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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敌情 BY 牧秦 (点击:345次)

敌情 BY 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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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楔子
「哈……哈……」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全力奔跑的关系侧腹隐隐作痛,他的双腿如铅般沈重,每跑一步都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汗水自鼻尖滴落,他好想停下来休息,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跑不动了。
但他必须往前跑,不回头拚命地跑,暗夜里,死神在身後追赶,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正迅速接近,缩短追逐的距离,即使身体已经超过负荷,他仍旧一咬牙,强迫自己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没事了。
问题是,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他在那里!」
「快追,别让他跑了!」
心脏几乎快跳出胸口,小男孩不辨方向,盲目地往前跑,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新月黯淡地高挂天空,无法为他照亮逃生之路。
这里是什麽地方,一户人家也没有?他著急地四处观望,看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蓦地,他煞停脚步,惊愕地看著自己的脚下,竟是一片摇摇荡荡、深不可测的漆黑海水!
他无路可逃了!
砰!
枪声响起,同时背部传来剧痛,小身子失去平衡,往前一头栽进冰冷的大海里,再也没有浮上来。
「掉进海里?」中年男子森冷的目光教手下们不寒而栗,「我要你们带他的尸体回来,你们却让他逃了?连一个小孩子都抓不到,还有脸回来见我!」
挨骂的手下们个个噤若寒蝉,他们哪里知道那小子会往码头的方向跑?
「他、他中了一枪,掉进海里应该、应该活不成才对……」其中一名手下壮著胆子嗫嚅地说。
「没有亲眼看见尸体,确定他已经停止呼吸心跳,就不能肯定他已经死了。」中年男子严厉地说:「一个漏网之鱼会为往後带来多少麻烦!」
地上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分别身中致命的一枪,瞪大双眼死不瞑目,中年男子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大滩血迹与尸体,落在角落的原木婴儿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眸正盯著他瞧。
男子跨过尸体走到婴儿床边,居高临下看著坐在婴儿床里懵懂无知的小娃娃,一岁的小男婴,还不会走路只会到处爬行,张口咿咿呀呀,甚至连爸爸妈妈都还喊不出来的脆弱生物,睁著无邪的明眸,漾著天真的笑容,全然不知他的父母已经遇害,哥哥生死不明凶多吉少。
「东城健司的儿子……」男子嘴角往两旁拉开,扬起诡谲不明的弧度,笑道:「有何不可呢?就让你来为我卖命吧。」
中年男子伸出双臂抱起小男婴走到屋外,房子里窜出火苗,在汽油的助燃下迅速延烧,冷酷的墨黑双眼里映出熊熊火光。
背叛他的下场,唯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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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致奢华的百万水晶灯将金、红为主要色调的宴会大厅衬托得更加金碧辉煌,身著华服、配戴名贵珠宝首饰的男男女女皆大有来头,不是高官显贵便是某某大财团的第二代,放浪的纨絝子弟或骄纵千金,油嘴滑调的政客和城府深沈的企业家,今晚齐聚一堂,为门当户对的喜事共襄盛举。
安藤森彦意兴阑珊看著眼前到处是金光闪闪、筹觥交错,一片欢乐富丽且奢侈华贵的景象,不知为何感到心烦,他身为今晚宴会的主角,安藤集团社长的养子,山泉议员未来的女婿,人人争相恭贺巴结的对象,却感受不到半点该有的喜悦,他甚至懒得转头去看一眼站在他身边微笑著接受众人的道贺,半小时前刚刚和他完成订婚仪式的女人。
山泉芳子,山泉寿的独生女,长得还算标致,可惜他对乖顺温婉的良家妇女没兴趣,之所以会订婚,完全是安藤章的意思。
他的养父安藤章身为安藤集团的社长,同时也是日本两大帮派之一「旭江会」的首领,虽已年届六十仍然大权在握,丝毫没有将权势下放的打算。无所谓,安藤森彦将用自己的方法来达到目的,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纪录。
反过来说,如果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强迫他接受!
他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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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情番外 秘密

安藤森彦有个秘密,一直迟迟不敢告诉西恩,他害怕这个秘密一旦曝光,他对西恩而言就再也不是无可取代的唯一,再也不是紧密不可分的生命共同体,他们的情人关系再也不具特殊意义。
所以他十分谨慎地守护著这个秘密,确保在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绝无任何人知晓。
西恩也有个秘密,一直迟迟不敢告诉安藤森彦,他担心秘密一旦曝光,他最爱的人将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当他是异形怪物般远离他,所以他十分小心地保守这个秘密,确保枕边人绝对不会知道。
然而,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这是什麽?」安藤森彦无意中在西恩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一个小药瓶,玻璃瓶身贴著外文标纤,不是英文,完全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西恩立刻脸一白,飞快抢走他手中的瓶子放回抽屉里,故作镇定地微笑道:「没什麽,不过是维他命而已……」
维他命?鬼才相信!
在一起这麽久了,安藤森彦自然看得出情人在说谎,西恩有事瞒著他不让他知道,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於是趁著西恩外出不在家时,偷偷从药瓶里拿走一颗,透过特殊关系送到地方实验室里检验,结果大出他意料之外。
「避孕药?!」安藤森彦一把揪起对方的衣服,脸色难看地吼:「不可能,一定是验错了!」
西恩不可能背著他在外头有女人,还为那个女人准备避孕药这种东西,安藤森彦打死都不相信那个正直老实的西恩会搞外遇!
「什麽药都可能验错,就是避孕药不可能。」实验人员面无表情地表示:「而且这种药的成份和一般避孕药不太相同,似乎不是为女性设计的,可是目前所有研发中或已经研究出来的男性避孕药也不是这种成份……」
安藤森彦瞪著那名实验人员,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难道说……事实上……吃避孕药的人是西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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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也要出门吗?」早餐时间,安藤森彦一边吃著培根,一边不动声色看著西恩把自己的煎蛋推开,只吃白吐司和果汁,他试探地问:「今天是星期日,你没有休假?」
「啊?」西恩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哦,这个……我当然有休假,我只是有点事……待会儿得去一个地方……」他含糊其词地说。
其实他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但由於安藤森彦的严重抗议,於是纪宁准他每周日能休假一天。
「我正好有空,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我很快就办完事回来了……」西恩说得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安藤森彦微微眯著眼,扫视一眼他面前的餐盘,「早餐不合胃口吗?我叫和治再做一份给你……」
西恩闻言赶紧说:「不必麻烦了,我、我不饿。」
整包吐司都快啃完了叫做不饿?骗谁啊!
安藤森彦并未拆穿他的谎言,而是朝他暧昧地眨眨眼,暗示:「别太晚回来,我等你……」
西恩脸红到耳根,想起自己最近老是以工作疲累为由婉拒他的求欢,今天再拒绝的话肯定引起他的怀疑,一番激烈的床上运动看来是避不过了。
「我会尽快回来……」西恩口是心非地说,穿上外套匆匆出门。
「和治,去开车!」西恩前脚一走,安藤森彦随後立刻跟上去,为了不让西恩发现自己跟踪他,他还特地事先要和治找一辆计程车来。
「跟好他,别让他发现了。」安藤森彦火气冲天地说。
永江和治不敢轻忽大意,小心尾随著西恩的车辆进入市区。他能十分清楚地感觉到後头有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透过车窗看向前方西恩所开的那辆轿车,有一种类似於火山爆发前黑云罩顶的庞大压力,正在後座蕴酿。
安藤森彦正处於暴走的边缘,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跟踪西恩找出他金屋藏娇的地点,找到那个该死的女人,宰了她!
安藤森彦对避孕药事件的解读是:西恩有了外遇,而且非常爱护那个女人,连避孕药都舍不得她吃,怕她伤身,於是弄来给男性服用的避孕药丸自己吃,虽然使用保险套一样能避孕,但仍是有不少男人──包括安藤森彦自己在内──都不喜欢使用降低快感的保险套来办事,或许西恩也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西恩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他就无法控制体内的暴戾,等他当场将那对「奸夫淫妇」逮个正著时,他倒要看看西恩如何抚平他的狂怒!
「森哥,他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我注意到了。」难道那个女人生病住院了吗?安藤森彦立刻指示手下将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两人下车步行进入这家医院。
「他在那里,森哥。」永江和治指著消失在走廊转角处的身影说。
安藤森彦阴著脸快步跟过去,走过转角才发现有一扇门,一个警卫。
警卫上前阻挡,「很抱歉,这位先生,这里只准本公司的员工通行。」
「员工?」安藤森彦微讶地说:「刚才进去的男人是这家医院的员工?」
「西恩先生是太初企业集团的员工,而这里是太初集团遍布世界各地两百多家的医院之一,两位是西恩先生的朋友?」
没错,西恩从阿拉斯加回来後就在一家叫做太初的公司工作,原来这家公司规模不小……
安藤森彦阴鸷地问:「如果我说是他的同居人你就会让我进去?」
警卫对於他的直接先是一愣,接著恍然大悟,露出神秘的笑容说:「这里是让员工做各种身体检查的地方,某些简单的小手术也在这儿进行,无论你是谁我都不能让你通过,你可以在外面等他出来,或是让我进去通知他有访客。」
警卫的笑容里似乎隐含著某种不明的暧昧,安藤森彦没好气地说:「我等他!」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安藤森彦不想无功而返,乾脆在这儿守株待兔,等著西恩出来摊牌!
他耐著性子等了又等,两个小时过去,门终於从里面打开。
西恩面容苍白地走出来,一见到安藤森彦就等在门外,顿时僵住。
安藤森彦噙著冷笑,「你生病了?来看医生?」
「你……你跟踪我……」西恩有瞬间的心慌,那是秘密被看穿的尴尬与难堪,「你都知道了?」
「我应该知道什麽?你瞒了我什麽?」男人拉著他的手沿著走廊往回走,掩不住浑身杀气,「我等你好好解释清楚!」
随手推开一扇门,安藤森彦粗鲁地将西恩拉进无人的病房里,用力甩上门,永江和治在门外把风。
安藤森彦忍住怒火,双臂环抱胸前,免得自己不小心动手伤了他。「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最近很反常!」
「我……」西恩根本不知道该怎麽开口,这种事情……连他自己都很难接受,何况是森彦?
安藤森彦见他迟疑,怒火更炽。
「你拒绝我的求欢,一到假日就出门,而且还瞒著我吃避孕药!」他吼道:「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女人,给我从实招来!」
「什麽女人?」西恩完全不明白安藤森彦的大脑思维将整件事作何联想,为什麽会莫名其妙将「外头有女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安到他头上?
「别跟我装傻,若不是你有外遇,为什麽最近老是不让我碰你?」说到这点他就一肚子怨气。
「呃,那是因为……我……我……」
「因为什麽?把话说清楚!」
安藤森彦怒火蒸腾地一再逼问,西恩迫不得已,只好把心一横,豁出去。
「因为我有孩子了。」他婉转地说。
房里立刻陷入死寂,连空气都瞬间僵凝,安藤森彦的脸色比暴风雨还要可怕。
「你不只在外面有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怀了你的孩子?」
的确有这个可能,即使服用避孕药也不可能百分之百避孕,仍有百分之一或二的机率会怀孕,难道这就是他到医院来的原因?带那个女人来检查?
「那个女人在哪里?」安藤森彦气过头反而冷静下来,冷冷揪起他的衣服质问:「她还在刚才那个房间里吗?是你公司的同事?」
这就对了,近水楼台日久生情,以西恩的外貌条件与绅士风度,的确足以吸引异性爱恋的目光,更别说西恩本来喜欢的就是女人而非男人,这两性相吸一拍即合彼此看对眼之後,还能不再进一步交往,顺势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吗?
西恩发现自己愈描愈黑,急著澄清:「你误会了,我没有背叛你,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有孩子是你说的,没有外遇也是你说的,你把我当傻子吗?你若是没有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乱来,哪里会有孩子?」
「真的没有女人……」西恩简直百口莫辩,他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遇上这种情况就只能拚命笨拙地解释:「孩子是我的,在我的肚子里,我、我怀孕了……」
终於不顾尊严与羞耻地将「怀孕」两个字给说出来,对於一个大男人而言,像个女人一样怀胎生产是件丧失尊严,无比痛苦的折磨。
安藤森彦只愣了三秒钟,随即冷笑。
「你真当我是白痴吗?连这种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也拿来骗我,就算你要掩饰背叛也该找个合情合理的藉口,男人怀孕?你骗谁啊!」
西恩惨白了脸,他就知道他不会信的,他就知道……
「才一个多月而已,可以拿掉……」反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生下来,先不论自己无法接受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丑样,光是他和安藤森彦有血缘关系这点,就让他有足够的理由拿掉孩子。
「我现在就去拿掉,我保证以後不会再有第二次……」西恩恍恍惚惚打开门走出病房,那失落蹒跚的背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酸。
安藤森彦没想到西恩会有这种反应,就为了平息他的怒火不惜杀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不,这不是西恩的作风,他所认识的西恩不是会轻贱生命的人。
他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安藤森彦被嫉妒冲昏头,一昧地发怒,却从未认真想过自己究竟要西恩怎麽做?逼那个女人堕胎并抛弃她吗?不,他不能为一己之私逼西恩下手杀害自己的孩子,到头来痛苦的还是西恩。
「森哥,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永江和治很少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但今天他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难道森哥最近都没有发现,西恩的胃口改变、常常精神不济、体力变差,而且睡眠时间增加了,早上经常起不来,还有前天在厨房闻到鱼腥味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
「不就是工作太累嘛。」安藤森彦理所当然地说。
「森哥,那些都是怀孕的徵兆啊!」原来他所崇拜的老大也有这麽迟钝的时候,「既然连小孩子都知道男人不可能怀孕,他又怎麽可能拿这种不会有人相信的理由来骗你,再说森哥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他几时对你说过谎?」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藤森彦震惊非常地瞪大双眼,结结巴巴:「你、你的意思是……他、他真的……怀孕了,而且是……是……」
「是森哥和他的孩子!」永江和治替他把话说完。
「天哪,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安藤森彦一时无法完全接受,仍旧是半信半疑,「我得找他问清楚,刚才他说要去──」安藤森彦倏然像被雷击中般呆住,俊脸刷白。「他说要拿掉孩子!」
他拔腿奔向转角处的那扇门,边跑边惊慌失措地喊:「西恩──西恩──」
「进去之後右转走到底再左转,堕胎与接生都在那间手术室进行。」这次警卫竟然没有阻止他,反而告知他西恩的去处。
安藤森彦跌跌撞撞闯进那扇门,原以为门後是个房间,进来後才晓得里面竟宛如迷宫般复杂,幸好警卫事先告诉他该怎麽走,否则他绕一辈子也找不到人。
安藤森彦与无数个身穿白袍的医护人员擦肩而过,他甚至看到几个大腹便便、行动迟缓的「孕夫」,在另一个男人的搀扶下自他眼前经过。
这下他不信也得信了,从未有过的寒意直达骨髓,一想到西恩要拿掉的可能是他们两人的骨肉,安藤森彦就恨不得拿枪把自己给毙了。
你这个大笨蛋大白痴,这麽冲动干什麽?为什麽不相信他,他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他是你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不是吗?为什麽不相信他?
「西恩……西恩……」
安藤森彦一头闯进手术室里,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他一眼看见西恩躺在手术台上,一位身穿白袍、医生打扮的男子正拿著一只注射针筒,看似要为他麻醉,安藤森彦一颗心直跳到喉咙口,二话不说扑上去,撞倒医生并抢走针筒。
「不准动他,谁也不准动他一根汗毛!」他恶狠狠瞪著医生。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被撞了,倒楣的医生扶正眼镜站起来,抱怨道:「要生还是要拿有这麽难决定吗?」
西恩坐起来,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医生……」
「想清楚再来找我吧,西恩。」医生转身离开手术室,嘀咕著要去找警卫好好沟通沟通,别再让外人随随便便闯进来。
安藤森彦丢掉针筒,站在西恩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著头,手足无措。
「西恩……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会当真吧?」
「不当真我就不会在这儿了。」西恩冷漠地说:「我已经铁了心要拿掉孩子了,你闯进来阻止也没用,今天没拿掉我是不会离开的。」
安藤森彦见他不只对自己冷淡,还扬言非拿掉他们的孩子不可,当下就六神无主,顾不得面子咚一声跪了下来,拉住他的手恳求,「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的西恩宝贝甜心啊,你若是生气就罚我好了,我随你打随你骂,拜托你千万千万别拿掉我们的孩子!」
「这麽说来你是相信我没有在外头养女人了?」
「都说那是气话了,我当然相信你绝对不会背著我胡来。」安藤森彦这辈子还没有对谁这麽低声下气,将自己贬得这麽低过。「全是我太冲动,胡乱发脾气,说话不经大脑,就是猪的智商都比我高,西恩宝贝,你不会跟一个白痴计较对不对?」
安藤森彦不顾面子摆低姿态求和,西恩终於微微动容,脸色稍霁。
「是什麽让你突然转变心意选择相信我?」
「呃,这个嘛……」安藤森彦将永江和治说的话再重述一次。
「所以你是相信他而不是相信我!」西恩又扳起脸,冷冷地说:「原来我是这麽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啊,西恩甜心!」早知道就不老实招供了,安藤森彦觉得自己真的笨到家了。「我不是相信他,而是他的话点醒了我,让我知道我犯下多麽严重的错误,才能及时赶来阻止你啊。」
西恩抽出被他抓著的手,转开脸不看他。
「我终究是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的,你和我……我们有血缘关系……」
安藤森彦更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西恩,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你到阿拉斯加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经回日本一趟,去查清楚某个疑点……」
西恩回过头来疑惑地看著他,「什麽疑点?」
「你从来没发现,我也一直没注意,我想安藤章也忽略了这点,西恩,我是在整理电脑里面的旧档案时,再度看到你的资料才察觉到,我们的父母和我的血型都是O型,但你却是A型。」
西恩一呆,慢慢张大了眼睛。
「所以我回到日本,找上安藤章,要他帮我查出当年的东城健司,是否曾经领养过孩子,事隔三十年,已经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但最後还是被我找到了,西恩,你的母亲怀胎九月时出车祸,在医院生下你就过世了,警方查不出她的来历,我的母亲是那家医院的义工,东城健司当时正与她陷入热恋,为了能顺利领养你,於是他们结了婚,带著刚出生不久的你远走高飞搬到安藤章找不到的地方生活,直到七年後安藤章找上门……」
西恩嘴巴张了又閤,閤了又张,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所以……我们不是兄弟?」
安藤森彦微笑点头,肯定地说:「我们真的不是兄弟。」接著非常抱歉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瞒著不让你知道,而是……我害怕我对你而言再也不特别,情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兄弟却是无可取代的唯一,失去了血缘的连系,我们之间变成毫无关系了,我不想要这样,可是现在,你怀了我的孩子,一切就不同了,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我和你重新有了连系。」
安藤森彦执起他的手亲吻,充满爱意地说:「我爱你,西恩,我很高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西恩双颊微红,眼眶悄悄湿漉。觉得就算像个女人一样大著肚子身材变形,似乎也不是那麽难以忍受了。
「西恩宝贝,你觉得这件怎麽样?缤纷亮丽又可爱,很适合你哪。」
安藤森彦兴奋地拿著一件有著小碎花图案的孕妇装在他身上比对,完全无视於西恩可媲美黑炭的脸色。
可爱?太阳穴附近隐隐有青筋在跳动,西恩咬牙,「我不喜欢粉红色!」
「不喜欢?那这件好了,优雅的水蓝色正好衬托出你的气质……」
一个怀孕的大男人能有什麽气质?西恩瞪著那件水蓝色孕妇装,如同瞪著一只彩色大蜘蛛般嫌恶,「我死都不穿有蕾丝边的衣服!」
不到一天西恩就开始後悔了,或许拿掉孩子才是正确的抉择。
安藤森彦终於发现太座的不悦,赶紧陪笑脸,「都不喜欢没关系,我请设计师为你量身订作,包君满意。」
「我不想穿孕妇装!」西恩生气地说:「只要穿宽松的衣服就行了,我才不要穿上量身订制的孕妇装来告诉所有人我怀孕了!」
「好好好,你不想穿就不要穿,别生气啊西恩宝贝,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安藤森彦牵起他的手,边小心翼翼扶著他走出孕妇装专卖店边问:「快中午了,西恩宝贝一定饿了吧,和治应该已经煮好饭等我们回去吃了,我们回家吧。」
西恩确实是饿了,因此也没有异议,两人先後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安藤森彦非常小心且平稳地开车上路,以考验西恩耐性的龟速缓慢行进。
能将法拉利开得比脚踏车还慢,也算是一种天份。知道安藤森彦是因为关心他和他肚子里孩子的安全才会谨慎过度,也因此西恩没有出声抗议,而是用尽最大的耐性忍耐。
「下次产检是什麽时候?我陪你去。」安藤森彦眉开眼笑地说。
「你该问的不是这个吧。」西恩可没法像他这麽开心,「你不问我为什麽能生孩子?我是男人啊,你难道不觉得男人怀孕很不正常,就像……怪物一样?」
安藤森彦突然将车停下来,就停在路中央,无视後方喇叭声吵翻天,他转头正经八百瞪著他,语气严厉:「你不是怪物,不准有这种想法,我不在乎你怀胎的能力怎麽来的,反正你想说的时候就会告诉我,无论你能不能生孩子我都一样爱你,能拥有我们自己亲生的骨肉而不是去领养,我很高兴,真的真的非常高兴。」
西恩别开脸望向车窗外,不教他看见他眼里的水雾,安藤森彦难得说出一番令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话来,这个男人真是让他又气又爱。
「以後我肚子大起来了,会很丑……」
「还没大起来怎麽知道?说不定会很好看哪。」
「听说孕妇情绪不稳定,如果我无理取闹……」
「我随时充当沙包让你出气,要打要骂任君选择,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是我已经好几个星期不跟你上床了,你忍得住吗?」
「……」
车厢内一阵沈默,最後安藤森彦毅然决然地作出决定,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天开始直到你生产完为止,我都不会再碰你一根汗毛。」
「真的?」西恩半信半疑瞅著他认真的表情。
「男子汉说话算话。」安藤森彦拍胸脯保证。
为了证明他所言不假,当天安藤森彦就搬到客房去睡,可是当他过了三个月用手DIY的日子以後,他就开始後悔了。
随著肚子日渐隆起,西恩愈来愈少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室内,躲避人们好奇的异样眼光,连工作都带回家里,成天抱著笔记型电脑上网。
「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没问题吗?」由於东城集团美国分公司连续三季业绩长红,订单接不完,安藤森彦即使身为总裁也和底下员工一样忙翻天,无法时常在家陪伴西恩,但是又不放心身怀六甲的西恩一个人留在家里,於是他说:「我让和治留下来陪你,供你差遣,晚上我会准时回来与你共进晚餐。」
西恩自液晶萤幕前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让和治跟你一起到公司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可是你挺著七个多月的大肚子一定很不方便,多一个人照应也好,我也比较放心,否则我老是因为担心你会不会出意外而分心,这一整天就别想办公了。」
说得也对……西恩瞥了一眼摆在刀架上当装饰的小太刀,那是安藤森彦的爱刀,特地请名匠师傅打造的,也是客厅里最显眼的物品。
「你带那把刀去公司好不好?就当是防身……」
安藤森彦狐疑地看著他,「没有人会带刀去上班,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我……」西恩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老实说:「我得到消息,有人买杀手要对你不利,可能是过去的仇家,也可能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我还没查出幕後主使者是谁,说不定这只是谣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无论消息是真是假,我们还是事先做好准备比较妥当,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你今天带著它去上班吧。」
很少有人知道安藤森彦使刀的技巧比开枪的技术还要拿手,这也是西恩要他带刀出门的原因之一。
在这世上能伤得了安藤森彦的人屈指可数,安藤森彦对於自己成为杀手目标一事不以为意,但为了不教他的西恩宝贝担心,妥协道:「好,我带刀上班就是了。」
到了公司,安藤森彦随手将小太刀搁在办公室里的茶几上,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行程,直到下班时才又想起它。
西恩是杞人忧天罢了。安藤森彦自己也是杀手,虽然是玩票性质而非职业的,但他在世界杀手排行榜前十大里可是榜上有名,除了排名在他之前的杀手以外,其他找上门的不过是自寻死路。
安藤森彦拿著小太刀,提著公事包下楼来到停车场,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停车场内灯光已经亮起,大部分员工都下班了,只有安藤森彦一个人走在偌大的阴暗空间里,快步走向自己的坐车。
身为杀手,安藤森彦敏锐度异於常人,一走进停车场他就觉得有人在跟踪他,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技巧不够高明,很明显是刚进这行业没多久的菜鸟。
安藤森彦冷笑,不管是谁对他恨之入骨,找个菜鸟来杀他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对方会选择在停车场下手代表不擅长远距离狙击,而是近身攻击型的杀手,待会一定会伺机突击,杀安藤森彦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他早已有心理准备,刻意放慢脚步让对方能轻易跟上自己,待步行经过一大片墙面造成的阴影时,身後一阵风袭来,他猛然丢开公事包,旋身的同时拔刀出鞘,只闻锵的一声脆响,刀与剑碰撞出零星火花。
来者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星子般的灿然明眸,令安藤森彦讶异的是他使用的武器竟是长剑,中国古代常见的兵器之一,剑身薄削修长弹性绝佳且锋芒锐利,看得出是把好剑。
「是谁雇你来杀我?」
对方不答,紧密出招,难得棋逢敌手,安藤森彦将全副心思投注於战斗中,并且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剑术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甚至有可能比他还强。
一个初出茅芦、名不见经传的小杀手竟拥有如此高超的剑技,论速度、反应、招式变化都在安藤森彦之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捉摸不定的剑法,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变幻莫测。
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了,安藤森彦大感不妙,如果他栽在一个没没无闻的菜鸟手里,一世英名就毁了。
才十分钟安藤森彦已满身大汗,不断被逼著後退,直退到墙角,无路可退时,他咬紧牙根苦撑。
强,好强!他能感觉出对方并未使出全力,这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说不定能排进杀手排行榜前三名!
砰!
突来一声枪响,打坏了离他们最近的一盏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杀手立刻往後跃开,转头望向枪声来源。
不远处,西恩正持著手枪对准杀手,永江和治从柱後探出头来,对上安藤森彦杀人般的目光,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
「你来干什麽?」安藤森彦吼道:「快走,离开这里!」
西恩微喘,持枪的手有些不稳,杀手看出他其实是虚张声势,本想先解决他再回头杀掉安藤森彦,但是杀手的目光往下移至西恩掩藏不住的大肚子,内心讶异。
安藤森彦持刀挡在杀手面前,挡住他望向西恩的视线,「你的目标是我,与他无关。」他用力握著刀柄,抱著必死的决心,绝不让敌人伤害西恩一根汗毛。
杀手明亮的双眼来回看著安藤森彦与西恩,看出了端倪。
「他怀著你的孩子?」杀手清冷的声音问安藤森彦。
安藤森彦微愣,点了点头,「是我的孩子……」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光凭目测判断就晓得西恩怀有身孕,一般人通常不会联想到这方面,顶多以为那是西恩的啤酒肚罢了。
杀手出乎意料收起剑,冷冷地说:「我不会再回来。」
安藤森彦呆呆看著对方转身离开,不明白为何情势突然转变至此?
「森彦……」西恩来到他背後,关心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安藤森彦气得丢下刀子,转身正要狠狠骂他一顿,待看见他苍白的脸、担忧的眼神望著他时,气就消了一大半。
「你怎麽会突然跑来找我?」安藤森彦没好气地问。
「我打你的手机,可是一直无人接听,我担心你出了事,所以就让和治带我来了……」西恩松了口气,「幸好及时赶到……」
安藤森彦可不这麽认为,他一个人有事无所谓,西恩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既然舍不得对他的西恩宝贝发脾气,於是安藤森彦将炮火转向,对准躲起来不敢出来的属下。
「永江和治!」
孤独的杀手在暗夜里出没,犹如夜晚出巡狩猎的花豹,伸出利爪扑向猎物,尖牙刺穿脆弱的咽喉,以强者之姿轻易夺走弱小的生命。
「你……你背叛我……」
中年男子抱著血流不止的断臂倒在血泊中,恐惧的眼里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冷漠倨傲,居高临下俯视狼狈的雇主。
清冷的声音没有情绪,就像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脸。
「我没有主人,何来背叛?」他冷淡地说:「很不巧你要杀的人不能死,为免你找上别的杀手代替我,我只有除去你以绝後患。」
「你……啊!」
生命是何等脆弱,杀手一剑便让一个生命自世上消失,他用死者的衣服擦乾净剑上的血迹,悄无声息离开,再度投入黑夜中,等待下一个夜晚来临。
预产期前一周,西恩在半夜腹痛,被安藤森彦火速送到太初医院,负责接生的是之前要帮西恩堕胎的医生。
「你不能进去,请你在外面等。」
安藤森彦被挡在门外,眼睁睁看著西恩被推进产房,咬牙忍耐痛楚的脸既苍白又脆弱,他很想进去陪他,毕竟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倚靠,当西恩需要他时都能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但是现在的他却只能面对紧闭的门扉乾著急。这是头一胎,西恩一定很害怕很徬徨很无助,就如同此刻安藤森彦的心情一样。
听说一般产妇头一胎生产过程会比较久,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一样?
听说羊水栓塞的机率是五万分之一,肩难产的机率是千分之八……
听说有的女人痛了十几个小时都生不出来,他好担心西恩遇到相同的情况。
安藤森彦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虑中,整个脑海里全是他的西恩宝贝难产的画面,偏偏他又在产房外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得愈久愈容易往坏处想,好几次等不下去,都是永江和治适时阻止,他才没有破门而入冲进产房里。
安藤森彦从晚上等到天亮,等到耐心全失,等到白头发冒出好几根,瞪著门板望眼欲穿,从来不晓得等待也是一种折磨。
当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开启时,他的心脏缩了一下,猛地一把揪住医生,目露凶光瞪著他,狠戾质问:「为什麽这麽久?到底生了没有?西恩他现在怎麽样了?」
医生面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恭喜恭喜,是个女孩,你当爸爸了。」
「生了?」简直就像在作梦,安藤森彦茫茫然地呆了呆。
西恩真的生了?他们有了一个女儿?
「西恩──」
安藤森彦推开医生护士,著急地冲进产房。
「西恩,西恩……」找到躺在病床上的西恩,握住他的手,安藤森彦心疼地说:「真是难为你了。」
西恩转头见是他,疲惫虚弱地问:「孩子呢?」
安藤森彦被问住了,对啊,孩子呢?
「孩子在这儿。」一名护士抱著清洗过的孩子进来,交给安藤森彦。
「她好小……」安藤森彦惊奇道。多麽奇妙的小生命,她的脸盘还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呢!
西恩撑著身子坐起来,急切地说:「让我看看她。」
抱过孩子,柔嫩的小身躯躺在粗壮的臂弯中,西恩目光温柔,看著自己和安藤森彦的骨肉,「唉,我很高兴她长得就像是我们两个生出来的,可是一个女孩儿生得像我们两个大男人……将来怕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了……」
「这你用不著担心,老子风流倜傥英俊萧洒,女儿肯定也会是个大美人,基因优良嘛!」安藤森彦厚脸皮笑嘻嘻地说。
西恩没好气地赏他白眼,「说到这个……以後你都别想跟我亲热了。」
「咦?」安藤森彦大惊,「为什麽?」
「生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避孕药或保险套都不能百分之百避孕,我想过了,避免怀孕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让你碰我。」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安藤森彦脸都绿了。
从知道西恩怀孕开始他就一直禁欲到现在,再也忍不了了啊!
「西恩,这是两码子事,你不能混为一谈……」
「可对我来说就是同一件事,我就是要混为一谈!」西恩早就一肚子的怨气,同样是男人,为什麽他就得生孩子?「反正我不会再让你碰我。」
安藤森彦可怜兮兮苦著脸,「西恩甜心……」
西恩态度坚决,「这招对我没用,我是不会心软的。」
是吗?
预言师曾预言,西恩命中注定会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所以,最後他到底有没有心软,应该是不言而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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