心,不会醉。”
小乐狐疑地抿了一口,嗯,的确是葡萄酒,颜色虽然差点但味道不错。按照顺序与三人喝交杯酒,先是伊楚,二人痴痴凝望,杯沿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噗──”伊楚倒地不起,“酱油醋掺了白酒,浮生小叔叔,你够狠。”
第二个是寒月,两人眼中带笑却是万分谨慎,小乐索性将自己的杯子换给寒月,两臂相交,近在咫尺。
“咕咚。”红酒下肚,寒月脸色未变,小乐暗自松了口气,“没事吧?”
寒月动了动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咚地一声栽倒,七窍生烟。“月──”
“不用理他,一会儿就好。”火荧拉着小乐继续与子箫喝交杯酒。
小乐一个头两个大,死死地盯住浮生倒酒的动作,没有动用任何法术,酒壶上也无机关,那么玄机到底在哪里?
“交杯酒喝完我们就不闹了,快喝呀。”五月盯住两人笑得一脸单纯。
“来吧,宝贝儿。”子箫眨了眨眼,一脸潇洒。
小乐心一横,喝酒!
“噗──”“咕咚!”又倒了一个。
“子,子箫,你没事吧?”
“没事,吃块巧克力就好了。”子箫有气无力地说着。
一旁的无尘与红莲早就笑翻,无尘笑够了才摸了摸小乐的头,感叹道:“傻人有傻福。”
小乐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三位‘老婆’,仰天长叹:“干爹,到底怎么回事?”同样的酒为什么他喝了没事,其它三人喝到口中却不是葡萄酒的味道?
无尘拿起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抿抿嘴,笑道:“我酿的酒味道不错吧。”
“口感的确不错。”小乐不得不承认。
“所以说,傻人有傻福。”无尘再次感慨,指着伊楚道:“其实这酒很普通,只不过这小子太谨慎,聪明反被聪明误,擅自使用了净化术,所以酒会变味。”
伊楚一听肠子都悔青了,大叫道:“干爹,你故意的!”
“对。”无尘窃笑,“我早就想到你会怀疑酒有问题,所以提前设了秘术,只要一使用净化术酒味就会变成酱油醋的味道,小伊呀,你还是太嫩了。”
“可是我并没有使用。”寒月不解。
无尘点头,“你倒是善于观察,猜到了其中奥秘,也的确没动什么手脚,但是你忘了一点,那就是之前的苦辣糖。”
小乐眼角跳了跳,苦辣糖的后味与酒味掺和,味道肯定好不了。“那么子箫呢?”
“子箫不喜辣,因此会在吃到苦辣糖之后吃几块吃巧克力,酒遇到巧克力又会变成另一种让人难忘的味道,所以,我其实什么也没做。”无尘说完哈哈大笑,气得小乐咬牙切齿。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倒是玩得开心。”
“大喜之日,自然是大家欢喜。”
“干爹,你是魔鬼。”
“咦~你干爹我明明是妖怪呀,哈哈~”
新婚的四人被众人作弄了一翻,已经没力气抗议了,再加上其它人均是长辈,抗议也无效,因此只好乖乖地忍着。嬉笑了一番恰好云遥与沈星也来到,红莲看众人闹得差不多了,便弄了些夜宵,大家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把酒言欢。
席间无尘偷偷递给沈星一迭照片,眨了眨眼,道:“送给你的礼物。”
“噗──”眼瞄到照片,沈星一口红酒喷出来,呛得咳红了脸。只见照片是一系列连续的动作,一个气质高贵的男子从容地走着,接下来远处飞来半块砖头,再然后混乱之中砖头正中男子面门,鼻血横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正是那日狼狈不堪的云遥。沈星拿着这迭照片笑得前仰后合,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无尘在暗地里偷拍下来的,根据拍照的角度和时机看来,应该跟踪了小乐很久。
云遥神色一僵,想要伸手从沈星手中夺过来,却被沈星躲开。“珍贵的纪念呀,多谢干爹,我会永久珍藏,哈哈哈~”
“我也要!”小乐抱住无尘蹭了蹭,心想有了这个以后可以经常嘲笑某人。
“你要来没有用。”无尘笑了,“这种照片要留给会真正珍藏的人啊。”
沈星被说中心事脸一红,埋头喝酒。
“你啊,还是去珍惜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吧。”红莲摸摸小乐的头,一脸宠溺。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微醺,小乐靠在寒月的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只觉得浑身燥热。不经意地抬头,见伊楚与子箫的双颊上也染上些许绯红,灯下观美人,越发俊美出尘。不知是红烛美酒的气氛太过浪漫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其它人也在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越看越动情,一时间气氛颇为暧昧。
“良辰美景怎可虚度,新人送入洞房,各位随意吧。”无尘扶着微醉的情人快速地将各个卧室逐一分配,自己则揽着红莲腾挪翻身入了主卧。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红莲问道。
无尘把玩着他的头发,道:“情人醉,只对心上人动情,多神奇的春药。”
想起其它人平时难得一见的露骨动情,红莲莞尔。“明早大概会有人暴跳了……”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呵……”
“对了,新房布置好了么?”想起最主要的事情,红莲将某人的狼爪按住。
“准备得万无一失。”无尘嘿嘿一笑,“我保证,小乐一定会喜欢我们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我的特别礼物也送到了?”红莲挑了挑眉毛。
“哇啊──”某间卧室里传来小乐惊喜的声音。
无尘得意地扬眉,“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设计。”
“好漂亮的星空。”小乐惊讶地看着房间的顶棚上空闪烁的星辰,兴奋得差点尖叫起来。“干爹和义父果然是天才。”
屋中的光线缥缥缈缈,头顶上点点繁星仿佛当真是夜色苍穹,四人置身其中只觉得心境一下子开阔起来,整个新房的氛围不再是单纯的暧昧,而是多了浩瀚的浪漫。
“看不出,干爹是个这么浪漫的人。”子箫感慨。
房间的一侧摆着一张超级大床,容纳四人毫无问题,小乐一想到干爹那贼笑的表情就觉得冷风嗖嗖,同时也不得不感激长辈们无微不至的关心。
“来吧,我们的新婚之夜不要虚度。”子箫自小乐身后将他抱住,含住他的耳垂低低地道:“我亲爱的主上,你想要我们怎么伺候你呢?”
温侬软语让小乐呼吸急促,模糊的光线之中,身边三人眼中都闪烁着波动的情欲,看样子,今天是逃不掉了。
“四个人一起么?我不介意。”伊楚笑道。
“良辰美景,当不负这四个字。”寒月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大床上的红被子,被子下面还煞有其事地摆了栗子,小乐简直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这是四个人的新婚之夜,少了任何一个都不会完整,所以,一起疯狂吧。


番外 四个男人一床戏(一)

“我有个好主意。”伊楚自一旁的抽屉里翻出一条红绸,迭了几迭,蒙住了小乐的眼睛。“来玩个更刺激的游戏吧,我们不说话,你来分别我们是谁。”
小乐也觉得很兴奋,因此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眼睛被蒙住,世界一下子变得黑暗,那三人屏息,小乐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怦怦、怦怦,紧张又激动。
“楚楚?”小乐唤道,感觉到那三人改变了位置,却谁都没有任何动作。
“月?”
“子箫?你们在看什么?”伸出手去想触摸最近的那个人,却只觉得指尖上一阵湿热。“唔……”小乐忍不住喘息起来,看不见彼此的样子,也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此身体异常敏感,仅仅是被人含住了指尖便已有了反应。
指下是柔软的舌头,吸吮着、翻搅着,这种感觉太过刺激,小乐差点站不住,沙哑地唤道:“子箫──”
“呵……”子箫低笑一声,放开他的手指。
小乐腰一软,倒在身后之人的怀里,那人修长的手挑开小乐的衣服,慢慢地解开纽扣,小乐不安地抓住那人的手,却被猛地掠住唇瓣吻得呼吸困难。吻有些霸道又不失温柔,带着淡淡的香气,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属于──“月。”
被寒月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小乐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手解开了他的衣服,也分不清究竟是谁脱下了他的裤子,被三个人上下其手不一会儿便脱得光溜溜。
有人吻上他的唇,吻略显生涩,却野性十足,又沿着唇一路吻下,停在他的胸前,轻柔地吸吮着,惹得小乐不住地战栗。“楚楚……”
伊楚伸出一只手在他小腹上游走,小乐忍不住又是一阵轻喘。“可以拿下来了么?我看不见你们的样子……”
“不可以。”寒月在左侧笑道,舌尖划过他的耳廓,又挑逗地探入。
“接下来,好好地感受。”子箫也学着寒月的样子在右侧躺下,舔咬着小乐的耳垂,用舌尖极尽挑逗地玩弄着那脆弱敏感的耳朵。
小乐浑身颤抖,几乎尖叫起来,异常敏感的耳朵被人霸道地疼爱着,只觉得连脚趾都在颤抖,除了无助地呜咽什么也做不了。下体在伊楚的手中早就挺立起来,甚至在寒月和子箫的逗弄下不住地抖动,“啊……唔……”下一秒那挺立的玉茎被含入湿热的口中,突如其来的快感差点让他一泻千里。
身体被三人尽情地抚摸挑逗,不是玩弄,而是疼爱,小乐喘息着呻吟着,放纵地感受着情欲的膨胀和快感的累积。喘息间,不知道被谁抬高了双腿,也不知道被谁的手指探入了后庭,凉凉的,似是涂了润滑剂。
“笑笑,这里要好好地开拓。”子箫又涂了些润滑剂,手指进进出出之间,伊楚不断吞吐着小乐的欲望,寒月也不断地挑逗着小乐的敏感,小乐只能无助地搂住寒月,腿则缠住伊楚,嘶哑地呻吟着。“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我知道。”寒月温柔地轻啄了他的唇,“我们来做些热身,不然今晚你一定会受伤。”
“宝贝儿,腰再抬高一点。”子箫抽出两根手指,送入了一根稍微粗一点的东西。
小乐身体一僵,猜到了几分,于是扭动着大叫道:“我不要用那东西!”按摩棒,他讨厌按摩棒。
“乖,放松身体,不会伤到你的。”子箫一边缓慢地送入,一边将按摩棒的开关打开,小乐受不了这个刺激,尖叫起来。
“啊啊啊──”小乐几乎是毫无意意识地动情的扭动,让身边三人的欲望如野火燎原地烧了起来,恨不得马上拔出那东西换上自己的家伙,但是互相看了看,都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欲望。
子箫将小乐的腿架在自己肩上缓缓地抽动着按摩棒,伊楚则继续爱抚小乐的挺立,寒月低头吻上小乐的唇,四人一体,小乐在黑暗中越发地敏感,喘息愈烈。
子箫见时机差不多了,拔出按摩棒将早已挺立的分身送入,小乐还未来得及思考便已被子箫控制了律动。后庭被填满狠狠地撞击着,前面有伊楚越加刺激的吞吐,小乐仅存的理智也因为寒月的狂吻而消失殆尽,无法呻吟只能无助地颤抖,两只手被捉住放在寒月和伊楚的分身上,伴随着几人的动作不停地爱抚套弄,追逐强烈快感的身体只能毫无意识地与寒月唇舌纠缠,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分不清究竟是谁粗重的呼吸声,也分不清是谁在挑逗他的敏感,指尖所到之处欲火肆虐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满室的柔媚光线下充斥着狂乱的呼吸和呻吟,小乐只觉得他们四个人此刻一定都疯了。伴随着伊楚用力的一吸和子箫急速的冲撞,小乐终于在一阵激烈的摆动中迎来高潮的欢愉,后庭收缩子箫又继续抽动了一会儿,射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气味,黑暗中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和枕边按摩棒闷闷的震动声,小乐的身体轻微地抽搐着,毫无力气。
眼罩被拿掉,星光与台灯的光线映入眼中,小乐好久才回过神来。子箫附身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道:“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么?很美……”
房间的顶上星空游移,宛如身处浩瀚的星海,星子之间蜿蜒着曲折的银河,是镜面拼接而成,小乐凝眸望去,登时红了脸。只见四人赤裸着,修长的四肢纠缠在一起有种疯狂的yin乱,而镜中的自己面色潮红目光迷蒙,唇有些红肿,身上布满了吻痕,腹间溅了点点白浊,一副被人蹂躏之后的样子,神色却是带些许慵懒和满足。腿被子箫抬起,幽穴依然无法闭合,流出一股白色的液体,黑发散了一枕,身旁三人不带半分亵渎地注视着他,这一幕连小乐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兴奋。
“舒服么?”伊楚问。
“很刺激。”小乐深深地吸了口气。
“接下来会更刺激。”寒月托住他的后脑让小乐半坐起来,小乐却被屋顶镜面内的景象所吸引,久久无法移开眼睛。那三人换了姿势,子箫自后面将小乐抱住,寒月绕到前面,伊楚则置身在小乐双腿之間借着之前的润滑,缓缓地将欲望送入。
“唔──”高潮过后的身体全无力气,只能任由那三人随意地摆布,欲望也有几分迟钝,子箫和寒月的挑逗渐渐地让小乐的分身又渐渐挺立。
“你又造反了。”小乐哼了声,“改天一定让你起不来床。”
伊楚低低一笑,道:“今天我们说了算。”
伊楚慢慢地抽送,摩擦与撞击都格外的柔和,不一会儿小乐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喘息,却始终无法得到更多的快感。
“坐上来。”伊楚向后一仰躺在床上,扶着小乐的腰让他直立起来。两人的下体不曾分开,因此伴随着伊楚用力向上一顶,埋入得更深。
“啊──”撞击到体内敏感的那一点,小乐颤抖的欲望完全复苏。
子箫一边啃咬着小乐的颈项一边揉捏着他的乳尖,微微的刺痛却并不难受,甚至想得到更多的刺激。一旁的寒月低头含住小乐的硬挺,一吞一吐之间极尽销魂,小乐扬挺起身子放任自己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子箫索性站起来勾住小乐的后脑,将自己的欲望在小乐唇边微微摩擦,小乐张口含住。屋顶上的星河慢慢地波动着,小乐抬起头刚好可以清楚地看见镜中几人的姿势,并不觉得可耻,而是莫名的勾魂。
子箫长发散落,没了往日的冷静,伊楚动情地冲刺着,脸上满是愉悦的潮红,还有寒月那一上一下的动作使得肌肉看起来圆润而有力,腰身的曲线格外的美丽。目光缓缓移动,小乐看见自己正吞吐着子箫的家伙,一进一出划过唇角又几乎快要刺到喉咙,津液沿着嘴角溢出,格外的淫靡。小乐注视着这陌生的放荡姿态,恍惚间已经心神迷乱。
“唔──”
几人的动作越来越协调,也越来越激烈,每一下都撞击到小乐体内最深处的敏感,原本已经喷不出液体的前端再次分泌出汁液,小乐兴奋得已顾不得子箫的欲望,只是剧烈地扭动着腰肢,一味地追逐着快感。
“快一点,啊,再快一点……”毫无意识地催促着,伊楚一下比一下用力,就在小乐快要登上天堂之时,寒月却忽地停了下来。被唇舌爱抚的欲望忍受不了这种寂寞,小乐伸出手想要自己解决,却被寒月握住。
“月,月,放开啊──”小乐嘶吼着。
“不行,夜太长,我怕你受不住。”寒月温柔低语,手却不肯放松。
小乐真不知道是爱极了他的体贴还是怨极了他的温柔,抗议无效,只能无助地攀住他的肩。欲望被寒月箍住无法发泄,身体却已濒临高潮的边缘,因此后庭不住地痉挛收缩着,浑身颤抖不止。伊楚的分身还在他体内,哪里受得住这种折腾,不一会儿便低吼着喷射出来。
“哈……哈……”小乐喘息地倒在寒月身上,当真是忍住了。“太刺激了,天堂与地狱,我要疯了……”
掌下寒月的欲望依旧灼热,小乐索性将他按倒用唇舌膜拜,寒月忍了许久差点一时没忍住。小乐闷声一笑,甚是得意。
“小坏蛋。”寒月笑着任由他伺候。子箫凑过去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大腿内侧,连小腿上也印满了吻痕,伊楚则轻啄小乐的耳垂,小乐耐不住痒便在伊楚唇上轻吻却被他扣住加深了这个吻,绵长的吻几乎耗尽了两人肺中的全部空气,许久伊楚才松开小乐的身体,揶揄道:“刚刚我都快被你夹断了。”
小乐脸一红,惩罚似地摸到下面撩拨道:“楚楚,这次该我爽了吧。”
“难道我们没让你爽到么?”寒月在小乐的后背啃咬。子箫也道:“笑笑,你偏心。”
小乐撇撇嘴,“你们又不让我上。”
“咳──”伊楚坏笑着从枕边拿起一物把玩着,正是之前扔在一边的按摩棒,“你可以选择一个。”
小乐一听双目放光,立刻转头看向寒月和子箫,只听伊楚又道:“我,或者──”按摩棒在小乐眼前晃了晃,优美的曲线在寒月和子箫之间划过,最后缓缓地停在子箫面前。“他。”
“真的?”小乐大喜。
“悉听尊便。”子箫妩媚地撩了撩长发,然后从容地躺下,道:“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算是给你的礼物。”
伊楚一脸看好戏,子箫态度悠然,小乐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有点不解,只好求助于寒月。寒月用毛巾为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渍精液,道:“愿赌服输,子箫违反了规则,这是赌注。”
“规则?”
“我们几人装作不认识你的时候曾定下规矩,谁先忍不住承认了便是输。”
子箫爬到小乐耳边吹了口气,道:“任君为所欲为。”眼角带笑语调轻柔,那双眼睛似闪着无数流光,不媚而勾魂的风情霎时让小乐心跳漏了几拍。
小乐一声狼嚎扑了上去,粗暴地咬在子箫肩上结果因为过于冲动而撞到了鼻子。
“我又不会跑掉。”子箫搂住他大笑。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小乐怎能不激动,耐心地做着润滑仔细地开拓着子箫的后穴,直惹得寒月在一旁忍俊不禁。伊楚更在一旁火上浇油,拿了按摩棒又套好安全套递给小乐,笑道:“这东西其实是为子箫准备的呀,哈哈哈。”


四个男人一床戏(二)
小乐细心地爱抚挑逗,前戏做了个够,最后子箫受不了他慢吞吞的样子,双脚勾住他的腰做了最直接的邀请。
“唔──子箫,我爱死你了。”小乐缓缓地进入,紧致的内壁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分身,仿佛被贪婪的小嘴吸住不肯放开,舒服得令人战栗。
子箫眉头微蹙,虽有不适,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取悦小乐。小乐知他不习惯,因此极尽温柔地爱抚着,动作并不狂野,两人倒也各自能找舒服的姿势。
乌黑如缎的长发流泻在大红的枕上,衬得子箫那半睁半阂的黑眸越发地迷蒙如水,小乐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精致的五官,摩挲着他的唇,感觉着隐忍颤抖的喘息。小乐不知道自己躺在他身下时会不会这样勾魂摄魄,但是这样的子箫比平日看起来多了一分妖异。初时相识的时候,他总是那样清清冷冷的,眉宇间带着一股孤傲,而这疏离的感觉在日夜的相处中渐渐地被冷艳所取代,小乐最熟悉的子箫,最爱的子箫,是无所顾忌地绽放妖艳的冰火,媚骨蚀心。
“子箫,你真美……”小乐低喃。
子箫眯起眼睛,忽地展颜一笑,“喜欢么?我亲爱的主上?”
“喜欢,这样的子箫只属于我。”小乐迷恋地看着他。
“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伊肯让你上。能得到你如此专注的目光,稍微纵容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手段。”语毕拉低小乐的头深深地吻上。
寒月在小乐身后见他腰身来回抽动,背上满是汗水动起来有种少年特有的活力,胯下胀痛,于是忍不住抚摸上去,又沿着背脊一路滑下,在小乐的幽穴旁揉按爱抚。
小乐正在子箫体内冲刺,被寒月一摸身体一僵,未等反应,寒月便扣住他的腰一冲到底。
“啊啊啊──”小乐哪里有过这种体验,前面被子箫包裹得销魂到死,后庭此刻又被寒月贯穿,双重的刺激前所未有,因此兴奋地尖叫起来,一下子瘫软在子箫身上。
寒月扶住他的腰贴近他的后背,道:“子箫,你扶住小乐。”
小乐柔若无骨地被子箫扶起,身上却止不住颤抖,寒月的大手又在他胸前身后一阵撩拨,才让他从刚刚的刺激中回过神来。“月,你怎么不打招呼就──”
寒月低笑,轻轻抽送了几下,道:“忍不住了,小乐你看起来太可口了。”双臂收紧将他抱在胸前,用力向前一顶,小乐不自觉地溢出一声呻吟。
“看看自己的样子,”寒月抬高他的头,让他仰望着星空,“多美……我的魂儿都被你勾走了。”沙哑深沈的声音如同催情的媚药,小乐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子箫稍微支起上身坏笑着在他喉结上一咬,道:“笑笑很兴奋,你的兄弟在动呢。”
寒月吸吮着他修长的后颈,道:“感觉到了么,你的,和我的……”
两人不断惹火的挑逗和露骨的调笑让小乐更加敏感,只觉得那被包裹的地方又紧又热,身后忍不住微微收紧,越发地想得到更多愉悦,脸发烧地咕哝道:“你们两个猥琐男。”
寒月知他动情,因此扶住他的腰动起来,子箫在下,小乐被夹在中间,原本两人的频率因为寒月的加入而被打破,小乐腰部发软,已无力控制,只能跟随着寒月冲撞的速度一步一步地攀上高峰。
寒月深深浅浅地抽送着,一边揉捏着小乐腰腹,手滑到他与子箫交合的地方抚摸着囊袋,小乐早已溃不成军。直到寒月的速度越来越快,小乐只能双手撑住床无意识地呻吟呜咽,每一次都撞击到他的敏感,而他是分身每一次都深入到子箫幽穴深处,大腿内侧抽搐着,愉悦到小乐以为自己快死了。
“太刺激了,我不行了。月,慢一点。”小乐粗喘着,“子箫会受伤的。”
寒月的欲望一直没有纾解过,因此动起来便停不下,本能地越来越疯狂。太激烈的撞击让首次位于下方的子箫吃到了苦头,双腿被小乐架起,又承受着寒月的撞击力,眉头纠结,一扫往日风度骂了起来:“妈的!寒月,我的腰!”可惜声音很快被小乐的呻吟淹没。
伊楚在一旁看得差点流了鼻血,只觉得热血往上涌,自己的兄弟也开始叫嚣着越来越有精神。小乐一边喊叫着一副要疯狂的表情,寒月也沈醉其中,只有子箫的姿势太痛苦,小乐又无暇顾及,伊楚只好伸手在他胸前小腹揉捏爱抚一番,这才让子箫舒服点有了快感。
超级大床上下颤动着,三人呼吸急促呻吟不断,直到这精疲力竭的情爱结束,都累得瘫软着抱在了一起。小乐的唇瓣轻柔地碰触着子箫的,一下一下轻啄却又格外色情,寒月亦在小乐的脸上和唇上落下碎碎的吻,含住他的唇瓣吸吮着,随即又搂住与他唇舌纠缠抵死缠绵。
太激烈的做爱让小乐浑身无力,腰有些疼,却没受伤。子箫的后庭有些擦破,小乐马上为他涂了药,只是因为被折腾得厉害又承受了寒月的力量,腰部不适一时间无法恢复,便躺在那里歇着,一边用算计的目光地瞪了眼寒月:“此仇不报非君子。”。
缓了好一会儿,伊楚却忍不住了,又撩拨起小乐。之前三人做爱的感觉因为太刺激反而不容易餍足,小乐见伊楚秀色可餐的样子再次蠢蠢欲动。伊楚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在他大腿上摸了摸,道:“小心撑死你。”
小乐干笑,一骨碌滚到他身上,觉得腰似乎还受得住,于是抹了些润滑剂在手上便探入伊楚的后庭,用下身蹭蹭,“好楚楚,就一次。”
伊楚倒也痛快,道:“你躺好。”自己抹了些润滑剂涂在小乐的分身上。小乐躺在那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再次探入两指开拓着他的后穴,初时伊楚眉头微蹙,眼中似溢满了点点星光,急促的呼吸着,看起来楚楚可怜。“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爱死了你这样的表情。”小乐爱抚着他的身体,伊楚有着俊美的容貌和一双纯真的眼,看上去似乎很脆弱似乎惹人怜,但是眼底却没有一点的虚弱。其实早在当年第一次为他打架而独独自己被处罚的时候就该明白了,这个人,一点也不弱,太聪明,聪明到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即使在床事上也是这么的直接主动毫无犹豫。“楚楚……”小乐低喃,下身再次斗志昂扬。
“嗯。”伊楚俯下身含住他的唇瓣,“我也爱煞了这样的你。”一只手握住小乐的欲望然后缓缓地坐了下去,小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伊楚便摆动腰肢一上一下地动了起来,不会儿小乐受不了这磨人的速度一下子做起来,抱住伊楚在他胸前一阵啃咬舔吻。伊楚被他弄得舒服了,索性换他在上面。
“换个姿势吧。”小乐道。扶着他的腰让伊楚背对自己,一手爱抚他的分身一手揉捏的他的乳尖缓缓地将分身送入。后背式进入得很深,一下便碰到伊楚的敏感,因此浑身颤抖着软了下去。小乐找到那一点兴奋得不停撞击,腰肢扭动着。而寒月在他手臂、肩上细细地吻着,牙齿轻轻地咬过胸前红豆,小乐溢出一声呻吟,这让一旁休息的子箫再也忍不住,从后面贴了上来。
“笑笑,可以吧?”他咬着他的肩,在小乐的后背留下几点吻痕。
“嗯。”小乐沙哑着应道。
整晚的活塞运动让小乐的某个部位被开拓得很彻底,因此子箫很容易地进入。
“啊──”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小乐还是喊出了声。这样的姿势让三个人都不会太辛苦,相反进入得更深刺激得让人疯狂,无奈子箫身体不适,抽动了一会儿便觉得腰痛得要命,心有不甘地退了出来,让给寒月。
寒月湿热的唇在小乐后背游走,然后慢慢地滑过他翘挺的臀部,舌尖沿着股沟向下,小乐受不了这种刺激带来的欢愉,尖叫出来,差一点泄在伊楚的体内。
寒月似乎并不急于掠夺,而是在细细地膜拜小乐的身体,唇不离开他的肌肤,手则缓缓的探入后穴,沿着早已湿润的内壁慢慢地游走。那磨人的速度与让人崩溃的温柔,直让小乐越发地觉得空虚,原本在伊楚体内的抽动也乱了方寸,只是伏在伊楚的肩头急促地喘息。
两人耳鬓厮磨,心跳声交迭着让伊楚越发动情,下身胀痛却得不到舒解。
寒月插入了两根手指,卷曲着挠刮内壁,小乐颤抖着呻吟起来,却得不到更多的满足。浑身上下似乎被欲求不满和寂寞的感觉支配着,连心都纠结在一起,他喜欢上那种被填满时速度的疯狂,爱死了那前后夹击的感觉,因此,因此一边在伊楚体内寻找快感一边抽泣着求饶。“月,进来。”虽是恳求着,心里却在想,或许以后,寒月也会在下面。
听到小乐呜咽的求饶,寒月低头吻住他的唇,柔声道:“乖,全给你。” 语毕抽出手指再一次掀起疯狂的肉欲。
寒月紧紧地搂住他,小乐放纵的呻吟着在伊楚的胸前摩挲揉捏,三人按照同样的节奏起起伏伏在欲海沈沦完全失了理智。
“我爱上你这淫乱的表情了,笑笑。”子箫捕获了小乐的唇,狠狠地吻上去,将那些破碎淫靡的呻吟全部封住。
喘息、呜咽,狂乱的摆动,伊楚与小乐一同迎来高潮的战栗,无力地倒在床上,小乐更是搂住伊楚的腰不住地抽搐着,这次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寒月在身后继续驰骋。
“月,受不了了……”小乐抽泣,寒月只好放慢了速度,将他自伊楚身上抱了下来。
高潮余韵犹在,伊楚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过了一会儿渐渐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分身上似乎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一转头,见子箫似笑非笑地道:“这是刚刚你帮我的回礼。”说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白色的液体。也就是说,刚刚三人疯到天昏地暗的时候,帮他解决问题的是子箫……
伊楚傻眼,脸皮再厚的人也红了脸,心中暗骂,再没人比这家伙更可怕了。
小乐无力地仰躺着,看着屋顶镜面中自己高潮过后的样子,心中苦笑,今天纵欲过度了。正发呆着,寒月自一旁靠了过来,在他唇上深深一吻,纠缠住他的舌不停地吸吮挑逗,霸道得不容置疑。
小乐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愣。寒月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宠溺,将他的右腿抬高,缠在自己的腰间,下身硬硬地顶着小乐,道:“还没结束呢。”
小乐一声哀嚎:“你还来?!”他倒是忘了,刚刚寒月好像没爽到。腿被迫缠在寒月的腰间,无法闭合的幽穴再一次轻易地将寒月的欲望纳入,“嗯──”一声呻吟说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欢乐。小乐早已筋疲力尽,只能任由寒月摆弄。
“呜──真的不行了,月……”小乐开始求饶。
寒月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欲望不停地逗弄,小乐虽然全无力气可是在这种前后的双重刺激下依然有了反应,寒月见状笑道:“不是还可以么。”
小乐简直欲哭无泪,“废话,我又不是不举,你这么弄,我怎么可能没反应。”惹得寒月大笑,掠夺的行为却是丝毫没受影响。
小乐瘫软着任由他上下其手,朦胧的灯光下,那个如玉的男子所展现的是另一种令人战栗的掠夺魅力。多年杀手生涯练就的冷漠,还有掩藏在温润之下的强悍,绝对不容忽视。他温文尔雅的面具几乎让小乐忽略了,寒月这个人其实最强势的。
强势,让人无法不爱上的强势。小乐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吻上他,温柔的吻,近乎虔诚。“我爱你,月,我想我为你疯了。”
寒月扬了扬眉,“我也爱你,小乐,我亲爱的主上。”抱起他坐在自己身上,二人的私密之处紧紧地交合着,伴随着一出一进的冲撞发出淫靡的声音。小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暴露在寒月唇下的喉结成了最敏感的地方,被寒月啃咬着,登时喘息愈烈。
“啊啊──”狂乱的声音回荡着,小乐在寒月强势的掠夺下又一次高潮,幽穴剧烈地抽搐收缩,寒月忍不住也释放了欲望。小乐几乎喷不出液体的前端濡湿颤抖,溅出点点白浊,落在大红的被褥上像是融化的雪点,分外妖艳。
动情之时,小乐的腿缠住寒月的腰,寒月则紧紧地搂住他,猛烈地抽送间将液体洒满了灼热的内壁。
云雨之后,小乐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寒月抱着,低低地唤了声:“月……”
“嗯。”
“楚楚。”伊楚在他唇上一吻。
“子箫……”“我今晚被你们榨干了。”
三人闻言忍俊不禁,对他又是吻又是爱抚,爱到骨子里了。
“真好,”小乐阖眼微微一笑,“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们了。”
“我们也是,宝贝儿。”子箫吻了吻他的额头。
“爱你,永生永世。”
接受了三人的晚安吻,小乐也不管身上还布满了汗水和情欲的痕迹便径自睡去,剩下善后的事情就交给某个完全不疲惫的人去做好了。
三人在浴室里各自清洗了一番,又为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乐清理干净,抱出浴室才注意到床上一片狼藉。寒月看了看一旁有气无力的子箫,又看了看体力透支的伊楚,扬了扬眉,“换套被褥吧,你们──”
“少来,我现在连抱笑笑的力气都没有,你受累吧。”子箫趴在地毯上打了个哈欠。
“有那么辛苦?”
伊楚耸肩,“改天你也试试。”
寒月莞尔。


番外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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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童话的结局
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小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大亮。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一点也感觉不到清晨的料峭春寒,那人呼吸平稳,身上带着丝丝药香,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小乐忍不住偷笑,是子箫。大概昨晚伤得重了吧,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寒月和伊楚却不在。
“珑儿──”隐约地听见楼下传来夜岚略带惊慌的声音。
“没事,你总是这样过度紧张。”水玲珑安抚道。
“可是你……”
“我想,可能是──”接下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小乐却忽地好奇起来,于是凝神听下去。“……,还不到两个月呢,希望这次是个女孩。”
“真的?”
“啊──放我下来。儿子都成亲了,你这样像个孩子会被儿媳妇笑话的。”
“扑哧──”小乐没忍住笑出声来,幸好他只是偷听,不然一定会被他老爸老妈爆扁一顿。敛了心神,又往子箫怀里窝了窝,小乐微笑着继续补眠。有喜了啊……呵呵……
“嗯──”不经意地流泻出一声呻吟,小乐身体一僵。“子箫,你在干嘛?”
“帮你按摩。”
小乐的腰疼得要命,被子箫揉了几下顿时又痛又舒服,忍不住闭着眼睛哼哼哈哈起来。说是按摩,子箫的手却开始不规矩起来,在腰上揉捏着不一会儿便移了下去。“子箫……”
“我帮你擦药。”子箫低笑着,涂了药膏的手指来回地按摩小乐的内壁。
内壁轻轻地抽搐着,小乐压下欲望佯装继续睡觉,咕哝了一声,“需要我为你上药么?”
“不用。”子箫继续按压着,动作很轻柔却也很挑逗,不一会儿小乐便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轻喘着睁开了眼睛。
“你还真精神啊。”
“早晨嘛,男人都很精神。”
子箫吻上他的唇,小乐撇了撇嘴:“没刷牙呢。”子箫大笑,让他背对着自己,轻易地攻城略地。
“啊……”再次被填满,小乐呻吟起来。两人就这样以搂抱的姿势融为一体,开始了又一轮的情事。
小乐恍惚地瞥见床边有一个夸张的大纸箱子,上面写着:送给宝贝的新婚礼物。是义父的字迹,昨晚几人太兴奋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于是无意识地伸手打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只见纸箱子里被两样东西塞满,润滑剂和安全套。
小乐差点吐了血,心中哀嚎,义父你干嘛这么夸张啊!箱子里还有一本小册子,是无尘的字迹,上写着:攻受床事秘籍。
小乐嘴角抽了抽,翻开第一页,上写道:无论上下,润滑剂、安全套不可少。眼角跳了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翻开一页,写着:床事秘籍,一,能用上面不用下面。二,能用手不用口。
三,最高境界,能用前面不用后面。
小乐哭笑不得,想起自己昨夜的经历,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家伙似乎又粗了一圈,心中登时无限感慨:干爹,您的话都是金玉良言,可惜,说得太晚了啊啊啊啊!
“笑笑,你不够专心,在想什么?”子箫问道。
“月和楚楚呢?”
“早饭来了。”门被推开,伊楚端着餐盒走了进来,而此刻小乐与子箫的剧烈运动正渐入佳境。
伊楚放下早点,凑到小乐唇上一吻,道:“早上好,笑笑。”
小乐本想说自己没刷牙,可是闻见他的气味清清爽爽,舒服得不得了,于是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不一会儿,被两人伺候得欲仙欲死,小乐不由得感慨:“完了……”
“嗯?”子箫又是一阵冲撞。
“我,好像喜欢上这种做肉夹馍的感觉了。”小乐叹气。 所谓肉夹馍,自然是昨夜那种三人体位的做爱姿势。
“肉夹馍?亏你想得出来。”伊楚低笑。
“下次也让寒月尝尝在下面的滋味儿。”子箫想起昨夜惨痛的经历,笑得如妖艳的魔鬼,“不过,我一定要在上。”
“好。”小乐安抚地吻了吻他,心中忽地涨满了幸福的感觉,这样的人生,夫复何求啊。
于是,三人又在床上耗掉了大半个上午。寒月处理完魔界事务回来的时候,三人正抱在一起睡大觉,索性也脱了衣服继续补眠。新婚之后的三天,小乐完全足不出户,尽情地享受了爱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当然,事后告假一个星期未上朝的人除了小乐还有子箫,血魔主因受恩宠而不能工作,这个消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不说,赌场上亦有人赔得血本无归,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真正欢乐的也只有庄家一人而已。
生活一切如意,最令小乐欣喜还有一事,那就是水玲珑有喜的消息。水玲珑的再次怀孕无疑给了一个小乐彻底放下顾虑的机会,原本还在考虑以后魔界要交托给什么人,如今不论那未出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小乐已决定了他(她)的命运,至于再以后的事情,就不是他操心的了。确认消息之后小乐开怀大笑,没大没小地对水玲珑道:“妈,你和爸这么年轻,再给我多添几个弟弟妹妹吧。”越多越好,到时候权利义务都多几个人分担,大家也都能轻松点。
忽而想起干爹曾经提起的试管婴儿体外受孕什么的,小乐自己虽然用不上,但是对其他三人来说却未必。
寒月曾明言子嗣对他来说是不需要的,他孑然一身,为公为私一颗心只放在小乐身上,曾经对小乐许诺过:生,一起生,死,同日死,其它一切皆是浮云。
小乐听见那话时,心痛了。那样的寒月,孤独得让人心疼。他可以做一个只为小乐而活的人,但是小乐却不允许自己束缚寒月的人生,所以,想让他幸福快乐,想让他不再孤单。
犹记得汐颜千寻得知子箫的‘死讯’时曾经控诉过他:‘你毁了我汐颜家族最纯正的血脉’,她说得没错,汐颜家族毁在他手中,曾经是,如今这个结果依然没变。小乐对子箫有愧,或者说,东方家有负汐颜血魔,所以,至少要留下子嗣。
伊楚嘛……小乐忍不住笑起来,很难想象得出那个家伙会有一个怎样的孩子。像他一样狡猾得像狐狸?抑或是像他一样有一双至纯至真清澈的眼睛?
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副奇异的画面,有着寒月的温柔和美貌的少女、有着子箫魅惑气质的少年、如伊楚般古灵精怪的孩子,还有,像自己──像自己什么呢?小乐莞尔。
“早上好,可爱的小家伙。”
被三人偷吻成功,小乐再也忍不住笑意,看着眼前气质各异的美人唇边绽放如花笑颜。“早上好,媳妇们。”
“噗──咳咳咳──”门外貌似有人笑喷了,又有人走过来将那人带走,怕是沈星与云遥吧。
其实,四个人的孩子……嗯,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
窗外春光明媚,透过玻璃照进来越发地觉得春意暖人,有几只小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更让人觉得春意盎然。
春暖花开的季节,人生正阳光烂漫。
(《逢魔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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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酱紫,《逢魔》完全结束了,所有章节都已搬完,感谢各位的支持,深深地感谢~
后记:
《逢魔》在此正式完结,一年多的时间,能坚持着跟随花生到今天,当真不容易。小乐的故事从构思到动笔中间有过几个月的酝酿,随后定下故事的大纲和总体走向,便跟着感觉一直写下来,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最初为作品定名字的时候,一直想取一个惊艳吸引人目光的名字,而《逢魔》二字,当真太平淡了,似乎还带着几分诡异恐怖的感觉。想改,可是一路写下来,越发地觉得这个名字意义深刻,渐渐地,也就爱上了这个名字。《逢魔》,在魔界,与怎样的魔相遇,就像是人生,充满无数的可能。
说实话,小乐的故事我一直觉得写得很轻松,并不是说花生擅长什么,而是故事的框架和结局早就构思好了,所以在写正剧期间几乎没有遇到瓶颈的时候,这种情况对花生来说真的很难得,犹记得当初写《笑红尘》时连续几天写不出东西,写出来的又觉得不知所谓焦头烂额,相比之下,小乐真是太幸运了,至少在该虐的时候小虐一下,该幸福的时候花生从不吝啬。
最初的时候,纯粹只是想尝试着写一篇NP文,写完了,过了瘾,也就满意了。其实花生还是喜欢一对一的爱情,只不过NP文的构思太庞大,背景再复杂一点就不是像花生这种业余写手能驾驭的了。所以尝试,然后很幸运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驾驭了,《逢魔》的情节发展没有在花生的笔下变得混乱,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比《笑》稍微进步了一点。番外里H写了个过瘾,从此以后估计不会再写如此大尺度的NP情节了,就如同将万能的穿越方式留给无尘一样,这些是只属于小乐的故事。
《逢魔》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没有太复杂的阴谋,爱恨情仇也不是那种毁天灭地的感觉,就如同小乐这个人的个性,有几分无尘的随意也有几分天生的天真,所以他可以爱上温柔的寒月,可以爱上亲如手足的伊楚,最后还爱上一个曾经恨过他的子箫,正因为他的感情不够热烈,才可以用一种柔和的方式接受NP的结局,这就是我之所以塑造一个颠覆性的子悠转世的理由。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写这种天马行空的故事,多一些匪夷所思多一些冒险,看上去有些类似少年探险漫画,实际上只是个天真的童话,每个人都能幸福,即使配角也要死得精彩。所以下个故事,还要圆满的结局,但是不打算写长篇了,《逢魔》的字数是一个极限,想看治愈系的,就期待花生的下个坑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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