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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那么那么地(小孩儿的简单故事) 附番外 BY 萤火虫凉凉 (点击:410次)

那么那么地(小孩儿的简单故事) 附番外 BY 萤火虫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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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么地(小孩儿的简单故事) BY 萤火虫凉凉

文案
平凡生活,细水长流,点滴温暖,慢慢累积,习惯爱情,欲罢不能。
生命本来就是柔软而又坚硬的,在某个夏天,它任性地打了一个结,然后,一双温柔的手,一边抚慰一边笨拙的解开。
安岳觉得,即使那个夏天模糊了,那处绳结解开处的痕迹,也不会变浅。
钟雷觉得,即使许多夏天过去了,那个夏夜背后的温暖,也不想放开。

小孩儿的简单故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岳,钟雷 ┃ 配角:张晶,朱安安,吴远 ┃ 其它:

橘子水冰袋

“对不起阿,你别生气了~”一只橘黄色的冰袋儿塞过来。
“不要,就知道是你!”夏天杨树叶子盖住的蝉鸣还没有今天这样的嚣张,碎碎点点的树缝里,漏在地上是亮亮的光斑。风一起,就晃到了浅蓝的小泳衣上,抿着嘴的漂亮小孩,别扭的回敬过来。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多管闲事。那我不都道歉了,你看,还有这个!”赶紧又将一个小纸盒献宝似的捧上来,两只白得透明的蚕宝宝卧在肥肥的榆树叶上。
“那…”看见捏着冰袋的瘦手指有些冻得泛红了,还有那两只一直磨也没要到的蚕宝宝,心里也清凉起来。
“岳岳,谁让你跟晶晶长得那麽像,而且一起玩的时候你就是聪明学会了我们班的动作,而且今天晶晶又不能来,而且我又是班长,而且….而且…”看见白瓷儿一样的脸又气得鼓起来,赶紧住了嘴。
“所以你就让你们老师去我们班找我穿成这样去做那个团体操!!”想起一群同学侯在体育场草坪边上等上场的时候打量自己的目光,想起班上高达百分之百的女生都看见了自己在穿着裙子做扭来扭去的的团体操,想起刚做完还有高年级的男生过来问自己是那个班级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师的话是圣旨,没办法~罪魁祸首,就是这只大嘴巴!
“我也就是出了个主意而已,没想到….” 猫科动物一样的两只大眼对上来,钟雷觉得真像姥姥家养的那只虎斑猫。沮丧得再伸出手去,手里的冰袋已经化成了半冰半水的样子,包装上和手心里都爬上了凉凉的水珠。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儿。“岳岳,你真别生气!”
“那,就拿过来阿!你想让我的蚕晒死啊!!”猛瞪了一下对面的沮丧表情,伸出手抢过那只冰袋,咬开口,吸一口,果然又甜又凉。将蚕盒子抱在胸前,忍不住用手指去碰一碰,滑滑的。“那以后喂饱它们就交给你了,它们要是饿一顿,你就甭指望我再跟你玩了!”
宣布了重量级威胁,转过头走了,裙子在夏风的摇晃下,一摆一摆,“一只就叫小钟。一只叫小雷好了,也不知道认不认名字….”自言自语渐渐远了。
钟雷扬起头,又愣了一下,然后扩散开了一个大型笑容,捏了捏口袋里剩下的几枚硬币,还是觉得很值一样,向那个背影追过去。
记忆里的所有夏天,只要有了冻得硬邦邦的橘子水冰袋,就可以变的清甜而深刻起来。
记忆总是越浅处越模糊起来,但是味道是那末诚实,过于浓烈的橘子汁甜味和有些苦苦涩涩的色素味道涂满了舌头,也涂满了那些橘黄色的夏天,使它们也有些鲜明起来。
钟雷家住二栋二楼中间,安岳家住三栋三楼中间。钟雷和院子里的哥们儿只知道安岳家是大院里唯一有电话的的一家,绿色带号码盘一拨撵着手指头一回转的那种,所以院里谁家有事绝对会被叫着跑半个院子去接电话,那种优越感,不自觉地写在安家人身上。
钟雷认识安岳是在某一个无聊的夏天午后,自信心过度膨胀的小孩抱着胸靠在三栋的楼道口,一条腿架起来,大号拖鞋滑下半个脚面,摆着“此道是我开”的姿势。
“你,要想过,就从底下钻过去!”眼睛是扳回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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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只^^命题作文让我欢喜
命题作文
让我喜欢的一天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了一份这辈子最喜欢的礼物!!真的,我真得很喜欢!!!喜欢到爱,爱……爱到键盘上的手都在颤抖啊,抖到严重影响到了我后面的岳岳的视线啊(雷:对不起,对不起~岳:无视。),这种喜欢真的难以形容啊!!!!(岳:你就这麽形容词贫乏~失望啊~)
可以形容,可以形容,真的,就算你拿奥运会的篮球门票,五十天的夏威夷假期,马里亚纳海沟里的小鱼,KFC一打儿的年底才过期的优惠券,祖国大兴安岭里的所有宝藏,MAYDAY演唱会的门票,本拉登的藏身地点来跟我换,哪怕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来跟我换,我都不会动摇地!!(岳:你最宝贵的?难道已经超过我了……伤心……雷:不是不是,是你的话当然会交出去!!岳:你就这麽不珍惜!!怒!!雷:岳:就知道会这样,接着写吧……雷:)
昨天晚上,亲爱的岳岳说明天会送我一份很宝贵的礼物!!我很高兴很高兴!!!所以,所以……(岳:你还好意思说,PIA飞!!)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一睁眼,这时候,我伟大的岳岳带着两只劳累的黑眼圈来到我面前,他说,为了我的生日,今天做饭的事他全包了!我的欣喜之情,感激之情,兴奋之情,还有担忧之情,自怜之情难以言表阿~(岳:后面那是什麽心理活动。瞪~)总之一句话,那个心情,如滔滔滔滔江水,延绵不觉上下翻腾阿!!
我一起床,就看见了丰盛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啊~我的胃开始蠢蠢欲动阿!!那种奔赴豪华盛宴的心情阿~
于是我满怀着感激地坐在桌子前,欣赏起了金黄金黄的炸鸡蛋。好像太阳,好漂亮啊!看,四周的和不规则分布在金黄表面的黑色斑点多麽像太阳黑子,生动的解释了这个很难很难的自然现象~岳岳好渊博阿~看!那个黑色的咸菜切得多麽有水平,一条一条细细的,还是岳岳细心,知道我牙不好,感动阿~~TT(岳:那是咸菜?那时我特意早起炒的土豆丝!!!)看,还有金灿灿的小米粥,让我想起了丰收的景象,特别是灶台上满出来的那些,更使我体会到了我们的生活有一种涨破仓库的满足感!!看,白白的馒头,热腾腾的冒着气~好正常阿~~同时我的大脑皮层迅速又收到一个好消息,岳岳的厨艺真的进步了!!太兴奋了!!
然后我迫不及待地冲去厨房摆好我们两个的碗筷,给辛苦的岳岳盛上一碗粥,自己再盛了半碗,岳岳问我为什麽,我说当然是因为舍不得一下吃光!!(岳:是吗?是吗?有一点感动……雷:>_语法需要嘛……)我还是很高兴,因为这里的豆浆是岳岳最爱喝的,只有最喜欢的东西才会拿给最喜欢的人啊~岳岳,所以才会请我喝豆浆的吧~真是开心!!HOUHOU~~老婆还亲密的把他手上的油抹了一点点在我的衣角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作痕迹!!>///
番外一只^^命题作文让我欢喜
我们从老旧的桥洞之下穿过,在阴暗处,他把我的头发恶意地揉乱了。然后我们牵着手,在鹿栅栏旁边慢慢地走,有的小朋友在用长长的干草逗弄懒懒抬头的鹿。它们有的头上带着识别的夹子,织毛衣的老婆婆一样,有的在亲热地摩挲着脖颈。岳岳说,如果我们老了,也可以这样走着就好了,或者,我们现在就老了。
我说,就算你的脸颊像大猩猩的鼻子一样皱了,我还是会吻你的。
岳岳说,那时候我一定用拐杖敲着你的后背,让你继续为我做牛做马。
我说,奉陪到底。
我说,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我无私送出我的脸颊。
你的大脑与身材的比例果真还是和鲸鱼一个样,白痴!你没看到有这么多小朋友么?
他把我拉到鹿馆尽头的树下,在我的唇角啄了一下,如果不是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我会觉得我被一只调皮的小鸟袭击了。
动物园尽头的游乐场里,有这个城市唯一而且简陋的摩天轮,虽然显然它不需要浪漫到这种程度的配套设施,但是我们还是买好了票,从锈迹斑斑的窗口俯瞰无聊的风景。
他有些恐高,手指抓着毛衣袖口边缘,将它抻出了外套好长一截。
我说,你可不能过来哦,你要过来这个圆圆的盒子就会倒到一边去,我们就都成自由落体了。
他愤怒地看着我!!(雷:比如现在……那不是你没有常识么?岳:你就欺负我是吧?去,不许粘过来,今晚上我就回去!!雷: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岳:你叫我什么?雷:啊!岳~你不要收拾行李……TT)
所以为了补偿他,我们去了冰店吃冰。他最喜欢花生奶昔和绿豆沙。外面的大玻璃上结着厚重的雾气,我们的嘴里也在吐出白色的烟雾。我想起了他几年前回来那一天,他站在我面前,无助的样子。还有那杯温暖暖的可可。他冰凉的脸颊和带着寒气的吻。现在他就坐在我面前,相信世界变幻,四季寒暑,还有着坚守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了超市,大概是要到过年了,人有些多。突然的温暖使我的眼镜蒙了厚厚一层雾气,看不清前面的路,差点撞到别人。
“小心点儿。”
“不好意思。”我还来不及开口,岳岳连忙道着歉。
岳岳一把扯下我的眼镜,在他的毛衣边角上蹭了几下,然后还给我,“小心点儿。”
“啊,是你啊!”那个人很开心地推推我的肩膀,然后好像打量起我旁边的人。在因为毛线摧残而变得光晕密布的眼镜后面,我看见了那个打扮地很是lolita的女人。
我的反应当然是警戒全开,顺便将我家岳岳掩护在身后。
“啊,是你啊……我朋友,你接着去逛吧,去吧,去吧!”
当然,boss的传统教育是很奏效的,女人要矜持。
我推着车子,岳岳开始在旁边挑挑拣拣,放好东西之后,就自然地把手搭在购物车上,心不在焉地带着路。
走到宠物洗浴剂的架子前面,他突然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我。
这个……他弯下腰,开始挑拣起来。大瓶的总是使不完,放着放着就失去兴趣了,小瓶子的又总是用得太快,这种的太香,那种的功用好像不适合。他揉揉我的头发,然后抽了一瓶。
为什么摸我的头发?!
我一直觉得你们摸起来很像啊?而且比你可爱。
……==引狼入室。
其实我平时不用那个的……我说。
那是哪个??
可以试试新的啦,就这个吧!!
其实我是一直有些嫉妒黄小眼的,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窝在安岳的腿上,明明平时在喂它的就是我。眼睛小就是不好使,看事情就是看到自己那条缝缝,不就是安岳会抱着你睡觉我把你赶到被窝外面么?(雷:你挠我干什么??当时是谁把你带回来养着的!!///岳:眼儿~表理他,它就是心里不平衡一下,来,我抱一个。雷:怒!很怒!大怒!!)
到家了之后岳岳窝沙发里看恐怖片,当然,我是最佳的全程陪看。从《咒怨》1,2,3,到《新耳袋》,从《山村老尸》到《鬼宿舍》……当然,这时候是豆腐大盛宴!>)那个……今天我买了柠檬味的~^^岳:///你在下面就行!!雷:人家生日吗~~~岳:……雷:岳~~岳:好,明天你就不生日了吧!雷:……来,先亲一个再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嘛~~岳你还挣扎什么~~^^))
——为了河蟹当道的社会,消音,哔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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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甜食癖
他有一只指环,不知道谁送的,有时候他思考,于是就放在嘴边轻轻地咬。
从N市坐火车到B市大概要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很累,全身的骨节都在隐隐作痛。直到踹开他的门,宣布我想结束这种双城生活的时候,他又把那枚戒指送到嘴边轻轻咬了起来。
“你怎么想的?没想过要到N市去么?”我直接问他。
他踌躇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一样,只是回身走到厨房里,端了一杯热水给我,白开水。
“我……还不想离开这里。”他靠在沙发上,等着我完全把自己放松下来。
“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这样跑很累诶……”他敢说这是你情愿的我就立刻离开。
告别他的boss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他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大概在化工一类的公司提炼什么金属一样的工作,我不太了解。只是他好像过分忙碌了起来,打电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亲眼看到他有些憔悴的样子,我还是惯常性地心疼起来。
没用的人。不知道是他,还是我。
“你又连着工作了几天?”
“没有……”他一边否认一边打哈欠。我凑过去,将他的眼镜儿取下来,揉着他的眉心。他的眼轮下面有淡淡的黑迹,灰尘精灵爬过一样。
“岳岳……想死我了……”他将头蹭进我的怀里,闻着一路火车味道。这个小城市不通飞机,但若是有的话,我也肯定没有足够银钱。我们已经向父母要求太多,剩下的,怎么好开口。
火车很挤,人群混杂,味道混杂,牛肉泡面在空气里发威。冰灾很讨厌。
对面的一家三口各自说着不同的言语,于我来说,却都是不通的音波符号而已。大概一两岁未断奶的小孩子,执意将小脚丫放到我的腿上,捧着奶瓶,喝的与世无争。女人乡音浓重的道歉声在飞驰的轰鸣声中被渐渐习惯。
孩子黑亮亮的眼睛和湿润的淡粉色嘴唇,和夏天的桃子一样,美好。
将手指送进小孩子的手掌中,让他温热的小手指环绕着我的,像嬉戏的小猫用幼牙随意啮着指尖。
我和他,应该没有机会拥有这种财富了吧。
我的放弃无妨,他的,我却不敢奢求。那个雪夜,明明是他抱住我留下我,但是,我却觉得这是我向上帝贷到了幸福的款。
我不怕,锁着我的灵魂一辈子,要我还清。
只怕,我借得太多。
原来我一直都是如此懦弱的人。
把手指抽回来,用手掌根部按压太阳穴,有些酸楚,积压在面颊。
“你……等会儿。我全身都是味道。”但是当我们在彼此的怀抱里的时候,我却觉得那些忧心都漂浮浅淡。
“不要。抱一会儿。”他抗议,把爬到我身上的黄小眼提起,孩子气地甩到一边,更深地将脸埋到我的肩窝里。
黄小眼埋怨一般地“咪唔~”一声,卧到我的毛绒拖鞋上。钟雷本来讨厌毛茸茸的东西,但是,买这个时却丝毫没有妥协,尽管那两只鼓着脸玻璃眼睛的棕松鼠卡哇伊十足。
晚上他握着我的脚,脚冷的话总是全身都热不起来,穿暖一些就好了……他喃喃。
滚边去,痒。我把脚缩回来,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这里的暖气不太足,阳台可以当冰箱使用。
啊。他苦恼地皱皱眉,然后舒展开。那么,就让我来帮你运动取暖吧!他大声宣布。
狼人与人之间,色狼与狼之间,都是一字之隔。
电视里放着一首老歌,我无法把他推开。把左手放到他的身后,闭上眼,轰隆轰隆的火车节奏好像还残留在身体里,轻轻地抖动着,头脑里还是车厢收音机里含着杂音的颤抖节奏,橘黄色的温暖眼睑里是一个漂亮的影子,他侧着头微笑着。真是温暖,比暖风机还管用。左手的热气越过整个身体蔓延到右手指尖末端,再沿着无线信号飘过了客厅。
我喜欢这个人,我无法更加确定。我想比任何人都靠近他,这是我的定理。
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肯定倒悬失序,所有物质被黑暗宇宙吞噬。
他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电视换成一档饮食节目,孩子们在做着亮晶晶的甜食,我的最爱。
文化评委振振有辞,我建议小孩子还是不要吃多甜食,因为吃甜食容易使人软弱。
我不满。原来,我们要这么早就掐断了他们撒娇与天真的根源。
还有,我也有甜食癖。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才动了动。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后又将脸埋进了我的胸膛里,像是几年前我将面颊摩擦在他的羽绒服里。
“啊,不用我去开门,你就自己进来了。一路累了么?嗯,还有速冻水饺,你不爱吃白菜馅儿的,我就买了三鲜的准备着,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再给你去下……嗯,别动,真好抱,回来在我们自己的房子里,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呵呵~”他磨蹭着不动,半梦半醒之间。
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自己的房子!
我们的家。
两个人,一只猫,或者还有些什么。
“岳岳,我想我是一辈子难以在N市过活了。我一直都没有你厉害,你知道……但是我还是想你在我身边,送你一座房子好不好?我拿着钥匙,把你锁在家里。”
他的头发被这挨挨蹭蹭弄得乱糟糟,突然睁大的眼睛里有细细密密的血丝,全是没有好眠的证据。
我的身体里腾起滚热的浪,心脏在热浪里翻滚,酸软。
“我真是软弱的人,是吧,我不想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也不敢离开。”他转过头,突然的自我解剖仿佛耗尽了他的力量。圈紧了我的腰的手,却紧张地有些颤抖。“总会有这一天,你只要相信就好……”
“笨蛋!”将他从我身上解下来,照顾一直在响的门铃。
门开,唠叨的声音和lolita光临。
“死地雷!你还知道开门,不知道外面多冷么?亏我想到给你捎了小笼包子。有份材料忘了给你,你也不知道朝我要!”
这个女人很眼熟,直到钟雷将我拉到他的身后,我才想起,好像有过一面之缘。boss的女儿。
她看到我,楞了一下,然后将U盘和包子一起交到了钟雷的手里。
“啊,这个帅哥很眼熟……”丝毫没有介意不周到的待客之礼,loli站在门口,跺着长靴子上的雪。
“别打他主意!”钟雷站在门口,学习门神。
“切~~”女人促狭一声,呵着冻地有些红的手指,淡粉色指甲油泛着漂亮的光泽。
手指之上,有一只戒指,很眼熟。
握拳,再松开,再握上。
“外面冷,请进来吧。”我听见自己在说。
“嗯……谁笨也不知道……麻烦。”
被吻上的时候,宛如虚脱。
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他的嘴唇,这么接近。近到几乎吸取了我所有的呼吸。
但是甜美无比。
比得上金黄色纸衣的果仁巧克力,比得上醉掉舌头的酒心糖,比得上一家糖果店。
我的甜食癖主要诱因。
门关上,夜被打开。
半夜醒来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到寒冷。南方没有暖气,我不能适应。
现在,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想摇头,却动不了。有温暖的手臂横在腰间。腰有些酸,明明他已经累了,还能这么嚣张。
“她只说是生日礼物而已,不收就是不给她面子。”
“我知道。”
“……”手指探到我的面颊,勾勒嘴唇鼻子眼睛眉毛。他的手指上再也没有偶然出现的一丝冰凉的感觉。
“如果有人无房无业还无家可归,大概只有冬夏两季衣服若干,存折里位数羞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七情六欲霸道自私,你可以收留他做你的监视器?”我的心震颤若动弦。
“呵呵……”他在我身后低笑,“如果你这样做,是为了满足某个重度上瘾患者,不知道那个患者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那是自然,谁让他自愿中毒。”
我的脊椎凹处有些湿热,他的身体轻轻震动着。
窗子上的哈气模糊了微醺的夜。
这个世界这时候不需要言语,因为所有词汇都词不达意。
No One Wants Forever.
But I want.
作者有话要说:比较仓促的说,先这个样~
^^
当作送所有人秋天到来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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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Better man
打开门,右脚帮助左脚将鞋脱下来,左脚再帮助右脚,将尘土甩在外面。
有黄色的小动物一阵风一样卷过来,绕着脚踝撒娇,痒痒的,声音软绵绵的。
抱起来。
在楼下的时候就看到灯是亮着的,暖黄色的,像怀里小猫儿细细密密的皮毛。
在亮着的灯河里普普通通那个,又出奇引人注意的。

“回来了。”那人在厨房,将头探出来,笑着。
“嗯。”懒懒应一声,“吃什么?我饿了。”
“冬瓜香菇肉沫汤,炸个茄夹,再炒个你爱吃的酸黄瓜。米饭。得,进去呆着,味儿大。”那人一样样流利报了,腾出右胳膊肘子捅了捅安岳腰眼,“油烟机坏了,周末我再修修看。”
“就你那技术,别拆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公我么?”眉眼弯弯,得意写了满脸。
“信……”踢了那人小腿一下,准备将猫放到他肩上,“你就挑衅我吧。”
“……别……咳……咳咳……”菜下锅,油烟四散蔓延开来。
拖着挂在胸前的小猫儿逃离。

将自己抛进沙发里,揉肩膀。
脖子放松,肩膀放松,四肢放松,脚趾放松。
已经打开的电视,主持人在里面絮絮叨叨。
世界照常平静而又动荡不安,自在转动。
“哗啦哗啦”的翻铲子声,然后是咕嘟咕嘟闷在锅里的声音。
听得到。
朴素滋味在密闭的空间里互相拥抱,相互渗透,窃窃私语。

“没做咸吧?我闻不见味儿。”
“还行,你吃药了么?”夹一个茄夹,咬了。
金黄的表皮,脆的,沾唇舌的。馅儿有些咸,没味道的人可能正好,点头。
“吃了……什么叫还行?我自己剁的馅儿。”举着筷子抗议,眼睛黑亮亮的。
“吃了怎么还不好?”
“感冒不总是要拖个一两星期?再说换季,我们那里都流行性的了。今天好了,明天就又传染上了。”
“……你要不要锻炼身体。明天……晨跑?”
“……”
安静。
“你帮我锻炼吧……”
再安静。
还安静。

“你肯定是吃得少免疫力下降了,今天一点儿不许剩下。”
继续安静。

黄小眼咋咋嘴,摇摇尾巴,继续吃饭,今天有熏小鱼吃,美味。

“你还炖上鸡了?”安岳躺在沙发上,脚自然地放在某人的膝盖上。
“不是,今天我回来时,碰见妈过来,给塞了一堆东西。”
“是么?”坐起来。“怎么不留下吃饭……”眼神黯了黯。
一只手伸过来,给揉着腰,温柔地拿捏好力道。
“哎~老爷子在家里呢,迷上上网下象棋了,死活不离开电脑宝贝儿。自从中秋时候你去,我妈看见你瘦了,还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都念叨到现在了。我看你赶明儿多去他们跟前儿晃晃,他们才算放得了心。”
“……还不是你!”
“也不能这么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故意挠那人的脚心。
“滚,以后你孤掌难鸣吧。”挣扎着把自己的脚缩回来,却被抓住。
“那怎么可以……”
“……”
吻。叩问唇舌,短路神经。
互相吞噬,多而不腻。
今天转瞬即逝,淡淡。

“怎么了?”问那人,仰头的样子如纯真孩童,问你我的球刚刚砸到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捡回来。
“感冒。传染。”那人答了,心头小鹿踩踏,却正襟危坐。“你知道张晶这个月底结婚么?要把份子钱准备好的。本来还以为他们没戏,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法子,硬是把张叔叔张阿姨这么固执的人说动了。”
“有什么,某个人无赖起来,不是也很厉害么?”安岳躺回去,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往常都是他来自己躲的,况且每次自己感冒什么的他还是一个劲儿地缠上来,说是要当随身暖炉冰袋,二合一超值选择,自动调温,包君满意。
这时候怎么做了胆小乌龟了?
“我……吃药……”某人落跑。
“回来!”强硬拉回。
霸王硬上弓,不是你教我的?
趁人之危,也是你的老手段。
“还有……收被子……早上我晒在阳台上……了。”
“白痴!那个是要晒月光了么!”
“不要,老婆~~~”

手挪到那人腰上,细细按揉,拿捏着力道。
收回手指尖来,滑滑的,闻闻,甜甜的。
偷偷笑起来。没准明天又让他嘲笑自己说古怪的梦话。
显然他累到了。不过谁让起头的那个是他!
钟雷将那人更紧揽进怀里。
想起张晶刚知道时,惊愕,愤怒,平静,最后津津有味的神情,实在是让人费解。
不过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幼年玩伴终于为人妻。
但是,毫无遗憾,怀里的,才是自己的所罗门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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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婚礼对于新娘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一边呼着哈气,一边保持着新娘的标准幸福牌笑容,双手拉扯着单薄的白色婚纱。
安岳瞄了一眼张晶肩膀上象征季节的白色皮毛小坎,不禁也泛起一丝同情。但是转眼之间就开始有些咬牙切齿了。
钟雷是伴郎,站在新郎旁边竟然也丝毫不逊色。笔挺黑色西装,细黑镜框的眼镜儿,整整齐齐的头发,干干净净的阳光面容。
惹得未嫁伴娘长睫低垂,脖颈微红。
怪不得这个活儿张晶没给自己。
粘在自己身边的一直是孩子,柴米油盐之间,可不知道他哪时有了成熟男人的气势。

这里的接新娘习俗是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况且是冬天,大院里安安静静的,突然就炸开了鞭炮响。
惹得好多窗户打开,本来被扰了好眠的困倦轻愤,立刻换了喜上眉梢,无数双眼睛打量着新嫁娘。
还有小孩儿喊着,“妈,我也要看看!”接着小小的头探出窗户,黑眼睛忽闪忽闪。
羞得抱了一大丛玫瑰的张晶低了头,急急忙忙将手交进新郎的手里。
与子相携。

“你,快站边上一点儿,离那炮远点儿。冷不?不是让你带上围巾的,你怎么忘了!给,我抢的红包啊,咱们的份子钱也不能白给了!”钟雷趁闲儿溜到安岳旁边儿,直接将手抓到自己的手里,暖着。凉爪子,一年四季都这样。
“起开,这么多人,你还添乱!”嘴里这样说着,身子还是向着那温暖靠过去。
“你看,一块呐!这都是大钞了知道不!”钟雷跺着脚,嘴里头冒出一团团哈气。“给,拿着一会儿喝碗豆浆去,别跟着他们饿着。”
“你还是顾着自己吧,还不赶紧回去,回来张晶跟你急。”那人的嘴里也冒着哈气,显然也是冻着了。

“雷子!”远处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安岳赶忙将大暖气推开。
“来,大喜的日子,亲一个!”那人反欺上来,于冰凉唇角,偷个暖吻。
一地的火红炮纸,弥漫在空气里的热烈气流,驱散寒冷。

中午的婚宴,饭店的门口竖着大大夸张的红色喜字,“**小姐与**先生永结同心”。
“岳岳,过来!那孩子感冒了,没传上你吧。我就说让他注意点儿,还大冷天的穿那么少。”穿着大红羽绒服的钟妈妈过来,牵着安岳的手,搓了搓,“那个鸡汤我是特意让熬给你的,不知道那臭小子做的怎么样。”
“恩,阿姨。他做的挺好吃的。”
“……说了多少回了……”
“……妈。”
“好,过去吧,你们那群小孩儿,都长大了,聚聚说说小时候的事情。我就不跟着你们凑合了。”

张晶终于换了保暖些的衣服,中国式的红且浓艳,整个人便像个移动的红灯笼。
敬过酒来的时候,被一群幼时玩伴围着起哄。
为堵住一件童年糗事,张晶满面通红地端起酒杯。
“我来我来。”也已经面颊通红的新郎,还是抢过了张晶手里的杯子,一仰头灌了下去。
引来大家一片叫好声,还有笑声。
觥筹交错,那喜悦,便像这无所不在的红,浓重,强烈。

可以悠悠闲闲走在冬天的大街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竟有些微雪的预兆。
想起下午新郎被要求抱着新娘上六楼的狼狈表情,就不禁想笑。
站在幸福顶端的男人,摆着唯命是从的姿态。
“想什么?”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轻轻地问,还将手探到自己的指缝间,密密合上。
这个男人,慢慢脱了少年的青涩,是不是还能保持住那些……
“别……现在……人多……”

“对了,我想吃栗子。”
“……”
还没有应答,那人拉着自己飞快跑到板栗铺子前面。
明亮的黄色灯光之下,油亮亮的栗子上腾起焦甜的烟气。
付了钱,钟雷将一大纸袋栗子塞进安岳的手里。
手里立刻滚烫烫的。

刚进楼道口,就被那人放肆地揽住了腰。想反抗,可惜手里有物,着实不灵便。
“我也抱你上楼?”热烫的呼吸都在脖颈上。
“我……又不是新娘……”惊觉失言,却收不回。
“你要是想结婚的话,就只能嫁给我。反过来……恩,也可以。”
“为什么娶你?”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相公,还有什么不满,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那人邪邪一笑。
“先吃你。”
“悉听尊便。”

吻落下来。
“你还在感冒。”
“怎么办,忘记它。这么好的夜。”
“……?”
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温温热热的一个圆圈。
“你被我锁住了,密码只有我知道。”
“所以?”
“所以,你得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呵,悉听尊便。”

唇舌与唇舌直接交谈,肌肤与肌肤对战。
手指拷问身体。
放弃无法控制的灵魂。
穿越你。

安岳闭上眼睛,汗湿的额角上,是那个男人的汗。
表示疼痛的嘴角,是浅笑。
我放弃听从承诺。

if you are a mistake,
you are the best mistake I've ever made.


作者有话要说:恩啊,冬天的礼物吧~~
俺姐姐今天扯证了,携两只一起开心一把的~~
                  番外 之 远近
远近

杜晋是这个大院儿的老大,杜晋的鞋底有着一只张翅欲飞的老鹰。
如果谁不服气的话,他就把脚抬起来,你看,这不是老鹰是什么,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皱起浓眉毛,用介于少年与成年的变声期所特有的声音吼着,既不尖利,也不浑厚,就像一只用钝的刻刀,固执又无济于事地在钢板上雕刻。
当然我看清楚了,那只是一只鸽子罢了,只不过他用自己的威严将那只鸽子的翅膀整整放大了几十倍。

老宿舍的大门是绿色油漆的,一排饱经风雨的铁柱子,已经稀稀落落现出老态,爆出红色的锈斑。大门的中间还嵌着一只用来走自行车的小门。平时是合在大门上的。
我们都喜欢一只脚和一只手臂攀在大门上,另一半攀在小门上,然后腰背使力,合页一样将张开的小门努力合上。这时候大门也会借着这样的力量一步一步滑动。从弧线一端到另外一端,然后再回来。再过去,再回来。缺油的门轴吱呀吱呀地乱叫。
那个年纪我从来不知道什么事情是无聊的,弄地整个手掌都是铁锈的腥味儿也乐此不疲。

杜晋是不屑于这种运动的,他总是憎恶一成不变的事物。尽管夏天的时候,他整下午整下午地站在院子中间呼唤我们一起跳房子。他将沙包抛地老远,然后坐在地上,用手在粉笔圈出的“大天”内摸索。以至于那个时侯我们的手上都密布着细小又粗糙的划痕。
杜晋从来都不担心暑假作业,他说反正那些暑假生活也会被老师拿去卖废纸,那么写的话只是浪费笔油而已。
到傍晚的时候,我们都像离开家的小雀儿一样,被一只只唤了回去。
我家那时候住在大门旁边的门卫房里。我蹲在地上,拿着烂白菜叶子喂我的兔子,遥远又低矮的天边,潜伏着大片厚重的云朵。
只有杜晋一个人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依然在房格子里拼杀。那种孤傲又困顿的动作,和他瘦胳膊上的伤痕,都使他像个英雄,又像个刚被释放的俘虏。
院子里的弱智儿童大猩猩,把右胳膊像车轮一样地挥舞起来,自己喊着“驾,驾”的口令,也回家去了。

在星期二例行停电的傍晚,杜晋就会带领着一个院子的大小孩们出去活动。他走在前面,旁边跟着我们,我们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秘密游行。有的时候碰到其他大院儿的伙伴们,他就在前面骄傲地昂起头,摆出母鸡护雏的姿态。现在想来大概是太惺惺作态了,但是当时除了崇拜还是崇拜。而我又是怎样崇拜上那样一个人呢?
有时候我们能碰到他的朋友,很痞子气地跟他打招呼,“啊,你啊。”
“久仰久仰,改天见。”他赶忙冲着我们挤挤眼睛。

我们走到招着手的毛主席像前面,一个挨着一个地坐下来。这时候蚊子都从小树林里飞了出来,还有路灯底下细细的蜜虫,都盘旋在我们的周围,跳起来,降落。
杜晋说我们来讲鬼故事吧。于是他就讲起来,用他变声期的嗓子,故作神秘。
那些故事我大都在书上或者三姨夫的口中听过,所以并不着迷,也不觉得恐惧。我只是觉得那些男孩子都太容易大惊小怪了,而且围在一起讲故事应该是女人和孩子喜欢的。
但是杜晋喜欢我坐在他身边,好像还很期待我的附和。于是我总是甘心地应答他。这些都是从一个下午开始的。

那次我和他们一起爬墙,再顺着墙沿跑到小屋顶子上揪槐花。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冒险,结果比较差强人意,我根本不知道怎样下来,我将脚垂在小屋的房檐上,一边荡来荡去一边哭。
那些下去的男孩们都无辜地仰视着,有的还摆出嘲笑的神情。
只有杜晋,在下面大声地叫我,喂,你跳下来吧。
我不知道怎样相信他,但是我若不下去一定会在晚饭时遭一顿好骂。
还是狠心跳了下去。他的肩膀和手臂都硌地我生疼。他的胸膛也像纸一样又脆又薄。我要将他扑倒了。
不过他仰视我的目光更令我恐惧,那里面有着惶恐,和怀疑。

在他救过我的几天后,他将我叫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我的鞋,借给你穿。”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穿他的鞋,他的脚比我的大。我本来也不喜欢那只老鹰的,或者说,那本来是就是一只鸽子装扮的而已。
“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是可以忤逆他的人之一。
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失望的神情,这时候的他和过于意气风发的时候的他,是一样的,都有着小孩子的味道。
他考试失败的时候都很少这样的失望,他甚至还告诉过我他的考试卷子都藏在哪里。
你看这个,他把自己的袖子高高撸起来,那里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鹰展翅飞翔。青黑色的线条和尖利的嘴,以及血红色的眼睛。
“这个怎么样?”看我点点头,他继续说,我不像你,“我是考不上高中的。”他有些恹恹。然后又无所谓地吹起口哨。

当然,他也经历过真正的围炉时光。
他的鼻子和嘴角都流着血,脸颊也是青紫的,鞋也丢了一只。不过他还是没有倒下,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看着对方的首领亲自喊了一声“老大,您随意,不够的话我们帮您……”,他才心满意足地扯着袖口,抹一下早就凝固的血沫子。
我看着他直直朝我走过来,最后停在我面前,扯起旁边的书包,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方便面袋子来。然后塞进我怀里。
我打开袋子,里面是很多很多只蜗牛,挤在一起取暖。它们都将自己缩在甲壳里。
我拎着它们回家,结果妈妈将袋子搁在窗台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些蜗牛都伸出触角,四散奔逃。它们跑光之后,只留下那个人用着悲伤一样的眼睛,看着我。
第二天早晨,蜗牛们果真都从方便面袋子里爬了出来,顺着玻璃逃亡。从里面向外看的话,都是它们柔软的肉足。

第二年秋天的某一个午后,杜晋约我们一起去他家。
我们一直以为他的家无比神秘,所以大家都跃跃欲试。他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妈妈。和一个总是苦恼的父亲。这是我们从大人的口中所能收集到的微薄信息。
可惜他家里没有人,一切都很安静,也算的上干净,甚至于荒芜。
他给我们一人一只杯子,倒好了白开水,里面还像模像样地浮着几片茶叶。我的那一杯估计是底儿,所以悬着一些细碎的黑渣子。他背着大家将我那杯拿走,换上了自己的。
再后来他拿出一台录音机,黑色,两边戴着黑蒙蒙的喇叭。他又翻出一盘磁带塞进那台机器里。按下play键。没有反应。
他有些疑惑地摁了一下,又一下,他在一群兄弟的面前局促了。
“没有插插头。”我淡淡说。
他向来故作严肃的脸红透了,然后低低骂了一声。
喧闹的舞曲开始使小小房间里的少年骚动起来,他说这是野人花园,要多high有多high。大家都被这样的用词蛊惑了,所以都认真地侧耳倾听。继而眉飞色舞。

然后杜晋大声地喊,“吴远,你来一下!”我想他大概记起了我刚才的放肆。但还是乖乖跟着他进了旁边的屋子。小胖儿递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关上门,音乐声淡了很多。接着他拿出了音乐课的竖笛,还有音乐书。
“我们马上要期中考,你帮我听听。”接着他二话不说,就吹了起来。
我开始打量他的房间转移注意力,意外地,这里也出人意料地整洁,泛黄的墙面上粘贴着批量生产的嚣张球星和绿茵场。
“怎么样?”原来他已经吹完了一曲。可惜我只听到了一些一边走一边跑的音调。
“还好……”他那双不屑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些兴奋。
接着,他打开棕色写字台的抽屉,抽了很大一沓纸出来。都是素描画。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粗线条的他竟然还会跟所谓的艺术沾上一点边,尽管线条过于稚拙,但是已经很漂亮了。
我养过的鸭子,我养过的虎皮鹦鹉,我养过的猫,我养过的金丝熊,还有我养过的兔子。
“可以给我吗?”我很开心。
“当然。”他洋洋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喂,你怎么还不出来……”推门进来的是我们的“大嫂”蒋欢,她有着很明丽的眉眼和细细的腰,还有让我们所有的兄弟好奇的正在发育的胸部。
“……出去。”他似乎动怒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也许是被人窥探到了秘密而害羞吧。
“你有对象没?”他故作好奇地问我。
“有。”我绝对不能输了气势,况且隔壁班的班花也跟我被大家捕风捉影了很久。
他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没有嫂子漂亮。”我打着哈哈。
直到后来,我才觉得,那样的晦涩问答,也许隐藏着什么心事。

十月一的时候,他组织了一场秋游,大家一起去钻地道。
我们鱼贯从狭窄的路口下去,一个接着一个,排成一队。用手掌触摸疙里疙瘩的石壁,一直弯着腰的姿势使人出奇难受。所以时不时有人停顿下来,歇口气。
我的前面是大部队,后面只跟着老大和蒋欢。
突然有人从后面将我拖住,我跟不上大部队,回过头,原来是杜晋。想来是走累了,拖我歇一歇。

“蒋欢呢?”我问他。
“不知道,他一向无所谓地回答我。然后坐在地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确实很有老大的派头,只是眉宇之间还是青涩。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还有打火机。
我皱了皱眉头。我讨厌别人抽烟,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烟鬼,我的外衣上常常带着烟味。
他没看见一样,照常点火,将烟放到嘴边,然后吐出烟雾。
“你多大了?”
“十四。”我回答。
“你真是男的?”他顿了一下,接着问。
“如假包换。”我有些生气,这些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突然,他欺上来,将满是烟味儿的嘴凑到我的嘴唇上。
还将手探到我的裤子中间。
“操,你真是男的。”他很不满意地将烟压到嘴边,吸了一大口。“那我还稀罕个屁。”

当然,从那一天起,我就主动失宠了。作为对他的回报,我将那天地道里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其实每次想起来的时候,牙缝里都是辛辣的烟味,使我不能停止咳嗽,越咳约难受的时候,就去一遍遍刷牙。
形同陌路的意义我还是明白的,有的时候甚至故意躲避他的眼神。如果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除了对于朋友之外还有什么的话。这些东西都难以置信并且使人惶恐,并且应该被隐晦。
它就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在那里。一举一动都会带着它疼痛。

他的妈妈过世了。大概是意外事故,一个头脑有问题的人没有考虑到还有煤气中毒这回事。
唯一庆幸的是他和他的爸爸被救回来,他们都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穿着病号服,比平时温顺了许多。
“吴远,你等一下。”他捡起床上的一件外套,搭着我的肩,拽着我到走廊尽头。
“烟。”
“没有。”
“我知道你有。”
我从衣兜里掏出扁扁的软包装,烟草的味道立刻压住了消毒水味儿。最后一只。
他抽了一口,然后递给我,就着他的手,我也吸了一口。还是那样辛辣的味道。
我早就忘了我们说了些什么,无非你过得好吗我过得不错你呢我也很好之类云云。
烟几乎烧到他的手指,他将烟头从走廊的窗户里扔出去,我探头去看,就剩下冬天光秃秃的树干。
突然被抱住了,他的力气十分大,身上的烟草气和我身上的混为一体。这种味道熏得我觉得有些委屈。
“你味道有点儿变。”他在我耳边轻轻说,“兄弟。”
我努力想挣开他,他却将我死锁在他的臂膀里,然后一下子松开,低低骂了一声。
“再见。”他说完,就披着那件衣服回去了,“这天,真TM冷。”

杜晋高中毕业那年,我开始高中的第一年。
他没有实力考上任何一所大学,所以他还是带着他臂膀上那只老鹰过活。
那年冬天的时候,我家决定搬走。
搬家的前一天,他站在我家门口。
在那之后的某个下午,他站在我家的窗户外面叫我。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我怕自己会难以回答。我想他没准会说对不起。但是我不想让他说对不起。所以我坐在暖气旁边,仔细地算我的数学题,一遍又一遍地验算。他停止了叫我,开始站到大门上玩那个幼稚的蚌壳开合游戏。冰冷的门轴依旧在鸣叫,还有门锁撞击栏杆的声音。一会儿,没有声音了,我向外张望时,看到他看着自己没有带着手套的手,大概早就没有知觉了吧。
有一天我们一起在楼后的走道里生火烤土豆,他第一个捡起来递给我,虽然烫到了他的手指。

“你总该说点儿什么吧。”我在寒风里跺着脚。
“没什么好说的。”他大冬天的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风衣,领口竖地高高。
“MD,你有意思叫我出来。”
“一路顺风。”杜晋突然低下头,慢慢说。接着,他懊恼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树枝上的积雪扑啦啦地掉下来。
“混蛋。”我搓着自己的脸,天灰下来,又有下雪的预兆。
“还有,送给你的。”
他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然后回过身,很潇洒地用背影对我招招手。
天光之下,他的右耳上,闪过一道光弧。

摊开手,我的手心里,是一只绿色的十字架耳钉。
眼泪流下来的话,肯定很快就结冰了吧。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里,他的背影,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切与温暖。使我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果真是抽掉了……= =
其实是某小说史老师要交一篇小说,于是我觉得不YY一下怪可惜的,于是就擅自从中间砍掉,另一版了一下。
请原谅跟正文有细节上重复的地方……因为我懒……>//<
                  番外 之 远近
那天是圣诞节,我送给安岳的礼物是一只小鸟,我得到的礼物是一个吻。

那时候那只小鸟已经漠然地躺倒在雪地里,等待死亡靠近,寒冷和路过的脚步一样使它不断僵硬。
没有人会停下脚步,观察卖火柴的小女孩,或者一只鸟,除了我。
我用手指碰触它的头,它颤抖着眼睛,胸膛细细起伏。
那只鸟使我想起了一只受伤的老鹰,那只老鹰潜伏在一个人的臂膀之上。
扔出去的心脏,以为不会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了,但是不断被那只虚空中的动物啄食着。

“你不觉得它对你很残忍么?”我的全身瞬时间僵硬,然后心脏敲击耳膜。我听不出那种声音,但是闻到了那种味道。鼻子是最好的记忆器官。
“为什么……”
“因为你将目睹你所不愿意见到的死亡。”
“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或许它能活着。”
“但愿如此。”
我转过头,那个人依旧是黑色皮衣,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牙齿间的烟卷一颤一颤。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雪地上,我还是看着那样的背影,他永远离我那么遥远。但是我觉得我跑上两步,大概就可以抓住。
我们走进了一家削面馆,他要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面,然后推到我的面前。碗里面蒸腾出来的热气都阻隔在我们之间,他的表情也模模糊糊的。碗里面撒着细细的绿色香菜末,西红柿块儿切得很大。我不动。他低低咕囔了一声,然后抽出一对方便筷子来,掰开,扔给我。
我慢慢吃起来,慢慢打量他。大块儿的西红柿确实很酸很酸,我都感觉到面颊和鼻子的酸痛。

短短的头发,浓眉毛。线条刚硬起来的鼻子,和淡青色的下巴。
“偶遇还是早有计划?”我一边吸溜面条一边问他。
“吃饭时别问问题。”他突然淡淡笑起来,在下面用脚暧昧地踹了我的脚踝一下。
“我……”
不理我的话,他已经将脸转开。然后把头偏向一边。他好像在津津有味地阅读贴在玻璃上的菜单,还有特价菜牌。我在津津有味地阅读他。

在我到家的那个拐角,一定会路过一个推着车卖烤红薯的摊子,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发出焦甜焦甜的香气。
“杜晋!”
“叫老大!”他一直在浓黑的夜里吐出更浓的白色烟雾。
“老大。今天是圣诞节。圣诞节快乐。”
“谁TM过那个洋节。”他嗤笑了一声,随手将烟蒂扔到干净的雪地上。
“我可不可以要一个礼物?”
“那我为什么要送给你?你想地真美。”
“因为你欠我的。”
我不由分说吻住他的嘴唇。那种辛辣的味道,一如往昔。
他没有躲,也没有动,他的嘴唇真冷。于是我使用我的牙齿为它加温。他的血的味道很好,有一点儿咸,还有些腥。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血味道都是一样的。那么吸血鬼真是悲惨,在永生的岁月里只能享用到同一种味道。不过,我觉得不错。
还有那是热的,就像很多年前,他凑上来又离开的嘴唇。一直在烧灼我们之间脆弱的关系。

他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探向了他的裤子中间。粗糙又火热的手,钳子一样不容反抗。
那里,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但是……
他的嘴角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是笑了。他从来都不专心的,这个我一直都知道。
“Cao,你知道我也是男的。”
然后他用他强健的手,钳住我的双臂。直到拉我离开他的胸膛。他的手真是有力,好像鹰的脚爪。
我坐在雪地上仰望杜晋,好像仰望一尊睥睨世间的神像,用着盲目又热切的崇拜。我的手心一片冰凉,我感觉到它下面的雪都融化了。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我好久没有发烧过了。尽管温度计里的红线一直在上升,四肢依然冰冷寒凉。就像是一边过夏天,一边过冬天。
其实那天晚上杜晋把我拉起来了。他的手掌很暖和,不过是拉着我的外衣。
“这什么衣服,你还不如穿着裤衩背心儿出来。”他拉起我的领子。“你活该冻病了。”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我也看着他。最后他吹着口哨离开了。
身体被疼痛感攫取的话,就无暇多虑。我一直以为这是最好的排遣方式。所以我并不是故意在杜晋离去之后,又坐到再次下雪,然后雪停掉。

第二天晚上,我准备站在学校门口等他。全身都冻透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现。冰冷的感觉跟随着血液,从手指和脚趾开始的话,一会儿就蔓延到了四肢,然后被运送到心脏。
今天没有看见安岳。我总说自已与他有些相似,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只叫做“钟雷”的大狗,总是摆着“闲人免近”的姿态。从来都不是软弱的角色。就算是再坚固的心墙,头破血流的话,他还是会撞上去的。若说不嫉妒他,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所谓的情情爱爱,到底可以走多远,还是像我的名字,无,远,没永远这回事。

“你还不走?一会儿就到明天早上了。”
“我喜欢站在这儿做梦。你管地着吗?老大。”
“MD ,你真是固执。”
“谁能比你固执?”他撇一撇嘴,我当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他站在远处围墙下的暗影里。
他走过来,扔掉手中的香烟,抬起厚实的手掌,捧住我的脸,不要命地揉搓。烟味儿都被揉在了我的脸颊上,又辣又呛。“小狐狸脸,饿了没?”
“饿了。”

我在吃西红柿鸡蛋汤面。杜晋也要了一碗,把里面送的半个煮茶蛋挑出来,扔进我碗里,溅出几滴菜汤来,我用卫生纸慢慢抹了。他嗤笑了一声,接着囫囵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还是又快又急,好像有谁催着他赶着他在后面追杀他。
“你吃的真慢,你这样,饿死的命。”他说完后,挑挑眉毛,又开始盯着窗户上粘贴的红色艺术字发呆。他昨天早就研究了很多遍了。
我慢慢吃着,高热的口腔,一点儿味道也没有。有一丝小小的疼痛,像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开始缠在心口上。
像大块儿的西红柿一样酸。

他在前面慢慢走,我在后面。往前走,又像在退后。化雪天,出奇冷。
突然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大手捂在我的额头上。
“狐狸脸,你发烧了吧。“他淡淡说。
“嗯。”
“发烧你还等个屁。神经病!”他把自己外衣脱下来,扔到我的头上,“上来。”
我把那件衣服从脑袋上捯下来的时候,他早就蹲在了地上,宽阔的后背对着我。他果真只穿着一件单衬衫。
“谢谢,老大。”我跳到他身上,感觉到刚站起来的他有些微颤,于是用胳膊肘儿使劲儿勒他脖子。
“你TM老实点儿。”他故意一斜身子,我勒得更起劲儿。“你没看逛动物园那些老子背着小子的……”我不在乎他说什么。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隐秘的天堂,在某个人的背上,我不知道我是否找到了。我只是觉得这时候别过去就挺好的。

有好几天我没有等他。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要自己坐在社区保健站输液。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怎么也醒不了的梦,这个该死的梦出奇漫长。不过手上的针孔隐隐作痛的时候,我明白应该是我烧糊涂了。
不过我不着急,我有他给的契约,我盖着他的衣服,闻见上面的烟火味儿越来越淡。后来全变成消毒水儿味儿,我把它扯到鼻子旁边,用力闻了闻,“真难闻!”于是扔到一边。后来上学的时候,塞到扁扁的书包里。一向饿到要死的书包一下子吃撑。

好到七七八八回到学校,自习课的时候我和安岳,胖子他们站在秃了枝张牙舞爪的槐树底下谈闲天,唱歌,扰民。明天就是那个什么联欢会了,我们被逼着要上个节目。胖子还是那样没心没肺,他说天塌下来他就踩在我们身上顶着。被某人用力白了一下。
我看见黑漆栅栏后面出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他朝我招招手,像招呼养熟的小狗。
他的身上还挂着一个我认识的人。当年的青春期风情,早就变成了浓烈的脂粉味儿,暴烈又鲜明的“S”。蒋欢从来都是资本过剩。
我该叫“大哥”,“大嫂”,多么有警匪片风味的称呼。
“我的衣服呢?”他满不在乎地问,“你再穿这么少是不是还想再发烧……你不是很怕医务室的,你晕针。”杜晋笃定地皱起眉头,好像在看我的扣子被拉开了几颗。
“忘了。在家。”我对他堆笑。
“小子,你成心的。”他叹了口气,又将自己的大羽绒服脱下来,从瘦栅栏之间塞过来。“MD,就当探监了。走,下回一块儿还给我。”他潇洒地扬扬手,然后将美人更紧地裹进怀里。“还是你暖和。”
其实现在我真的挺冷的,史无前例开天辟地地冷。

“杜晋!”我喊了他一声,他早就美人在怀走出了200米。冬天的下午,大街上人群稀稀拉拉慢慢腾腾的,阳光在骗人,冷空气都稀薄。小驴车滴答滴答在马路上跑过去。
“晚上我都还给你!”我扯着嗓子大喊。
拉过安岳,把最后一点歇斯底里没用完的勇气过渡到他的嘴唇上。“吴远,你小心自己。”
安岳抹抹自己的嘴唇,冷冷笑了。“还有别拉上无关的人。你家老大样子太凶。”
“谢谢。”我将自己依靠在他的怀里,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可别,我消受不起。”被嘲笑了一声,安岳轻轻顺了顺我的后背,顺毛一样,然后使劲儿一下子推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有,我没事,别牵连到他,要不我跟你真没完。”
他的颈窝暖和的,还有股甜香,这样的所在,难怪那只大狗舍不得。便宜他了。
杜晋的背却宽广,带着烟味儿,皮肤是灼烫灼烫的,烫到要在夜里烧起来。
回过头去,那人早没影了。他的风格,一分钟而已。

今天我上了夜自习,外面的寒意结成玻璃上的烟雾层,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醋的味道,熏得我喉咙痛,眼睛也是又酸又涩的。这给了我充足的理由,上到一半就逃亡。
“吴远,你可以再晚点儿,你真忙。”杜晋靠在大门旁的石头围墙上,还是只穿着下午里面那件灰色毛衣。“公务繁忙,谈情说爱,怪不得贵人多忘事。”
“我饿了。”我走到他面前,轻轻笑起来。“多谢关心。”
“哼,狐狸的脑子和嘴都是用来吃鸡的。”他将烟头掐灭扔到地上,再用脚踩了踩。
他的鞋底下有了七八根扁扁的烟头了。我在想警卫大叔为什么没有把他赶走。

面馆没有开门,卷帘门把它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在失却了人的温暖之后,它就像一个严防死守的冷漠士兵,又像一个装满了回忆的密封箱子。
“东西给我,你回家,吃饭。”杜晋用脚尖踢踢那面薄薄的门面,回过头。他浓浓的眉毛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失却了坚硬的轮廓。
“给你。”我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然后丛书包里抻出上次那一件,扔进他怀里。
“冻死你。”他又将羽绒服扔回来,“送给你了,不用惦记着还。”
“谢谢。”
没想到杜晋微微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欣慰而又温柔,他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样的表情,似乎那时候,他要将那双有鸽子的鞋子送给我。
“不用谢。我欠你的。”他淡淡说,叹了一口气,接着背过身去。用背影潇洒地对我招招手。
这一次,我想跟上他。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马路上车流稀稀拉拉的,小城市就是小城市。我穿着他的外衣,就像是他的影子,我能想象他被影子超载的痛苦。就像环形废墟里的博尔赫斯,被自己曾经亲吻的造物精神焚烧。
这个院子我永远熟悉,冰冷冰冷的绿色铁门,被手握住的地方,就会变得和手一样温暖,尽管手指会冰凉,但是没有孩子会在乎,因为那是至高无上的美好娱乐与虔诚任务。
“你还想跟到哪里?你是要追忆似水年华,还是有什么事情?”他终于停下脚步,在黑乎乎的楼洞里回过头看我。声控灯大概坏掉了,他连脚都没有跺。“你不饿吗?”他小声又困惑地问。
“我想吃东西。我饿死了。”我轻轻说。其实我很冷,我想又开始发烧了。一会儿我会把自己烧糊涂的。
“饿不死的狐狸。”杜晋苦恼又妥协地嗤笑一声,掏出钥匙在黑暗里找寻到锁孔。

我看着他打开灯,看着他走进厨房,看着他煮好了一碗清汤挂面,搁在我面前。
淡棕色的汤,团着顺顺滑滑的细面条,飘着翠绿的葱花和几只虾皮。将筷子插进去,翻上来,是一只胖乎乎流着黄儿的荷包蛋。
“老大,你手艺不错。”
“废话,也不看是谁,MD,除了我妈,谁能吃到……”他懊恼地点起一只烟,又迅速地掐灭了,“少罗嗦,快吃!”
其实,我吃不出滋味来。要不就是他醋放多了,所以只是酸地要命。

我要收拾,杜晋只是将碗夺过去,扔到洗碗池里。开开水龙头,泡上。
“水这么凉,明天再说。”他低低抱怨一声,握住我虚张声势欲伸进洗碗池的手,拉灭了厨房的灯。
结果这个城市的灯好像都被他拉灭了。
这个城市停电的几率微乎其微,就像一个人真心爱上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在黑暗里,我寻找杜晋的嘴唇,轻吻,解我炎热。
他将我的手握紧,握到疼痛。“你吻过了几个人?”
“你是第一个。”我淡淡说。
他松开我的手,捧住我的后脑,寻找虚空中的脸颊和脖颈。他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面,我只觉得铁箍加身一样窒息,是他执意夺走我的呼吸。在我的纵容之下。

在我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抱住他的脖颈,他亲吻我的耳朵,那里有他的忏悔。
在一片黑暗里仰望他的脸颊,只能感觉到一种不可视物的绝望。
他咬着那只十字架耳钉,发出难听的声响,于是我偏过头去。可是唇舌过去后的寒凉,又难以逃脱。
“吴远,你为什么总是靠近……我……”他问得好似谴责,又似叹息。“是这样一个人。”
“如你所愿。”
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然后将头放到我的肩窝里轻轻磨蹭。
我闭上眼睛,用自己的皮肤去安慰他,这个离我这么近切的人,和一颗始终与我遥远的心脏。

一个人走在洒满天光的马路上,我的脚好像又被冻透了,或许我穿地还是太少了,即使把领子竖起来,还是感觉到冷风填满了身体周围。其实在竖高的领子后面,还有那些无聊的暧昧痕迹。这是那人的罪证,逼他仓皇逃离。
胖子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其实我只是有些冷而已。今年的冬天尤其寒冷。

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我开始忘记歌词。
我只有身体吧,但是不能总是做出拥抱的动作。
我只有喉咙吧,但是不能说出想说的话。
我只有喜欢吧,但是不能得到未来。

“即使到最后你还是看不清
我要你看到我
你不该猜测应该享受
我要你爱上我
你不该猜测应该爱我
我可以是男是女
可以飘移不定可以调整百分比
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
只要你爱我一切都没问题
与其让你了解我
我宁愿我是一个谜
一个解不开的迷题真和假的秘密扣你心弦的游戏
模仿你或和你变成对比
参加你理想的爱情游戏
你也许避我唯恐不及
你也许把我当作异形
可是你如何真的确定灵魂找到自己的样貌和身体
……”

大概,路的尽头,其实只是迷宫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素祝大家新年快乐哈~~
开开心心过个好年啊~~~~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推荐书一本《苏菲的世界》,很奇妙也很有意思的哲学文学读物,比较浅显又寓教于乐,不错不错的。(介绍起来好像蛮无聊的,其实很强大啊!)
哎~总比看不懂的米兰·昆德拉大叔,乔伊斯大叔啦省心多了~(是某凉你功力不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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