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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 [主庚澈,ALLCP]寄魂 BY 月吟星舞 (点击:793次)

[主庚澈,ALLCP]寄魂 BY 月吟星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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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两年前的一个朔月之夜,武林盟主李曜及其妻妾儿女在内十一口,除了正巧当夜没在家长子之外,全部被毙于自家宅邸内。堂堂武功堪称天下第一的李曜,只在数回合便败下阵来,让凶手轻松的摘下了他的项上人头!  
这件灭门惨案震惊了全武林,可更使天下人为之愕然的是,造成这血腥罪行的,竟是一个刚刚成立不到半年的神秘的组织——寄魂宫。而那在数招内就攻得李曜毫无招架之力的神秘高手,则正是寄魂宫的宫主。  
传说,寄魂宫宫主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但他却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绝妙武功,以及常人修炼数十载也未必能练就的浑厚内力。  
传说,寄魂宫宫主不仅武功冠绝天下,更有一付倾国倾城的容貌,任何足以称之为绝代佳人的美女,站在他的面前,也会自惭形秽。  
传说,没有人能够活着走进寄魂宫,因为寄魂宫的宫殿隐藏在一片被称为断魂林的,终年弥漫着浓雾的竹林之中,任何人只要不怕死的胆敢走进竹林,一旦吸入雾气,便会神志失常,丧失理智,发疯癫狂!  
在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中,只有最后一条,在不久之后得到了证实……  
在一夜之间杀害了武林盟主一家,此举自是激起了所有正道人士的强烈愤慨!于是,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各帮各派,揭杆起yi,誓要攻破寄魂宫,将寄魂宫宫主就地正法,以伸张江湖正义!但这支浩浩荡荡的讨伐军,却连寄魂宫的大门都没迈进去,便全军覆没于那片如地狱般的竹林中,而且还是同伴之间互相残杀致死的。听武功深厚而侥幸逃出来的人说,当时进林吸入那白色的雾气后,许多人都好像产生了幻觉,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当成了敌人,互相砍杀。那场景至今想起来还让人毛骨悚然!  
就这样,寄魂宫没费一兵一卒,便成为江湖上无人再敢踏足的一块禁地。  
但就在天下人以为接下来就是寄魂宫要称霸武林,统御江湖的时候,寄魂宫却好像对那种事丝毫不感兴趣,还接二连三的灭了几个恶贯满盈、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却因势力雄厚而另白道人士头痛不已的恶名昭著的帮派。这下子,对于寄魂宫的亦正亦邪,竟无人能轻易下定论了。不过,既然打不过人家,人家也不来惹你,于是,就在这种不平衡的平衡中,当今武林便进入一个白道、黑道及寄魂宫三足鼎立的时代。  
直到两年后,随着意在推选新武林盟主的英雄大会的即将召开,平静许久的江湖,又再将掀起怎样的醒风血雨呢……  

  

第一章  

在一间布置的华丽而又不失雅致的寝室内,一张紫檀木精雕细刻的贵妃椅上,侧卧着一位绝色佳人。柳黛眉,盈盈的翦水双瞳,挺直的鼻梁,诱人的菱唇,他那一张绝美精致的玉容,显然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如果忽略他喉间的突起,那么量谁也不会知道,眼前的这个倾城美人,竟是一名男子!没错,这位用妙笔丹青也难以描绘其容颜的美人儿,确是一如假包换的男子。而且,更是那传说中众说纷纭的神秘人物——寄魂宫宫主!姓,金;名,希澈。  
此时的他,身穿一袭红白混色的长衫,显得更加娇美。一手支着小巧的下颚,另一只手轻摇着一把羽扇,嘴边含笑的看着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名俊逸青年。  
那俊朗挺拔的青年,坐在桌边悠哉的品着清茶,嘴角带着一贯的轻柔浅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如和煦的春风般沁人心脾的儒雅气息。  
但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轻视他那看似无害的温柔表相,因为,他正是那种能在谈笑间攻城掠池的厉害角色!而他,就是寄魂宫中地位仅在宫主之下的三阁阁主之一,逐日阁阁主——崔始源。  
轻啄了一口上好的龙井,始源依旧挂着他那招牌 ...
................

求你们了,出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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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之前——此去经年(中)  

“我的母亲?”始源低头,奇怪的问题。他还太小,还看不见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眼里,是满满的孤寂,荡漾着快要溢出来。始源有些潜意识的自我保护,咬了咬嘴唇,反问道:“你呢?你的母亲又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母亲啊…”  
那孩子扬起头,嘴角浮上一抹暖暖的笑,满室的月光又开始摇曳荡漾,始源不禁有些愣神。  
“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呢!”  

始源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但直觉他是个需要爱的孩子。两手一撑翻过窗台,眼睛盯着这个小孩,他突然很想安静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背。  
始源绕过破碎不堪的家具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倔强的侧脸。月色倾洒在他脸上,泛出青瓷一样的光,黝黑的眸子里盛满银月的浅辉,含在眼里,清澈见底。始源伸出小手,想安慰一下这个与自己或其他人都不太一样的小孩。可是就在他的手触到那一副瘦小的弱肩时,一道疾风如利刃一样破开空气,始源来不及反应,手就被什么东西震开,然后一块小石头从身后的墙上弹落到地上,磕磕碰碰在地上跳了几下后缓缓停下。始源看手,好像没什么事,可是不一会就从虎口处现出一道细长的伤口,慢慢渗出血珠,然后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上。他这时才感觉有些疼,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一个中年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用低哑的声音对他说:“别碰他!”  

始源“啊!”了一声。在小孩的世界里,好人和坏人有着十分明显的界定,所以此时的始源有些迷惑。这个穿着蓝布长衫,声音低哑的叔叔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始源吞了下口水,这时他才愕然发现那男人束起的乌发里,赫然夹杂着一缕触目惊心的艳红!他下意识地向身边的男孩靠了靠,竟然还试图将男孩护进怀里。男人走近他俩面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说,别 碰 他!”  
“文叔,他不是坏人。”那个男孩终于开了口。抬起头却不看文叔。  

被叫做文叔的男人眼神突然柔和下来,轻声对男孩说:“少爷,你想通了吗?”男孩不动声色,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忧郁。  
“我们回去吧!”男孩固执的摇头,然后又把头埋进膝间,停了一会,用再次哽咽的声音说:“文叔,我忘不了!就算是我娘说的我也忘不了!您让我怎么忘记?您让我怎么拥有一副一模一样的脸,却要过着无所谓的生活?!”  

文叔站在他对面,嘴唇抿着,眼睛里闪烁出晶莹的光彩。沉默良久,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很久以来一直坚持的所有理由,他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男孩的眼里,只有一霎那,飘过一缕只属于孩子的依赖。  
“好吧!我给你你要的一切可能,然后,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  
男孩眼神一颤,一瞬间眼泪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小小的脑袋窝进文叔的掌心下,连哭泣的声音都毫不掩饰地呜咽出来,就连一直在旁边呆呆看着的始源鼻子都有些酸酸的了。  

文叔见到此番情景,已经不忍再说什么,抬头,将眼中闪烁的光隐藏在漆黑的屋顶下。片刻,终于开口:“不过,希澈,你要答应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等我过世之后再做吧…我可不想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你娘!”说完,眼里流过一缕苦笑,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有些放任。希澈哭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用还在颤抖的声音说:“文叔… 师父…带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  

  
始源就这样呆呆地看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这座空荡的废墟,连走之前都没有好好看他一眼,始源心里泛起一些莫名的失落。他追出庭院,两人的背影已经很模糊了,明朗的月光照在远处的石子路上,反射出幽幽的灰色的光。手背上的血珠沿着指尖一滴一滴摔在地面上,撞出一朵妖冶的花。始源仰起脸,看见一轮青白玉的满月。  

…… …… ……  

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始源总是这样鼓励自己。父母和弟弟总会找到的。…… 真的吗?  
  
半年以来,始源整日漫无目的的流浪在每座城镇和村庄的边缘,希望一天天在减少,孤独或恐惧早就被疲惫消磨的没有了。常年累月地无家可归已经没有什么再让他害怕了。饥饿,恐慌,这些始源都应付的来,只是…… 现在的他,是个孤儿了吧。  


  

  
土地仍然龟裂,始源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有时候往东,有时候向南,一路跌跌撞撞地行进。也曾经被好心人收养过,但是他…… 是不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负担?始源早就没有眼泪了。半个月前就找不到了官道和大路了,一个人在没有路没有人的空旷干裂的荒原上前行。说是前行,但,本来就没有方向,就无所谓前后了。  
空旷的黄色尘土与干裂的土地让眼睛找不到焦点,看见的物体是远是近根本无法判断了。始源有些头晕,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十分恍惚,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眼神所及的地方真的有一点绿色。始源一个激灵,提起所有的力气向那片唯一的希望跑去,额头和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或者根本没有力气。汗珠一颗一颗聚集在一起,顺着额角往下滑,流过的每一寸皮肤里,带着涩涩的气息,然后凝聚在纤长的睫毛上,始源眯了眯眼睛,脚下一个趔趄,腿一软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好累啊…… 困死了…… 不要叫醒我……  


魅舞将树叶揉碎了,捏成一团轻轻在这孩子的嘴唇上擦拭着。系在背上的襁褓里的婴儿还在不停的地啼哭,魅舞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摇了摇肩膀,喃喃念道:“基范乖,基范不哭啊…”  
始源皱了皱眉,恐怕在梦里也睡得不安稳,两股好看的眉拧在一起,在眉心攒出一朵小小的纠结,让人看了不禁心生爱怜。基范在魅舞背上极不老实地扭来扭去,伸出一只团团的小手,在空气中抓啊抓啊,而始源终于在这时候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魅舞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痛苦的样子,舒了一口气,起身扶了扶背后的婴儿,拍拍身上的泥土准备离开。始源连忙撑起身子大叫:“姐姐你去哪?”魅舞犹豫了一会,指着正北方向说:“那里不远处就有人家,你若还撑得住就去求救吧!”语毕,头也不回地向西北走去。  
走进树林深处,魅舞在一颗老槐树下转了个弯钻进一丛矮木,消失在茂密的树木后面。刚走进庭院,魅舞就遇见文叔要把一些陈年的古书拿出来晒。  
“叔叔!”魅舞喊。  
“什么事小舞?”  
……  
“文叔,今天我在林子里捡到一个孩子。…文叔你能不能把林子里的雾障给收了去?”  
“哦?”文叔漫不经心地拍拍书皮上堆积的灰,在干燥的阳光下扬起一阵呛人的细尘。  
“我知道了。”  
魅舞低头,微微一笑,这个温暖的叔叔,永远是她最尊敬的人。  

“魅舞姐姐?”  
“啊?”  
魅舞慌乱着连忙回头应声,正好对上希澈那双黝黑莹亮的眼睛。她立即转开视线,这样的眼神,总是让她有些害怕。希澈沉默,魅舞愈加心神不宁:“希澈……我没有!只是……”“嗯,我知道。”希澈打断她:“基范给我抱抱!”魅舞慌忙从身上卸下基范的小襁褓,递给了希澈。基范也伸长两只粉粉的小胳膊,喉咙里咯咯地糊弄着窝进希澈的怀里。希澈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只有这个时候魅舞才能看出他真的是个孩子。  

篱笆外一个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重时轻,偶尔还消失一会。文叔歪着脑袋听了一下,笑了笑又回屋了,这个脚步声也终于在庭院外面停止了。希澈向外望了望,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件灰蒙蒙的衣服,五官倒是很好看,黑而浓密的眉毛有棱有角地彰显出一个小小的男子汉,眼睛大而圆,恰好嵌在浓密纤长的眼睫中间,黑白分明,透出一股子原始的正气,鼻尖上冒着汗珠,在太阳下时不时反射出一点晶亮。只是嘴唇泛着青涩的白,翻出粗糙的皮。始源抿了抿干渴的嘴唇,眼睛扫视这这个小院落,然后注定的再次与这个眼神相遇。心跳突然猛烈起来,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心里左突右撞,拼命想要跳出来,可是始源喊不出来,明明曾经有个很美的名字在他记忆里划下过一道深刻的痕迹,如同左手虎口处一道陈年的疤。  

  
  
希澈洒上最后一捧黄土,拍拍手,转过身来对他说:“当时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甚至都帮我选好了这个地方,打算让我在这里隐姓埋名直到死去…”他低头笑了笑,红叶从身边萧瑟地飘过,在略寒的空气里打了几个转,落在地上。  
  
“希吾澈眸,寄魂于此?”  
  
“是啊…”希澈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眼神又穿越他的肩,望向山下的树林外面,一个残忍的世界。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寄魂宫。”  

  

第九章  

  从不知是第几次的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一如既往的,希澈睁开眼睛,便看见韩庚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并且他知道,应该是从他再次晕倒,韩庚就一直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等自己再次苏醒过来。一如这些日子来一样……  
  从启程前往玄净门的那天开始,希澈的情况就愈发严重起来。症状每次都是突然间失去意识,进入昏迷状态。刚开始俊秀以为那只是初期症状,并庆幸着还未出现一些让希澈受折磨的毒发。但一连几日下来,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妙。  
  因为,希澈每次的昏迷时间越来越长,从刚开始的几个时辰,到现在几乎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直叫众人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天还没黑吗?”   
  韩庚轻轻地扶希澈起身,看着希澈掀起马车的窗帘,夕阳的余辉温暖地为马车内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在一次希澈由于晕倒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韩庚就连忙为他准备了一辆可以舒适躺卧的马车。  
  “有天说,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玄净门了。”  
  皱着眉,韩庚的手轻抚上希澈有些疲惫的脸庞。尽管希澈明明大半时间都是在睡眠中度过,可是他的脸色却还是一日不如一日的憔悴。  
  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韩庚温暖的手掌,希澈慵懒地靠近韩庚的怀中。这个怀抱,自己是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了。  
  “庚,我不会有事的。”希澈也伸出手,抚上韩庚紧皱的眉间,不想看他伤神的表情。“玄净门是武林第一大医门啊,那里一定会有可以解我的毒的人的。”  
  一手握住希澈微凉的手,紧贴在胸口,一手紧紧地揽住他的腰。韩庚在他耳边低喃着,却好像是在让自己安心一样,不停地说着:“是的,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的考验,上天不会再重复同样的戏码了是吧?会没事的,我相信!”  
  可是,心底不时涌上来的那种莫名的不安,又该怎样解释?难道上天还要再次考验我是否真的牢牢地牵住了你的手吗?  
  “澈,你对这个下毒的人有没有头绪?”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冲着希澈而来?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提前将他保护的好好的,总是让事后的懊悔啃噬着自己。  
  “我不清楚。”对于那个人,希澈也完全没有线索,却直觉地想到了两年前由自己一手引发的一系列轰动武林的举动。  
  可是,当年那件事的余孽应该不可能再有翻身的能力了啊,难道是存在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隐情吗……    
  “韩大哥,玄净门到了。希澈哥醒了吗?”  
  布帘外,基范的声音打断了希澈的冥想。  
  两人互视一眼,决定暂时放下对这个人的猜测。  
  “我们就出来。”韩庚一边应着,一边细心地帮希澈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知道爱美的他是不会允许让自己醒后衣着凌乱的样子展现在大家面前的。  
  对于韩庚对自己的了解,希澈奖励地在他的脸上印上一个香吻,也终于换回韩庚连日来越来越少的笑容。  
  随后,两人携手走出马车。     
  不管怎么样,这个玄净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但愿,这唯一的希望,不要变成失望就好……  
     
  虽然听有天的描述,玄净门的副门主沈昌珉是个与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少年,可是等见到真人,众人却还是不得不被他那过分年轻的年纪和俊逸出尘的外貌所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左右的样子,容貌是让人赞叹的俊朗脱俗。更吸引人的是他脸上那让人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灿烂笑容,使人情不自禁地被他带动,放松心情的去感受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在昌珉身上,丝毫看不出身为一门主事者的气势,始终挂着那平易近人的笑容,先是给好友有天一个好好的拥抱,待了解了他们一行人前来的目的之后,便赶紧带他们来到客房,并亲自为希澈把起脉来。让众人不得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想请一向不问世事的玄净门出面医治,尤其是一门的副门主亲自出马,要费上好一阵功夫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  
  可是,以为见到了希望的众人,随着昌珉那逐渐皱起的眉头和慢慢消失的笑容,愈发地不安起来。  

  
  
“沈公子?”  
  终于,韩庚按耐不住心中那不断涌上来的恐惧,声音力持冷静地开口。  
  昌珉紧抿双唇,观察了一下希澈的脸色之后,忽地问道,语气中却让人无法听出任何讯息。  
  “请问宫主,你的毒发症状是否表现为突然意识全无的昏迷,并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希澈点了点头。玄净门的医术,果然名不符传。这种俊秀连见都未见过的毒,昌珉竟然这么快的就将它的症状全部叙述出来。可是,为什么他的神情还是这般的凝重?该不会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吧?  
  “昌珉,你知道这种毒?”在俊秀催促的目光下,有天问出了大家共同想知道的问题。  
  昌珉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希澈。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恩,我想我大概知道这种毒。可是……”他那略带歉意的神情让众人的心为之一凉。“我并不知道怎么解。”  
  “为什么?你不是知道这种毒吗?为什么不知道怎样解?”韩庚抢在所有人之前冲动地问道。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使自己冷静下来,那现在唯一的希望,让他怎么放手!  
  “庚,冷静点。”希澈轻拍着韩庚的手,柔声安抚道。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隐藏他心中的失落。  
  “其实我也只是听我师傅,也就是上代掌门风凌晓提到过这种毒而已。”没有介意韩庚质问般的语气,昌珉耐心地解释道:“那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记得是有一次我问师傅,是不是所有的毒药服下都会很痛苦,当时师傅想了许久,才告诉我,其实这世上有一种毒,毒发时的症状没有丝毫痛苦,中毒者会在变得越来越漫长的沉睡中死……呃……”小心地看了眼众人微妙变化的脸色,昌珉选择轻咳一声越过。“总之,我也仅是听师傅提过那么一次这种奇怪的毒,后来我想继续追问,师傅却说……”说着昌珉突然沉默下来。  
  “说什么?”俊秀性急地问道。  
  昌珉看向这个气质灵秀的少年,“这种毒,是本门的一个禁忌,未经门主允许,不得私自研习。”   
  昌珉一番话引来众人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不知该高兴还是忧虑。高兴的是总算知道玄净门对这种毒药有所认识,甚至极有可能知道解毒的方法。忧虑的是,既然说是禁忌,当然不可能轻易对外人道来,更别说解了。  
  “其实,说不定还是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你们的。”昌珉环视众人,“我门的门主,风恋云。”  
  “你说你那个神秘的师兄?”有天表现得有些意外。  
  其实不仅是他,几乎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玄净门门主的神秘程度,几乎与寄魂宫宫主有得拼。  
  玄净门现任门主风恋云。是上代门主风凌晓收养的养子。风凌晓在五年前仙逝之后,虽然淡泊名利的风恋云并不想继任门主之职,但当时风凌晓的另一个弟子沈昌珉尚且年幼,不足以担此重任,所以风恋云只有挑起这个担子。但虽是一门之主,风恋云却从来不参与任何江湖时事,除了门中分内的事,他只呆在他的羽音阁中从不外出。尤其是这几年昌珉渐渐有能力代替他处理门中事务和江湖上的一些应酬,他更是乐得清闲。所以,想要见上他一面,不是不可能,是根本没有机会。  
  “其实,禁忌也是需要有人传承的。所以我想,我师兄说不定会知道这种毒的解法。”虽然他并不一定会告诉你们就是了。这句话,昌珉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们同样明白。  
  “不管怎样,任何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韩庚看着昌珉,目光中有着坚定的执着。  
  被他的坚持打动,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昌珉却真的很想尽力帮到他。可是……  
  “我师傅临终前,曾答应过我师兄一个请求。”这才是真正的难关。“师兄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所以他布了一个绝音阵。如果有人想要找他出面救人,必须能够通过这个绝音阵他才会见你。”  
  “这个阵很难破吗?”俊秀好奇地问道。  
  对此有所了解的有天替昌珉答道:“这个绝音阵内有玄净门武功高强的门徒镇守,而且还布满致命的机关,所以只靠武功未必能够顺利通过。其困难程度不下于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所以至今为止还无人能够破阵,而且中途放弃被救出来的人也都身负重伤。”也就是说,无人得以有机会亲见那个神秘的玄净门门主。  
  有天格外认真的语气让大家都认识到了这个绝音阵的厉害之处,但是,现今见风恋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又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呢。  
  “我来闯这个阵。”  
  韩庚的声音,抢先响起。其中含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没有人阻止他,是因为他们知道,练成无向神功的韩庚是他们中最有希望破阵的人。  
  希澈没有阻止他,是因为他知道,关乎到自己的安危,韩庚的坚持,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  
  “庚,答应我。”希澈握着韩庚的手用力一紧,“尽力而为,不要勉强。”  
  你应该知道,伤害到你自己而换来的我生的机会,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我会小心的,不要担心。”  
  我知道,我们彼此对对方都意味着什么,所以,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昌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关系非比寻常的人,似乎突然间了解到了什么。  
  所以,那个人的目光才会那般的毅然吗……  
  因为,他有他必须守护的人吧……  
  扬起了然的一抹微笑,昌珉站起身来。  
  “那么,我去为你入阵做些准备。”  
  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应该可以吧,师兄……  

  

 恩赫觉得,东海自从那日为了逃避他上了那艘画舫之后,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虽然自己还是像前阵子一样跟在东海身后,但东海却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苦大仇深地瞪自己两眼,或干脆把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到底。而是总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自己,然后或无声地叹口气继续干自己的事,或让那眼神升级为一点点怨恨加一些些不解加一丝丝认命。  
  总之,东海的这些异常的举动,弄得恩赫如入迷雾,还时刻提心吊胆地怕是不是东海想出什么主意甩掉自己。所以,他与东海之间的距离,由最初的二十丈外尾随,渐渐缩短为八丈、五丈,并偶尔试探性地从东海面前缓步经过,在接到东海抛过来几个鄙视的白眼之后,再很开心附送一个恩赫式傻笑。  
  直到最后一次,恩赫试图再拉近两人的距离而导致踩到东海的脚后跟,并抬头惊见东海额头上的青筋凸现,他立马打算用轻功闪到十丈外在重新开始的时候,东海那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及时拉住了他的脚步,并瞬间让恩赫的心花朵朵怒放。  
  “要跟到我旁边来!不要像个怨鬼似的贴在我背上!”  
  “海!你,你肯原谅我啦?!”  
  那句字字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在恩赫听来简直像囚犯听到大赦天下的圣旨般几乎感动得要痛哭流涕了。  
  “少废话!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戏!”东海地吼道。  
  他没看见路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和他这个背后灵吗!他迟钝自己可还要面子呢!  
  “哦,呵呵!”恩赫尴尬抓了抓头发,然后小心翼翼且有些紧张地挨近东海身边。  
  能再次跟你并肩走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海……  
  两个人默默地并行着,就算东海一脸的冷淡,恩赫却仍十分的兴奋。至少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有所缓和吧。  
  好半晌,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东海,突然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扬州?”  
  恩赫没想到东海会有此一问,先是意外地一愣,然后连忙答道:“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有机会,你很想去你娘亲的故乡看看啊。”  
  这回,换成东海露出愕然的神色。  
  恩赫说的那句话,自己只是在两年前无意中提到过一次,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竟然记挂至今。  
  这个傻子,不会是自己的每一句话都铭记于心吧?  
  真是,傻瓜……  
  突然间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东海侧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而没有注意到东海异样的恩赫,见东海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当然不会让对话就此结束,接着问道:“你知道你娘的故居在哪里吗?”  
  东海望向一旁的柳岸花堤,“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娘是在这里生下的我,然后就香消玉殒了,之后我爹就将我带回了后来的家。”  
  对于自己的娘亲,东海没有任何的记忆可以去缅怀,甚至连一幅她的画像都没有。每次他想问李曜,李曜却总是神情阴郁地回避他关于母亲的任何问题。  
  “这样啊……”恩赫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去打听一下吧,扬州城并不大,既然是你娘的故乡,总会有认识她的人吧。”  
  东海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恩赫脸上那开心的笑容和不着痕迹靠近过来的身子。  
  “那你娘的闺名是?”  
  “我娘的名字叫……”  
  “李公子?”  
  蓦地,一个让东海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二人寻声望去,一女子向两人娉婷走来,原来是那日花魁画舫上的叫天心的女子。  
  “两位公子有礼。”天心盈然施礼下去。  
  “不知姑娘……呃……”由于天心的年纪与身份,东海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而一旁的恩赫则是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李公子叫我心姨就好。”天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我与李公子还算是旧识呢。”  
  “旧识?”东海一怔,完全不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她吧?  
  天心微微一笑。“可否请教李公子,令堂的闺名可是——水灵兮?”  
  “你认识我娘?”东海惊讶道。  
  恩赫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打探,熟人就自动找上门了!    “看来我没有认错人,从你的名字和你的长相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当年的那个小少爷。”  
天心语调,因激动有些微微上扬。“你长得很像你爹,可是你的眼睛却和你娘一摸一样,所以那天我才会见到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心姨,你当年服侍过海的娘亲吗?”听天心称东海小少爷,恩赫推测出这名女子很有可能是东海母亲当年的侍女。  
  天心颔首,稳定了一下情绪。她也没有想到将近十七年后的今天,自己还能见到当年的故人。  
  “从你娘怀你时到你出生满月前的九个月内,我一直在这里服侍着你娘亲。”多么不可思议,当年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这般俊美出尘的翩翩公子,真是时光荏苒啊。  
  “对了。”天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哥哥他还好吧?”  
  “哥哥?”东海莫名其妙地看向天心,“心姨你记错了吧,我是长子,并没有兄长啊。”  
  天心先是面露讶然,随后了然地解释道:“哦,我说的是你的异母兄长,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希澈吧?”  
  天心的最后一句话,瞬间使东海脑海中一片空白,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却率先低吼了出来……  
  “金希澈!?”  

  

恩赫觉得,东海自从那日为了逃避他上了那艘画舫之后,就变得有点怪怪的。  
  虽然自己还是像前阵子一样跟在东海身后,但东海却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苦大仇深地  

瞪自己两眼,或干脆把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到底。而是总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着自己  

,然后或无声地叹口气继续干自己的事,或让那眼神升级为一点点怨恨加一些些不解加一  

丝丝认命。  
  总之,东海的这些异常的举动,弄得恩赫如入迷雾,还时刻提心吊胆地怕是不是东海  

想出什么主意甩掉自己。所以,他与东海之间的距离,由最初的二十丈外尾随,渐渐缩短  

为八丈、五丈,并偶尔试探性地从东海面前缓步经过,在接到东海抛过来几个鄙视的白眼  

之后,再很开心附送一个恩赫式傻笑。  
  直到最后一次,恩赫试图再拉近两人的距离而导致踩到东海的脚后跟,并抬头惊见东  

海额头上的青筋凸现,他立马打算用轻功闪到十丈外在重新开始的时候,东海那极力压抑  

着怒气的声音及时拉住了他的脚步,并瞬间让恩赫的心花朵朵怒放。  
  “要跟到我旁边来!不要像个怨鬼似的贴在我背上!”  
  “海!你,你肯原谅我啦?!”  
  那句字字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在恩赫听来简直像囚犯听到大赦天下的圣旨般几乎  

感动得要痛哭流涕了。  
  “少废话!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戏!”东海地吼道。  
  他没看见路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和他这个背后灵吗!他迟钝自己可还要面子呢  

!  
  “哦,呵呵!”恩赫尴尬抓了抓头发,然后小心翼翼且有些紧张地挨近东海身边。  
  能再次跟你并肩走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海……  
  两个人默默地并行着,就算东海一脸的冷淡,恩赫却仍十分的兴奋。至少他们之间的  

关系算是有所缓和吧。  
  好半晌,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东海,突然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扬州?”  
  恩赫没想到东海会有此一问,先是意外地一愣,然后连忙答道:“因为你曾经对我说  

过,如果有机会,你很想去你娘亲的故乡看看啊。”  
  这回,换成东海露出愕然的神色。  
  恩赫说的那句话,自己只是在两年前无意中提到过一次,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竟然记挂至今。  
  这个傻子,不会是自己的每一句话都铭记于心吧?  
  真是,傻瓜……  
  突然间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东海侧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而没有注意到东海异样的恩赫,见东海终于愿意跟自己说话了,当然不会让对话就此  

结束,接着问道:“你知道你娘的故居在哪里吗?”  
  东海望向一旁的柳岸花堤,“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娘是在这里生下的我,然后就香消  

玉殒了,之后我爹就将我带回了后来的家。”  
  对于自己的娘亲,东海没有任何的记忆可以去缅怀,甚至连一幅她的画像都没有。每  

次他想问李曜,李曜却总是神情阴郁地回避他关于母亲的任何问题。  
  “这样啊……”恩赫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去打听一下吧,扬州城并不大,既  

然是你娘的故乡,总会有认识她的人吧。”  
  东海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恩赫脸上那开心的笑容和不着痕迹靠近过来的身子。  
  “那你娘的闺名是?”  
  “我娘的名字叫……”  
  “李公子?”  
  蓦地,一个让东海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二人寻声望去,一女子向两人  

娉婷走来,原来是那日花魁画舫上的叫天心的女子。  
  “两位公子有礼。”天心盈然施礼下去。  
  “不知姑娘……呃……”由于天心的年纪与身份,东海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而一旁的恩赫则是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李公子叫我心姨就好。”天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  

,我与李公子还算是旧识呢。”  
  “旧识?”东海一怔,完全不明白她话语中的含义。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她吧?  
  天心微微一笑。“可否请教李公子,令堂的闺名可是——水灵兮?”  
  “你认识我娘?”东海惊讶道。  
  恩赫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他们还没去打探,熟人就自动找上门了!    

  “看来我没有认错人,从你的名字和你的长相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当年的那个小少爷  

。”  
天心语调,因激动有些微微上扬。“你长得很像你爹,可是你的眼睛却和你娘一摸一  

样,所以那天我才会见到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心姨,你当年服侍过海的娘亲吗?”听天心称东海小少爷,恩赫推测出这名女子很  

有可能是东海母亲当年的侍女。  
  天心颔首,稳定了一下情绪。她也没有想到将近十七年后的今天,自己还能见到当年  

的故人。  
  “从你娘怀你时到你出生满月前的九个月内,我一直在这里服侍着你娘亲。”多么不  

可思议,当年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这般俊美出尘的翩翩公子,真是时光荏  

苒啊。  
  “对了。”天心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哥哥他还好吧?”  
  “哥哥?”东海莫名其妙地看向天心,“心姨你记错了吧,我是长子,并没有兄长啊  

。”  
  天心先是面露讶然,随后了然地解释道:“哦,我说的是你的异父兄长,我记得,他  

的名字应该是……希澈吧?”  
  天心的最后一句话,瞬间使东海脑海中一片空白,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  

的声音却率先低吼了出来……  
  “金希澈!?”    

  

第十章  

  一扇巨大的玄色铜门,上面雕刻着形状诡异的抽象图案。站在它的面前,心里便会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压抑般的震慑力。  
  好个绝音阵,未入其中就已先给你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韩庚等一众人,此时正站在绝音阵的入口处。除韩庚外,其他人脸上均一片凝重肃穆,反倒是要闯阵的本人却一派轻松写意。  
  希澈一双秀眉轻轻地拧着,这个时候他再也无法力持淡然。  
  如果是他自己闯阵,他不会有片刻犹豫踌躇,但是如果那个人换成韩庚……  
  明明告诉自己要相信他,明明告诉自己要笑着送他进去。  
  可是,这种担心焦躁的心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啊……  
  “澈。”  
  韩庚拉过希澈,用手温柔地揉着他的眉间,“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这句话,不是对于自己过于自信,而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会逞强,会尽力而为,不会让他担心的。  
  “恩。”漾出一个醉人的绝美笑容,希澈握住那只轻柔地抚去自己焦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摩挲着。“我会在这等你出来的。”  
  “澈……”韩庚本想不赞同的拒绝,以希澈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应该好好的在屋里等他。但见希澈坚持的目光,他唯有放弃的一叹。  
  极尽宠溺地在希澈的眉间轻轻地印上一吻。  
  等我回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等你回来,你不可以比我先有事!  
  ……  
  身后厚重的门伴着沉闷的声音慢慢地关上,将阳光隔绝于门扉之外,只余室内墙壁上微弱的火光将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着老长。  
  视力渐渐适应了密室内的亮度,将所有感官提至最高,看着黑暗中屏息向自己靠过来的几个鬼魅般的身影,韩庚嘴角微掀,修长的手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磁性的嗓音在空荡的室内引起阵阵回音。  
  “各位,得罪了!”  
  
  
  “金希澈!?”  
  听见这个让自己纠结的名字,东海震惊地吼道。  
  “你说的是金希澈?我的哥哥?”  
  “是啊,他是叫金希澈没错。你……”天心不解地看着东海愕然的脸色,“不会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吧?”  
  可是,他却知道金希澈这个名字啊?天心轻蹙秀眉,如今在她的记忆里,那张从小便精致绝美的小脸,一直让她难以忘怀。但是真正让她念念不忘的,是那孩子眼中的那抹与他年龄不符的恨……  
  恩赫担心地看了眼东海失神的双眸。此时的他大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吧。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希澈与东海之间,除了仇人的关系,竟然还有这样一种血脉上的联系!难道这个就是希澈唯独放过东海的原因吗?可是,希澈又为何会杀了东海的父亲呢?  
  “心姨,可以仔细给我们讲一下当年你在海娘亲身边的事吗?尤其是关于那个……”恩赫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东海的肩膀,“金希澈的事。”  
  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天心也不便过问别人的家事,只是借由叙述往事来怀念一下当年。  
  “我知道的是,你娘在怀你两个月的时候,由于身体不好,所以拜托你爹让她回她的故乡扬州静养,而我则是你爹雇来伺候你娘的丫鬟……”  
  那美得不可思议的女子,让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天心以为见到了传说中的九天玄女。可是她的神情,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和浓浓的仿佛化不开的悲伤。在抱着自己儿子的时候,那双星眸也闪烁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还有那个当时只有四岁的孩子,稚气的脸蛋上却总是有着超越他年龄的一种成熟,一种被命运强迫起来的沉重的成熟。只有与他母亲单独相处的时候,那个孩子才会露出本应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单纯笑容。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叫希澈的孩子,不是李曜的亲生儿子,而是水灵兮与前夫所生的。她不知道是因为希澈对新父亲的抵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连她都可以轻易看出来,每当希澈见到来别苑看水灵兮的李曜时,那种从他小小的身子中迸发出的敌意,让人很难想像他只是一个稚童而已。  
  每当这个时候,水灵兮都会让天心将希澈带下去,而希澈也很听母亲话的乖乖被天心抱走。但是天心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怀里那小小的忍不住不停轻颤的身子,那该是怎样一种恐惧,抑或是说,一种恨意……  
  “你娘生下你后,在你满月的前一天,她突然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回乡去探亲。”说道这里,天心有些伤感地轻叹道:“等我半个月后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管家将佣金交给我,我向他打探,他只告诉我在我走后你娘就病逝了,所以你爹办完你娘的后事之后就带着你回到原来的府邸了。”  
  但是,那个管家却没有提到希澈,她想问却被人不耐烦地打发了。她实在不愿相信,只是短短的十几天,那温婉柔美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还有那个孩子,他那么反感他的继父,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等等,你说海的娘亲是在海满月之后去世的?”察觉一丝不对劲的恩赫忽然出口问道。  
  他明明记得东海告诉过他,他娘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啊。  
  “是啊,我还记得小少爷你生下来就很爱哭闹,只有你娘亲自抱着你时你才肯有片刻的安静。”看着表情怪怪的东海,天心回答着恩赫的话。“还有就是在你哥哥抱你的时候,你就会很开心地笑呢。”想到当初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一个小婴儿一起笑得灿烂的画面,天心不觉得莞尔一笑。那时两个小人儿就已经展露出惊艳后世的天姿绝色了呢。  
  被太多的真相冲击的东海,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连最后恩赫是如何代他向天心告别,如何回到他所住的客栈都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吗?这就是希澈坚持不告诉他的真相吗?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希澈会杀了他的父亲呢?不,应该说除了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自己以外,他杀了所有跟李曜有密切关系的人。  
  该是怎么的仇恨,让他痛下杀手的呢?  

  

 难道……  
  跟自己……也就是希澈的母亲有关?  
  天心也是这么说的,希澈从小就对李曜抱有深刻的恨意。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跟希澈的生父有关?  
  还有自己的母亲,她明明不是生自己时难产去世的,为什么父亲李曜却要骗他?这是不是说明母亲的死因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切的疑问,谜团,逼得东海不得不去思考。但是他早已混乱一团的大脑,被这一个个真相冲击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理清,该如何接受……  
    
恩赫担忧地看着被他拉坐在桌边的东海一付失魂的样子。  
  好想替他承担一切,好想将他保护的好好的不受任何伤害。  
  可是,有些事是他必须自己面对的啊。就算无法接受,就算被真相伤得更深,也必须他一个人走过来啊……  
  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守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路走下去的……  
  “海……”  
  恩赫轻轻地牵起东海冰冷且尚在微微颤抖的手,眼神与语气中的真挚,将东海的心神暂时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吗?”  
  闻言,东海迷茫地看向恩赫的双眼。  
  “在藜山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我会永远陪着你吗?无论怎样都会在你身边吗?那时我回答你,只要你不主动推开我,我会的!”恩赫将东海的双手合在自己手中,努力温暖着那人心中的冰冷。“但是现在,我不会再那么说了……”  
  见东海神色一变,恩赫微微一笑,用力握紧东海下意识要挣脱的双手。  
  “我会说,无论你推开我千次万次,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  
  有什么东西,刺痛了自己的眼睛,酸酸的感觉好想用泪水来冲刷。  
  东海任恩赫握着他的手,自己则将头轻轻地低靠在恩赫的肩上,让他看不见此时自己的表情,只能听见自己那显得低哑的声音。  
  “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傻瓜……”  
  “傻人有傻福嘛,呵呵!”恩赫腾出一只手轻拍着东海的后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无论将来还会有什么样的真相让你接受,我都会陪着你一起承担的!”  
  这个傻子,明明不会说话的嘛,为什么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好想哭……  
  “你……傻瓜……我还没有,原谅你啊……”  
  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哽咽,但一种温暖的液体却不停地从自己的眼中流出,东海只得将头更深地埋在恩赫的肩窝里。  
  恩赫只是笑着继续轻柔地拍抚着东海不断颤抖的后背,任他的泪水将自己的肩膀打湿一片,那微温的湿度拧痛了自己的心……  
  良久。  
  “回去吧,海。”  
  恩赫用力圈住那消瘦的纤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跟他的关系,他就没理由再瞒你了。无论最终的真相是什么,我相信总会有办法解决一切的,你必须让自己勇敢的面对,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你的好,会让我失去最后那一点保护自己的力量,想要情不自禁地依靠你,什么都不去想,因为我知道你会帮我抵挡一切风雨。  
  可是,一旦这样,如果再次受到来自你的伤害,我一定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不要,让我撤下最后的防线,我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如果,你再次背叛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同时,毁了我自己的世界……  
  恩赫没有给东海任何承诺的话,只是更用力地拥住他,像是要用那紧紧地拥抱来祛除东海心底的恐惧一样……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永远都不会再欺骗你任何事,永远都不会再因为我而让你伤心!  
  叩叩!  
  突然,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  
  东海立刻离开恩赫的怀抱,并马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有点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不肯看恩赫的脸。  
  恩赫笑笑,起身过去开门。  
  当他打开门后,却见到了一个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由得讶然地叫道:  
  “哎?怎么是你……”  
    

  

由于希澈坚持不肯回房等韩庚出来,众人只好搬出几张藤椅一起在绝音阵外陪他等。  
  
  
  “希澈,冷吗?”  
  始源边问着,未等希澈回答,便将手中的披风为他披上。已近深秋的天气,连空气都显得凉凉的,更别说长时间坐在外面。  
  希澈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绝音阵的那扇巨大的玄门。裹紧始源为他披上的披风,将自己在藤椅上缩成一团。不是因为冷,而是本能的选择了让自己最安心的姿势。  
  “俊秀。”  
  半晌后,希澈突然唤道,视线却依然未移动分毫。  
  “在中知道我中毒的事了吗?”  
  俊秀看着希澈完美的侧脸,回答道:“我们通知允浩哥了,他应该已经赶去寄魂宫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留在宫里的在中,不是怕他着急赶来而使宫里没人留守,而是不想再多一个人在这里白白担心罢了。  
  了解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希澈又将话题指向坐在俊秀身边的有天。  
  “有天,你还没说服在中原谅你义父吗?”  
  被点到名字的有天转首看过来,不明白为什么希澈突然提起此事,但还是带着泄气般的语气回答:“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说服’啊。”基本上他们俩见了面不是吵就是“切磋”武功。  
  希澈抿唇轻笑,“你应该感到很庆幸了,其实,直到两年前,在中都一直抱着为母报仇,毁了涤尘山庄的打算呢。”  
  希澈的话,使俊秀也愕然地再次看过来。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在中提过,没想到……哥哥对父亲的恨,竟然有这么的深。  
  “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吧。”有天却一派冷静地说道。如果在中没有放弃报仇,希澈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唇边的笑意更胜,希澈却依然未回视他们,自顾自地接着说着:“这个,你还要感谢允浩呢。是允浩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原谅,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放下背负了十来年的仇恨……他是个倔强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在他心里,如果没有原谅他父亲,他是不会允许俊秀和你在一起的。”   
  俊秀俏脸微红,转过去瞪了有天一眼。有天则大笑着将不情愿的他拖进怀中紧紧地圈住。  
  “我会继续努力,让他连那最后的一点成见也放下的。”  
  终于,希澈缓缓地转过头,对着有天俊秀绽放的绝美笑容中,依稀带着一丝欣慰,一丝祝福。  
  “真遗憾我现在没有精力捉弄你,允浩知道了会怨念我的。”  
  俊秀脸色一黯,有天安抚性地收紧了手臂,看向希澈的双眸中闪烁着坚信的神采。  
  “虽然我是很不情愿,不过我相信,你很快会恢复精力的!”  
  明白有天的意思是说他很快就会找到解毒的方法,希澈却只是不置可否的淡笑不语。  
  “希澈哥,怎么突然提到我哥哥?”俊秀好奇地问道。  
  将头又转回玄门的方向,希澈似在喃喃自语般地回答着俊秀的话:“只是突然觉得,能够爱上一个人,真是件很好的事……”  
  话音刚落,希澈蓦然起身,披风滑下纤细的肩膀,那人儿却已瞬间飘出几丈外,投入那刚刚从缓缓开启的黑色门扉中走出来的人的怀中……  
  “我说过会等你出来的……”  
  希澈看了眼那人虽带着些微清淤的俊颜,却仍炯炯有神的朗目,以及那让自己沉迷的微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一瞬,近日来已经熟悉了的眩晕感逐渐吞噬了自己的意识,在坠落黑暗的最后一刻,希澈将几个字吐出绛唇……  
  “谢谢你,庚……”  
  谢谢你让自己安好的出来。  
  谢谢你为了我所做的任何事。  
  谢谢你,爱我。  
  以及,让我爱……  
  稳稳地将那纤瘦得仿佛随时可以被风吹走般的身子拥进怀中,再轻轻地抱起。韩庚冲向他走过来的昌珉微微一笑。  
  “可以安排我们见贵门主了吗?”  
  昌珉露出一个预料中的笑容,开口道:  
  “我这就去准备!”  

  
  
第十一章  

  玄净门门主风恋云所住的羽音阁,其实是依傍着一池湖水的一座水榭。微风掠过水光潋滟的湖面,轻拂过小阁四周的重重轻纱,带来一室清爽,桌案上的熏香铜炉散发着阵阵淡雅宜人的清香。  
  由于风恋云喜静的性子,所以昌珉只带着韩庚和希澈进入羽音阁,而剩下的人只有在外面等待,并祈祷着这个最后的机会能为他们带来希望。  
  两人见到风恋云的反应,比看到昌珉时还诧异,险些忍不住面露惊讶的表情。  
  这个人,也年轻得太过分了吧!  
  听昌珉说,他这个门主师兄要比他大上八岁,可是看着眼前那名坐在软榻边为希澈把脉的白衣男子…不,或者说他是少年都有人相信。那清妍秀雅的容貌,娇小纤瘦的身形,一袭胜雪的坠地白袍更显得他分外惹人怜惜,被上天眷顾而未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的丽颜,还带着些许羞怯的神采。总之,这个男人,很难让人相信他即将步入而立之年。  
  希澈一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风恋云,而韩庚则早已将全副心神放在那搭在希澈皓腕上的纤指上。  
  风恋云那双唯一符合他年纪的暗含着沉稳、内敛,以及几许沧桑的星眸,此时似思考般的半眯着,秀气的眉轻蹙着,绛色薄唇也微微抿起,使韩庚不由得紧张地揽紧希澈。  
  “果然是寄魂……”  
  蓦地,风恋云终于开口,喃喃自语似的声音有如天籁般悦耳动听。  
  “寄魂?”韩庚不解地与希澈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风恋云会突然说出这么句话。  就在韩庚忍不住要出口相问的时候,风恋云却收回了手,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然后看向站在一边的昌珉问道:“你也认为是那个禁药吧?”  
  昌珉点了点头,“那种药的名字,叫‘寄魂’吗?”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那个药的名字呢。  
  微一颔首,风恋云转向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二人,解释道:“寄魂,是你中的毒药的名字。”  
  不会这么巧合吧?寄魂宫宫主中的毒叫寄魂?还真是讽刺!  
  希澈无奈地挑起嘴角,象征性的苦笑了一下。  
  “寄魂,顾名思义,从中毒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已经寄放在阎王的手中,他会一点一点地将你的生命收走。”风恋云的声音,虽然轻柔温和,但所说的内容却还是让韩庚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种毒,可以说是既温柔又残酷。温柔,是对中毒之人来说,它不会让你感到一点儿痛苦,在睡梦中离开人世是最好的死亡方式;而残酷……”他说着以一种探索的目光看向韩庚,“是对中毒人至亲至爱之人来说的。因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身边慢慢睡去,直至永远也不会醒来,而什么也做不了……那种煎熬,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  
  “那么,难道没有解毒的方法吗?”被风恋云轻易地说出连日来隐藏在韩庚心底,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韩庚急急地追问道。  
  是的,那种时刻啃噬着他的最深的恐惧,他一直在努力地压抑,其实也是逃避,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面对希澈可能会永远睡去的这个残酷的事实。所以每次希澈昏倒,他都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为的,就是能用他醒来的目光来消除自己几欲窒息的绝望感而已。  
  “解毒的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风恋云看着希澈,“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这个条件的。”  
  “条件?”希澈询问地挑起眉梢。  
  “因为这个毒的解药,其实不是药,而是……人血。”风恋云语出惊人的说道。  
  “人血!?”加上昌珉,三人不约而同惊讶地叫了出来。这也可以做解药?  
  “没错,但是这个血,也是有条件的。”风恋云依然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个血,必须是与中毒之人有血脉联系的纯阳性之人的血。也就是指你的兄弟,或父子。”  
  闻言,韩庚几乎要支撑不住地瘫坐在软榻上!  
  据他所知,希澈在这个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吧?那么,他们上哪去找这个纯阳之血呢!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并小心翼翼地看向希澈,但却意外地,在希澈眼中发现一道异彩一闪而逝。  

  

 难道……  
  果然,希澈随后给了韩庚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使韩庚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否请问宫主。”风恋云突然对希澈问道:“你可知道下毒的是何人吗?”  
  希澈有些意外风恋云会有此一问,但还是据实以告:“惭愧的很,这件事,我们也没有线索。”  
  闻之,风恋云先是独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个毒,不仅是我门的禁药,也是紫情门的禁药。这牵扯到关于我玄净门与紫情门的一段师祖间的恩怨,虽然我不便相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毒,是紫情门最先研制的。”  
  “紫情门?”  
  如果说玄净门是武林第一大医门,那么紫情门就是江湖第一毒门,并且历来只收女弟子。虽然两门派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医和毒一样水火不容,但却也井水不犯河水的互无来往。没想到,这两门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  
  可是,寄魂宫与紫情门也素无交往啊?他为什么会中这种同是两门禁药的毒呢?希澈不禁在心中暗忖。  
  “或许,跟李曜有关吧。”风恋云的话再次引来两人诧异的注视。  
  “请门主指教。”这事怎么又牵扯到那种陈年旧事了?现在就连希澈也感觉好像陷入一片迷雾之中。  
  “二十年多前,上代紫情门门主的首席弟子因不顾师尊反对,执意与李曜相恋,甚至不惜背弃师门同当时还默默无名的李曜私奔。为此紫情门门主大怒,将该弟子逐出师门,并严禁本门弟子与她来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至于那名弟子后来的下落,我就不得而知了。”  
  风恋云说这些的目的很简单,他并不是想插手管寄魂宫的事,之所以给希澈这个线索,只是不想让当初两门门主共同决定的将寄魂列为禁药的门规被紫情门打破而已。  
  李曜的妻妾中,好像没有出身紫情门的吧?难道是他调查的不够详细?就算这样,当年也应该没有任何漏网之鱼啊。莫非,这个人并没有留在李曜身边?二十多年前?是在自己还没有出生前的事吗……  
  韩庚突然感到,靠在他身边兀自思考还来不及整理出什么头绪的希澈,身子一软,毫无征兆地靠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知道,希澈的毒,又发作了。  
  怜惜地将那人儿抱起,刚想要向风恋云道谢并告辞,风恋云接下来的话却又让韩庚离去的脚步有如千斤重……  
  “寄魂的毒性虽然潜伏期很长,但是一旦发作,最迟不超过一个月就会让人陷入永远的深度昏迷……以他目前的情况,大概还有十五天的时间,你们最好尽快找到那纯阳之血。”  
  十五天……  
  就算真的有那个拥有与希澈同脉血缘的人的存在,十五天的时间,是否来得及找到那个人呢……  
    
  一直等在羽音阁外的众人,见昌珉领着抱着希澈的韩庚走出来的时候,立刻围了上去,那急切的眼神已经先一步代替声音渴望着结果。  
  而当韩庚公布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时,始源和基范所表现出来的神情,更是怪异的很。他们先是彼此诧异地互视了一眼,再看了看韩庚怀里的希澈,最后,两人那带着犹豫询问的目光再次碰在一起,良久,像是取得了共识一般,微微地对对方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由基范开口对韩庚说道:“韩大哥,我想,你最好马上修书给沧澜山庄,让他们尽快将东海找回来!”  
  “小海?”韩庚不解地反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基范会提到东海,而且语气又是那般的急切。  
  “原因,我想最好等希澈哥醒了之后由他亲口告诉你。”基范解释着,眼睛则盯着沉睡中的希澈的脸。“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李东海是救希澈哥的唯一希望。”  
  基范最后一句话的暗示,已足以让韩庚明白一切,只是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他也不禁惊愕的愣在了当场。  
  他的意思是,小海是希澈的……  
  天!这个真相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但是,现在不是让他整理思绪的时候,无论怎样,这个最后的希望,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写信!”  
  “至于我,准备去一趟紫情门,调查一些当年的事情。”关于风恋云提供的这个线索,基范相信,一定可以让他们有所收获的。  
  “我陪你去。”始源突然开口道。留在这里的等待,会将他逼疯!风恋云说的对,这种毒,折磨的,只是关心希澈的人而已。  
  基范点点头,他当然很明白始源的目的。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但愿,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可以看见希澈健康的笑容……  

  
   
“哎?怎么是你……”恩赫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李特哥?”  
  李特挂着他那对招牌梨涡笑看着恩赫吃惊的样子,以及屋内东海显然更加意外地望过来的目光。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李特将大脑还未来得及恢复正常运转的恩赫推进屋内,并顺手将房门带上。  
  “特哥,你怎么来了?”东海站起身,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扬州?”  
  李特先是将目光在东海与恩赫身上晃了一圈,然后狡黠一笑,“这你可以问问恩赫啊。”  
  看着东海马上瞪过来的眼神,恩赫连忙解释道:“我是怕韩大哥他们担心,才告诉他们你的下落的,我只传书给李特哥哦!我……”  
  看着恩赫不知所措,明显怕东海再误会自己地拼命解释着,东海不禁轻笑出声。  
  这个傻子,看他那付紧张的样子,生怕自己又会生他的气似的,自己当然明白他只是关心自己而已。他这是不是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啦恩赫,你没看见小海根本没生你的气吗?”  
  李特受不了地将一直不停道歉的恩赫拉坐在桌边,然后招呼东海一起坐下,顺便为三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口渴地灌下一大杯。  
  “李特哥?你怎么会亲自找来?”见东海确实没有生气,恩赫才放下心来,并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窘态,随后问道。  
  “当然是来找你们回去的啊。”  
  “你自己过来的吗?强仁哥没有一同来吗?”东海奇怪地问道。强仁怎么可能放心让李特一人独自出门呢?  
  “庄里现在离不开人,强仁是想自己来的,可是以他的说服力我可不认为他能够劝你回去。不过……”李特含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我想现在也用不着我‘说服’了吧。”  
  东海俏脸一红,同恩赫一起用喝茶来逃避李特戏谑的目光。  
  不再逗弄他们,李特敛起笑容,换上正经的神色看向东海。  
  “在你离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接下来,在东海和恩赫专注的聆听下,李特将这些日子来发生在韩庚与希澈身上的事娓娓道来……  
  从希澈跳崖,韩庚重伤,到两人历经万难的再次相聚,希澈又中了不知名的毒,现在韩庚已经带着希澈去玄净门寻求医治的机会。这些在不长的日子里发生在那两人身上的几乎能造成生离死别的事,听得东海因那种种危机替他们心惊胆颤的同时,也情不自禁地为他们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而感动。  
  如果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那两个人,他相信自己会真心地祝福他们能够早日克服一切困难,幸福地厮守在一起。  
  可是,自己与他们,却有着那种剪不断也理不清的联系。一个是自己最仰慕的义兄,而另一个……在刚刚得知那个本应是自己仇人的人其实却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时候,面对他中毒的事实,东海很清楚,他没办法忽视自己心中那份担心和忧虑。  
  这难道就是血缘的羁绊吗……  
  “你有什么打算吗?小海。”李特看着脸色复杂的东海,轻声问道。  
  打算?他该有什么打算?本来之前的逃离,就是不想面对那个可能跟韩庚回来的人,现在他又刚刚得知自己与那人竟然有更深一层的联系,混乱不堪的大脑此时能有什么进一步的打算呢?  
  “特哥,我……”东海看着李特,贝齿轻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恩赫轻轻地拍了拍东海的肩膀,他明白东海是想把他和希澈的关系告诉李特,自己也认为以李特冰雪聪明的才智,或许可以给东海一些建议,总比自己在这里只会安慰人好。  
  收到恩赫鼓励的目光,东海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刚才的经历向统统告诉了李特……  
  听闻这个惊人的真相,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怎的,李特竟没有表现的过于愕然,淡漠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心情。  
  只见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凝神看着窗外那棵枯黄的槐树。  
  “小海,告诉我……”  
  在东海和恩赫疑惑地注视下,李特轻柔地开口道。声音,也平淡得不带一丝波动。  
  “你想过要报仇吗?”  

  
  
没想到李特会有此一问的东海,不禁一怔。  
  “我……”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恩赫,而恩赫也没想到李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个话题,一直以来不都是李特他们的禁忌吗?  
  “从来没想过吧?”  
  李特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却让东海无法在他的眼中看到笑意。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没有过要杀希澈为父报仇的想法吧?”  
  无视东海和恩赫讶然的脸色,李特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你善良的本性,加上对父亲的了解,让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报仇的事吧?”  
  继续着逼问似的话语,李特缓步向两人走来……  
  “尤其是当现在你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之后,虽然你自己不想承认,但其实……”  
  李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东海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你很清楚,你早晚会接受你的那个哥哥的吧?”  
  “特……特哥?”  
  东海下意识地喃喃唤道……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那么温和,善解人意的李特,现在却让自己觉得那么陌生?  
  看着惊慌的东海,李特唇边的微笑忽地染上一抹嘲讽的味道,最后他忍不住仰首大笑。  
  “哈哈!李曜啊李曜,你还真是可怜啊,被最爱的女人的儿子杀了不说,如今那个你最爱的女人为你生的儿子竟然都没想过要给你报仇!呵呵,这叫什么?报应吗?哈哈!可悲啊可悲!”  
  看着李特那异常的样子,恩赫不禁大惊!  
  这个人!绝对不是李特!至少绝对不是他们认识的李特!那阴驽的神情,邪佞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你!”  
  恩赫想要站起来,却突然被一种眩晕感逼得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恩赫!”  
  东海惊呼着想过去扶他,可没想到自己也脚步一软,眼前一黑,扑倒在恩赫身边。  
  “李特!你给我们喝了什么?!”努力克服一波波向自己袭来的睡意,恩赫怒视着衔着狡猾的笑容看着自己和东海的李特,低吼着。  
  “锁功散,你的主子也曾经受制于它哦。”李特十分合作的回答着恩赫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东海强撑着眼皮,虽然李特的样子正逐渐在他的视野中变得模糊,但他仍固执地问着,声音,带着不解与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悲痛……  
  为什么……  
  特哥……  
  ……  
  “为什么……吗?”  
  看着终于抵不住药性而陷入昏睡的两人,李特脸上的笑意终于缓缓退去,换上的,是一种从未有人在他脸上看过的冷酷,与,讥讽……  
  “大概是为了……”  
  他慢慢在东海身旁蹲下,看着那双在睡梦中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秀眉……  
  “解除加诸在我身上的诅咒吧……”  
  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手指无比轻柔地拂开东海脸颊上的发丝……  
  “好好睡吧,这大概是你最后一个好觉了吧……”  
  梨涡再现,却再不复往日的温柔,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亲爱的……弟弟……”  

  
  
第十二章  

  希澈刚睁开眼睛,意料之外的,并没有看见韩庚同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而是一个人仿佛在思考什么地站在窗边,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满地的落叶。  
  希澈有些着迷地看着不远处的韩庚,俊逸不凡的五官,颀长挺拔的身形,夕阳的余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使他整个人耀眼得像一位卓然的神祗……  
  “庚……”  
  如梦呓般的低唤就这样不自觉地溢出绛唇。  
  闻声,韩庚立刻转过身去,当视线碰到希澈那双翦水美目时,瞬间漾出满满的爱意。  
  “醒了?”  
  韩庚快步走到希澈身边,却不见那人儿习惯性地靠进自己怀中,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片刻后方轻声问道:  
  “你都知道了?”  
  韩庚体贴地将希澈的长发拢好,“只有你告诉我,我才是真的知道。”  
  看着那人永远那么深情温柔的眼神,盈于心中的,只有满满的幸福。  
  “会的,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我和小海的关系,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一切的一切……本来我认为小海有权利第一个知道,才一直没有跟你说,但是现在……”  
  希澈话语一顿,突然被韩庚猛地拉入怀中,将自己的头紧紧地按在他的胸口。  
  希澈明白,韩庚知道他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他不能够接受而已……  
  但是现在,你怕你将没有机会将这一切告诉他了是吗?所以,你要我来替你记住这个秘密是吗?  
  韩庚心疼地拥着希澈。他相信,这个秘密一直以来都像沉重的负担一样压得希澈喘不过来气吧?从今往后,自己会同他一起承担!但是千万,不要用那种理由来让他接受……  
  “我已经传书给特了,他一定会很快地将小海带回来的,一定!”不容置疑的语气,其实是在掩饰心中的担忧。  
  “恩,我知道。”希澈任韩庚用那种几乎使他窒息的力气紧紧地抱着自己,他知道,韩庚只是想要借此来消除自己的不安。  
  “庚,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跟我回一趟寄魂宫吧。”希澈抬起头,“我想让你见见我的爹娘。”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韩庚放松双臂,让希澈舒服地偎依在自己身边。  
  “他们葬在宫里吗?”见希澈颔首,韩庚继续问道:“给我讲讲你的爹娘吧,澈。”  
  “他们啊,他们是世上最恩爱的夫妻……”靠着韩庚坚实的胸膛,听着那让自己安心的心跳声,希澈的目光,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我娘是扬州人氏,十七岁的时候在瘦西湖畔遇见跟朋友去扬州游玩的我爹。两个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爱河。一个是武林世家,一个是书香门第,家世相当加上情投意合,从相恋到成亲,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美满……”  
  希澈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实当年他爹娘的结合,在当地传颂出一段佳话。  
  他的母亲水灵兮,以其倾国倾城的容貌被誉为扬州第一美人,其实不光是扬州,想必在皇帝的后宫中也很难找到姿色能与水灵兮一较高下的女子。而且她也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女子,自然使得诸多青年才俊拼尽浑身解数地来追求。自从水灵兮及笄之后,家里的门槛几乎被上门提亲的人踏平。  
  而希澈的父亲金靖轩,是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焕日山庄的少庄主。潇洒俊逸得使无数女子为之心醉的容貌加上显赫的家世,这些并不是掳获水灵兮芳心的关键,他的善良谦逊、才识修养,才使得最后顺利的抱得美人归。  
  这对人人称羡的佳偶,在婚后一年生下了完全承袭了母亲花容月貌的长子希澈,夫妻益加恩爱。  
  可是这幸福的时光,却只维持了短短的四年。四年后的一天,金靖轩好友李曜的出现,将这一切平静温馨,尽数打破……  
  当年与金靖轩一同下江南游玩的同伴中,也包括李曜在内。李曜只是一般商贾人家出身  
,但他本人却十分的有野心,一直想练就绝世武功来称霸江湖!可是他并不像金靖轩有武林世家的背景,就算他确实年轻有为,天赋异禀,但想要在当今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也非短时间内能够成功的。如果他肯脚踏实地地努力拼搏,相信早晚会有一番作为。  

  

 可是,水灵兮的出现,却成了这一切的变数。  
  这样一位绝色奇女子,自然不可能单单吸引了金靖轩的目光,李曜便是其中一人。他对水灵兮的痴迷绝不下于金靖轩,只可惜佳人的目光却从未放在他身上。虽然李曜未冲动到以己之力与金靖轩抗衡,但得到水灵兮的想法他一直未曾放下,就算水灵兮已经嫁与金靖轩为妻也动摇不了他渴望那个人儿的执念!所以,为了能够早日有能力从金靖轩身边将水灵兮夺过来,他开始寻找能够迅速提升他功力的方法……   
  “庚,你知道二十年前封印在少林寺的无向神功被盗一事吗?”  
  安静地听希澈遥忆当年的韩庚,忽闻希澈如此一问。  
  “恩,我听我爹提起过。”  
  韩庚应着,回想起很久以前韩仕谦曾经对他讲过的一些江湖轶事,其中便包括二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无向魔功被盗之事。一伙黑衣人闯入少林寺藏经阁,把守护高僧重创之后,将那本引起江湖无数腥风血雨,象征着不详的无向魔功盗走。事后却像消失了一般再无音讯。  
  “这件事,难道跟李曜有关吗?”韩庚问道。既然希澈特意提起此事,想必其中大有关联。  
  “那盗走无向神功的,正是李曜与两年前恶贯满盈的黑道九帮三派的头领!”同时也是两年前成为他鞭下亡魂的人!  
  但是,虽然李曜如愿得到了无向魔功,但由于一直未能参透修炼的方法,致以得无所用。最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将罪恶的触角伸向视他为挚友的金靖轩与他垂涎已久的水灵兮……  
  一切的孽缘,起源于一本叫《五灵心经》的武功秘籍。这本秘籍,武林中甚少有人知道,因为最后一个得到它的人,因为无意驰骋江湖,又见无向神功带来的那些让人不忍目睹的厮杀,所以毅然带着这本神功秘典隐退江湖,等于用另一种方法封印了这本足以掀起另一场风起云涌的秘籍。  
  而这个人,竟然是水灵兮的曾祖父,这本秘籍也被水家世代相传着。直到金靖轩的出现,水灵兮将它交给了夫君,而金靖轩又由于太过相信李曜,在一次与好友畅饮之后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才导致后来金氏一门的灭门浩劫……  
  在希澈三岁那年,李曜突然来访,金靖轩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自是十分高兴,热情款待,并好心挽留他多住几日。没想到这个狼子野心的伪君子,只是借此机会安排好一切,然后逐渐拉开了他那滔天罪行的序幕……  
  “那天,正好是中秋,李曜终于实施了他蓄意已久的阴谋……”  
  希澈的语气,虽然是由始至终的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但韩庚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由他心底发出的那种悲愤与绝望……  
  “他利用我爹对他的信任,轻而易举地对我爹下了不知名的毒,导致爹的功力丧失得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这样,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到死都不愿相信李曜真面目的爹!”  
  希澈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许的上扬,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种恨,也依然无法减退半分。  
  “然后,他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那些帮凶,也就是当年与他一起盗无向神功的那些人,引进我焕日山庄,把山庄内包括老弱妇孺一共一百零七口,通通灭口!只留下我娘和我……”  
  刀光剑影,凄厉的哭喊声和呼救声,四溅的鲜血几乎要将天上金黄的满月都染上血红,那时的场景,会让你以为看到了修罗地狱。而这一切,最终结束于一片漫天的火海中……    
  “而那个卑鄙小人之所以留下我的原因,只是为了用我来要挟我娘委身于他!同时逼我娘交出五灵心经而已!”  
  希澈狠狠地抓着韩庚的手,连指甲陷入他的肉中也未察觉。韩庚默默地任他发泄着那深入骨髓的恨意,手中的痛,像是感受着希澈曾经经历过的痛一样。可是,更痛的,是他的心啊,自己不能代替他痛,代替他背负着这一生都无法放下的恨,自己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着他,陪着他一起承受……  
  “这么说,小海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了?”代希澈冷静下来,韩庚轻声问道。  
  怀中的人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决定绝对不会将这一切的真相告诉他。”他嘴角挑起一道嘲讽的线条,“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告诉他他是被强暴而诞生的孩子吗?告诉他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除了恨只有恨吗?知道了这些,他该如何自处……”  

  

 韩庚不忍地亲了亲希澈的发丝。所以,你代替他承担了一切是吗……  
  “你,不恨他吗?”  
  这么问着,其实韩庚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如果希澈恨东海的话,他就不会将东海身世这个秘密作为禁忌的存在。  
  “我恨他!我恨他身上留着的李曜的血……但是,他同样也留着一半与我一样的血……”  
  所以,他不知道怎样去恨……  
  “在我娘怀小海七个月的时候,她已经暗中联络到文叔,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傅。他是我外公的养子,我娘成亲之后,他便离开家在外闯荡江湖。知道我家出事,因为那时李曜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所以文叔不可能硬将我娘带走,而且他身上有冥月,如果李曜知道了,最危险的是文叔。”  
  “冥月?”韩庚不解地开口问道。  
  “五灵心经其实分上下两部,上部叫烁星,下部则是冥月。”希澈耐心地解释道。“我外公交给我娘的,也就是后来我爹练的,只是上部。但练了烁星就足以使自己的武功跻身于高手之列,江湖上已鲜有对手。而下部冥月,却与无向神功比较相似,修炼之后可以使自己的功力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数十倍不止。可是,同样也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我月圆之夜会失去武功就是其中一项。”  
  其中,还有希澈当年瞒着文叔偷偷修炼冥月所吃的苦,甚至差点为此丧命这些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让韩庚担心。  
  “最后,娘安排好了让文叔将我带走,我想,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跟我们一起走……”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决定,随最爱的夫君而去……只待唯一放不下的儿子能够平安就好……  
  “可是,我娘之所以拖到小海满月,才用自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是因为,虽然她恨李曜入骨,被迫怀上他的孩子,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这与腹内的那个孩子无关,他是无罪的。”  
  “你娘,真的好善良。”韩庚感叹地低喃。  
  “是啊……”希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怀念的浅笑。“并且,她一直都告诉我,无论怎样,我和小海都是兄弟,我们身上流着一半一样的血。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加诸在他的身上。所以将来,如果我执意要报仇的话,她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弟相残。”  
  “所以,你将恩赫安排在小海身边,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吧。”  
  希澈用沉默表示承认。但是,虽然不恨他,也无法让自己坦然地面对他,面对他那渴望得到一个理由的眼神……  
  终于了解了一切的真相,虽然这背后隐藏的事实让人心酸,希澈一路走过来所忍受的苦与痛,更让韩庚心痛得无以名状。  
  “一切都过去了……”除了紧紧地拥抱他,韩庚不知道此刻他还能干什么。“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发誓!我用我的生命发誓!金希澈以后的幸福,由我韩庚一手打造!”    
  “庚……”希澈幽幽地长叹一声,却是包含着满满的幸福的叹息。  
  接下来,他突然抱着韩庚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韩庚心疼得几乎要窒息。  
  韩庚知道,希澈是在把这些年的痛苦通通发泄出来。这个倔强的人儿,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丝毫脆弱的,所以,他一直忍着,压抑着……  
  直到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尽情哭泣的怀抱……  
  ……  
  爹,娘。  
  这个人,叫韩庚。  
  他会带给孩儿全部的幸福的,你们可以放心了……  
  庚……  
  能爱上你……  
  真好……  

  

紫情门大概因为全是女子的缘故,门内建筑无一不透露着阴柔婉约的风格。精致秀巧的亭台楼阁,让人仿佛置身于苏州园林之中。  
  但是,始源和基范当然没那个心思观赏四周的美景,直接要求面见门主的他们,倒也很顺利地直接被带到紫情门门主所居住的枫停筑。  
  紫情门门主慕容枫,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甜美可人的容貌更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但是那双凤眼中的精明与慧黠,却是让人轻视不得的。  
  对于一向素无来往的寄魂宫,竟然头次拜访便是地位举足轻重的两大阁主,慕容枫在心中暗暗诧异的同时,也不由得好奇得紧。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  
  “我们此次拜访,是想向门主打听一个人。”  
  客套完毕,始源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  
  “我们想知道贵门二十多年前因与李曜相恋而被逐出师门的那名弟子的下落。”  
  慕容枫惊讶地挑高峨眉,“遗歌师姐?”  
  究竟是什么事,会牵扯到那早已作古的人呢?“我可以请教阁主,为何想知道此人的事吗?”慕容枫这么问着,心理也大约猜测出应是与李曜有关。  
  两年前武林盟主李曜全家的灭门惨案,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事后正道人士去讨伐寄魂宫,紫情门却并未参与。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不认为李曜死得冤枉而已。  
  始源知道,想要得到有利的线索,就必须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所以他老实将希澈中毒的事对慕容枫道来,只不过将希澈换成了宫中的一个重要部下罢了。寄魂宫宫主中毒的事,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一直未说话的基范,见始源提到寄魂这味毒药的时候,慕容枫的脸色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  
  果然……  
  “可否请问门主。”基范突然开口道,使慕容枫的注意力被这个一直安jing zuo在一边的少年吸引。“当年那位弟子离开贵门时,是否带走了寄魂呢?”  
  慕容枫一惊,看向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可爱少年。看来,寄魂宫果然没有简单的人物!  
  “阁主说的没错,她确实是私自带走了包括寄魂在内的我门一些珍贵的毒药,这也是她被逐出师门的一项罪状。”  
  慕容枫毕竟是一门之主,一句话便撇清了紫情门在这件事上的关系。她清楚得很,与寄魂宫为敌绝对是不智之举。  
  “不知门主是否知道她现在的下落?”始源语气委婉,却自有一种不可违逆的气势。  
  闻言,慕容枫流露出一个缅怀遗憾的表情。“恐怕要让阁主失望了,那个人,是我原来的师姐秦遗歌,她在十多年前就应该已经去世了。”  
  “应该?”始源注意到她语气中的那一丝不确定。  
  “之所以说应该,那是因为我并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这只是李曜的片面之词而已。”  
  从慕容枫的态度中,始源和基范发现,她似乎对李曜十分的反感。  
  “可否请门主详细道来呢?”  
  慕容枫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对二人将那些沉淀在她记忆深处的回忆娓娓道来……  
  上代紫情门门主的大弟子秦遗歌,容貌堪称绝色,在药理研毒方面也十分的有天赋,所以很受其师的看重,如无意外,将来紫情门门主的位置,一定是秦遗歌的。而那时慕容枫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对这个师姐更是万分敬仰崇拜。  
  只不过后来,秦遗歌爱上了当时还在江湖上默默无名的李曜,爱得不可自拔,爱到连最尊敬的师父极力反对也义无反顾。  
  而秦遗歌的师父,之所以反对徒儿与李曜来往,倒不是因为嫌弃李曜的家世背景,而是她一早就看出来,那个男人,虽然的确很有能力才干,可是他的眼光太过阴沉,并隐隐透露着邪佞的气韵,恐怕将来不会是个善类,所以她才禁止爱徒与他来往。可没想到秦遗歌爱得那么深,竟然完全不在乎师父要将她逐出师门的惩罚,毅然选择与李曜私奔,并且还带走了门内的一下珍贵的禁药。  
  紫情门门主盛怒之下,对全门弟子下禁令,严禁她们再与秦遗歌有任何来往,就当紫情门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但是,自小便与秦遗歌感情极好的慕容枫,一直惦念着这个师姐,但苦于师父的命令,不敢与秦遗歌联系。直到后来李曜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慕容枫也师父过世之后成为紫情门门主。她才有机会向李曜打探秦遗歌的下落,可没想到竟然得到秦遗歌早已去世多年的噩耗……  

  

  “是李曜这么说的?”听着慕容枫的叙述,基范问道。  
  “是的,他说师姐是在一场意外的火灾中去世的,还带我去拜祭过师姐和她儿子的墓。”  
  “儿子?”听闻这个关键的字眼,始源惊讶地瞪大双眼。  
  慕容枫点了点头,“没错,是师姐和李曜的儿子。我记得,在师姐离开师门的两年后,我曾经在外面遇到过她一次,那时,她怀中就抱着一个婴孩……当时的她,显得那么的幸福满足,谁成想……”  
  慕容枫不由得幽幽地轻叹一声。  
  始源暗忖,没想到,当年曾经在李曜身边的人,竟然还有他们没有调查到的。  
  “那个孩子,也和另师姐一起死在意外中了吗?”  
  “至少李曜是这么解释的。”慕容枫回答。虽然不信任李曜的她事后也曾派人调查过,但却未得到任何收获。    
  基范低头略一思索片刻,才又问道:“门主你,是否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呢?”  
  慕容枫回想了一会儿,“我记得,师姐哄那孩子的时候,好像是叫着……特儿?”  
  特儿?李曜?  
  始源和基范终于被这个惊骇的答案冲击得同时低吼了出来。  
  “李特!?”  


  倾盆的暴雨好像天空了漏了一个大窟窿一样,肆意地倾泻下来,并伴着震耳的雷鸣,怒啸的狂风,尽情地向弱小的人类展示着大自然无穷的力量。  
  一间简陋的茅屋内,脆弱残败的窗扇根本抵挡不了大雨的洗礼,只能任那千丝雨水像斑斑泪痕一样顺着窗沿流下,昏黄的烛光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微弱地印在斑驳的墙上。  
  “特…特儿!答应娘!”  
  仿佛被人勒住脖子发出的嘶哑却尖锐得刺耳的声音,从床上一个大半部脸都被骇人的烧伤遍布的女子口中发出。  
  “一定……一定要给娘报仇!一定…一定要让那个女……那个女人!让她的儿子不得好死!我要……我要让她在天上……看…看着她的两个儿子……万劫不复!”  
  女子那双似枯柴般的手,狠狠地抓着床边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黑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小男孩纤细的碧藕中,但那孩子却没有因疼痛而哭叫,而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双被泪水洗刷得晶亮的星眸满含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我的恨……我的怨……我要让你用你的……你的幸福发誓!跟……跟娘说……我…我李特……”  
  小男孩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的贝齿终于缓缓地放开,稚嫩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惧意,喃喃无助地跟着母亲念着那赌上他一生幸福的毒誓……  
  “我李特……”  
  “要用…用水灵兮两个儿子……的血……来洗清…洗清我娘的怨恨……”  
  “要用水灵兮两个儿子的血,来洗清我娘的怨恨……”  
  “如违此誓……我将…将一生……都得不到幸福……孤独…至死!”  
  “如违此誓,我将一生都得不到幸福……孤独至死……呜……”  
  逼着儿子发完毒誓的女子,扭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一道厉闪映射出她的惨白与疯狂,轰雷声也掩盖不住那充满怨念与刻骨恨意的笑声……  
  这一切,如诅咒一般,永远地印在小男孩幼小的心灵上,并成为一生的梦魇……  

  

十六年之后(下)——血脉之恨  

这片树林非常幽静,人烟稀少。秋天的时候,地上会铺满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还可以听到干枯的叶脉破碎断裂的声音,从地底里传出的干爽与惬意。那时候,这树林还没有名字,也跟其他许多没有名字的树林一样,安静平和,处处透露着生命的温润。而被叫做断魂林,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依稀还记得,自己曾经迷失过的那片树林可能是儿时最大的乐趣所在了。午后时分,经常有狍子和野兔在林间窜来窜去,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遇见一两只麋鹿悠闲地散步。一条小溪由西向东贯穿了整个树林,溪水清澈见底,这里独有的桃花鱼在水中自在嬉戏。如果只是看着这样的风景,希澈总是会产生幻觉,以为一切都很安静地发生着,没有所谓的善良,没有假意的亲近……阳光会和煦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落在柔软的枯叶铺成的地面上。一块块光斑像另一种树叶,在潮湿的空气中飘零。这时候希澈总是会伸出手,纤细的指尖感受着若有若无的温度。  
始源总是很喜欢看着这样的希澈,安静,眼睛里只有明朗的阳光和淙淙流淌着的晶亮的溪水。那样迷人的眼睛,终于没有恨了。于是他也悄悄牵起嘴角,微笑。  
然而这样的时候是很少的,练功的时候思想不集中的话很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这一点没有人比希澈更清楚了。随着武功的精进,希澈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少,眼神也越来越锐利。连熙俊自己也很无奈,但他很清楚,这也是当初他自己纵容的。如果当时没有默许他,现在的希澈也许只是一个有些叛逆的少年;又或者,当时根本没答应灵兮,那么这一切也不会牵扯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他文熙俊,会亲手了结的。而现在,自己的身体竟也突然虚了下来。报仇?想必也力不从心了吧!熙俊本是练武之人,根基理应比寻常人要牢固。可是这十六年来的辛苦,已经把自己累得不消人形,头发里的那一缕异红也逐渐变成了花白。也不说每日每夜地教授武功心诀了,把这些孩子们抚养长大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始源基范固然懂事,可在中俊秀那两兄弟淘气起来,可也让人颇费一番心思收拾。  
这两个孤儿误打误撞地闯进他们家的那时,希澈也只约摸只有十岁左右。虽然熙俊也可怜这两个孩子,可当时却是希澈执意要把他们俩留下的。原本以为他也是可怜他们与自己相仿的经历才收留他们的,但几年后,熙俊看到希澈和在中说话的神情时,他才幡然醒悟,这孩子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培植势力!金希澈,让他第一次感到可怕!  
如今希澈始源在中的武功已经十分精进,基范又精通文史地理,智慧过人,连俊秀这个最单纯的孩子,医术也堪比当今名医了。希澈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显然已经背着他安排好了一切。熙俊无言,望向远处的天空与地面交接的尽头,仿佛那里能给他一个答案。
掌风犀利,地上的枯叶被一带而起,才一愣神的工夫,希澈已一掌将始源震倒在地,收势而立。熙俊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扶起始源问:“没事吧?”始源掸掸月白长衫上的泥土抬眼向熙俊笑道:“没事的,师父!”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着,頬边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如果说希澈是一支傲竹,那始源绝对是一捧盎然的向日葵。这两个孩子,如日月相映,哪个都耀眼,哪个都不得不疼爱。熙俊看看始源确无大碍,又微微皱皱眉对希澈说:“只是对练而已,不要太过认真!”希澈却一脸镇定地说:“回师父,希澈并没有尽全力。”熙俊语塞,的确,这两个孩子虽说是在同一年拜入自己门下的,可是短短几年之后,希澈的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了始源,时至如今,甚至超过了二十岁时的自己!熙俊不太相信天赋这回事,尽管希澈极力隐瞒,他还是能从他血液经络和内力上看到冥月的影子。  
为了试探他,熙俊还曾经特地在月圆之夜召希澈来亲自与他过招拆解,可是希澈不是推脱身体不适就是一大早就央着魅舞带她一起去镇里买书。有意的闪躲让熙俊肯定希澈的确找到了《冥月》,可他不明白的是希澈怎么能不加提点就习得这种深奥又危险的武功,而且照现在看来,似乎也并没有出现反噬的迹象。这件事直到熙俊去世,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始源也一直没有告诉他:在几年前那些漆黑的夜晚,是始源和在中拼了全力才压制住希澈身体里的迸出的鲜血,把他从鬼门关一次次拉回来的。  

  

月圆之夜的星星总是很黯淡。希澈又坐在溪边,手里拿着墨迹斑斑的宣纸玩弄着,不知不觉叠成一只小船, 放在手上轻轻抚摩。夜风吹过树林,树叶撞击出簌簌的轻响,掩盖住一声叹息,消失在夜风里。“来这里坐下吧!风有些冷。”希澈望着细碎的流水,声音不带一丝波纹。始源端着一支蜡烛从林间走出来。默默坐在希澈旁边的石头上。“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希澈拿过始源手上的蜡烛,轻轻放在纸船里,小心翼翼地将纸船推入水中,水流有些急,小船颠簸着飘向远处,他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始源。“我……担心你。”始源低着头毫无顾忌地说,然后抬眼看他。希澈微笑,说:“你担心我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始源惊愕,他没想到会这样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过往,对他也埋藏了十六年的曾经,他终于要对自己说了吗?始源心里一阵悸动,心开始狂跳起来。希澈也不看他,继续说:“一夜之间所有的亲人和家仆全部死了。”那足以照亮整个扬州城的火光,呛人的浓烟裹着火星和木屑四处飞扬,炙烈的火舌舔着每个人的身体。除了让人窒息的浓烟,剩下的只有肉脂的焦脆味。凄惨的哀号声仿佛刺破耳膜,从心脏穿过,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那具躯壳里只剩下空荡的恐惧,在身体里激荡。一想起这些,就算是现在,希澈依然会从这样梦魇中惊醒,一身淋漓冷汗。“除了我和我娘,整个金氏,就这样没了。像一场梦一样,来不及醒来,一切都变成了真实。” 希澈暴躁起来,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揪住发丝,强烈的力度让指节紧紧绷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始源心里一阵酸楚。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始源一直认为他是个安静的人,心里有什么也从来不说,小的时候就觉得他一肚子都是秘密,从不与人分享,但是现在这样的希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是,如果算上很多年前的那一次,或许就是第二次了吧?  
始源轻轻拿下希澈的手,放在手心里好好地握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有点酸,但更多的可能是心疼。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旁默默看着他的始源,一直看着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的始源,明明知道他有那么多委屈却一点都不说的始源,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是他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吧?这种隐隐的不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始源完全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等他察觉到竟然有这种感情存在的时候,他早已不能自拔了。手心里的双手还是冰凉的,始源小心翼翼地捧着,试图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让他知道他身边还有崔始源,这个会一直保护他的人。希澈低着头,额前的短发完全挡住了始源看着他的视线,依然瘦弱的肩微微地颤抖。始源一震,这情形好熟悉,是很多年以前?还是只曾发生在梦里?那时黑亮的眼睛,瘦弱的肩膀,低声的抽泣,一切像在十六年之后重演了。抬头望,一轮青白玉的满月从十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一直倾洒到现在,洒在粼粼的流水上,时间仿佛也像溪水一样,再流连,再不舍,也回不到从前。始源拢了拢那双手,现在已经不是当时了,他心里想,幸亏后来遇见了希澈,不然,就算他已经是个翩翩少年,也只能一个人在孤独地哭泣。他的身边没有人能扶住他的肩,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里,说;没事了,有我呢。十六年前他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还没有这样的能力。现在,他什么也不说,抽出一只手,扶住希澈薄薄的肩膀,安慰似的,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也像真的被哄着似的,逐渐安静下来。  
“始源?”  
“嗯?”  
“你的手上有一道疤。”  
“是啊…”  
“怎么回事?”希澈抬头看他,他却抬头看月亮。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啊…我第一次遇见我喜欢的人。……他受伤了,一直在哭,哭得好伤心。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流泪……这,也是那次留下的屈辱的伤痕。”始源沉吟,好吧,如果你不问,我就永远不说。他看着希澈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如果让我再遇见他,我绝对不会让他再离开了。谁敢再让他流泪,我就弄死他!”希澈噗地笑开,说:“你的武功还不如我呢!要不要我帮你弄死他?”始源也看着他温柔地笑着,收紧双臂,把他紧紧地圈在怀里,说:“不行!你只能在这里好好呆着!”后半句始源皱眉,没说出来,他想说:好好在我怀里呆着。希澈也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只是想,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什么还给我拥抱?一丝忧郁悄悄爬上希澈的眉头,身体不知不觉靠进了始源的怀里。始源轻声:“怎么了?”“没什么…”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习惯背后一直有这个怀抱,什么时候累了,都可以躺进来,可是每次享受着这种温柔的同时又不免深深的内疚着。这个怀抱他知道他可以一直依赖着,可他又不忍心这样。始源却依旧笑盈盈的,转过希澈的肩膀,一个柔软的吻落在眉心。希澈觉得周身腾地燃起一团火焰,难以言明的羞耻感让他一把推开始源,大声说:“你干什么?”始源还是那样盈盈地笑着,看着他,希澈一瞬间觉得他就像个无赖,赌气一转身就走了。始源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笑着,一脸的落寞。  

  
  
希澈一回来就听到魅舞(还记得这个人吗?= =+)大声喊俊秀起床。“怎么了?”希澈连忙问。“不好了,师父又呕血了!”希澈一听,急忙闯进熙俊房间,只见满室狼藉,嫣红的血喷在被絮上,墙上,刺眼夺目。再看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师父,希澈不禁一阵心痛。凌乱的发丝潮湿地贴在额前,嘴唇苍白还带着艳红的血,让人看上去触目惊心!希澈失声痛哭起来,这时候俊秀在中和基范也都进了房间,一看这情形,俊秀当场就哇哇地哭里了出来,在中红着眼睛安慰这俊秀说:“快去看看吧!”俊秀走上前去,搭上熙俊的右手腕,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希澈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自己却还在拼命忍住眼泪。这时候始源也推门进来了,基范走了过来,在始源耳边说了一下情形,就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低头看,手心里全是汗。始源捏了捏他的手,跟他点点头,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没事的。基范也冲他点点头。在任何时候都他是个能给人安定的家伙!可是基范不知道,始源的心里现在紧张得快要崩溃了。这样的情况这半年来已经出现过好多次了,这个月以来师父的身体更是虚弱得越来越快,连俊秀整天都皱着一副眉头,希澈和始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直到现在,痛苦的表情才第一次出现在师父脸上,他们心里,隐隐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希澈啊…”“师父,希澈在。”希澈低着脸跪在熙俊的床榻前。熙俊消瘦的手指覆上希澈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希澈……十六年了,你……怎么决定的?”希澈顿了顿,用哽咽的声音说:“师父,希澈一直和以前一样。”“是吗”熙俊笑了,从前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已经瘦的凹陷下去,尽管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眼睛里却笑得很释然。“是吗……既然决定了不听你娘的,那就……好好做!让别人知道……你不枉费是……是我文熙俊的徒弟!”希澈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用力地点着头,好像他要发誓用自己的全部来实现这个诺言。熙俊又转开目光,问?“魅舞呢?……小舞在哪?”魅舞连忙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说:“师父,魅舞在这。”熙俊抚着她的头发,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和魅舞说。”众人面面相觑,只得陆续退了出来。在门外守候了不一会儿,就听见魅舞一声尖利的哭声,众人对视,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漆黑的夜里,云开始厚重起来,像要下暴雨的样子。  

在林子的小山坡上,众人与熙俊做了最后的告别。萧萧的红叶一片又一片地从身边划过,更应景地勾勒出落寞的气氛。魅舞还在不停地抽噎,喉头梗着话也说不出来,还一边挽着俊秀的胳膊。希澈突然开口说:“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单独呆一会儿。”与其他人不同,文叔不仅是希澈的师父,更是他的亲人,众人都默默退下,留下希澈一个人守在文叔简陋的墓碑旁边。看着这个小土堆,希澈一阵的难过。是他自己不对吧?为了要报仇,希澈一心地学习武功,却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叔叔,就算是去世的时候,文叔也只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娘,是我做错了吗?我不该报仇的吗?”希澈望天,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里。“别这样总是折腾自己…”“你怎么总是出现?”希澈有些懊恼,自己的悲伤快乐总是逃不过始源的眼睛。始源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掌心里早就留下四个深深的月牙印。  
“你的母亲当时怎么说?”  
“她希望我忘掉爹娘的事,不要总想着报仇。她说作为一个母亲,只要看着儿子健康、幸福,那就是最高兴的事了。”可是希澈承认从离开李家到现在,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报仇这个念头。  
“这话当然在理。”  
“她甚至都帮我选好了这个地方,打算让我在这里隐姓埋名直到死去…”他低头笑了笑,红叶从身边萧瑟地飘过。  
“就是溪边那块石头上刻的“希吾澈眸,寄魂于此”?”  
“是啊…”希澈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眼神又穿越他的肩,望向树林外面一个残忍的世界。“师父答应我给我要的一切可能,然后,我要怎么做,一切等他过世以后再行动。”  
“那你接下来…… 决定了吗?”始源隐藏住自己的一点讶异,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  
希澈洒上最后一捧黄土,拍拍手,转过身来对他说:“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寄魂宫。”  

  

日子开始过得异常紧张,希澈的行事显然已经打破了这里十几年以来的平静,院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李赫在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些孩子们几乎全部都是身世可怜的孤儿,当然允浩是个例外,当初让在中陪着自己去了一次镇里,就带回来这个死皮赖脸的小祸害。这些孩子们都无亲无故,甚至在这个世上都没有认识的人。就算哪一天死去了,也是没有人会担心的吧。希澈是这样想的,赫在也是这样想的。但遇见俊秀之后,他也不得不拼命活下去了,因为要满足这个讨厌的家伙啊!想到这个,赫在还是偷偷地笑了。  
这样快乐单纯的日子没过多长时间,赫在就挑战了他的第一次任务——被派遣秘密保护武林盟主李曜的宝贝公子爷李东海!赫在心里老大个不愿意,堂堂一位武林盟主的大少爷为什么要他去保护?而且说是保护,其实也只是每天陪那小少爷玩而已。那个孩子,赫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竟然惊为天人,那样清澈透明的眸子,什么事都藏不住样子,粉装玉琢似的脸,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只是太爱哭,赫在想,经常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就是红红的兔子眼睛,赫在就陪他玩到一身泥巴之后再送眨巴着眼睛依依不舍的东海回家。  
日子还是一天天这么过着,赫在有时候还会想想俊秀,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了要给他带好多好多新奇的草药和好玩的东西,甚至还想着把东海也带回去,可以嘲笑一下俊秀那张桃子一样永远也长不大的可爱的脸。而就在这个时候,魅舞终于送来了第二步的行动计划。当夜,血洗李氏。只是这么短短几个时辰内的事,却是李东海一辈子挣脱不了的纠结。  
“听说魅舞姐姐受了重伤?”赫在有些不安地问在中,很长时间没见了,这个男人总是那样的耀眼。  
“嗯,已经送回家治疗了。放心,有俊秀在。”  
“俊秀……其他人,都还好吗?”  
“放心吧,都挺好。你也要小心啊!我要回去了。”  
“嗯,好的,不送!”  

寄魂宫内,一片混乱。殷红的血滴了一路,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大的骚动了,基范甚至都怀疑希澈这一次做得过火了,报仇也好,那是上一代的事,他不想看到有人再流血,于是赌气似的板着脸不理希澈。希澈却冷着一张脸看着奄奄一息的魅舞,眉间气势凌人的英武已经让他不再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而是更像他爹的果敢坚定。“说吧,那只鸽子飞到哪去了?”基范没有亲自行动,可他也受不了希澈这样跟受了重伤的姐姐说话,魅舞想笑,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你不能怀疑我……我的命……早就给你了!”“亏你还记得这一点!如果你毁约,小心你的筹码!”“你会伤害基范吗?”魅舞又笑了,“早就看出来你是个狠不下心的人了!虽然我拿自己的命要求你保护基范的安全,但也料定你不会伤害他了!否则怎么会放过李东海!”魅舞的手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封泛黄的信,现在还被血染得通红。“现在我的命送给你了,你答应过的,不能……伤害基范,现在也不能反悔了!信……不是背叛……东海……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希澈颤抖的双手打开信,师父熟悉的字迹在眼前一一呈现:  

仕谦师兄:  
见字如面。不才熙俊无能,未能报得姐姐深仇,膝下抚有靖轩一子,执念仍延父姓,不肯从隐。此子仇意甚重,他日熙俊撒手西去,但恐其必将李氏灭门。然李氏仍有抚养灵兮次子李姓,名曰东海。倘若长子真欲骨肉相残,我已托徒儿救出东海,届时望师兄寻得,好生照顾。熙俊无以为报,但求师兄应允,熙俊不胜感激!  
师弟文熙俊敬上  


希澈苦笑,师父啊……我还是不能算你的侄子吗…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没有感情了?魅舞看着希澈悲凉的眼神,最后吐出一个释然的笑,安详地闭上眼睛。“姐姐————”基范一声惊呼,希澈两泪清流。  

  

第十三章  

  昏暗的天际堆积着层层乌云,潮湿冰冷的空气,预示着一场暴雨的即将到来。  
  蜿蜒的山道上,一辆马车从远方缓缓驶来。坐在车前身的黝黑汉子,抬头看了眼阴晦的天空,微微侧身,隔着马车的帘子对里面的某人低声询问道:  
  “公子,看样子快要下大雨了,前面不远处有座破庙,今晚要不要去那里避避?”  
  不一会儿,从马车内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半张尔雅的俊颜。  
  他淡淡地看了看天色,又转过头去向马车内看了眼,然后轻声吩咐道:  
  “就照你说的办吧。”  

  这是……什么地方?  
  东海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的一片漆黑,慌乱得几乎感到了一丝恐惧。  
  这到底是哪里?  
  恩赫在哪?  
  庚哥?  
  特哥?强仁哥?义父?  
  大家,都去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  
  大喊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东海开始漫无目的地奔跑。就算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他不知道下一刻会撞到什么,但他还是飞快地跑着,极力地想要逃脱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谁?是谁在那儿?  
  可是,不管是谁?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东海拼劲全力向那个人影奔过去,渐渐地,那个人的样子变得清晰起来……  
  特哥!?  
  是特哥!  
  太好了!特哥!我是小海!等等我!带我离开这里!  
  特……哥?  
  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陌生?  
  为什么……你的笑容,不像往日那般的温暖?  
  为什么……你的笑容,没有印在你的眼底?  
    
为什么……我会感到悲哀……  
  ……  
  等等!  
  不要!不要消失!  
  不要再把我丢在这片黑暗中!不要!!  
  不要……  

  “……海,海!醒醒,海!醒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东海耳边响起,让自己被梦魇折磨得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东海虚弱地睁开眼睛,恩赫那张焦虑急切的脸,随之映入他的眼帘。  
  “恩……赫?”  
  “是我,做噩梦了吗?你没事吧?”恩赫担心地看着东海,痛恨着自己此时的无力。  
  从刚一醒来,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功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听见跟自己一样靠坐在墙边的东海那一声声低泣般的梦呓,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又无法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只能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想把他从噩梦中叫醒。  
  东海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在恩赫频频地呼唤下,他才终于慢慢平复了深陷梦境中的那种不安恐惧的心情。  
  “这里,是哪里?……我们的身体!”  
  东海说话的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更是惊慌地向恩赫看去。  
  “这里是一间破庙,至于你们的身体,只不过是受药性的控制罢了。”  
  两人迅速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抱着一堆干柴的李特,正缓步走进来,并顺便回答了东海的问题。  
  “特哥……为什么?”  
  看着脸上连笑容也吝于给他们的李特,东海有好多的不解、疑惑想要问他,却不知应该先问什么。想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为什么——也是他在昏迷之前问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要对他们下药?为什么他好像知道关于自己爹娘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再似以前那个温文如水的李特……  
  李特这次并没有回答东海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地上的干柴点燃。  
  “你该不会想用这种方式将海带回去吧?”恩赫冲动地挑衅道。  
  闻言,李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向两人,可那笑容,却依然如东海梦中一样那般冰冷,此时还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  
  “没想到寄魂宫的暗影,想法会如此幼稚。”  
  “你!”  
  要不是恩赫此刻动弹不得,他一定会激动得冲过去。他就是看不惯李特那种明明不想笑,却非要用笑容来当作面具的样子!  
  “特哥,为什么?”一旁的东海,依旧固执地追问着。  

  

李特从一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些干粮,走过来放在东海和恩赫身边。  
  “一会儿药性会减弱到你们可以动动手,吃些东西吧,要入冬的夜晚可不是饿着肚子能抗过去的。”  
  “特哥!”  
  东海有些恼怒地瞪着顾自说着自己的话的李特。  
  “我先问问你,你对李曜的了解有多少?”  
  这次,李特虽然终于不再无视东海的问题,但却开口反问道。  
  东海一愣,显然没想到李特会有此一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特挑高嘴角,“其实,你早就知道他背地里的那些肮脏的勾当了吧?”  
  “你?!”东海惊诧地瞪大双眸。  
  李曜身为武林盟主,与黑道九帮三派虽暗地里一直有勾结,可他表面上掩饰得非常好,绝对不会让人抓到一丝马脚。恐怕除了希澈他们,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这些罪行。而更让东海震惊的是,李特不仅知道这些,甚至他竟然还知道自己也知晓这些事的事!这些是自己一直以来对恩赫也极力隐瞒的秘密啊!  
  “一直以来,无论是韩庚、你义父,还是金希澈他们,都把你看得太过单纯脆弱了。”李特那双注视着东海的眼眸,让东海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韩庚他们从不在你面前提李曜的事,金希澈对你隐瞒单单放过你一人性命的秘密,他们做的这些,无非是想要为你建造一个安全的避风港罢了。但其实,你李东海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如果李曜在你心中是个光明磊落,值得尊崇的父亲的话,这个灭门深仇,你不可能不报。而你之所以对报仇一事绝口不提,只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李曜的那些事。”  
  久久的,东海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哦。”李特微笑着冲东海摇了摇手指,“金希澈为什么要杀你全家,以及他唯独放过你,却死都不告诉你理由的原因,这些,我都知道哦。”  
  李特的一席话,不仅东海,连恩赫都差异莫名。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宫主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秘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恩赫突然从李特身上感受到一种伴随着不详的危险气息,他刚想出口相问,却不成想李特突然出手点住他的哑穴!  
  “我不希望一会儿,你会打扰到我们的谈话。”  
  李特无视恩赫愤怒地瞪视,转身走回火堆旁边坐下。  
  “恩,先从那部分说起呢……”他的语气,好像只是想给东海讲一个故事一样的轻松写意。“金希澈复仇的原因?”  
  “复……仇?”东海下意识地重复着李特的这两个字。  
  “没错,是复仇。你爹当年杀了他一家上下一百零七口的人,他只杀了你的那些姨娘和弟妹,应该不算过分吧?”  
  看着东海因自己的一句话而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李特嘴边的笑意却更胜。  
  “这一切的缘起,应该从你那个美丽的娘亲讲起……红颜,果然是祸水……”  
  ……  
  接下来,李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为东海讲述了一个故事。  
  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残忍的故事,一个本应被封印的故事……  
  一个,关于爱与欲的故事……   
  ……  
  “这下,你应该猜到你爹为什么骗你说你娘是生你时难产而死的了吧?”  
  几乎被事实的真相夺去了呼吸般,东海只是机械地看向问着自己的李特,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知道这个答案!  
  “那是因为……”李特笑容愈发的灿烂,却使东海的心愈发冰冷。“你娘真正的死因,是自杀而死的。”  
  东海好想捂住耳朵,可不论他怎么用力,自己的双臂都像灌了铅般的沉重,无法抬起……  
  “也难怪她选择这样的结局不是吗?被杀了自己深爱的丈夫的人强暴,又被迫怀上他的孩子,死对你娘亲来说,是唯一的结局。”李特却继续在东海血淋淋的伤口上残忍地撒着盐。“你以为她生下你是因为母爱吗?她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让人把金希澈救出去而已,她怎么可能会爱你?你这个仇人之子,被迫来到世上的孩子……你是,不会被任何人爱的孩子啊……”  
  “不要再说了!!”  

  
  
嘶哑的吼声宣告着东海的彻底崩溃!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告诉他什么真相了!他不想知道了!  
  他一直以为,爱着母亲的父亲,是因为母亲生他而死才讨厌自己的,没想到……  
  逼死母亲的父亲,恨着父亲的母亲,怎么可能会,爱自己……  
  他,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期望的存在……  
  不被任何人,爱着来到世上的存在……  
  不要了!  
  如果这就是那他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真相的话,那么,他不想知道了!  
  可不可以,当作不知道……  
  可不可以,逃……  
  “话说回来,你的那个哥哥,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可是,李特那追魂般的声音,却依然没有放过东海,依然紧紧地缠着他,直到把他推入更深的地狱……  
  “把恩赫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避过那场血灾,还对你隐瞒一切,无非是不想让你因一切的真相而痛苦,憎恨自己罢了……还真是伟大的兄弟之爱啊。”  
  李特最后一句感叹的声音,却真诚得不带任何虚假,似乎是故意让东海知道,希澈对他所下的苦心。  
  “他……”  
  东海那深深陷入绝望的眼神,由于李特的话,闪烁出一丝不解。  
  金希澈……  
  那个人,从第一次见到他,自己就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没有理由,就是喜欢呆在他身边的那种轻松温暖的感觉。  
  那种感觉,跟庚哥不同,跟恩赫不同。  
  他不懂,却也没有想去弄懂。  
  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不可泯灭的血缘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恨自己?  
  为什么明明有充足理由憎恨自己的他,却一直默默地保护着自己……  
  连母亲都不爱自己,为什么他可以为自己做这些……  
  “可是,对那个默默为你付出的哥哥,你这个做弟弟的,又做了些什么呢?”李特嘲讽地一嗤,“当然,你大可以用你不知道真相做借口。”  
  东海茫然地看着李特那讥笑的表情。  
  是啊,他又做过什么呢……  
  一直以来,大家都在保护着他不受到任何伤害,自己也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们的保护,却从未想过他应该为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做什么。  
  尤其是希澈,他为自己做的那一切,自己非但毫不领情,还自以为有理地不断逼迫他将理由告诉自己……  
  他真的可以,用“不知道”来原谅自己吗……  
  但是,他很清楚。  
  他不能……  
  ……  
  可恶!  
  恩赫的目光,恨不得在李特身上刺出几个洞来!  
  李特!他好奸诈!  
  他点了自己的穴,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扰乱他对东海的打击!  
  不让自己在海陷入对自己身世的绝望和憎恨的时候及时安慰他,不让自己在此时问李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海将全副心神放在这些残忍的真相上!让他困在那自卑自怜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恩赫不知道李特讲的是否都是事实,但他可以肯定,至少不会全部都是真实的。  
  如果海的娘是恨着海的,那么宫主又怎么可能会爱这个弟弟?  
  凭他对宫主的了解,希澈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那么恨李曜,如果他的母亲到死都对海的存在怀着怨恨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会因为什么血缘关系而放过海!  
  李特这么说,是想让海自我厌恶的同时,更快的接受希澈这个哥哥吗?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海!振作起来!  
  李特他在为他的某个阴谋挖了个陷阱让你跳,你不可以中了他的计啊!清醒过来啊海!  
  恩赫只能在心底疯狂的呐喊,以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东海,稍微恢复一点力气的手,更是紧紧地握住东海那冰冷得如同他的心一般的手,想要唤回东海的神智。  
  可此时的东海,却早已迷失在那残酷真相中,让那绝望的沼泽,将自己的心吞噬……  
  ……  
  李特衔着阴驽的微笑,看着东海那空洞的双眸,他显然已经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无力地承受着一个个事实的冲击……  
  接受吧,李东海。  
  接受这一切的“真实”吧。  
  接受你那被遗弃的命运,接受那爱你的哥哥吧。  
  只有接受了,那最后的“失去”,才会更痛!  
  尤其是……              
  当你知道,这个“失去”,是你一手造成的……  
  到那时……  
  你便会带着无法宣泄的恨,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天籁般的琴音从湖边水榭中流转而出。临湖的窗边,坐着一名俊逸的年轻人。他写意地坐在窗台上,一条修长的腿自在的弯曲着,朗目微眯着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  
  “你有话想问我吗……”  
  琴声接近尾声,只余绕梁余音伴着袅袅熏香同样沁人心脾。白衣人轻抬素手,目光温和地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年。  
  “昌珉?”  
  “什么?”  
  沉醉在动人音韵中的昌珉,被风恋云这么一唤,方回过神来。  
  风恋云微微一笑,“大清早的,你不会是专程为了来听我弹琴的吧?”  
  昌珉闻言,扬起一抹耀眼的笑容,“为何不可?师兄的琴声可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少跟我贫嘴,有什么话就说吧。”面对这个疼爱的小师弟,风恋云笑骂道。  
  “我没……”  
  “你不会是……”风恋云忽然微敛笑容,“想知道关于那寄魂的故事吧?”  
  “呃?”昌珉一愣。  
  风恋云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方正你早晚是下一任的门主,这件事没什么可保密的,只是不方便对外人说罢了。”  
  昌珉兴奋地直点头。本来他来是为了别的事来找风恋云的,没想到让风恋云先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虽然他的确是很好奇那个寄魂的典故啦。  
  “那是我们师祖与当时紫情门门主的一段情仇恩怨……”风恋云回忆着当年养父——也就是上代玄净门门主对自己讲述这个悲剧时,脸上那惋惜感叹的表情……  
  当年的玄净门门主唐斐然和紫情门门主君怜卿本是一对有婚约的恋人,可未曾想在两人即将成亲之际,唐斐然却赫然发现其实一直在他心中,深深地爱着的,竟然是他的亲弟弟唐悠然!  
  不想欺骗君怜卿,更不想欺骗自己感情的唐斐然,最终还是对未婚妻坦白。但深爱着唐斐然的君怜卿怎么可能原谅他们那有违常伦的禁忌之恋!  
  爱之深则恨之切!为了报复唐斐然,君怜卿竟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向唐悠然下了毒!直到唐悠然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君怜卿才将解毒的方法告诉唐斐然,然后自尽在了唐斐然的面前。  
  “那毒,正是寄魂。”风恋云叹息道。“师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救他挚爱之人唯一的解药,竟然是自己的血。怀着这样的恨与悔,最终他也选择了随爱人而去。三个人,一段孽缘,只留后世唏嘘无限……”  
  看着昌珉不自觉地沉浸在这个凄然的故事中,风恋云似自言自语般的感叹道:“两个人,想要不伤害任何人的相爱,真的很难……”  
  “师兄也,爱过什么人吧?”打量着风恋云,昌珉突然开口道。  
  风恋云一惊,完全没想到昌珉会有此一问。  
  “因为你的眼神,总是那么寂寞。尤其是在你弹琴的时候,你仿佛是通过琴声,在怀念一个人。”昌珉继续在风恋云越来越诧异的注视下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似乎,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昌珉。”风恋云最终轻笑一声,但那笑容中,却含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昌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混合着少年的纯真和青年的英气。  
  “师兄,其实我来是为了帮寄魂宫宫主传个话的。”  
  风恋云挑眉,询问地看着昌珉。  
  “他让我帮他问你。”昌珉模仿着希澈的语气说道:“门主乃知音爱音之人,不知门主是否见过那张传说中的古琴——九霄环佩呢?”  
  “九霄环佩!?”  
  闻言,风恋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愕的神情,袖袍下的手更是激动得紧紧握住。  
  “为什么,宫主他会提到这个?”他力持镇定地问道。  
  “他说,他曾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下见过这张绝世古琴,而那琴的主人……”  
  “他怎么样?”已经顾不得昌珉狐疑的目光,风恋云急切地追问。  
  “他说那琴的主人的眼神跟你很像,总是那么孤寂、无奈,以及一些,对自己的怨恨……”  
  “恨?”风恋云蹙眉,然后又喃喃低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恨?为什么要恨自己……”  
  随后,他蓦地站起身来,给昌珉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羽音阁。  
  “我要去见一见那寄魂宫宫主!”  

  

第十四章  

  韩庚希澈等一行人,被安排在玄净门的客苑——洗尘苑里暂住。而风恋云刚一踏进洗尘苑,却看见院子中央,两个身影偎依  

在一张大大的躺椅上,温暖的阳光在他们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切美好得像一幅画。  
  风恋云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缓步走到他们身边。  
  拥着希澈坐在躺椅上的韩庚,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丝毫不对风恋云的突然拜访感到意外,并示意他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  
  风恋云看了眼沉睡中的希澈,眉头有一瞬间的皱起。看他的样子,应该只剩下不到七天的时间了吧……  
  “怎么睡在这里?”虽然明知道希澈是吵不醒的,风恋云还是情不自禁地放轻了音量。因为,看着那张纯洁无暇的睡颜,似  

乎没有人忍心打扰他清梦。  
  韩庚无奈地一笑,“他说他想在这里等今年的第一场雪。”  
  风恋云深深地注视着韩庚那充满溺爱的笑容,“那个人,还没找到吗?”  
  韩庚的笑容一窒,拥着希澈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还没有。”  
  他知道风恋云指的是拥有能救希澈的纯阳之血的人。而那个人,小海,他的下落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  
  “门主前来,是有话想问我们吧?”韩庚将话锋转离这个让自己纠结的话题。  
  风恋云闻之,神色微敛,说道:“我想知道关于那九霄环佩的主人的事。”  
  韩庚为希澈拉紧盖在他身上的披风,语气平淡地说道:“门主既然当初选择离去,为何现在还要关心那人的下落?”  
  风恋云低下头,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自己纤细的葱指上。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恨?我以为,我的离去,会让他幸福…难道我错了吗……”  
  “你不是他,你怎知道他想要的幸福是什么?”韩庚敛起笑容,看着风恋云逃避的目光。“他也曾经像你这么做过。”他又  

看向怀中那恬静的睡脸,眸中柔情似水。“他以为离开我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但事实证明,我们之间,没有了谁,留给彼此  

的,只有生命的缺憾,以及灵魂的无处可栖。”  
  风恋云抬起头,看见韩庚完全不在乎自己在场,在希澈的额上印上温柔的一吻。他脸上的眷恋和深情,是会让任何人都为之  

触动的。  
  “那个人,是个可怜的人。”他继续说道,却只这一句话,便叫风恋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他认为是他的软弱,让他保  

护不了他最爱的人;是他对现实的逃避,让他永远失去了那唯一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人。所以,虽然他够坚强到独自活着承受这  

份日夜啃噬自己心灵的痛苦,但他的生命中,却也不可能再次拥有幸福,他留给自己余生的,只有恨,对自己的恨。”  
  接下来,韩庚不顾风恋云已然苍白的脸色,继续吐出对他来说很残忍的一句。  
  “但其实,这份恨,又何尝不是你留给他的呢……”  
  “不!”  
  风恋云终于激动地低吼出来。不知是在反驳韩庚的话,还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开脱的理由。  
  “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耽误他的前程!不想他因为我被世人耻笑……不想他,将来会……后悔……”  
  说到最后,他痛苦地将自己的脸埋进手掌中……  
  当年那一个个冷酷残忍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不停的喝斥着……  
  你跟他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难道要他为了你放弃功名利禄,承受世人的耻笑吗?  
  你以为只要你们相爱就会克服一切吗?  
  现实是残酷的!放了我儿子吧…如果你真的爱他……  
  ……  
  “这些都是当初他的家人对你说的话吧?”  
  问出这句话,韩庚看见,风恋云那淡薄的身子,有着瞬间的瑟缩。  
  那是,对所回忆起的往事的惧怕吧……  
  “所以你选择放弃了?认为对他最好的放弃?”他忍不住叹息。“爱情是需要两个人共同营造的,永远不要私自地为两个人  

的爱做出自认为最好的决定,因为你的选择,或许对那个爱你的人来说,是最严重的伤害。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你想要救赎他  

,同时救赎你自己的话,相信你会知道该怎么做吧?”  

  
  
……  
  久久地,韩庚未得到风恋云的回应。但他也不再说什么,拈起希澈的一绺青丝把玩着……  
  “你们,是怎么知道……”  
  好半晌,风恋云缓缓地抬起头,清秀的丽颜上,已回复平时的淡然。连眸底深处的那份沉重,也在慢慢地淡去。  
  “我是金丽旭的?”  
  “因为你惯用的熏香。”韩庚微微一笑,“澈曾经被艺声,也就是金钟云救过,在他那里他见过制成这种带着特殊香气的草  

药,而金钟云叫它——思旭草。再加上你的名字,你的琴艺,和你眼中那同他一样的哀伤。这些,都是澈推测出来的。”  
  “思旭草……”风恋云——也就是艺声故事中的那个小书童——金丽旭,喃喃地念着。“能给我讲讲你们见过的那个艺声吗  

……”  
  韩庚将他从希澈口中知道的关于艺声的事,全部向丽旭道来……  
  那是关于艺声的无奈,艺声的悲哀,艺声的恨,以及,艺声对丽旭至死不渝的爱……  
  “艺声……那是他的字,他喜欢让我叫他的字。”  
  听完韩庚的叙述,丽旭像似在自言自语般的轻语,目光,随之陷入那遥远但且甜蜜的回忆……  
  “他喜欢吹箫,而我喜欢弹琴,他还把皇上御赐的九霄环佩送给了我,说要让我一辈子弹给他听……那熏香,他说那特殊的  

清香跟我身上的味道很像,呵呵…傻瓜,人身上怎么会有香气呢,那只是我整日晒草药染上的味道罢了……”  
  说道这里,他的神情忽地一黯,“其实我们彼此心里很清楚,在那个大家族里,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不过我们都选择了  

逃避那注定的结局罢了……那时候,我生着重病被他的家人赶出府邸自生自灭,幸得师父路过相救才保住小命。在养病的那段时  

间里,我总是想起老爷和夫人说过的那些话,我无法不去在意,所以以为离开他,让他忘了我,是对他最好的选择……或许其实  

,真正不想将来受到伤害的,是我自己吧……”  
  他凄然一笑,“不想将来他因为我的缘故而郁郁不得志,不想他将来会厌倦了这种禁忌的爱情游戏,所以用一切都是为了他  

好做借口,我做了逃兵……我们,终究是小看了当初我们之间的感情,以为它经不起风雨的洗礼……”  
  所以,造成了现在留在每个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不管是思旭草,还是风恋云,都是你们彼此给自己烙下的一个属于对方的永远的烙印。”韩庚看了眼怀中希澈微微轻颤的  

如扇面般的睫毛,“金钟云需要的不是一个代替那人的熏香,金丽旭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寄托相思的名字,现在,你们还有机会给  

彼此一个圆满的人生。”  
  丽旭看着韩庚,慢慢地,展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们浪费了十年的时间来让彼此痛苦,现在,我会作出正确的决定的。”  
  他站起身,再深深地看了眼温柔地环着希澈,冲自己露出鼓励笑容的韩庚,以及躺在韩庚怀中,似乎在睡梦中嘴角也染上醉  

人微笑的希澈。  
  “谢谢你……还有,他。”  
  他转身不再留恋地走出洗尘苑,步伐,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决定,一定不会再让他爱的,以及爱他的人承受任何的痛苦了。  
  风,终于该回到它爱的云的身边了……  
  ……  
  看着丽旭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韩庚低下头,含着一抹宠溺的浅笑,轻拍着怀中像小猫一样蜷着身子的希澈。  
  “还要继续装睡下去吗?”  
  那本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人儿,嘴角向上扬起一道愉悦的弧线,缓缓睁开一双澄清灵动的水眸,嘻笑着抬起头。  
  “你知道我早醒了?”  
  韩庚露出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将坐起身来的希澈拉近,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我都不知道庚是个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呢。”倚着韩庚的肩膀,希澈抬眼笑看着他。  
  韩庚伸手轻刮了下希澈的鼻尖,“现在才知道你相公是个不简单的人吗?”  
  “什么相公啊!”希澈俏脸一红,羞恼地一口咬上韩庚的下巴,直到听见韩庚的一声痛呼,才满意的松开贝齿。  
  待看见韩庚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时,希澈忍不住大笑着钻进韩庚怀中。韩庚只得无奈地拍着那笑得不停轻颤的身子。  
  好半天,希澈才止住笑声,用充满浓浓笑意的声音说道:“你怎么没告诉金丽旭,金钟云已经放下对自己的恨,释怀了呢?  

”  


 “如果是你,你不是也不会说吗?”韩庚笑着回答他。  
  自己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金丽旭更快的回到金钟云身边罢了。虽然如果由希澈来说也会对金丽旭这么隐瞒,不过估计,其中  

有一半是捉弄人的因素吧?  
  “呵呵!”希澈闻言又笑开了绝美玉颜,“庚,你被我带坏了呢。”  
  “我的荣幸……”  
  看着眼前的那张炫目的倾世容颜,韩庚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痛了自己的双眼,他拉过希澈,低头覆上那张不停溢出笑声  

的红唇。  
  让他看不见,自己快要崩溃的笑容……  
  这张笑脸,他究竟还可以守护多久……  
  
  
经过三天的奔波,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李特将东海和恩赫二人带到一处荒僻已久的别院。  
  这几天,由于药性的原因,东海和恩赫一路上都一直处于昏昏睡睡的状态,醒来时,东海也是独自沉浸在自己黑暗的世界中  

发着呆,而恩赫则是一直“有口难言”的干着急。  
  当马车再次停下,两人被抬下马车,恩赫才发现,他们来到一间似乎已经废弃了的民宅。而在李特打发车夫离开后,从废屋  

中,走出一个壮硕魁梧得如小山般的男子,轻松得将东海恩赫两人像抗米袋一样抗在自己的肩上,在李特的带领下向屋内走去。  
  进入屋中,李特终于解开了恩赫的哑穴,顾不上质问李特,恩赫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连声呼唤着东海,想要换回他的神智。  
  “海!海!清醒过来!海!……”  
  可是早已迷失在黑暗中的东海,对恩赫的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却始终置若罔闻。  
  李特并没有阻止恩赫,而是径直走到简陋室内的那张铺着稻草的石榻边,在恩赫疑惑地注视下,他伸手掀开上面的一层干草  

,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埃。接下来,他用力向上一抬床板,随着石板的缓缓掀起,那下面,竟然露出一条通往地下室的密道!  
  恩赫还来不及表现一下他的惊讶,那壮汉就扛着他与东海,随李特沿着那充斥着些许潮湿霉味的地道走了下去,顺着台阶走  

过一个拐角,前方的火光映照出一间还算干净的密室。  
  密室角落的石床上,竟坐着一个身着褐衣的男子。他低垂的头,因为听见有人进来,而缓缓地抬起,一张熟悉的面孔,随之  

映入恩赫,以及东海那无神的瞳孔中……  
  “韩庄主!!”  
  恩赫大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角落里的人,他!竟然是韩庚的父亲韩仕谦!  
  “义……父……”  
  东海那空洞的双眼,终于浮现出一丝波动,却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为什么,义父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  
  而看见东海和恩赫的韩仕谦,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李特。  
  “你,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李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回头示意那壮汉放下两人,然后让他退了出去。  
  接下来,就剩下他们四人,留在了静谧得有些诡异,以及不安的密室中……  
  恩赫将凌厉的目光射向李特!  
  “为什么韩庄主会在这?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因为……”李特双手抱胸倚在密室入口处,“庄主他知道太多以前的事,我不想让他妨碍我的计划。”  
  李特十分合作地回答着恩赫的话。而一边的韩仕谦则注视着东海承载着悲痛和不解的脸……  
  几个月前,他因为韩庚受伤的事,在李特的陪同下前往少林寺说服少林方丈不干涉寄魂宫对赤剑门的报复行动。可没想到在  

归途却中了李特的锁功散,被他囚禁于此。那时,从李特嘴里,他才知道了当年那些连他都不知道的事。  
  李曜,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究竟想要害了多少人才甘心!  
  韩仕谦低叹一声,“一切,都按照你计划的那样发展着吗……那么,那个孩子呢?金希澈,你打算怎么报复他呢?”  
  听到希澈的名字,恩赫一惊。现在竟然还牵扯到宫主?也对,东海与希澈是兄弟,李特做这些事不可能单纯的针对东海。但  

,报复是什么意思?  
  听了韩仕谦的问话,李特又露出他那个让人心惧的微笑。    
  “金希澈,他现在的生命,完全掌握在……”他说着,双眼锁定东海那双下意识想要逃避的眸子。“你的手里哦,李东海! ”  

  
   
 “我?”东海困惑地重复着李特的话。  
  “从第一次在沧澜山庄见到金希澈,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水灵兮的儿子。你也很清楚的知道了吧,庄主?”李特说着,突然  

看向韩仕谦。“毕竟他们母子长得那么像不是吗?所以你才会故意对冒充寄魂宫宫主的金在中提金希澈父亲的名字,是想看看他  

的反应吧?而韩庚一直没有发现金希澈与你房间里水灵兮的画像相似,则是因为,金希澈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吧……”  
  

所以,他不会将金希澈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从那个时候,你就开始计划着今天的一切了吗?”恩赫问道。  
  没想到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要复杂得多,竟然还跟韩庄主有关。  
  “没错,而金英东对金希澈的迷恋与执着,则让我有了一颗可利用的棋子。”李特似乎毫不介意恩赫知道一切,配合地将一  

切告诉他。  
  “金英东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身为韩庚亲信的你会真心帮他?”  
  “因为我对他说,以韩庚与金希澈的身份背景,庄主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趁现在他们的感情还没有投入得太深,  

分开他们,对彼此的伤害才不会太大。”  
  恐怕就算金英东不会真的相信李特的话,但这个“帮手”,他也不会拒绝吧?只不过他没想到李特的主意打得这么远罢了。  

恩赫不屑地想着。  
  “难道金英东进宫掠走宫主,也是你的主意吗?”恩赫继续追问,却只是知道得越多,越感到李特的可怕!  
  “那个嘛,我只不过是帮他提供了制住金希澈绝世武功的锁功散罢了。”李特不置可否地一笑。“同时,利用这个我一直在  

等待的机会,在锁功散里多加了点东西而已。”  
  “东西?”难道是毒药?!  
  “没错,是一味叫‘寄魂’的,很温柔的毒哦。”似乎看出恩赫的想法,李特慷慨地告诉了他答案。“而它的解药……”  
  他蓦地用一种让东海莫名战栗的眼神看向他。  
  “则是与中毒之人拥有纯阳性同脉血缘的人的血。”他唇边的笑容盛开得更加耀眼,却也更加让人不寒而栗!“没错,就是  

你,李东海的血。你是现在保住金希澈性命的唯一希望!”  
  “不……”东海无助地摇着头,“你骗人…这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金希澈会因为不能够及时得到你的血而最终只有死路一条!我的意思是……”李特截断东海的话,用最残忍  

的说法,说出了东海不敢说出口的话。“让你知道,你的亲哥哥,是被你害死的!”  
  “不!”东海几乎歇斯底里地喊道。“不是这样的!我……我……”  
  “你是想说这一切不关你的事吗?”李特依然不放过他,继续残酷地拨开东海身上所有的保护膜。“没错,你当然可以这么  

想来安慰自己。但事实就是事实,金希澈就是因为你才死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不关你的事又怎么样?你可以这样自欺欺人一辈  

子吗?你可以这样说服自己吗?你可以让自己的心安吗?”  
  “不要说了!”心疼地看着快要崩溃的东海,恩赫愤怒的叫道:“你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吗……”李特慢慢敛起那冰冷的笑容,一抹复杂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可以说是兑现我的一个誓言吧……”  
  “特儿……”一直未说话的韩仕谦,终于幽幽地开口,语气中有着无可奈何。“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你应该很清楚,当年  

的事根本与水灵兮无关,更不关希澈与小海的事,他们也是被害者,更何况……”他眼神错杂地看了眼东海,“小海他毕竟是你 的亲弟弟啊……”  

  ……  
  “义……父?”东海茫然地看向韩仕谦,“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未等韩仕谦回答,李特却抢先一步说道。“我的父亲,是那个叫李曜的人。”  
  看着东海和恩赫再次被震惊到的表情,李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嘲讽。只不知,这份带着隐隐恨意的嘲讽,是之于  

谁……  
  “我娘,是个可怜的女人,爱上了一个对她无心的,只为了利用她才接近她的男人,还爱得那样义无反顾,一点后路都不给  

自己留……”  
  说道自己的母亲,李特仍然是一付毫不关心的样子,也还是,那个带着嘲讽的表情……  
  当年,李曜利用秦遗歌用毒的本事,轻松地从少林寺中盗走了无向神功,以及之后的血洗金家。但秦遗歌却一直以为,李曜  

灭金家只是他成了为武林盟主而扫清障碍,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曜这么做的目的,却是为了不惜一切得到水灵兮!  
  性情刚烈的秦遗歌自然不会容忍李曜的所为,甚至想要杀了水灵兮来断了李曜对她的执着。但却没想到知道了她计划的李曜  
  
  
竟然狠心对深爱着他的秦遗歌痛下杀手!一点都不顾念这些年的夫妻情分,将秦遗歌重创之后,放火烧了秦遗歌暂住的客栈,想  

要将这一切都抹杀掉!  
  “也许是我娘命不该绝,总之她侥幸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却毁了无双的容貌,含着一口怨气熬了一个月才咽气,大概为的  

……就是要将她的这份恨,让她的儿子替她延续下去吧……”  
  李特一直是带着那浅浅的笑容说着,那笑容,却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凄然……  
  “巧合的是,李曜之所以没有对我娘赶尽杀绝,则是因为,当年在客栈的那场火灾中,确实烧死了一个妇人,李曜以为死的  

是我娘,就没再继续就追。而其实,那无辜被连累的,是涤尘山庄庄主朴行之的妻子,也就是……”他看向恩赫愕然的表情,“  

当年带着金在中和金俊秀离家出走的他们的母亲——宁涤尘。”(偶就想关于花花和秀秀娘的事前面提过大家也该忘的差不多了  

吧= =+米关系~不影响这边的剧情的~)  
  恩赫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俊秀和阁主的娘亲竟然是为此无辜惨死的,李曜!他绝对是死有余辜!  
  “所以,你做的这一切,是想要为你娘报仇吗?”恩赫愤愤地对李特说道,“可是,这根本就不关小海和宫主的事啊!甚至  

不关他们母亲的事!完全是李曜造的孽!为什么你要报复在他们身上?”  
  李特闻言,却呵呵一笑。  
  “我当然知道不关他们的事,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呢……”  
  他微垂下眼帘,让恩赫他们看不见他眼中的,那份恨。  
  “我那可悲又可怜的娘,到死都无可救药地爱着李曜,所以,她将这份恨与怨,化作了对情敌儿子的诅咒……”  
  同时,也是对她自己亲生儿子的毒咒……  
  “你!”对于李特那固执扭曲的想法,恩赫急得跺脚想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好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  
  李特说着,面无表情地慢步朝恩赫与东海走过来。  
  “也是时候……”  
  他停在恩赫面前,在他们疑惑且戒备地注视下,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目光冷峻地看向恩赫。  
  “送你上路了!”  
  ……  
  “不!”  
  东海惊恐地吼道。  
  “为什么?你要报复的是我!为什么要伤害恩赫?!”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起身阻止李特,却挫败地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李特笑容绽放,却是那么的残酷寡绝!  
  “我设计让你间接害死金希澈,再杀了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恩赫,如果你不为他们报仇,你有何脸面去地府见他们?不杀我  

,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那双朗朗星目中,尽是阴驽残忍之色。  
  “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背上一辈子都无法宣泄的恨与憾,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直至生命的终结给你带来最后的解脱!”  

    
  话音蓦落,利剑霍出!直刺向恩赫的胸膛!  
  而在最后一刻,东海却猝然向恩赫前方倒去!  
  代替恩赫,迎向那凌厉的一剑!  

  

第十五章  

  “不!!!”  
  眼看着东海就要替自己承受那致命的一剑,恩赫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  
  而李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与慌乱!但刺出的剑已来不及收回,眼看就要刺入东海那单薄的身躯……  
  蓦地!密室门口出现一个人影,伴着一阵犀利的劲风,向李特刺出的利剑扫来!一只有力的的手,在剑尖即将触上东海衣襟的千钧一发之际,竟用两指夹住剑身!止住剑势!那其中的力道,震得李特虎口一阵发麻!剑柄脱手,青铜剑身竟然在这一夹之下断为两半!掉落地面,激起火花四溅!  
  ……  
  “强……仁……”  
  看着眼前的男子,李特难以置信地低唤着。  
  那在关键时刻折断他利剑的男子,竟是本应该留在沧澜山庄的强仁!  
  “特,放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强仁看着李特的眼中,有着心疼,心痛……  
  心疼你,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  
  心痛你,为什么要对仇恨如此执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不理会强仁那带着恳求的话语,李特追问着,旋即秀眉一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强仁叹了口气,视线扫向同样是一脸不解的韩仕谦,还有因为刚刚的事而惊魂未定的东海与恩赫。  
  “从你传书给落枫别苑的我们说小海离家出走,我就一直感到有些奇怪,我们临走前小海那反常的样子,你不可能不会有所警惕。一向对事观察细致入微的你,怎么会就那样让小海离开,甚至还不知道他的下落。之后我带着庚回到山庄,你说庄主留在少林寺没回来,事情就更有蹊跷,庚受伤,庄主不可能不回来看看再去。所以,我曾经派人去少林寺打探庄主的下落,回报竟然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说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很明白了。  
  少林方丈说,韩仕谦根本不在少林寺,而是在一个月前拜访过之后,就同李特一起离开了……  
  “其实,这一切最让我起疑的是,这不像你办事的作风。虽然只是微小的方面,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些已经足够让我怀疑你有事瞒着我了。”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是……”  
  是这么一个被你蓄谋已久的计划……  
  李特直视着强仁的双眼,表情冰冷得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打算。  
  “……你一直在跟踪我吗?”他冷冷地开口。  
  “从你出门开始。”强仁据实以告。  
  “……是吗……原来我从那么早开始就失败了吗……”李特低喃着,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地逼问强仁。“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我找到他们的时候阻止我?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偏偏在我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  
  “如果不是在你计划的最后一步阻止你,有用吗?”强仁反问着,见到李特明显一怔的表情。“如果那样,你只会再变动你的计划,而不是死心。”  
  他说着,向李特走过来。  
  “够了,特,让一切都结束吧。”伸出手,轻轻拥住那单薄脆弱得让自己心为之绞痛的身子。“上一代的恩怨,应该随着李曜的死而将一切都带走,不应该再牵扯到现在的任何人了。放手吧,你无法挣脱的,只是自己给自己强加在身上的枷锁而已,放下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李特没有反抗地任强仁拥着。  
  这个昔日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怀抱,此刻,却让自己觉得那么遥远……  
  “结束?”  
  上扬的的语调,从李特靠在强仁肩上的嘴里发出……  
  “怎么可能结束?”  
  他抬起头,带着一抹苦涩得让人心酸的微笑看着强仁……  
  “你知不知道!当我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我娘那张布满烧伤的脸,她扭曲着冲我嘶吼着!她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耳边提醒着我,她的恨!她的怨!她逼着我发的毒誓!”  
  他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那其中,承载着他从母亲那里唯一继承来的,恨……  
  “不可能结束的……那是我的诅咒,我到死都无法摆脱的诅咒……”  

  

 是会直至他死,都纠缠着他一起下地狱的诅咒……  
  “可以的!”强仁痛心地紧紧抱住李特那挣扎着的身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这都是你自己给自己造的一座囹圄!只要你放下所有的恨,都会结束的!你可以的特!”  
  韩仕谦不忍地看着那李特停止挣扎,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灵魂般空洞的双眼。  
  李曜!你的罪,为什么要由你的孩子来背负!  
  他们,本该是被爱着长大的,为什么要活在只有恨的人生里!  
  “……你……”  
  李特抬着头,缓缓收回失神的目光,让其中印入强仁那张心疼不已的脸。  
  “知道我娘当年逼着我发誓的内容吗?”  
  他又漾开那醉人的微笑,可那笑容,却酸涩得让强仁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继续笑着,说着。  
  说着让他从那一刻起便告别了幸福的誓言……  
  “我李特,要用水灵兮两个儿子的血,来洗清我娘的怨恨……如违此誓,我将一生都得不到幸福,孤独至死!”  
  “够了!”  
  强仁抓住李特的双肩,对他低喊着!  
  “特!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要再执着于一个苍白的誓言!”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你的幸福,我会带给你!  
  “……你以为……”  
  李特笑容敛起……  
  “我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报这个仇的吗……”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强仁因悲痛而紧皱的眉间……  
  “你以为,我是为了摆脱被诅咒的不幸才做这一切的吗?”  
  李特猛地甩开强仁放在他肩上的,神情变得疯狂,声嘶力竭地冲强仁吼道:“她是我的母亲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为了她的恨,将她唯一的儿子就此推入永远无法翻身的地狱!只为了她那可笑可悲的爱,让她的儿子被诅咒着活一生也无所谓吗?!为什么?她是一个母亲啊!母亲不是应该在所不惜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吗?母亲不是无论怎样都把孩子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吗?”  
  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那大睁着的眼眸中流出……  
  “我恨……我恨的是她!我的母亲!我恨她!”  
  坠落地面,水光四溅……  
  “可是,我的这份恨……该如何宣泄?你告诉我……啊?该如何宣泄?”  
  所以,他只能以报仇的方式,将自己的这份无法升华的恨,全部宣泄在那些所有无辜的人身上……  
  “呜……”  
  在一边始终静静地听着强仁李特说话的东海,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前一刻,他是恨李特的,恨他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残忍的事!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一直被许多人关心着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人!  
  一直以为没有母亲,还不被父亲喜爱的自己是不幸的,可是在李特面前,那种不幸是多么的渺小。  
  这时,就连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不知足……  
  “特……”    
  强仁想向李特伸出手,却在碰触到那双闪烁着凄然的晶莹的时候,有了瞬间的退缩。  
  我是,那么地爱你。  
  也是,那么地不了解你吗……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  
你真正的伤口,是不是就有机会帮你抚平那份痛了呢……   
  “你们都说……”  
  带着泪,他继续笑着,笑得是那般的无力,绝望……  
  “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该将上一代的恩怨加诸在他们身上……那我呢?难道我就理所应当承受自己母亲的诅咒吗?为什么我就要日夜活在别人的那份恨里?”  
  “特!不是这样的!”  
  强仁终于再也无法看着那样的李特,他竭力地喊着!  
  感受着李特的痛,痛不欲生……  
  “不是这样的!你要试着去原谅……原谅你娘,原谅所有人,最重要的是……要原谅自己……”  
  原谅,恨着自己母亲的自己……  
  你也,不想去恨的吧……  
  “原谅……吗……”  
  绛唇吐出几个字,语气中却再无任何希望……  
  “已经晚了……已经晚了啊……仁,从我开始计划这一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走到现在这一步,什么都已经要结束了……”  
  倏地!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特转身拾起地上的那半截断剑,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腹中!  

  

  “特!!!”  
  强仁发出一声崩溃地呐喊!疯了般地冲到李特面前,先是快速地点了李特伤口处的几个大穴,止住如注般流出的鲜血。然后颤抖着双手将如此脆弱的他扶起,那种小心翼翼,仿佛他稍一用力,那人儿就会消失一般。  
  “现在……已经可,可以……结束一切了……”  
  口中缓缓流出的粘稠液体,让李特说话变得有些费力。  
  “你……不会,来得及…救,救他的……”  
  他望向东海愕然的脸。  
  “你终究,还是会……背着恨,过一生……连杀我…的机会,都没有……你的恨……也会纠缠你一生的……”  
  泪流满面的东海拼命地摇着头,不知是下意识地否定着李特的话,还是,恐惧着什么的发生……  
  “我的仇,算是报了吧……娘……。”  
  染血的嘴角,挂着一种解脱的浅笑。  
  “这样,我…可以……得到,得到幸福了…吗……”  
  我可以,得到,重生吗……  
  “会的……你会得到幸福的……”  
  强仁轻柔地将李特抱起,那重量,让他心碎。  
  一滴泪,滑落李特的脸颊,与他脸上的泪痕融合在一起。  
  却,不是他的泪……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幸福的……所以,放下一切,忘了一切吧……”  
  如果遗忘,是你现在唯一的救赎,那么,就忘了吧……  
  忘了那个誓言,忘了那个诅咒,忘了恨。  
  就连我,你也可以忘了……  
  如果这是唯一可以拯救你的希望,那么,忘了我也无所谓啊。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当你忘了一切醒来,我会亲自给予你所有的幸福的……  
  “你……恨我…吗……”  
  李特本已合上的眼睛,却突然睁开,看向东海。  
  那眼神里,闪烁着让人说不出的感情……  
  东海怔怔地回视着他……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我?你做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都想要得到我恨你这个答案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问我这个问题?  
  是的,我同情你,却无法不恨你。  
  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什么理由而将你的错抹杀。  
  但是……  
  “……哥……”   
  我恨你,不代表,我不会原谅你。  
  ……   
  东海的这声呼唤,换来李特眸中异彩流转。  
  够了,这样就够了……  
  你的那一声“哥”,已经可以将我一切的罪孽化去……  
  已经可以,让我得到救赎了……  
  谢谢你……  
  对不起……  
  “谢谢你……对不起……”  
  从李特的嘴型中,东海读出了这句话。  
  泪,再次从已经流到干涸的眼眶中溢出……  
    
  因为,他从李特的脸上,又看见了一如往昔的,那温暖的笑容。  
  那其中,有着对自己的,满满地疼爱……  
  其实,那笑容里,从来都没有欺骗吧……  
  特哥……  
  不。  
  哥……  
  视线变得模糊的东海,被人轻轻地扶了起来,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恩赫。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力正在逐渐恢复。  
  “你们,有什么打算?”  
  同样站起身来的韩仕谦,看着抱着李特向密室外走去的强仁,问道。  
  那个孩子,其实早就打算最后走到这一步吧……  
  所以,他才会对小海说,让他背负一辈子都无法宣泄的恨吗?是因为他早就打算以自尽来结束自己那被诅咒的生命吧。所以小海就算想要报仇,也无法实现是吗?以致让那份恨纠缠他一生吧……  
  真是个,傻孩子啊。  
  傻得让人心疼……  
  傻得,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去恨他……  
  强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韩仕谦的问题,仅仅说道:“庚带金希澈去了玄净门,你们去找他吧。虽然可能已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地收紧了抱着那人的手臂。  
  东海的心,随着强仁未说完的话而不自觉地揪紧!  
  随后,强仁的脚步不再停留……  
  “你们要去哪?”  
  话,不自觉地问出口,在东海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带他,去遗忘……”  
  遗忘一切。  
  学会,幸福……  

  

  看着强仁抱着李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东海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大概,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吧……  
  “他们,会幸福的。”  
  一只手,按在自己肩上,东海抬头望去,是韩仕谦坚信的目光。  
  有时候,忘记,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小海。”韩仕谦看向东海那张稚气未脱,但经过这次的经历明显成熟了许多的俊颜,“去找你哥哥吧,无论结果如何,你要记住,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所以如果真的……”他不忍地一顿,“你也不要让他一心希望你幸福的努力白费……”  
  祈求老天,那这些孩子的苦难结束吧……  
  东海低下头,他此刻已经不敢去想如果真的像李特说的那样,他已经来不及赶到希澈身边,自己会陷入怎样的纠结之中。虽然韩仕谦的话他都明白,但如果真的一切都不能挽回的话,他又怎么做到看开一切呢?  
  我是否还有,叫你哥哥的机会呢……  
  “庄主,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恩赫突然问道,因为韩仕谦似乎并没有跟他们一同离开的打算。  
  韩仕谦露出一个微笑,笑容中,有太多的感慨,遗憾……  
  “上一代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让我将这一切带走吧。”  
  他缓步向门口走去……  
  “曾经的故人,曾经的故事,让我这个唯一还留在世上的见证人来守护吧。你们,有你们自己的人生,不要再活在上一代的阴影中了,就让我带走这一切回忆吧……”  
  他回头,笑看着那对叫握着手的孩子……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替我转告金希澈,当一个老人路过寄魂宫的时候,希望他能够让他在他爹娘的坟前,洒上一杯酒水……”  
  遥想当年,瘦西湖畔,三个清狂少年,一个倾世佳人。一段良缘,一颗祸心,一份遗憾……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因为已有婚约而克制对那个妙人儿的感情;如果,自己没有因为怕对朋友妻有不应该存在的欲念而断了与靖轩的联系;如果,自己没有对李曜太过信任……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靖轩,灵兮,你们的孩子,会幸福的吧……  
  其实,自己早就看出了庚儿对那个孩子的感情,他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逃不出那双似乎能看出整个灵魂的星眸的注视。  
  那么,庚儿,抓住他的手吧……  
  代替我的遗憾……  
  
  
  自从那日丽旭来找过韩庚与希澈之后,希澈的情况就一天比一天糟糕。几乎每天都是在昏睡中度过。偶尔醒来,也只是喃喃地唤着韩庚的名字,再沉沉的睡去。  
  始源和基范已经赶回来了玄净门,并将他们知道的关于李特的事告诉了韩庚。之后,每个人都疯了般地寻找东海的下落,而韩庚却什么都不管,只是片刻不离地守着希澈。  
  他不想去思考李特为什么要对他们隐瞒他的身世,以及恩赫与他联系的事;或者去推测李特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会将小海怎么样?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  
  现在,他唯一能做、唯一想做的,只有陪在希澈身边,不去考虑东海能不能及时赶回来,不去考虑希澈还能保持清醒多长时间……只想像这样,让自己的视线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他的身影……  
    
  端着晚饭进来的韩庚,惊喜地发现,希澈已经醒了!而且不像这几日来那样就算醒来也只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而是站在窗边,凝神地望向窗外的天空。  
  “澈。”  
  韩庚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捞起挂在床边的紫貂皮大氅,为希澈披上。  
  “天这么冷怎么还开窗户?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你的身体……”  
  韩庚絮絮地唠叨着,责备的语气中难掩心疼与怜惜。  
  “庚……”希澈低唤着,视线却仍停留在阴沉的天际。“今天,会下雪吗?”  
  韩庚转头,同希澈一起望向那堆积着层层乌云的天边,阴冷的风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应该会吧。”  
  闻言,希澈收回目光,看向韩庚,“陪我去院子里等下雪好不好?庚。”  
  不赞同的韩庚,当看见希澈那双闪烁着期盼与坚持的黑瞳时,拒绝的话怎样也吐不出口。先不说自己永远也无法拒绝那双眼睛,更重要的是,希澈固执起来,任何人的阻止都没什么用吧。  
  叹了口气,韩庚将希澈身上的大氅拉紧,将那瘦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跑的人儿裹个严严实实。  
  “我们走吧。”  

  院子里,还是那张躺椅,韩庚抱着希澈,暗自运功将自己的体温提升,想要极力温暖怀中那冰冷得让自己不安的身躯。  
  “庚,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雪景吗?”靠在韩庚胸前,用力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希澈问道。  
  “为什么?”在他的耳边轻声问着,抚顺那人儿脸颊旁的发丝。  
  “因为,我喜欢看白雪覆盖大地的景象,仿佛一切污秽都可以被掩饰过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希澈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高高地抬起,像是要伸向天空……  
  “当年,我家被灭门的那天,就下了一场大雪……”  
  灰蓝的苍穹,是那么高,那么辽远,那么苍凉……  
  “一夕之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总是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的爹,喜欢抱着我扔高高的福伯,总是偷偷给我糖吃的奶娘……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我怎么叫他们,都没有人回答我……”  
  静静地听着希澈说话的韩庚,仿佛透过希澈的目光,看到一个稚童,穿梭在一地的尸体之间,带着哭腔地喊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个,再也不法回应他的名字……  
  “一场大火,将血红一片的地狱,烧尽……我的眼中,只有漫天的红色,血的红,火的红……然后,下了一场大雪,将那一切红色覆盖。那时,我甚至可以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谁都没有死……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一场,改变他命运的噩梦……  
  “澈……”  
  韩庚将怀中的身子紧紧地抱住,心中为希澈那平淡中却隐含着多少无助和悲痛的语气而痛到不能自已。  
  “我杀李曜那天,也下了一场雪。”希澈却顾自继续说着,“似乎上天想将我的这份恨,随着那飘雪,一同带走。当那雪白将我一手造成的炼狱装饰得一片洁净的时候,似乎连我的心灵,也得到了净化,得到了救赎。”  
  说着,他抬头看向韩庚。                     
  “所以,我不会放过入冬的每一场雪,我真的很喜欢那种可以让我的心得到彻底的安宁的景色。”眼睑微垂,“只是不知道,我是否能等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澈!”韩庚激动地叫道。“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跟我牵手度过一生吗?我们一定可以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你,不可以失言……  
  “庚,我只是不想在自欺欺人下去了。”抚上那俊逸,但此刻却因为自己而显得憔悴的脸庞,希澈柔声说着。“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让自己相信那个虚幻的希望,无论小海来不来得及赶到都好,我只是不想,你再逃避下去。”  
  “……”  
  韩庚默默地握住希澈那只在冷空气中变得冰冷的素手,放在心窝处温暖着……  
  “你应该知道,失去你,活着,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望进那闪烁着无限深情的黑瞳,希澈笑了,笑着对韩庚说:“我不会说那些让你为了我,好好活着之类的话,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选择。”  
  就像他曾经对艺声说过的,他不想做坚强的人。  
  坚强的人,要背负太多的痛苦,以及永远也无法再次碰触的回忆。  
  他怎么可能,会让他最爱的人,忍受这种痛苦……  
  所以,庚……    
  “别让我等太久……”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同时说出一句话的两人,相视而笑。  
  只不过笑容中,有着太多的凄楚,以及对未来的无助与苦涩……  
  ……  
  一片雪白的晶莹,冰冷了韩庚的脸颊……  
  他缓缓地抬起头,星星点点的雪花,像飘扬在空中的柳絮一样,从那遥远的天际飘落,像上天遗落在人间的精灵……  
  “澈!”  
  韩庚欣喜地低下头,轻唤着怀中的希澈。  
  “下雪了哦,你一直盼望的初雪!”  
  可是,那怀中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安静地,睡在了,那温暖的怀抱中……  
  “……澈?”  
  轻轻地摇着那轻盈得好像随时可以消失的身子,韩庚的声音中,染上了恐惧的余音……  
  “澈……醒醒啊……”  
  为什么,我这么用力地摇,都摇不醒你……  
  “下雪了啊……你一直,期盼的初雪啊……”  
  不再摇你,用尽全身力气去拥住你。  
  用好像要将你揉进自己身体一样的力气拥抱你!  
  这样,是不是,我可以告诉自己,你一会儿便会醒来……  
  这样,是不是,我们就不会分开……  
  ……  
  绵绵絮絮的飘雪,很快便将地面装点成一片银白。寂静的院落,沁寒的空气,让人感到萧索的冷瑟。  
  只是不知道这寒意,是来自寒风,还是来自……  
  心中……  
  ……  
  睡梦中的希澈,不知是否感到,那滴落他脸颊上的冰冷……  
  是否知道,那是雪花……  
  还是,泪……  
  ……  
  “澈……”  


第十六章  

  “嘶!”  
  基范默默地看着,一封刚由下属传来的书信,在始源手掌中化为片片纸屑。  
  大概,又没有任何消息吧……  
  他无奈地暗叹了声。  
  “你几天没去洗尘苑了?”  
  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浏海,始源听基范突然这么问道。  
  离希澈最后一次清醒已经过了三天,三天中,无论众人怎样祈祷,他都没有再醒过来,一直靠韩庚不断地给他输入内力,才得以维持他的生命。  
  希澈那日益苍白的脸色,以及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让始源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只有日夜躲在这个昌珉安排给他们联络手下用的书房里。  
  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他真地不敢去面对希澈随时可能就那样在不知不觉中停止呼吸的恐惧!  
  “始源,你……”  
  基范蹙眉刚想说什么,却被猛地推开门冲进来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基范!始源!”  
  两人闻声望过去,原来是俊秀。  
  他急冲冲地跑进来,却是一脸的喜色。缓了一口气,兴奋地说道:  
  “李东海来了!”  
  始源和基范一怔,同时站起身吼道:“你说什么!?”  
  “他说,救星到了!”  
  紧随其后进来的有天,替俊秀回答了两人的问题,同时他的身后,跟着进来的,正是让所有人找个翻天覆地的东海和恩赫!  
  那时,始源和基范第一次感谢了神明的存在!  
  东海不自然地看着一屋子人那射向自己的激动目光。  
  虽然在心理上已经接受了希澈与他关系的事实,但见到这些与希澈关系密切并有可能全都知道了他的身份的人,自己还是没办法完全敞开心扉地去面对他们。  
  “金希澈……他,怎么样了?”  
  别扭地问出这一句,东海的心底,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忐忑不安着。  
  日夜兼程的赶到这里,虽然在自己心中,还未能完全的接受他那个哥哥,但自己只知道,他绝不能让金希澈死!  
  恩赫悄悄地将手绕到东海后背,安抚地拍了拍他。东海回视他,一种莫名的安心像股暖流一样流入他的心中。  
  听了东海的问话,众人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东海已经知道了希澈与他的关系。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的他,但此时最重要的不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尽快带东海去见希澈。  
  “我们边走边说吧。”  
  基范说着,领着点头的众人向几天来大家都不敢踏进的洗尘苑走去。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当他们来到希澈房门口时,房门竟然是开着的,而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大家疑惑地将洗尘苑里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韩庚与希澈的踪影。  
  以希澈那种情况,他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韩庚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难道是韩庚将他带出去了?  
  始源询问地看向基范,而基范则转头看向窗外。始源顺着基范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开始飘起了絮絮的雪花……  
  “难道,韩庚带希澈去看雪了?”  
  熟悉希澈喜好的始源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引来东海疑惑的目光。  
  “有可能。”基范回答着他,却看着昌珉问道:“贵门内有什么地方的视野比较开阔吗?”  
  虽然不解基范的意思,但昌珉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玄净门有座后山,虽然不高,但山顶应该是看雪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玄净门。”  
  基范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可以请贵门的弟子帮忙在门内寻找他们的下落吗?”  
  昌珉点头,“那后山呢?”  
  “我们一起去!”  

  

连日来几场中雪,将玄净门后山镀上一层银白色。此时,零星的雪花又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飘渺迷蒙的云雾围绕着山巅,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皎洁晶莹的皑皑雪景,透着一种涤尘清雅的气息的同时,却让人有种莫名的苍凉凄然。  
  山顶的一颗古松下,一抹玄色的身影在这片纯白的世界中显得十分的醒目。  
  确切地说,那是两个人。  
  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用一件紫貂大氅裹着另一个人,紧紧地拥在自己怀中。两人就那样倚着树干席地坐在松树下……  
  “澈……”  
  韩庚收回凝视着天空的目光,低下头,怀中人儿那绝色的容颜,与这仙境般的景致相比毫不逊色。  
  “又下雪了,这里的雪景真的很美呢。”  
  可是,那睡梦中的人儿,他的脸色,却是与这片雪景一样的苍白。他不禁心疼地抬起手,让指尖滑过那凝脂般的肌肤,只留下一指冰冷。  
  “你这只贪睡的小猫,要是错过了这么美丽的雪景,醒来后不要跟我抱怨哦。”  
  含着无限宠溺的微笑,韩庚轻轻吻去希澈睫毛上飘落的一片晶莹……  
  “你真的……不愿再醒来了吗……”  
  他的唇,贴在希澈冰冷的脸颊上,喃喃低语着……  
  “那样,也无所谓了……因为,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既然上天不让我看着你的笑容到老去……  
  “无论生死,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那么,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生生世世的轮回吧……  
  “澈……”  
  我爱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我爱你!”  
  覆上那苍白的菱唇,顺着脸颊滑下的泪,让那原本甘甜的触感,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拥住那随时仿佛会消失的身子,像拥住世上最珍贵的至宝。韩庚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与希澈一同沉睡在那片飘雪编制的静谧中,任那洋洋洒洒的冬之柳絮,将两人融入那纯白的世界中……  
  ……  
  不能执手偕老,那就让我们共赴黄泉吧……  
  来世,我依然会在那芸芸众生中……  
  找到那独属于你的,惊鸿一瞥……  
  ……  

  “……哥……庚哥…庚哥!庚哥你醒醒啊!”  
  “……韩大哥!”  
  “没事的大家不要急,他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  
  周围嘈杂的声音将韩庚从混沌的意识中拉回现实,他迷茫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张熟悉且焦虑的面孔。  
  我,还没有见到你吗……  
  澈……  
  东海含着泪花跪在韩庚面前,看着韩庚茫然地看了看围绕在他和希澈四周的他们,然后,他那无神的眸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失望。  
  那竟然,是一种对生的失望……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早该想到的!  
  失去希澈,对韩庚来说,根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两个人,是彼此生命的唯一牵绊啊……  
  而且,当他看见希澈那张毫无生气的苍白容颜时,他才发现,在自己的心中,是多么的害怕失去他!  
  不管你对我是怎样的想法,不管我是否能够说服自己接受和你之间的血缘,我只知道,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东海急切地看向为希澈把脉的俊秀,但视线触及的,竟是俊秀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他……怎么样了?  
  想要问出口,但东海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怎样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急切地看着俊秀。  
  “俊秀……”  
  早已失去平时冷静的基范,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勇气问出这句话。而始源,却早已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他……的脉息……”  
  俊秀踉跄地站起身,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站在他身后,稳稳地支持他的有天身上。别过脸去,不敢将目光对上基范那几乎是乞求着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的眸子上。  
  “……停止了……”  
  ……  
  咬牙说出这个残忍的答案,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有天的胸口,抑制不住的哽咽声溢出紧咬的双唇中。  
  ……  
  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四周安静得可怕,似乎连落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  
  东海下意识地摇着自己的头……  
  “不可能的……”  
  他摇晃着站起身……  
  “不可能的……他不会死的……”  
  空洞的目光看着躺在韩庚怀中,除了脸色苍白一些,跟处在熟睡中没什么区别的希澈……  
  你是在骗我的吧?是在骗我的吧……  
  从一开始你不是都一直在骗我吗?所以现在,你也在骗我吧?  
  什么脉搏停止了,根本是骗人的吧?你只是睡着了而已,对吗?对吧……  
  “海……”  
  恩赫上前拉住东海的手,不忍地看着他凄楚的表情。  
  虽然之前韩仕谦已经暗示过东海,要他一定要坚强。但是真正面对这样的悲剧,他的打击,不会比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少,甚至要比他们更难以接受!  
  因为,就算明知道不关自己的事,但希澈的死,他永远也无法摆脱自己是间接凶手的阴影……  
  再加上,韩庚,这个东海最仰慕的兄长,失去了希澈,他绝不会独活。这等于在告诉东海,他也同时害死了这个疼他宠他的哥哥。  
  这叫他,情何以堪……  
  “不要这样。”  
  恩赫心疼地想要将那此刻脆弱不堪的人拥在怀中,却叫东海一下子用力挣脱开来!冲到韩庚和希澈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你这算什么!啊?你做的那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能活得幸福吗?那么现在呢?你要让我背着杀了你的罪活一生吗?回答我!回答我啊!”  
  “海!”  
  恩赫痛心地低喊着,想要拉起东海。竟让东海用力甩开了自己的手。  
  “难道你想让你做的一切都白费吗?醒过来!给我说清楚!我要你将一切亲口告诉我!醒过来啊!”  
  神情几乎变得疯狂的东海,从毫无反应的韩庚怀里将希澈拉起身,摇晃着那单薄的身子。  
  “……是吗,解药吗……”  
  他突然喃喃地低语了一句。随后,在所有人惊诧地注视下,抽出腰间的短剑,撩起衣袖,在皓白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下一道血痕!  
  “海!你做什么!”  
  恩赫惊呼着想要抢回东海手里的短剑,俊秀更是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忘记了哭泣。  
  “你要解药,我给你解药!”  
  不顾恩赫的阻止,东海将流着血的手臂凑到希澈嘴边,掰开他的嘴,让那顺着纤细的皓腕流下的粘稠液体输入希澈口中……  
  “你的解药,我的血,给你!我都给你!喝下去……所以,醒过来!醒过来啊……”  
  泪,也像那流淌不止的血一样,布满了整张俊颜。声音,因呜咽也变得更加酸楚凄然……  
  “……求求你,不要让我背着这种罪……下地狱……求求你……”  
  不要让我在知道一切后,再抛弃我……  
  不要让我承受这一切的残忍……  
  不要,让我,失去你……  
  失去,自我……  
  “哥……”  
  ……  
  恩赫不再阻止东海,而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抬起头,任眼泪从他那看着天空的眼角流出……  
  俊秀再次逃避般的躲进叹息着的有天怀中,让泪水继续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基范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头埋入相交的双臂中,轻颤的双肩透露着太多的脆弱……  
  始源的双眸,没有焦距地凝视着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整个灵魂……  
  ……  
  雪,依然在絮絮地飘着。  
  但世界,却不再是一片雪白。  
  殷红的液体,将身下的纯白染色。  
  那颜色,是那么的触目惊心,那么的刺痛眼睛,那么的,残忍……  
  一切,只剩。  
  雪白,血红……  
  ……  
  韩庚,微微收紧抱着希澈的手臂,手指轻柔地擦去他唇边的鲜血,将他再次拉入自己的怀中。  
  然后,闭上眼睛……  
  我的世界,因失去你,而陨落……  
  澈……  

  

第十七章  

  初冬,寒意沁人心脾。雪树银花的景致,为冬日单调的色彩添上绚丽的一笔。  
  恩赫端着药碗走到一间客房的门口,在听见里面传来的轻咳声后,不自觉地暗暗蹙眉。刚想推门而入,却被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回头看去,看到来人的脸后,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并在那人的示意下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来人,自己则放心地退了下去。  
    
  听见开门声,东海马上孩子气地将自己整个头都埋在棉被里,并对着进来的人发出闷闷的吼声。  
  “我警告你李赫在!不要再给我吃那种苦得要死的药了!小心我将你和药一起轰出去!”  
  吼完的东海,却没有听到预期中那个讨好的声音,而是听见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他不禁又羞又恼地一把掀开棉被!  
  “你还笑!你……是你?!”  
  待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东海的俊脸轰得变得通红,更想钻进被子里面了。  
  那代替恩赫端药进来的,竟是希澈!  
  希澈戏谑地看着东海一脸羞红的不知所措。  
  “我们不愧是亲兄弟,在喝药这点上都一样。恩赫大概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笑吟吟地说着让东海脸上绯色更深的话。  
  东海用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眼神漫天乱飘着,就是不看向希澈,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正在臭骂着恩赫。  
  好笑地摇了摇头,希澈将药碗先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回床边。  
  “小海。”  
  他微敛笑意,专注地看着东海。半晌后,就在东海要忍不住说话的时候,他认真地说道:  
  “那天,你的那声‘哥’,我听到了哦。”  
  惊讶地抬头望向希澈的东海,却又马上赫然地移开目光。  
  知道他在不好意思,希澈温和地问道:“你原谅我了吗?小海。”  
  闻言,东海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原谅……我是最没有资格去恨任何人的人吧。”  
  他抬眼看向希澈,目光带着真诚与释然。  
  “如果要原谅,我更想得到你的原谅。”  
  希澈因东海的话而微微一怔。  
  “原谅我过去的幼稚,原谅我的固执,原谅我的一切,不知道你的苦心,还一直为难着你……你……”说着,东海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地看着希澈,目光中含着难以掩饰的希翼。“还愿意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吗?”  
  注视着那双渴望着一个答案的双眸,希澈再次绽放的笑容,是那么的欣慰,感动!  
  “既然你说是我弟弟,做哥哥的怎么会真的去怪自己的弟弟呢?”  
  他说着,也爬上床,和东海肩靠着肩,感受着彼此心底的温度。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在我们的娘亲怀你的时候,她就经常跟我说,这个是你的弟弟,是与你有着永远也无法割断的血缘联系的人,所以,你们之间,不可以有恨。”  
  希澈的神情,因为想到了母亲而充满了幸福的回忆。  
  只不过,那回忆是那么的短暂……  
  “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可以去恨尽天下人,就是不可以去恨无辜的你。”  
  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是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的。虽然他还那么的小,但那份恨早已渗入他的骨血,不可泯灭。  
  可是,她不希望看到自己亲生的孩子之间发生血脉相残的事,即使腹中的这个孩子并非她所愿而怀上的,但那也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不应该来承受不属于他的债……  
  希澈对上东海微湿湿的双眼,轻轻地环住他的薄肩。  
  而东海,难掩激动地说道:“我……为我们的娘亲自豪!”  
  希澈温柔一笑,“是的,她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事都告诉我吗?”  
  “当然,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让你知道她是多么伟大的母亲。”  
  “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直到我记住她的所有吗?”  
  “是的,我会一直一直跟你说,我会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描述给你的。”  
  “可以带我去扫墓吗?”  
  “会的,我会带你去的……只不过……”  
  希澈突然语气一顿,东海不解且紧张地看向他。  
  “只不过,是在你风寒好了之后……”  
  “……”  
  希澈笑得很不怀好意,东海则哭笑不得盯着那碗被希澈端过来的药。  
  “哥……”  
  东海仰头,不服气地瞅着希澈。  
  “难道庚哥让你喝药时你就那么听话吗?”  
  闻言,希澈的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线。  
  “我们自有一套喝药的规矩,而且我也已经告诉赫在了,你们不妨试试哦。”  
  他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恩赫顶着一付别扭的表情走了进来。  
  “宫主……”  
  他尴尬地低喃,眼神却不敢正视东海疑惑的目光。  
  希澈开心地向恩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交给你啦!记得一会儿拿空碗来跟我回报。”  
  说罢,他大笑着走出屋外,留下那对小冤家自己去心领神会吧!  

  

刚走出东海的房间,一件大氅立刻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希澈微微转首,粲然一笑。  
  “庚!”  
  韩庚笑容中的宠溺,像是能融化寒冬的冰雪一样。  
  “你的身体刚好,出门竟然还敢穿这么少。”  
  责备的语气,其中的怜惜却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看着眼前人儿那略微心虚的笑容,韩庚也只有无奈地叹着气帮他系好大氅。  
  同时,在心里再一次地感谢一切的一切……  

  那天,当韩庚抱着希澈静静地等待着生命的终止,东海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深渊,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悲痛主宰的时候……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唤,像那时唯一的天籁,像投入最深层地狱的一缕阳光……  
  “庚……”  
  ……  
  “……澈……?”  
  ……  
  那个时候的韩庚,从来不知道。  
  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动听的一刻……  
  那双缓缓睁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眸子,让他在下一瞬,眼泪就那样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韩庚,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心中充满了感谢!  
  感谢所有,感谢天地间所有的一切!  
  让那个自己最重要的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让他们彼此都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感谢这个奇迹!  
  不论这个奇迹是怎么发生的,都感谢你!  
  感谢,是韩庚紧紧拥着那怀中失而复得的至宝时,唯一的想法……  
  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那一声轻呼,一次凝望!  
  那带给他这一世唯一幸福的奇迹!  
    
  事后,经俊秀和昌珉的推测,大概是因为当时希澈所中的寄魂,是李特当初混着锁功散一起给金英东的,所以导致锁功散的毒性抵消了部分寄魂的毒性,使得最后希澈陷入假死状态之后,在最后关头得到了东海的血而发生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激的奇迹。  
  这到底是一个幸运的巧合,还是……  
  某人刻意的所为呢……  

  “在想什么?”  
  希澈看着韩庚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轻声问道。  
  韩庚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吧……  
  “始源跟你辞行了?”  
  两人牵手慢步在白玉般的雪道上,韩庚问着希澈。  
  “恩。”  
  希澈颔首,想到前几天,始源突然对自己说,不想跟他们一起回寄魂宫,想要四处游览一番,增加点阅历。  
  “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抱着他父母和弟弟还活着的想法,只不过因为我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因为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牵绊。  
  始源对希澈的感情,成为希澈起初不敢接受韩庚的绊。希澈对始源的依赖,成为始源无法放下他去寻找家人的绊。  
  现在,这个牵绊,终于随着希澈最终归宿和始源的释然而解开。  
  “现在,是他为自己活的时候了。”  
  但愿,他能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放心吧,他会为自己活得很好的!”  
  将身边的那人拥进怀中,韩庚语气坚信地说道。  
  “可是……”  
  希澈却忽然秀眉微蹙。  
  “怎么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韩庚就是可以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样,关心地问、  
  “基范那孩子也说要出去闯闯,见见世面。”  
  挑了挑眉,尽管对基范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韩庚纳闷的是为何接下来希澈会一脸惋惜地低喃:“我一直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想到……等等,难道他……”  
  “澈?”  
  看着希澈兀自的自言自语,韩庚疑惑地唤道。  
  希澈狡黠地一笑。  
  “庚,你知道吗,基范小时候最喜欢跟在我身边转了哦。”    
  韩庚抿唇,不解希澈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他不会是想告诉自己,基范也是自己的情敌吧?  
  “其实现在想想……”希澈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韩庚,“或许他那时,根本就不是为了跟在我身边吧。”  
  “……”  
  韩庚先是茫然地看着希澈嘴边愈加泛化的笑容,片刻后,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  
  小小的始源成天像牛皮糖一样跟在小小的希澈身边,而小小的基范则围着两个哥哥转。或许小小的基范,其实一直以来看着的,都只是那个眼中只有另一个人身影的人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棒不是吗?”希澈兴奋地回身抱住韩庚。“他们两个,如果是对方最后的结局的话,真是太棒了!”  
  自己曾经对始源说过,要他一定要找到一个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人。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过,基范正是这个特别的不二人选呢?  
  是因为那个孩子,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太深了吗?  
  深到为了让最爱的哥哥们能够幸福,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吗?  
  真是……傻孩子啊……  
  “对于始源来说,基范一直是空气般的存在,是那么自然,却也往往忽略了空气对自己的重要。我相信,他早晚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陪他度过一生的人的!”  
  明白希澈心里在想什么,韩庚同样对那两人寄予由衷的祝福。  
  “这样的结局,我好喜欢!我一直想要的,就是每个人都幸福啊。”  
  漾着轻松愉快的微笑,希澈开心的笑颜染上醉人的红晕。  
  “那么你呢?”韩庚温柔轻抚过希澈被风吹起的发丝,“你幸福吗?”  
  闻言,那倾世的笑靥,绽放得更加绚烂夺目。  
  “我啊,一直坚信着……”希澈挨近韩庚的耳边,轻柔且坚定地说出永世不变的信念,“这个世上,不会再存在比我幸福的人了!”  
  韩庚的笑容,满满的都是满足!  
  “那么,谢谢你给了我这个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权利。”  
  随后,他将最后一句话,印在了希澈的朱唇上……  
  “也谢谢你,赐予了我同样的幸福……”  
  ……  
  星星点点的雪花,随着一阵沁寒的风,从树梢飞舞而下,将雪中拥吻两人温柔地环抱……  
  以吻定情,以情为誓。  
  我的爱,将随你生死相许,永生永世!  

  埋在韩庚怀中的希澈,嘴角泛起一个策划着某种阴谋般的微笑……  
  虽然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自己的计划,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绝对会是个合适的人选的吧?  
  郑允浩!你的好日子到头啦!  

  “阿嚏!”  
  远在寄魂宫抱着亲亲老婆在中偷香的允浩,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奇怪?有谁在叨念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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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tt871019 于 2008-10-22 03:40 编辑 ]
求你们了,出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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