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站台(《走在右安门外》番外
《十七年站台》
(嚼子—ken,川川—tetsu)
嚼子考上大学的时候,川川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小屁孩儿。
“你东西都带齐了没有?”
“齐了。”
“哦。”
“你回去吧,你妈还等着你吃饭呢。”
“……没事儿,我等火车开了再走。”
“……你这人怎么老这么死心眼啊?早点回去吧,我是坐火车,又不是坐火箭。”
“你丫真烦。”
“你看你看,你都嫌我烦了还死跟着我?”
“……那我回去了。”
川川瞪了嚼子一眼,然后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就转身要走。
“哎,道上小心。”
“知道。”
看着那个瘦了吧叽的背影,嚼子叹气,然后提着大包小包上车,心想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帮我把行李搬上车再走,真不仗义。找到自己的座位,他一屁股坐下,行李都塞进了头顶的架子,只有一塑料袋水果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旁边坐着的都是看上去挺沉闷的人,这让嚼子特憋屈,十几个钟头不能痛快说话还不如干脆割了他舌头。
费尽巴拉地从让他妈系得死死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嚼子翻兜找水果刀,却怎么都找不着。
正折腾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敲击声吓了他一跳,侧脸一看,是川川。
那孩子站在车窗外头,冲嚼子比划着什么,嘴里看样子还在说什么,不过嚼子听不见。
“这懊叨死孩子……”扔下苹果,他抬手用力拉下车窗,“干吗?找不着出站口了?”
“滚,你作呢?”毫不留情的反驳,川川一手扒着窗户,一手递过来一瓶饮料,“给你。”
是一瓶可乐,冰镇的。
“哟,你发财了?”嚼子看着那时候对大众来说还比较上档次的饮料,半调笑地问。
“发个屁财,我买站台票都是我妈给的钱。”川川又瞪他,“这是我平时存的零花儿,今儿个看你一个人走怪可怜的……”
“我可怜还是你可怜?”嚼子笑,“刚是谁说要回去的?怎么又回来了?还给我买东西,舍不得我?”
“你留神风大闪了舌头。嘴上老没把门儿的,是得给你勒嚼子。”川川骂他,却控制不了脸红,“快喝,一会儿我还得退瓶儿呢。”
“哦哦。”嚼子看川川那张红脸看得有点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一同狂饮,中途呛着好几回,自然又免不了对方的一通嘲讽。
“在那边可别太贫了,不好。”嘲讽过后,川川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哦,其实就算我再贫也没人可贫了,南方人哪儿懂京片子。”嚼子抬手擦嘴。
“反正你自己注意吧……到了那儿多写信回来,别老耍单儿,南方冬天阴冷。”
“嗯嗯。”嚼子点头,在听到一声悠长的鸣笛之后,火车慢慢开动了。
“放了假就赶紧回来,别在那边疯玩儿,你妈说过年无论如何得见着你。”
“哦。”嚼子又点头,看着川川,他突然觉得那个小矬子追着火车快步走的样子特别招人疼,“……你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嗯……”川川答应,但是声音很小,还有点发颤,不过很快的,他就抹了把脸抬起头来冲嚼子喊,“哎!!瓶儿!快给我,我还得退瓶儿呢!”
“算了吧。”嚼子冲他挥手,声音也有点打哆嗦,“算我欠你五毛钱……”
那回,嚼子最后也没把瓶子还给川川,他把那玻璃瓶子看了一道儿,然后到了大学宿舍,就摆在书架上摆了一学期,同屋的没人明白那瓶子是怎么回事,没人明白那满嘴京片子死活也不改的瘦高个儿到底玩儿的什么花活。
后来,寒假时候嚼子回北京,把那瓶子给了接站的川川。
“都过半年了,谁还给你退啊?”川川红着脸接过去。
“试试。”嚼子拉着他走到站台的冷饮摊,然后大大咧咧的就把瓶子递了过去,“退瓶儿。”
卖冰棍儿的大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犹豫,而看到那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瓶子时,质疑就毫不犹豫的来了。
“哟,你喝得够干净的啊,一点儿福根儿都没留下?”
“啊……要不怎么说呢……”嚼子傻乐。
“行了快走吧!”川川拽他,“大妈您别理他,这人想家想疯了。”
那天,是嚼子第一次假期回家,川川一个人接的站,在后来,每次假期接站都是他,都是他一个人。
……
大二那年赶上亚运会,亚运会开完的时候,嚼子也退学了。
他从南方回来的时候,接站的是川川。
“我退学了。”他空手下车。
“……行李呢?”
“我退学了。”他搭上川川的肩膀。
“……别落在车上……”
“我退学了。”他摸上川川的头顶。
“……你丫真烦……”突然哭了出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眼泪,“你疯了你?咱们几个就你考上了,还就你敢这么干!你爸妈那儿都要死要活的了,你说你……”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咱们嘛。哪儿能让你一个人扛着,要闯天下就一块儿闯。”撩起自己的衣服给川川擦眼泪,嚼子安慰他。
“万一闯到死胡同了……”
“那就掉头再出来呗,闯不好还闯不坏吗?我就不信了。”嚼子很开朗的笑,然后搂着川川肩膀,“走,别哭了,我请你喝汽水。”
“你……”
“快走啊,不走我就当你不要了啊。”
“那……那……”半天,川川才止住了哽咽,他揉眼睛,随后拉住嚼子伸过来的手,“那我要喝北冰洋的……”
“成~”嚼子拉着长声答应。
那回,不是嚼子最后一次从那个站坐从南方回来的火车,却是川川最后一次在那个站台接他,这之后的十七年,他们总是同去同归的,不管去哪儿演出。
……
……
十七年之后,当年说退学就退学了的嚼子好像还是当初那样,嘴上的门倒是把紧了一点,不过仍旧在川川的限定范围之外。
十七年之后,当年血气方刚的嚼子已经是十二岁孩子的爸爸,烟抽得越来越多,那张川川无意中说出最喜欢的孩子脸也渐渐不清新、不爽洁、不紧绷了。
十七年之后,就在那个嚼子喝多了之后抱着串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夜晚过后,川川坐上了南行的火车。
“东西……都带齐了没有?”
“……齐了。”
“哦。”
“你回去吧,你儿子还等着你吃饭呢。”
“……没事儿,我等火车开了再走。”
“……别这么死性了,串儿正是不禁饿的时候。”
“你别管了。”嚼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提起川川的行李箱,“快上去吧,要开车了。”
“……”川川无语,只是默默上了车,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着站在窗外的嚼子。
他想打开车窗,却发现窗户是那种完全封死的。
嚼子朝他笑,笑得忒难看。
他觉得眼眶发胀,发烫。
低头揉眼睛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敲击声吓了他一跳,抬头看,是嚼子在敲车窗,他掏出手机,输入着什么,随后,他把收集靠近玻璃。
上面有一行字:
注意安全,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川川点头,又怕眼泪掉下来,他赶紧低头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了一句话:
你快点回去吧,别让串儿等急了,他怕天黑。
嚼子看了看,随后是内容很多的一个回答:
我等火车开了再走,你记着,小九他们家门口有一棵法国梧桐,别找错了。佐罗一出来我就告诉你,六哥那儿,你也别惦记着,有我就放心吧,忙的话,就不用经常联系。
最后一句,让川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咬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他听见了火车的启动声。
嚼子跟着火车走,边走边挥手,渐渐的,跟随也变得困难起来,那种场景让川川一下子泪如雨下……
他跌跌撞撞闯到车厢之间的吸烟间,拉开窗户,冲着已经挺远了的身影大喊出声:
“嚼子!!你他妈为什么不跟我走?!你丫为什么不拦着我——?!!”
没人回答。
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
……
只有风声。
……
……
跌跌撞撞又失神的回到座位上,川川坐下,他没心思搭理那些侧目他的乘客,他在心里去他们妈的。
他趴在小桌子上,然后听到了手机响。
是嚼子。
“……喂?”颤颤巍巍的声音。
“你丫有病啊?从厕所喊我?给我发短信不就得了嘛,连那一毛五你都算计?”嚼子模糊的嘲讽传过来。
“……我……”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快点说。”
“我说……什么了?”川川完全反应不过来。
“靠,装大尾巴狼是不是?不说算了。”
“我……我说……”川川捂住话筒,然后吸了吸鼻子,然后苦笑,“我说啊,要是多一张车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吃多了?看把你疯的,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嚼子打颤的讽刺,“哪儿那么煽情,看少女漫画看多了你?”
“可不嘛……”川川低头,让眼泪滑过脸颊,滴在地面,然后,他听见了嚼子的声音。
“你老实走你的吧,别想太多了,这儿有我呢,你和小九了结了,就赶紧回来,要是一时半会儿的了结不了,也没事,反正这边也不用你操心,总之……那个……”似乎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了,“……我等着你,高低等,想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川川不知道自己答应了没有,如果有,他答应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眼泪落在嘴角的灼热和苦涩。
……
……
未来不可知,十几岁就出来闯天下,现在三十大几,却变得胆怯,站在人生中途,瞻前顾后,不敢多想一点未来,也不敢多回忆一点过往。
因为过往太美好,回忆了,会心疼,真的疼,疼得要死。
……
……
南行的火车终于离开站台,川川不知道嚼子是不是还在站台上看着火车最后一点影子。
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
……
但是他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安慰。
就是嚼子最后那句话。
“我等着你,高低等,想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
……
他相信嚼子没开玩笑,只要他想回来,嚼子肯定来接他,不管什么情况发生,站台上都一定会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晃荡着,等着火车进站,等着他出现。
……
……
十七年站台
十七年尘霾
变了面孔
变了时代
你走进茫茫人海
走到九霄云外
他留在你的世界
在那儿等你回来
……
……
end
后记:
在写正传之前的番外= =,我变态我知道……
一小段情节,看不懂也很正常,因为根本没交待前因后果= =||||||||。
送给面包,虽然知道你可能看起来觉得怪异,8过……嗯……等我把正传写出来你就都明白啦~-___,,-+呱呱呱……(远处飞来板儿砖|||||||)
嗯,总之,就酱,请对我的变态见怪不怪……
飞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