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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绝世倾情前传]梦遗殇(帝王攻/仙子受/be) BY 烟弄尘 (点击:1556次)

[绝世倾情前传]梦遗殇(帝王攻/仙子受/be) BY 烟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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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倾情前传]梦遗殇(帝王攻/仙子受) BY 烟弄尘

文案
一个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入宫;一个出身皇族,贵为太子。
儿时的小小善念,竟然是一生注定的缘分。
八年后的重逢,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与你长相厮守的愿望,美丽得像一个遥远的梦……
醒来时,只留下痛,绵延生生世世……

本文是《绝世倾情》的前传,故事与前文的背景相似,也可独立成文。一些在《绝世倾情》中交待过的历史与人物这里就不再缀述。
希望能继续得到读者的支持,也同样欢迎批评和建议,弄尘这厢有礼……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乐秋棠王寒祈 ┃ 配角:易阑珊倪云裳 ┃ 其它:

花溪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还是手痒,决定把尚在进行中的文章发上来,只是无法保证更新的速度,但是我会尽量快的。
此文忧伤的情绪比较重,不若前文那样大起大落,只是淡淡的,却始终难以解脱。
基调与前文相似--帝王攻,仙子受。
把这一系列写完以后,我会考虑转变一下文风。
希望得到多多中肯的评论,但是请高抬贵手,莫刷分哦!人生若只如初见,花雨清溪润秀颜。
谁定今生缘浓浅,莫怨东风扑绣帘。

如果那天她没有从南昭寺逃出去玩,就不会遇见他。
如果不曾遇见他,她的一生将是富贵与幸福的代名词,为天下女人所艳羡、所嫉妒。
她叫倪云裳,浥阳太守倪天承的独生女儿。
甫一落地,她就粉雕玉琢般惹人怜爱。十二岁时,便生得闭月羞花的绝世丽颜。她的美貌不仅是浥阳城内人尽皆知,方圆百里亦非鲜闻,甚至连京城里的皇帝老儿也听说了。
倪天承是武将出身,善于运筹帷幄,武功高强。因为膝下无子,便将女儿视为倪氏武功的传人,闲时父女俩在花园中切磋比试。因此,倪云裳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动起手来十个普通男子也不是对手。
母亲贤良淑德,温婉敦厚,每日吃斋念佛。当浥阳城外南昭寺有法事或者庙会的时候,她必然会前往许愿还愿,或是为寺里捐些功德。倪云裳虽然对那些庙宇和尚没什么兴趣,却也乐得陪母亲去,因为可以到外面走走逛逛,暂时离开自己的闺阁深院。
母亲前脚踏进寺门,她就牵住丫环扣儿的手顺着寺门旁边的小路逃跑了。一口气跑出三里多地,扣儿已经累得快断气了。
“小姐!扣儿……实在……跑不动了!”不停求饶。
“以后在家里锻炼一下,这才几步路就半死不活的样子?”责怪归责怪,还是停下脚步。扣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个不住。
左右看看,两人误打误撞进了一片树林,前面隐隐听见水声。好奇地循水声向西行得数十步,始见一条山坳。溪流穿谷而过,两岸绿树成荫。正值春季,桃李争妍,熏风拂过,红、粉、白各色花瓣纷纷扬扬洒满水面,随水漂走……仿佛置身人间仙境。
“好漂亮啊!”不禁惊叹出声。“扣儿,快来这边!”
等不及扣儿赶过来,只想投入这美景深处,看见前面丈许外水边有一块大石,于是丹田提气,一跃而至。
未想石上生有许多青苔,滑不留足,身形一倾,就要跌入水中。
“当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然后眼前一花,身子被人凌空接住。耳边风声轻啸,转眼到了对岸的草地上。
被人轻轻放回地面。倪云裳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万福道谢。
“谢……”只说了一个字,便忘记后面的话,眼睛睁得老大。
面前的恩公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白衣,领口和袖口用金线滚绣着祥云图案。长发只是简单地在脑后半披半束,飘垂至腰下,还有几绺随意覆着饱满的额。细眉如画,目若点漆,小巧的鼻尖,红润的嘴唇。论五官样貌,与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眉宇间的逼人英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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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番外(上)
昨夜下了一场透雨,蜇伏了一个冬天的生机在阳光下苏醒。枝头绽出无数蓓蕾,地上也冒出绒绒的嫩草,视线里的色彩瞬间丰富起来。
大队人马驻扎在山谷外,王怜生只带了王亦谦和风未已沿着山路步行进山。
王怜生和风未已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尤其是风未已,数年内经常造访,可是今日,心情却与往时不同。
曾经是因为牵念着某个人,再美的景致也无心赏玩。眼下,知道斯人不在,才发现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别样的风韵。
只是,眼中风景尽数幻化成脑中那挥之不去的面容身影,让人在惶惑中伤感不已。
花溪坳的气候终年温润,花开的比别处早些。此时已经落英缤纷,美景如画。
迎着漫天飞舞的花瓣雨,嗅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三人在倪云裳和易阑珊的坟前跪拜。
“娘!”王怜生伏身在坟堆之上回首往事。“两年了,怜生才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怜生在这两年里,平定西疆,安民免役,总算没有辜负凌初的重托,也没有愧对先皇。这次来看您,本打算将您的灵柩迁入皇陵,追封谥号。但是孩儿发现您也许更喜欢睡在这里。皇陵虽好,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是却异常冷清,也没有这么自由清新的空气和四季如春的风景。”轻轻叹息,“娘!如果孩儿能找到凌初,也不会再想着将他关进紫禁城。悲剧已经够多,教训也已经够深,我们都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离开花溪坳,几人又折进云雨峰后面的山谷,去看那汪深潭。
驻足潭边石上,仰望云雨峰,仍是烟雾缭绕,看不见崖上山势走向。
潭水明亮如镜,无有一丝波澜,映出一张清丽容颜――秀眉英挺,双眸璀璨,唇边的笑似有还无……
王怜生看着水中倒影,不觉失了神……
风未已走到他身边。“听说此潭通海,水性再好的人也找不到尽头。皇上您还是……”
水面上王怜生的脸色黯了黯,转过身时却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定凌初现正在海外的某座仙山上与神仙对弈呢!我等何苦在此自寻烦恼?走走走,出谷去罢!”
风未已也搞不清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能随他去。
王亦谦牵着风未已的手走出很远,王怜生仍一步三回首,直至出了山谷,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回程,王怜生弃车骑马。时而纵马疾驰,时而缓步慢游,骋怀遣志,免得为相思所扰。
这一日,队伍行至彬州,夜宿城内。
州官大摆筵席,王怜生只是草草应付,未及掌灯就回房去了。
定更时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出了州府大院的角门,没入夜幕之中,正是换了便服的王怜生。
城门应该还没关,脚下一阵狂奔。
想到城外那片葱郁的竹林,一弯清澈的小溪,怎样也按捺不住对唐凌初的思念。
其实在京城的时候,无事之时便会前去茂山的小屋,坐在朝霞夕阳里吹箫弄曲,情丝才会淡去。
日间行至此地,数日积攒的情绪突然火山般爆发,若是不能得以渲泄,只怕要在人前失态了。
出了城,王怜生很顺利地找到那片竹林,立刻奔至小溪边,畅快地呼吸起来。
风过竹林,摇撼得竹叶飒飒作响。月光皎洁,映得清清溪水波光粼粼。汨汨流动的水声,在静夜中如轻快的音符,拨弄心弦……
倚住一株碗口粗的翠竹坐下,任思绪将自己拖入回忆中,不觉月上枝头……
溪流的声响有一阵失去节奏,似是有人涉水而入。
好奇的本性将王怜生从深思中唤回,向声音来处望去。
天空没有一丝云,白亮的月光将溪中情景映得清清楚楚。
王怜生两眼忽然大睁,眨也不眨。
一人正站在过膝的水中沐浴!
因为背对这边,距离又远,看不出是男是女。
只见那人向旁侧身,将长发浸入水中濯洗,露出线条优美的背,纤细的腰和微翘的臀。
无论是男是女,这样的身材也是世上极品。
鼻腔一热,恍觉自己偷窥他人洗澡,未免失礼,可是目光就是没办法从那人身上移开。
沐浴者不但身姿曼妙,连动作也优雅至极,全然不知有人在旁,王怜生才可尽情欣赏。只是他现在的动作有些异乎寻常――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按住胸口,喉咙发干,心跳如鼓。完全以一种市井小人的心态期盼着那人回首,只为一睹芳容。
洗净头发,溪中人娴熟地将长发挽起,又伸手拢住溪水,洒向自己肩头,渐渐转为侧面朝向王怜生。
目光自水面向上,可以断定水中是位男子,越过平坦的胸膛,修长的脖颈,就是极其美好的侧脸……
下一秒,王怜生忘记了呼吸!
眼珠几乎冲出眼眶,胸腔爆发出一声喊:“凌初?!”
溪中人被他的喊声惊得一颤,望向这边。
这张脸……数百个日日夜夜,风雨晨昏,从不曾忘记……大脑中每一个记忆的细胞都将这脸容复制过无数遍,只待与之重合的那一天……
无需大脑支配,双腿撑起身躯,疾冲向溪中……手臂张开,就要将那人牢牢锁入怀中……泪雨滂沱,呼吸哽咽,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看不见脚下的路,顾不上溪水缠足,跌跌撞撞,一路溅起冲天的水花……
终于在他面前站下,王怜生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嘴唇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雨峰邂逅,就是正在沐浴的唐凌初燃起爱情的火焰,一发难收……
京城茂山,也是因为唐凌初在溪中洗澡,引来王悯生,才得以将他带回王府……
多少次共浴,多少次恩爱,都与水结下不解之缘……
甚至以为他的性命都结束在云雨峰下的深潭之中……
“凌初……”满腹的思念,一腔的情话,只得这两个字。
用力将兀自发呆的他紧紧抱住,热泪滚滚滑下眼睫,顺着他光洁的背流走……
被抱住的人反应僵硬,直直地站着,没有说话。
重逢太过惊喜,王怜生忽略了他的反应。
心情稍稍平复,自他肩上抬起头。“凌初……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对方深黑的眸子在王怜生面上审视,明亮中带着明显的迷惑。“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吧?”
胸腔再次沸腾起来,将刚刚的狂喜瞬间打散。“禹……凌初,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怜生啊!”
“怜生?”眉宇轻攒,似在记忆中搜寻,最后仍然摇头。“记不得!而且,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长得和他很像吗?”
一寸寸仔细看他的脸,这分明就是唐凌初!
这是他的眉,他的眼,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差半分,为何他不承认?
“凌初……”找不到可以证明的理由,急得要死。
轻轻一笑。“兄台,小弟未着寸缕,失礼失礼!”言毕转身上岸。
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不认得我?
眼见他已经上了溪岸,拿过衣服穿好,再过一阵就会离开。不!好不容易才寻到他,怎能让他就这样再次从面前消失?
随即冲上岸,借力将他扑倒,找到他的唇就吻了上去!
齿端的香气,温软的唇瓣,闪躲的小舌,一切的一切昭示着身下的人就是唐凌初无疑!
大概是被王怜生的举动震住,起初并未反抗。数秒后才意识到王怜生的“无礼”,拼力将他推开,一个耳光掴下!
“凌初……”捂住火辣辣的左脸,整个人怔住。
“兄台先偷看小弟洗澡,又将我错认成他人,此时竟如此无礼!”怒目相向,“看你生得一副君子相貌,没想到竟是败絮其中!”
明明就是唐凌初,生气的样子也一般无二,难道他自崖顶坠落,摔坏了脑子,将前尘往事尽皆忘记了?
自王怜生身下挣脱,发现刚刚洗净的头发和衣衫上沾了不少泥土,懊丧地用衣袖拂扫。“小弟浅薄,兄台所作所为真是平生首见,哼!”
背影渐渐远去,未曾驻足回首。
如果不是自己认错,又如果不是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是唐凌初坠崖重伤之后,失去了记忆!
在那人的衣角隐没于夜色中之前,王怜生做了个决定。
忘掉一切,正好重新开始。那些幸福的痛苦的记忆,就让它们化为时空中的尘埃,无需再回首!凌初,我欠你一世情缘,还有一场快乐的恋爱,就从这一刻加倍补偿!
主意拿定,信念陡增,拔脚追去……

山坳中几间茅舍,竹离围绕,紫藤满院。堂屋内透出微黄的灯光,让人心头一暖。
心中暗想:凌初,真有你的,竟找到这样一个世外桃源避世隐居,当真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啊!
推开院门走进去,任其敞开,似是故意留给王怜生。
生出一分希望,喜不自胜,紧走几步。
“你回来了?”堂屋内迎出一名年轻女子,容貌姣好,身姿婀娜,最让王怜生震惊的,是她手中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仿佛凭空耸起一座空气墙――看得真切,近在咫尺,就是不能再上前半分!撞得胸口气血翻腾,泪凝满眶。
那被自己认成是唐凌初的人已经有家室了?!在这样一个与云雨峰和茂山极其相似的地方?
错过的真是不能再挽回?
还是应了那句话:相见争如不见?
扶住篱笆,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却不能阻止心往下沉。
“是谁啊?”女子发现王怜生。
“不知道,怪人,不用管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堂屋。
两腿一软,瘫坐在地,震得眼泪洒满衣襟。
女子疑惑地看看他,进屋放下熟睡的婴儿又出来。“这位公子,你这是……”
扶住竹篱的手不住颤抖,喃喃地念着唐凌初的名字。
“公子,你的衣服湿透了,山里夜风凉,我找件衣服来给你换换吧?”
未容王怜生回答,屋里传来说话声:“雨若,关上院门,不要理那厮!”
“可是……”
冲出来,将雨若拖回院中,重重扣上柴扉。“等他想清楚了,自会离去,不必多生事端!”
抬眼对上那双漠然的黑眸。从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与人为善,义薄云天,我真的认错人了吗?
一个念头在脑际闪现,连忙起身,自篱笆外探进头,喊住那个背影。“等一下!”
“兄台还有什么事?”声音不带一丝暖意,也不曾回身。
“之前多有冒犯,在下深表歉意。只因阁下的容貌与一位故人实在太过相似,一时失态。”
“世上相象之人比比皆是,双生兄弟姐妹更是数不胜数。都若兄台这般,不是天下大乱?”语气稍有缓和。
“阁下所言甚是。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若阁下首肯,证实以后,在下自当离去,永不来扰!”
“何事?”侧首。
“在下那位故人颈中有道两寸多长的伤疤,不知阁下能否让在下一查?”
身体略僵,喉中话语哽住,没有回答。
王怜生敏锐的眼神发现一旁的雨若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相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半晌,才用讽刺的口吻训斥王怜生。“看来你始终是要纠缠不清了!在下没有义务陪你玩这肤浅的游戏!”
“凌初……”声音发颤。“你真的忘了我吗?两年来,我时刻都在牵挂着你啊!如果不是坚信你还活着,我无论如何也撑不到现在!你交待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现在西关平定,百姓安居乐业,平王叔一家早已回京,谦和未已朝夕相伴。还有亦云,已经是我的丞相了。为什么大家都能各归各位,独独我们不能过向往的生活?凌初……”
“真是越说越离谱!听兄台所言,莫非你是天朝的皇帝不成?编故事都不用想的吗?”拉过雨若往屋里推。
“凌初……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可以帮你解决的!”急切而坚决地说,“凌初……你不认我,我就不离开!”
已经跨入门中,最后丢下一句话。“请便!”
屋门重重合拢,仿佛在王怜生的心头狠狠撞击。
“凌初……”用力大喊,山谷回声阵阵。
堂屋内的灯光瞬间熄灭,窗扇放下,周遭陷入寂静。
闭闭眼,挤出眶中最后两滴泪,用衣袖拭干脸庞。
凌初不会喜欢我这样软弱,哭什么?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他就是我的凌初没有错。只是,要如何才能打开他紧闭的心门?没关系,我可以等!
寻到一块石头,搬至院门之外,靠住篱笆坐下。
仰望苍穹,群星伴月,银河沓渺。
凌初,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纵然你是天上的明月,我也要将你摘下!这一次,我绝不容许任何伤害降临在你的头上!绝不!
倦意袭来,抱住膝盖闭上眼睛,慢慢睡熟。
却不知堂屋内,黑暗中,一人倚在窗边,望着他的身影出神。
怜生,为何不能就当我已经死去?
你我,注定是那银河两端的牛郞织女,只可遥望,不能相见!

清晨,篱墙的细微震动惊醒王怜生,见是唐凌初出来,连忙一跃站起。“早!”
嘴角弯弯。“兄台真是执着啊!山中朝露潮湿,阁下的衣服一夜未干,当心风寒!”
完全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嘲弄,倒反复咀嚼起潜藏的关怀来。“凌初你还是在意我的!”
哭笑不得,决定不再理他。
忽然发现唐凌初今日的装束很是特别。长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用竹簪别住,一身青布短衣,腰系大带,脚踩麻底布鞋,肩上还荷着一把锄头。
“凌初,你这是要做什么?”
“靠天吃饭,不劳无获,在下一介农夫,比不得兄台这份闲情逸致!”
“去种地么?不过凌初你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好看啊!”一副死缠烂打的表情。
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缀在他身后数步开外,如影随形。
距小屋不过半里左右,有一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地,浅渠引来溪水,绿油油的十分惹人喜爱。
王怜生还从未见过耕种之事,觉得十分新鲜。也不打扰唐凌初,就在地边一坐,饶有趣味地看他饲弄菜地。
辛勤劳作的汗水自额上滴落土壤,纤细灵巧握箫的手此刻挥舞着锄头。曾经绝世的风采,受人瞩目,却人在高处不胜寒。如今平凡得湮没于人流中便自难寻,脸上却洋溢着宁静、满足的笑容。回归自然,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凌初,你是不是对那些权力的争斗厌倦了?若是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我可以陪你啊!
刚刚想到这里,腿脚已经先于大脑行动。
“你做什么?勿要踏坏了我的菜苗!”未料他突然闯过来,连忙出言阻止。
“不会不会,我小心便是!”一边撩起长袍衣襟别入腰带,一边踮着脚尖高抬轻落。“我想跟你学学!”
“兄台出身高贵,这等粗活岂是你做得来的?”
“做得来,做得来,你都行,我更没问题!”说话间人已到了他身后,伸出手来握住锄头,也顺势将他圈在怀里。“是这样拿的吧?要锄些什么?”
身后的胸膛温暖如初,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中,酥痒不已。用了两年时间筑起的堤防几乎就要在这一刻决口!
不行!唐凌初你不可以心软,不可以这样摇摆不定!
用力咬了下嘴唇,让大脑恢复冷静,抬手打开王怜生的手。“兄台不要得寸进尺,请自重!”
王怜生被他闪得站不稳,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刚好踩倒一株尺高的幼苗。
“啊?对不起,对不起!”蹲下身去托扶起那株菜苗,懊悔得像个犯错的小孩。
想来想去,从自己衣襟上扯下一条,细心地将幼苗扶正,用布条捆扎固定。
唐凌初默默站在他身后,眼睛渐渐湿润。
王怜生!你在做什么?你是天朝的皇帝!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肩上担着的是天下,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被我骂?我们都被“取舍”折磨得死去活来,好容易放下了,又何必再提起?
王怜生缓慢细致的动作更让唐凌初心跳加速,再留在这里只怕控制不住情绪,抓起锄头从菜地另一侧逃走。
不去听王怜生的呼唤,偷偷抹去眼泪……
看看那株小苗已经重新立起,立即抄近路追过去。“对不起,凌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小屋前,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风未已与王亦谦带着一小队人马寻至。
“怜生,你果然在这里!”二人跳下马。
唐凌初连忙停下,别过头站到一边。
“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不免沮丧。
“你跑掉了,我们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啊!”风未已笑着说。
“还是未已细心,问过守城的兵士,就猜你跑到这里来了!”王亦谦用欣赏的眼神看风未已。“不过,你这位皇帝也不太负责任了吧?连个招呼都不打!”
看看一边的唐凌初。“如果我说我找到了凌初,你们信吗?”
一个王怜生已经够难对付了,再加上风未已和王亦谦,这戏还如何演得下去?
唐凌初不等二人发问,抢先自风未已和篱笆中间挤过去,躲进屋内。
“你找到凌初了?在哪里?”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小屋努嘴。“喏!刚刚过去的就是!”
“啊?!”风未已回头看,只看见一抹身影。“刚刚不是个农夫吗?怎么会……再说,凌初没事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你?”
“如果他想逃开我,当然要躲!”苦笑着。“他还不肯认我。我正为此事烦恼,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想个法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啦~~~~
千呼万唤的番外~~~~
                  番外(中)
锄头丢在墙角,身体靠住门板慢慢滑下。
还要再选一次吗,在江山和我之间?
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分离固然需要勇气,思念固然牵肠挂肚,只要习惯,就可以不再痛苦。
为什么在伤口刚刚结痂的时候,又来将它撕裂?
“王怜生,你不要再犯傻了,凌初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怎么会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避世而居?凌初也绝不是一个有始无终,自私自利的人。你已经生病了,他都置之不理,这哪里是凌初做得出来的事?!”风未已的声音高得连聋子也要捂耳朵了。
怜生病了吗?一定是昨天穿着湿衣服睡觉才会着凉!
不对,也许他们是在故意诈我,不能出去!
继续听到风未已的声音。“我们说话这么大声,他又不是聋子,不会听不见。如果是凌初的话,只怕早就冲出来,至少也要看个究竟,这算什么?连句话都没有,分明就是心里没有你王怜生嘛!这么冷血,怎么可能是凌初?”
“是啊!”王亦谦也附和着。“我说那位兄弟,是与不是,你出来把话说清楚。我们的兄弟为了你受了风寒,现在正发着热。你交待一下,我们也好带他离开,省得继续叨扰!”
一直也在担心王怜生会受凉,此刻被几人激得血往上涌,脑子一热,拉开门冲出来。“你们仗着人多,搅人安宁,实非仁义之士所为。我早已向他解释过多次,可是他不听,只能怪他咎由自取。话已至此,请速速离去!”
风未已与王亦谦一见唐凌初,先是吃了一惊。这样的他只怕走在对面也不敢相认!唯一未变的,是他清秀的容颜和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目光澄澈得似能包容一切……
风未已合拢大张的嘴巴,突然明白唐凌初为何要逃避。只是二人尘缘未了,逃避是没有用的,此时也只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转向王怜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怜生!凌初是那样一位清逸出尘的人,和眼前这粗衣布鞋的农夫真乃天壤之别,一定是你思念凌初之心太切,才会将他错认!你啊,两年的时光都还不能释怀吗?”
“不能!”王怜生望着唐凌初的眼睛,像是在立下誓言,“不要说两年,就是再世为人,我也不会忘记他!”
“何苦呢?凭你的身份地位,要多少个美人只要你一句话!”
“那我愿意用天下人换他一个,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
“你……”重重叹息,“他已经死了!”
“没有,他就站在那里!”
唐凌初侧过脸,不敢与王怜生对视,因为目光一旦被捕获,心事就再也无法隐藏!
“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的!”风未已的声音忽然降至冰点。“你是一国之君,整日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之事上,只会误国误民误天下!而且,作为凌初的朋友,我也不能容忍你随便就找个人来代替他!还是让我帮你断了这龌龊的念头吧!”
“你要怎样?”王怜生感到杀机。
冷笑一声,“自然是杀了这个冒牌货!”话音未落,运足内劲,一掌击向唐凌初心口!
唐凌初已然觉察风未已要下杀手,正中心意,索性闭上眼等死。
如果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彻底分开,我愿意死!
一声痛哼,接下来是风未已与王亦谦的失声呼叫。“怜生!”
倏忽睁眼,恰好看见王怜生的身体如折翼之鸟,斜斜地坠跌在院中,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时间停摆了一秒,仅一秒!
风未已与王亦谦刚欲抬脚上前,唐凌初已一跃至王怜生身边,将他抱起。
“怜生!怜生!你怎样?伤到哪里?怜生!”
王怜生慢慢睁开眼,又慢慢抬起手去摸他的脸。“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凌初?”
眼泪冲破眼帘,流到王怜生手上。“是!我是凌初!我是你的凌初!”
“你终于肯承认了吗?那我死也瞑目了!”又要闭起眼睛。
用力摇他。“怜生,你怎么了?不许死!”哭得更厉害,“为什么不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是皇帝啊!为我死掉,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怜生……”
“你活着,我就开心了,其实我的命早就留在云雨峰那里。少了你,和死也没什么两样……”
“王怜生!不许你死!”急切地向风未已喊。“未已,快来帮我,我的武功还在,我可以给怜生疗伤!”
风未已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双臂交叉在胸前。“你的武功也救不了他!”
“不会的,我可以!我每天都在练功,你快来帮我扶着他!”急得汗泪齐流。
风未已突然笑了。“怜生,别装了!刚找到凌初,你就要他为你哭死吗?”
“你……你说什么?”唐凌初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你的武功救不了他,因为他是心病,非得你这个人才行!”
懵懂地看看风未已,又看看王怜生,忽然明白自己中计了。
愤愤将王怜生一丢,坐在地上发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未已!干吗这么早拆穿?让凌初多抱我一会儿不行吗?”王怜生揉着摔疼的后脑勺。
风未已示意他看唐凌初。
连忙爬过去拉住他的手,才发现唐凌初的眼泪一发难收。
“怎么了?”揽住他瘦削的肩抱紧。“是我不好,不该用这个法子骗你。可是你不认我,我要怎么办啊?”
“王怜生!”转动眼珠去看他,恼羞成怒,“你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我向你保证再不会了!”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人急失策嘛!”
“凌初,你不要怪怜生了,办法是我想出来的,你打我好了!”风未已想笑,胸口却闷闷的。
“我没怪你们,我只是……”欲言又止,站起身拭去最后的泪。“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回去了吧?”
“凌初……”刚刚的兴奋霎时烟消云散,“你……”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唐凌初了,不要想我会跟你们回去。”表情回复冷漠。“折腾了这么久,无非是要我承认。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还活着,就住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别的事,请回吧!”
“凌初……”三人仿佛从云端直落入地狱,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
抬眼看见雨若走到篱笆外,连忙迎上去,从她背上接过孩子。“雨若,辛苦了!”
二人相敬如宾的动作和表情,让三人似乎懂了些什么。
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牵住雨若,走到三人面前。“这三位是我的好朋友――怜生、未已、还有谦少。这是拙荆孙雨若。”
“拙荆?”王怜生脑中轰然作响,险些栽倒,幸亏风未已及时扶住。
雨若倒是良家女子的贤淑品性,也不问唐凌初三人的来历,更对王怜生前一夜的表现只字不提。微笑万福:“孙雨若这厢有礼,大家都到屋里坐吧!”
唐凌初挤出一个笑容,拉着雨若先进屋去了。
王亦谦出门嘱咐随行士兵原地休息,又派人回彬州报信。
风未已则扶着四肢无力的王怜生,一起进了堂屋。

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王怜生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唐凌初,后者却别开头去,目光闪烁。
风未已和王亦谦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一会儿又对视一下,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四个男子无一例外地沉默,只有雨若忙前忙后准备些粗茶淡饭,似乎并未受到几人的影响,脸上笑意真诚。
“凌初……”风未已终于想到一个话题,“能说说你是如何从那深潭逃脱的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抬头迎住风未已的目光,“掉入水中我就失去了知觉,水流将我冲到岸边,是雨若救了我。”
“哦……”又没了话。
“几位要喝酒吗?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吃的,米酒倒还可口!”雨若问。
“去拿吧!”唐凌初答道,“今日就喝个够!”
雨若将两坛老酒放到桌边,识礼地到隔壁房间哄孩子去了。
唐凌初启开酒坛的泥封,老酒的醇香飘满小屋,百转的愁肠却纠结更甚。
一一为三人斟满面前酒碗,最后才是自己。之后先端起来:“怜生、未已、谦!有多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今日凌初略尽地主之谊!无论富贵生死,很高兴认识几位朋友!来!干!”仰首一口气喝下。
风未已和王亦谦端起碗,不约而同地看向王怜生。
不说话,也不碰那酒碗,待唐凌初喝完,才淡淡地问。“凌初,这是什么酒?”
将碗放下,二次斟满。“你说呢?”
“若是朋友的酒,有多少我喝多少!若是离别的酒,我不喝!因为我不会再离开你,到死都不会!”
无言以对,酒碗遮住表情复杂的脸。
心绪纷乱,默默看着他饮酒如饮水。
三碗过后,唐凌初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也终于狠下心来盯住王怜生泛红的眼睛。“怜生……忘了我罢!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看到了,我已有妻儿,怎么可能舍下她们不管?如果有来生,你不要生于皇族,我也不要是什么少主,再续前缘吧!”
“凌初……”风未已想插话,却被唐凌初抬手制止。
“未已,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不要再说了!喝了这一碗,从今以后,怜生就交给你们了!不要再来寻我!给我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好吗?”
二人犹豫良久,各自叹气,将碗举至唇边。
“不要喝!”王怜生突然站起来。“就算喝,也与我无关!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完全可以照顾自己!”深深地看了唐凌初一眼,痛苦却并不埋怨。“既然你要顾念家人,我不会为难你!但是,我怎样做都是我的决定,你也不要阻止!”
冲出屋去,高声命令那一小队士兵。“去彬州城召集人马,就在那边,”用手一指篱笆外,“给我建几间房子!”
“怜生!”另外几人追出来,“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就是死,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倔强地说。
“你留在这里,朝廷要如何?天下要如何?百姓要如何?”唐凌初质问。
“随朝廷的便!随天下的便!随百姓的便!”心意已决。
唐凌初呆住,眼泪夺眶而出。
所有人都呆住,这执拗得如同赌气时孩子的“狠话”,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唐凌初回身进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柄剑。
按下机括,宝剑出鞘,搭上自己肩头,剑刃抵住脖颈。“王怜生!不要再逼我!”
其他人的心几乎跃出胸膛,王怜生却平静得连头也未回。“当初你掉入深潭,我就想随你一起去。苟且偷生到现在,是为了完成你交待给我的事!也是因为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也许你还活着!现在一切都上了正轨,我亦无牵无挂!你若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活着走出这院子!用同一把剑自刎,血也流在一起吧!”
唐凌初执剑的手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风未已跳出来。“你们都是在做什么?这样互相伤害,互相逼迫,不惜自裁,就是为了证明你们深爱着对方吗?我和谦自始至终看着你们两个,为你们的轰轰烈烈感动伤怀。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们都很虚伪!爱怎么能是这样?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啊!为什么要让?为什么要放弃?当初又为什么要坚持?”
王怜生转过身,凝视不远处唐凌初苍白的脸,颤抖的手,含泪的眼。“生也好,死也罢,你都不会是一个人!记住,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呛啷”一声,宝剑脱手。
王怜生笑了,打算继续刚才的命令,却被突来的眩晕击倒。
这次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唐凌初站在原地僵如木头人。
风未已与王亦谦过去看王怜生,发现他真的发着高烧,额头滚烫。
“怎么了?”雨若自隔壁跑出来,引几人去到卧房,将王怜生安置在床上。

                  番外(下)
溪水清凉,湿帕敷上额头,王怜生便清醒了许多。
众人退至堂屋,将这小小的空间留与二人。
屋内狭窄,没有椅子,唐凌初只好在床边坐下。
“凌初……”摸到他一只手,紧紧攥在掌中,“不要这么狠心,不要赶我走……你和妻儿在这儿生活,我不会和她们抢你,让我每天看着你就好……”
“这对你不公平!”
“我已经很满足了!曾经那样对你,你都能原谅我。现在,是我赎罪的时候!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今日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你恨我,不愿意跟我走,我都无话可说。但至少,让我留下来陪你……”
“怜生!”转过脸去看他,双眼泛红。“我不怪你,是我要离开你的。因为你是天下万民的皇上,不只属于我一个!”
“凌初……”急得撑起身子,“你也是天下人中的一个,我也属于你啊!”
“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你还病着,先养好了再说!”按他的肩膀。
没有得到承诺,如何安下心?明明寻到了,又要硬生生分开,这种生离,比死别还来得痛苦。伸出手去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靠在自己肩头,继而拥紧。似乎只有这个姿势,才会觉得拥有的真实。
曾经那样的刻骨铭心,两年的时光只能磨平刺伤心灵的棱角,却完全无法消除绵延不绝的思念。只要生命存在一天,这种锥心刺骨的痛就不会消失。想念,痴情,将年少的眷恋与爱变得成熟冷静,跌宕起伏未必是真正的爱情……
“凌初……不要离开我……”强抑的泪水已满溢,抽噎不止。
心一点点碎掉,又一点点坚硬。“睡一下吧,怜生,你累了……”
挥指点中他睡穴,将人缓缓放平。
无奈地闭了眼,唐凌初的形象从真实沉入幻境……
如果可以永远沉睡,就不会为情所困了。
只是,为了见到心爱的人,明知是痛,也要清醒,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知何时飘起雨,濛濛密密,细如牛毛,沾衣欲湿,恰似人们心头渐渐晕染的忧伤,无从逃避,亦无法减轻半分。
风未已看着唐凌初的背影――往事知多少,花开复花落。少年多舛的命运,狂乱与淡定,这背影依然挺拔,又比从前多了些韧性。
仰视过他,也渴望拥有他,疼惜过他,更敬佩过他。
虽然此刻已经不再奢望,却希望他可以幸福快乐,看见他发自心底的微笑,如水面安静绽开的白莲花一般纯净……
“陪我去走走吧!”唐凌初已然觉察他的存在。
“正有此意!”上前一步。
没有撑伞,二人信步走进雨中。
雨丝轻盈透亮,落在皮肤上痒痒的。偶尔钻入眼中,冷却饱胀的泪腺……
“凌初,你幸福么?”
“为什么这样问?”
“男子汉成家立业,应该感到幸福的!”
“如果我说是,你会认为我在说谎!”
“不,只要你说,我信。因为凌初你还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假话!”
站定,愕然,又突然笑了。“如果怜生也像你一样……”
“那不一样!怜生爱你,会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是你的朋友,反而可以袒露心扉!”笑容一如既往地宽厚忠诚。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发抖,眼底的忧郁扩散至整个脸庞。“如你所料……我怎么可能幸福?”
“那就不要再压抑自己,折磨怜生了!”
叹气。“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雨若在药炉前煽火,同时守着那罐药。
房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声,一阵紧似一阵。
离开药炉,这煎了一半的药就不能用了。孩子的哭闹又牵动母亲的五脏六腑,真个心急如焚。
王亦谦弄清楚情况之后,自告奋勇去哄那个小宝宝。从来没有抱过孩子的他,对这个软软的肉团完全不知所措,很快就满头大汗。
“他大概是饿了,锅里有点粥,麻烦公子你喂给他吧!”雨若笑着说。
“哦!”揭开锅盖,果然有些剩粥,还是温的。
找了半天,也没有勺子,粥又太稀,没办法用筷子。
急中生智,用食指蘸了些粥水,塞进孩子嘴里。
婴儿止住哭声,吮着王亦谦的手指,边吃边笑。
被他弄得手痒痒,心慌慌,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欢喜。
“公子你带过孩子吗?亏你想得出!”雨若将药罐离了火,笑呵呵接过孩子。
“啊?不不不,没有没有!”窘得满脸通红。
婴儿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还留恋在王亦谦的脸上,口中咿呀作声。
“知儿他喜欢公子呢!”雨若笑得更开心。
“原来他叫知儿……”王亦谦的目光自婴儿脸上移向雨若,“我想问你些事,雨若姑娘……”

竹林深处有座夫妻坟。
唐凌初在坟前跪倒,默默祷告一番,复又站起。
“他们是谁?”不见墓碑,只好问唐凌初。
“他们是我的恩公,也是雨若的兄嫂。”目光投向远处,回忆浮出脑际。“两年前,是他们在河边救下奄奄一息的我。坠入潭中的我没法守住真气,受了很重的内伤。幸好水急,将我冲入河里,不然必死无疑!孙大哥他们不会武功,没办法替我疗伤,只能用药为我续命!我的伤养了整整一年,孙大哥就每日上山采药。不幸有一天,他在崖上采药的时候,绳子忽然磨断了!嫂子当时怀孕九个月,得知噩耗悲伤过度,早产生下知儿,也随孙大哥去了!”
“这么说,那个孩子,不是你和雨若的?”早猜到是这样,仍然替王怜生高兴。
“雨若还未出嫁,就要照顾我和知儿。一个女孩子家,名节多么重要。”
“所以,你们只是夫妻相称,实际却并非夫妻!”
“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众口铄金,雨若还能嫁给别人么?”
“这个倒不是问题!就算怜生出面不方便,谦也能解决啊!再不成还有亦云呢!你真正介意的,不是雨若吧?”
“如果我随怜生进宫,只会重蹈当年先皇和秋棠公子的覆辙!如若不然,让怜生将天朝江山让与谁人来坐?他心里有我这个人,足矣!”
“事情不是这样想的!”摇着头。
“那是怎样?”
“像我当年,明明知道谦对我的感情,而我也并非不喜欢他,却选择出走。我一直认为,这样退出,对他是最好,也曾经为自己的所谓‘大爱’而自我崇拜。可是结果呢?谦放下世子的身份不要,追着我去到浥阳,一住就是三年!诚然,谦毕竟只是个世子,没有皇位的烦恼,但是这让我看懂了一件事!”
“是什么?”仍然一知半解。
“爱,要平等,要坦诚!你们两个因为这个,受的苦还少吗?你们的问题就在于一味想付出,以为这是对对方最好的爱,可是却不断带给彼此伤害和痛苦!你们都没有想一想,更没有问一问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啊!把事情的真相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要怎么选择,双方都有权参与,不是更好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心猛地一沉,之后豁然开朗。
真是一场好雨啊!绿了秧苗,净了空气,也滋润了久旱的土地……

意识回到王怜生的身体里,是因他做了一个梦。
梦是全是唐凌初,或飘然若仙,或冷漠傲然,或柔情缱绻,或血泪满面。明明十指相扣,瞬间又被漩流卷走,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拉住他的手……
“凌初……”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张开眼。
忽然响起箫声,婉转低迴,牵人肠断。
定睛看时,却见一人凭窗而立,修颀的背影,漫舞的青丝……
“凌初?!”恍若隔世。
忆起云雨峰上的初识,也是这样的背影,还有动人的箫声……
仿佛被那乐音吸去了魂魄。茫茫然下了地,又茫茫然走到那人身后……
手,迟疑着抚上腰带,向前怀抱,一路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埋首在他颈后的发丝间,熟悉的幽香让人感慨,让人疯狂……
隔着粗糙的衣料,因为怀念,掌心的触感也产生了错觉,直似游走于那凝脂般光滑的皮肤之上,惊叹于他肌体的柔软与坚韧……
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再也无法专心于吹奏,竹箫离了唇边。
“凌初……”叹息着念他的名字,亲吻他的脖颈和耳垂。
约略转过身子,就被粗鲁地吻住嘴唇,将所有可能的推拒扼杀于这一吻之下。
为了这一刻,我足足等了两年!
曾经绝望地以为,只有来生才能再次这样拥着你,吻着你,疼爱你。如今真的可以,简直如同做了一个梦,虚幻美丽得不忍醒来……
蓦地一惊――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接近窒息地放开那两瓣温软香甜的唇,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
眉轻敛,雨燕亦不再展翅;眸含愁,秋波也失却生机。
狠狠拧一把自己的脸,痛至呼叫,又含泪笑了。“真的,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眉宇松了几分。“烧退了!”
“凌初……”受宠若惊地握住他的手,又兴奋又紧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怜生,”展颜一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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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住风歇,竹林边一弯虹!
推开窗,雨后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立刻充满小屋,沁入血液,整个人极致舒爽。
自檐下提起竹篮,计划去地里摘些新鲜的蔬菜作为午饭,再到孙大哥孙大嫂的坟上祭拜一下。
王怜生等人带着雨若和知儿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青涩的春天。现在却已秋虫呢喃,一片金黄了!
这里离彬州城不算太远,但是远离人群生活惯了,也就不再想红尘中的纷纷扰扰,怡然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站在菜地边上,心里是满满的丰收的喜悦。
有生以来,这是第二个收获的年头,前次因为技术欠佳,菜长得不够好。今年倒是天公作美,不但品种增加,卖相也不错。明日不如选些好的,到集市上去换些米面回来!
一个人影自地中立起来,将出神的唐凌初吓了一跳。
那人一直蹲在地里,隐身于茂盛的菜叶之中,唐凌初又在想事情,没有看见。
他手里挥舞着一根布条,笑得像个心无城府的孩子!“凌初!这小家伙长得很好啊!没有被我踩坏哦!”
“怎么下了一场雨,你就从地里冒出来了?”强自冷静地调侃。
“好像我是蘑菇一样!这么大的蘑菇,当真举世无双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这么快就回来,事情都办妥了吗?”
拍拍手上的泥土,逶迤自地中来到他面前。“快吗?我都快急死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不会带个随从什么的?”向他身后看。
“我现在用不着那些个随从啊,保镖啊什么的了!最让我开心的就是不用再对着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内侍太监!”长长出一口气。“总算体会到无官一身轻的意义啦!”
“王悯生他做得来吗?”
“上次不是说过他和早先判若两人了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现在不但有亦云的辅佐,还有两位王叔的看管,他想不勤勉都不成啦!当初争着当皇帝,嘿嘿!真是谁解个中滋味啊!”
“那雨若她……”
“正要和你说这件事!赶紧收拾收拾,随我上京!”拉住他就往回走。
“怎么了?出事了吗?”边小跑着跟上,边问道。“就说不让你们带她走了!”
“她在等你去做证婚人呢!”诡谲地笑。
“啊?”当真吃惊不小。
“你猜猜雨若要嫁给谁了?”继续卖着关子。
心思稍转。“难道是……亦云?”
“不愧是我王怜生的内人,冰雪聪明啊!”
“这又从何说起?”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反正亦云就看上雨若了。”
“知儿呢?雨若总不能带着个孩子成亲吧?虽然知儿不是她生的……”
“我下手晚了一步,不然知儿就是我们的儿子了,叫谦和未已抢了先!这下子,平王叔也可以抱孙子啦!”
“喂!你把事情的经过和我讲清楚好不好?听得人家云山雾罩的!”
“再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啊!反正时间多的是,等路上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什么叫时间多的是啊?现在就嫌我烦了吗?”
“岂敢岂敢?!”忽然收住脚步。
未料到有这一手,直撞进他怀里。
“凌初……”闪烁的眼眸深邃无底。“给我一生的时间,让我好好爱你!”
“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么肉麻的话,你可是做过皇帝的人呐!”
“天地作证,山水为凭,包括每一片竹叶,每一缕清风,都是我爱你的明证!只要你不嫌我啰嗦,我每天都会和你说这几个字……”
唇瓣相触,一吻倾情。
感动得想哭,又开怀地笑……
从此,生命便如这初晴的天空,无风无雨;也有了你,夫复何求……

艳阳当头,过尽凄风寒雨。笑面如斯,不见伤痛彷徨。
执子之手,愿共繁华荒芜。与君同勉,抛却浮世轻狂。
历久弥新,总盼钟情未改。琴箫合鸣,一曲鸾凤求凰。
笑谈恩怨,无悔出生入死。轮回有终,多少痴心得偿!

作者有话要说:"绝世"系列至些全部结束,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虽然没有得到太多的喝彩,但是我心足矣.
毕竟,我曾用心写过,有人认真读过.
祝福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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