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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轻描淡写 BY 火速龙舌兰 (点击:466次)

轻描淡写 BY 火速龙舌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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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作者:火速龙舌兰
文案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喜剧演员蔺今,被誉为东方的卓别林,银幕上的嬉笑怒骂,银幕下的沉默隐忍。
调酒师易建明,清冷孤单玩世不恭金钱至上的美丽少年。
所有人都戴着假面具,
外表儒雅内心伤痛的配乐师,看似逆来顺受实则大有来头的经纪人,
典雅犹如诗人的唐装黑社会老大,冰冷如蛇内心似火的无情杀手,还有陷入老年痴呆症的木偶小提琴师,
13年前的那场火,焚碎了多少人的心?
一切的一切皆由一个平安夜相遇开场。
曾经的纠葛曲折,烈爱伤痕,我们互相取暖。
想你的心百转千回,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怅然若失
主角:蔺今,易建明┃配角:Jarry,秦若儒,何况,孟矣昶,蒋思凡,施曼玲,易歆┃其它:HE

ChristmasEve
这个城市的冬天已经连续十年没有下雪,却总是会刮很凛冽的风,拂过脸颊生疼的那种。今年却很意外地开始飘雪,平安夜配上雪不是很有感觉么?蔺今开着车懒懒地想,车头灯的光柱里细小的雪花被吹成斜面,沿途街头巷尾装点了许多圣诞花环闪烁霓虹。后座上放着风尚大典的时尚先生奖杯,一只形状扭曲的几何型雕塑,不禁失笑,曾被称为史上最邋遢男人的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得到全亚洲最时尚先生的殊荣,真是讽刺。偷偷溜出喧嚣无聊的会后Party,午夜三点,街道上寂静而空旷,只有雪花沙沙的细不可闻的清响,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头脑清醒一点。此刻,蔺今觉得自己最需要的是一杯威士忌让自己醉。
Owner说圣诞平安夜一定要够狂欢够happy够exciting,今天的回声一直营业到下半夜,到狂欢的人群散去,激烈的音乐淡去,只余下几个安静的客人坐在角落里,他们没有再要酒,没有跳舞,只是坐着,仿佛融入了空气中,安静到近乎不存在,暖气开得很足,但是配上酒吧清冷的灯光,却没有温暖的感觉。
易建明安静地擦拭着吧台,把杯子挂起来,他在这个酒吧工作了三个月。日夜颠倒地生活,皮肤有点苍白,今天是平安夜,值得庆幸的是有这份工作,让自己不至于呆在冰冷的出租屋里,蜷缩着等待天明。
凌晨三点,再熬过一个小时打烊,就可以上楼去睡一个暖暖的觉,阿门。他冲手里的杯子微笑一下,满足地。
蔺今推开回声吧木门的时候响起清脆的铃声,打破了酒吧里面安静冷凝的氛围,暖气很足,特有的bar里不甚清新的空气,混合着酒香和爆米花的粘稠味道。到吧台边坐下,bartender抬起头来,蔺今注意到一张年轻得过分却缺乏血色的脸,不知怎么的,五官模糊。
没有摘下帽子,拉低帽檐低声点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开始发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是精神恍惚,酒还没有喝就醉了么?呵呵,趴了下来,不怕被人认出一样动作利落地甩掉帽子。
易建明把调好HighballGlass推向蔺今,发现他居然睡着了,这个人身上没有半点酒精的味道,却像个醉鬼一样睡着了。易建明看着他的侧脸,这个男人很瘦,这是第一印象,他有个颗饱满的额头,几绺调皮的刘海自然卷起,看得出很精致装点过的发型,却被帽子压得不成样子。额头下的脸被压进胳膊里。看不清。老男人,这是三秒钟的凝视后易建明给蔺今下的定义,不要问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个穿着时尚品味不凡的男人是一个老男人,他全身上下散发着暮气沉沉的老朽气息。平安夜来酒吧买醉的老男人。但是,为什么他滴酒未沾却醉得人事不省。
易建明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他不再看眼前的人,继续擦拭杯子,一直到打烊,客人纷纷散去,老男人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伏案的姿势,真是个麻烦,关掉灯,他拍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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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雪月花时最忆君
《轻描淡写》的连载终于告一段落,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气,这是我的第一篇耽美小说。2008年,从七月到十一月,从酷暑到酷寒,历经四个多月的时间,持续地写作其实很伤神。
从开始接触到耽美,到今天快已经快十年了。读过很多优秀的小说,零零星星也偶尔写点小东西,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下笔去写一篇真正意义上的耽美小说,还是以如此文艺的方式来写。
关于写作初衷:
很多人看到前面几章,就会惊呼,啊,这不是星爷么?
周星驰是我最喜欢的喜剧演员之一,我喜欢他的电影,也喜欢他的人,有时候会想,为什么这个男人在台上台下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差,仿佛黑夜和白天一般泾渭分明。阴郁与开朗在他身上显得如此的矛盾与统一,这个年届不惑的男人,他不高,也不帅,而且正在一年一年地变老,在屏幕之下的很多时候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常常会想,他或许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演艺圈也说不定。
不久前在天涯看到一张明星八卦的直播帖子,楼主曾经在某省会城市五星宾馆任职,有机会接触到大大小小前来商演参加各项活动的明星,帖子的内容是关于娱乐圈男明星的嫖妓的曝料,非常娱乐大众地扒了十几页。
这些消息,在我看来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涉及到了很多人,不堪的,猥琐的,写得有鼻有眼,有粉丝在楼下哭天抢地表示绝对不相信,还有人反唇相讥明星们早该被拉下神坛。偶像是什么,明星是什么,也无非是被媒体被灯光被胶片粉饰得过于神圣与美好的虚无,就像帖子里有人说,明星怎么就不能嫖了?明星也是人。
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关于星爷的那一条,楼主写到,他不要按摩也不要桑拿,随行热热闹闹跟着一大群保镖,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容阴郁长时间地发呆。
我很难想象这幅画面。
这个被光环包围的男人,这个走在事业顶峰的男人,这个年届不惑却依然独身一人的男人,保持着一两年一部片的出片速度,和曾经合作伙伴慢慢地疏远,渐渐远离所有的喧嚣之外。
《长江七号》被很多人通斥为滥情俗气,我却很喜欢,整个影片洋溢着脉脉温情,可依然令人心酸。
还是喜欢周星驰,喜欢他的电影,也喜欢他的人。
这样的男人,是会让人在接近的时候怀着敬畏和亲切的吧,非常好奇,除去电影他的真实面貌是怎么样的呢?
以上,即是《轻描淡写》诞生的初衷,蔺今的原型我的确借用了星爷的皮,写着写着,却又慢慢地变了。蔺今渐渐成了我笔下真实有肉的明星,蔺今就是蔺今。
首先是有他这个角色,其次才诞生了我心目中能救赎他的阳光敏感的少年易建明(我知道这个名字取得太菜了),接着是经纪人秦若儒,大导演何况,执着于仇恨的Jarry......
故事到最后不受控制地向理想的那一面倾倒了去。我想,我是太想让他幸福了吧。就像大家说的,大叔活得太辛苦了,应该得到幸福。
至于Jarry与Red,这又是一个新的故事了。如果有精力和灵感,我会接着去写。
整整四个月,曾经无数次推倒又重来,有的时候写一章的内容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修改花费的功夫比写作是花得还要长。不知道别的作者怎么样,但是我的确写得很累,倚马千言洋洋洒洒地写作,这是我永远难以企及的高度吧。
关于写作:
在文章里放了许多自己喜欢的音乐和图片,还细细描绘了游历过的地方。由于职业的关系,火速常常有机会出门旅行,每到一个地方,会拍很多的照片,文里有一段写到若儒对摄影的态度,其实是说我自己。
或许有人会觉得细节化的环境场景描写,气氛渲染,过于拖沓影响了行文的节奏,我自己也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写。
关于耽美:
火速已经过了猎奇的年龄,耽美是什么,我也在文章里借用蔺今之口做了说明:
男人不像女人有那么多外放的弱点,当然并不是男人没有,即使是有,他们往往也不怎么流露出来,如果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如同女人一般酷爱倾泻,那么爱情的厚重也就无从谈起。
关于结尾:
连载到今天,大家肯定早就看出来,火速是个标准的细节唯美主义者。文章通篇弥漫着厚重的伤感,结局一早就想好的。
缘于白居易的诗句————
琴棋诗友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
已经无爱也无恨的人,在异乡的窗口观望着飘扬的雪花,而坐在身侧的,不是习惯的那个人。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的爱与恨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过往灼热的激情和刻骨的纠缠疼痛,终于一点一滴平息。那个终于一无所有的男人,安静地望着西雅图漫天飞舞的大雪,怀念某个似爱非爱的人。
我想不到,这究竟是无声的溃烂,还是寂静的完满。
最后,谢谢各位支持火速的朋友们,谢谢大家。谢谢每一位读者。
没有你们就没有《轻描淡写》。期待在以后的新作里,能得到大家的继续支持......
预祝大家圣诞快乐。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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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番外~

自己求自己找~

[ 本帖最后由 totoro-tj 于 2009-1-22 17: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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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开往中国的慢船》

Silent night I 更新完毕

   开往中国的慢船(上)
  
  圣诞节的这一周一直是雨夹雪的天气,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冰凌,祖父留下的这爿书店坐落在城北的一条的宁静的小路上。还不到开张时间,一大早就有孩子们的喧闹嬉笑声传来,梅丽费力地摇着轮椅移到窗边,玻璃上一片白白的雾气,轻轻呵上一口气就全部变了成水滴。
  圣诞节和新年期间算是西雅图气候最坏的时候,阴雨连绵有时候下雪。尽管如此,节日的气氛在街头巷尾还是非常浓重,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摆着挂满了铃铛和彩球的圣诞树、花环还有圣诞老人与天使的肖像。一群不怕冷的孩子们戴着支楞着鹿角的帽子在街上追逐着,笑闹着。
  凌晨的时候下了一点点雪,到早上九点的时候停住了,街道上四处是细碎的雪花在弥漫。
  又是一年过去,梅丽在心里感叹,小小的书店是她长大的地方,打从有记忆的那天起,她几乎一直都这里。这种生活说是乏味也不是乏味,反正她从没经历过比现在更加乏善良可陈的生活,也就无所谓乏味不乏味了。  
  如果岁月里没有等待和奇迹,真不知道光阴一页页这样翻过去还有什么意义。圣诞是值得期待的日子,梅丽是一个期待生命有很多纪念日的人,她希望在平淡的生活中,可以添上一些色彩,好像挂在墙上那叠厚厚的中国的年历,白花花的撕到周末就会变了颜色,她想要有些不同。
  残废的腿脚不便所以只能终日呆在店里,只能枯坐在柜台后面。望着窗外,就可以知道四季的变换,无须跨出去一步。就像现在,上个月对街新开了一家糕点店,听是一个中国人开的,专门售卖可爱的中式糕点。店主雇佣了一个长得极其俊俏的中国孩儿。因此自开业那开始总是有很多热情而胆大的女孩子慕名去光顾。
  “又是,中国人吗?”
  梅丽眯起眼睛望着对面那个弯下腰铲着积雪的中国男孩轻声喃喃道。
  男孩系了一条墨绿色的围脖,没有戴帽子和手套,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一件马甲,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滑板鞋,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
  她曾经听到店主叫他的名字好像是“Xiaoyi”。不知道是哪两个方块字。
  上个一中国人Jarry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来店里了,梅丽突然想到。他的存在仿佛是连接自己和那个遥远东方地域惟一的甬道。去年每周三的下午她总是习惯性地坐在窗边等待他,泡一壶加新鲜橙子皮的伯爵红茶。一整个下午就在这袅绕茶香中消磨过去。
  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惟一不普通的是他还是一个中国人,长发的年轻人,月牙形状的眼睛。说起话来的语调带着一点点慵懒。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一次开始交谈的,他饶有兴趣地微笑着告诉她,有关那个古老东方的一切有趣的故事和传说。让她再次有想写作的冲动。
  有时候他会带一把小提琴,什么也不说,只是随意地拉上一段她最钟爱的梁祝。
  更多的时候他不来。只有梅丽和工读生两个在店里,望着电热壶冉冉上升的水汽发呆。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一壶的渐渐冷掉红茶旁,让微熏,淡香和热气环绕着自己,然后做一个关于古老中国的,清冷又甜蜜的梦。
  砰砰的敲窗声惊醒陷入沉思的梅丽。她抬头,映入视网膜的是男孩贴在玻璃后的脸,直直望住自己的年轻的脸,他对微微一笑,点一点头。略弯的嘴角旋出小小的弧度。显得有几分俏皮可爱的样子。光华流转的眼睛,Angle,他确实有一张可以媲美天使的脸蛋,梅丽在心里感叹。
  易建明推开木门进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阴冷的空气围绕着自己,没有开暖气么?这种种气?书店不大,但是看上去非常温馨,书架上摆满童话和绘本,还有少量的轻音乐CD。
  他的英文并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对着轮椅上的老妇人一再地微笑。他发现她时常坐在窗外望着自己习惯性地若有所思,在自己终于察觉到她的视线的时候报以微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看过去居然有几分少女的爱娇。
  这一年来他和蔺今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做梦一般地,从地球的这一端飞到另外一端。自南半球飘到北半球。
  西雅图是今年的最后一站。因为蔺今喜欢雪山,瑞尼尔雪山的形状有点象日本的富士山,也是处于休眠期的火山,但高大很多,雄厚很多。两座山放在一起,很明显富士山属于纤秀之美,而瑞尼尔则更有男性的力量。
  瑞尼尔很早就被列为美国国家公园,它共有四个入口,其中最受欢迎的,也是唯一一条全年开放的路,叫做“Paradise”。天堂,很美的名字,刚到不久蔺今就租了车载着他,沿着山路蜿蜒盘旋,穿过天堂,到达海拔四千多英尺的游客中心,抬头望,眼前出现的,真可以说是人间天堂。
  蔚蓝的天空仿佛一张无限宽广的画布,深蓝色的背景下,瑞尼尔覆满了白雪,从未融化过的冰川覆盖山顶,山脚下是苍松翠柏。这一切都完美地倒影在一大片高山湖中,清风徐来,水面荡起圈圈波纹,水中的画面象是被揉搓一下,又被不停地,缓缓地抚平。
  他紧紧地抱住男人,亲吻他裸露出来的脖子上的小块肌肤,细细嗅闻他身上和松柏类似的味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亲热。头顶是天,而脚下是倒映着蓝天的镜湖。两个人激动咬住对方的嘴唇,辗转厮磨得大脑几乎缺氧。

  “小伙子,你来自中国的哪里?”
  妇人的咬字发音有点怪,但是她的中文易建明还算能勉强听懂。
  “您会说中文?”
  “我的外祖母和情人都是中国人。所以,多少会说一点点。可惜不会读也不会写。”
  易建明注意到当梅丽提到“情人”这个字眼的时候,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格外柔和。
  “是么?我是隔壁Antique的伙计,易建明。您好。”
  “叫我梅丽就可以,为什么不取个更中国的名字?我是说你们的店?”
  “没办法,谁让我们老板是日剧迷。”易建明有些窘地抓抓头发。
  “呵呵,你是大学生么?在这里兼职?”梅丽并不知道日剧是什么,看着男孩有些别扭的表情只觉得十分可爱。
  “兼职是没错,但是我没读过大学,来这里是旅游来着,因为会呆几个月,所以找点事情做。”
  “一个人来旅游?”突然有些好奇男孩的身份,于是话也渐渐变多了起来。
  “不是,和爱人。”
  易建明在这个陌生的外国老太太面前提起蔺今还有点不好意思,梅丽发觉到他的耳根处慢慢泛起一片红晕。墙上的挂钟突然响起,易建明这才注意原来和对方聊了那么久。
  “啊,糟了,我都把时间忘记,我下次请您吃我们的中国心。我得去上班了。Bye!”
  梅丽注视着男孩飞奔而去的背影,他的头发和衬衫由于奔跑扬了起来,纤弱的身体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和热力。
  “中国的,爱人吗?”

  Carina来的时候梅丽依然坐在窗前望着远处发呆,她的瞳眸是深琥珀色,发呆的时候看上去格外清亮。
  “Hi, Mery!又在想什么呢?”
  Carina是西雅图大学美术系的学生,在梅丽的书店做兼职到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她喜欢童话,平时的爱好是画漫画,圣诞来将至,她把自己制作的几十张圣诞卡片放在书店里寄卖,没有想到居然还挺受欢迎。Carina喜欢这个小书店,也喜欢梅丽,传中脾气古怪而孤僻的老小姐其实十分友善温柔。梅丽惟一的兴趣就是中国,中国的瓷器,中国的刺绣,中国的戏曲,还有中国的美景,可惜她是天生性小儿麻痹,一生只能禁锢在轮椅里。
  “怎么又不开暖气?”
  走进书店,Carina重重地跺脚驱赶寒冷。打开暖气,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茶灌下去,这才感觉全身的寒意被温暖渐渐中和。
  “我在想今年的圣诞节大概会很热闹。隔壁的那个中国小子很不错。只可惜有爱人了。”梅丽冲Carina眨眨眼睛。她知道Carina为自己已经21岁依然没有男友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
  “哎?亲爱的梅丽,可惜我没有中国情结。我喜欢浪漫而奔放的意大利男人。那个男孩顶多也就只能做小弟弟。”Carina对于梅丽的调侃不以为然。
  “啊!没有中国情结?那是谁借了Victor Lin的电影DVD看到今天还不想归还?”
  梅丽推动轮椅移到Carina身边不死心地继续挑衅,她故意弯下腰靠近着女孩的耳边叫着那个喜剧明星的英文名字。
  “本姑娘喜欢!啊!!!到Victor Lin,我正想告诉呢。我在学校的中国留学生BBS上看到公告,Lin最近到西雅图,受邀在本地的中文电台做一档音乐节目。这是他息影后一大动作!!西雅图市的各位Lin迷们,真是惊喜啊!就今晚哦!”
  “那你不是有福了?”
  梅丽早知道Carina是那个喜剧演员的忠实影迷,这个消息确实让人振奋,可惜见过的中国男人们,除了冬,其他的人她一概看不上眼。中国那么大,可是真的没有谁能比得上冬。包括那些俊俏的电影明星们。说起来,这个中文名叫蔺今的家伙,他的声音和冬,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可惜我不懂中文,完全完全的不懂!电台节目也不配字幕。”Carina大叹一声,耷拉下脑袋,无限沮丧。
  “好了,好了。有的听都不错,谁叫你不去学。顾客上门了,闲聊时间到此结束。”

  接下来确实是忙碌的一天,因为圣诞的关系,许多父母来书店为孩子购买手工卡片和绘本等等圣诞礼物。梅丽和Carina忙着收银与包装一直到晚上快要打烊。天渐渐黑了下来,街灯亮起,简单的晚饭后,Carina帮梅丽关好门准备回去,走前反复叮嘱梅丽必须记得吃药和收听Lin的节目,记得明天向她反馈,还专门把收音机调整到相应的波段设定了自动开机。
  又开始下雪,视线变得迷蒙,梅丽望着隔壁的Antique依然亮着灯,圣诞树一闪一闪,看起来非常漂亮。偶尔有汽车经过,车轮卷起了地上的雪花,橱窗后易建明年轻的脸在车灯的扫视下一瞬间流泻过绚烂的颜色。
  铃儿响叮当的音乐在顾客开门关门的时候轻轻响起。
  梅丽突然意识到明晚就是平安夜了。又一年到头了。距离最后一次看到冬已经过了15年,而距离最后一次看到Jarry已经整整三个月。她生命中每一个出现的中国人,停留的时间都是那么的短暂。等不到两个圣诞节的时间,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那个年轻俊美的易建明大概不过多久,也会离开,和他的爱人一起。年轻真是好啊。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爱什么人就爱什么人。可是自己都快50岁了,早已变成了老小姐。而且是瘸腿。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10点,终于,对面的糕点店也打烊了。她看见易建明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从后门推出一辆脚踏车,逆着风雪骑跨上去,车头灯一线光柱照亮了前方的路,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男孩的背影渐渐被一片雪白所隐没。
  梅丽叹了口气,她推着轮椅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握在手中取暖。上床前,她还是把那封泛黄的来自北京的航空信拿出来,反反复复摩挲。那些淡蓝色的墨水书就的方块字,因为西雅图海洋性气候的湿润已有些洇开模糊了。信写得不长,梅丽只认得他的名字,冬,还有个字“爱”。Love的意思。
  这是冬最后的信,她没有找任何人来帮忙读信。她不想,也不敢。
  躺在床上有点冷。关上灯,拉紧被子。心脏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是那种被点燃烟头摁住的痛。梅丽死死地把信捂在胸口。忍着痛,她想,我大概活不了今年的冬天吧。
  闭上眼睛,冬的脸再一次出现。他的微笑一如既往格外温暖。
  10点半,易建明狠狠地咒骂着西雅图的阴冷气,一个人逆着风雪骑着车,笔直向着电台大楼的方向。该死没有带手套,雪花被吹到眼睛里,骨头都要被冻裂的冷。
  风声呼啸,马路两边遍植着高大的悬铃木,掌状树叶或青碧或锈红,随风蔌蔌落下,铺满黝黑的柏油路面。树枝被风刮得拥挤在一边。光秃的枝干上挂满了闪闪发亮的走马灯。
  又是一年圣诞节,两年前的圣诞节,认识了蔺今,两个人蜷缩在自己的小阁楼里过完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平安夜。两年后的今天,他们居然漂洋过海到了地球的另外一端,作为对方的爱人走到了一起。
  这两年很幸福,蔺今带着自己去了许多地方。这样的自由和肆意的幸福常常让人在午夜梦回惊醒紧紧抓住对方,害怕只是春梦一场。不知道舅舅把小叔照顾得好不好,不知道秦大哥这几年过得好不好,思凡有没有放下,也不知道林子明能不能放下。
  似乎没有条路能让所有人幸福。所以上帝,请您允许我自私一下,至少让自己和蔺今幸福吧!
  雪越下越大了,该死的蔺今,你过的DJ瘾可舒服了,我呢,就要冻死了都。凛冽的寒风刮过来,车是骑不成了,索性跳下来推着车慢慢走。小心地护住怀里的饭盒,借用店里的厨房特意制作的高汤馄饨,他一定喜欢。
  易建明想像着蔺今吃得要把舌头都吞掉的馋样儿,似乎一下子天也不那么冷了。
  平心静气地推着车在街上慢慢走,可以发现,每一栋大楼的下面,必然都有花坛相伴,而且肯定会有一家糖果铺,一家花店,一家书铺,使冷峻的钢筋水泥,看起来也有几分温馨浪漫。圣诞节的装饰把这些小店铺装这得更加温馨。西雅图不象纽约,街头巷尾树立着高楼的森林,图解着人们想象中西方世界的概念;也不象洛杉矶,以迪斯尼的热闹与好莱坞的花哨,吸引宾客如云。这里是个很安静很散淡,适合细细品味生活的地方。

  午夜11点,梅丽准时被一阵音乐吵醒了,收音机的红色指示灯亮着,Lin的午夜电台开始了。很轻快的木吉他声,宛如泉水一般满室流淌,非常动人的旋律,伴随着音乐的是一把冷静男嗓,竟说着极富装饰性的中文。
  低沉的,带着一点点沙哑的男声————
  “每个人都有两只耳朵,一只向着里面的世界,一只向着外面的世界,平时外面太吵,有可能一辈子也听不到另一种声音,现在既然远离白天的喧嚣,就来听听内心的风尘吧你会发现这世界好大有熟悉的人,曾经的事,告别的梦,还有永远闪亮的歌。晚上好,欢迎大家光临‘信望爱的时间’,我是DJ蔺今。Merry Christmas.”
  这个喜剧演员淡淡地说着,是的,一口标准的哥特式漂亮普通话,他的声线有些似冬,却比冬还要沧桑一点。华人电台的深夜电波,为了抚慰无数国际大都会里,午夜徘徊的迷途游魂中,那为数众多的中国羔羊。信望爱的时间。
  略带慵懒的腔调,说着和圣诞有关的事情,播放一些和圣诞有关的中文歌曲。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小时,五首歌曲,有的忧伤,有的欢乐。最后DJ Lin的的结束语也显得特别感性,
  “那些转瞬即逝的真实生活,在容易遗忘的世界里,只能用另类的方式去叙述、去保存、去追忆———这是属于我们的音乐时间,在为你吟唱老歌的时候,偷偷收藏一份不舍的甜蜜和沉醉。午夜零点,蔺今在直播间里再次祝您Merry Chirstmas and good night!”
  最后响起的是一阵细碎的钢琴旋律,一把低沉而副有磁性的嗓轻轻唱,

  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  
  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思念到忘记  
  霓虹扫过喧哗的街  
  把快乐赶得好远
  ...... ......

  盈满忧伤的音乐,钢琴的声音显得清冷而脆弱。歌词写得非常落寞,仿如行云流水般酣畅自在的旋律,与收放自如的磁质男声配合,淡淡地吟唱,就已经让身边所有无谓的、喧扰着的声音纷纷坠毁,梅丽的耳边,只剩下低柔却充满力量的旋律。
  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子里,单手轻轻抚上眼睛,一阵湿暖,不知不觉地,原来自己早已,热泪如倾。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的象街上的纸屑  
  谁来陪过圣诞节
  ...... ......

   Continue



Silent night Ⅱ 更新完毕

   开往中国的慢船(中)
  蔺今做完节目离开直播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凌晨时分了。迈出电梯的第一眼,就望见坐在大厅长椅上打着瞌睡的易建明。他垂着头,脑袋轻轻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点着,散落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
  轻手轻脚走上前,摸摸他的头发,还有一点湿,大概刚来没有多久。外面还在飘雪,比刚才小了许多。贴近了,蔺今才注意到一只白色的保温饭盒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他低下头对准易建明的耳际轻轻吹了一口气,受惊的少年缩缩脖子,嘴里嘟囔一声,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啊,大明星,可终于over了啊。”
  “天气冷,不是叫你回去等我的么?”摸摸他被雪花打湿的,还有些潮润润的发梢,蔺今有些心疼。
  “就是想来看看你,明明可以录播非要做直播,哎,我服了你了。晚上回家多冷啊!”
  “那你还跟来?”
  “夫唱夫随嘛。”
  易建明笑了,他着打开了保温饭盒,一阵扑鼻的清香,蒸腾的水汽濡湿了少年的睫毛,蔺今看得很清楚,一根根卷翘的睫毛上凝结的颗颗水珠。
  “喏,我专门找老板借大厨房做的,你最喜欢的鲜虾馅儿的馄饨,夜班后的上佳消夜。如何?”  
  易建明边说边拿出小勺舀了一只馄饨轻轻吹凉,递到蔺今的唇边。蔺今眨眨眼睛移开他的手,
  “你不吃?”
  “待会儿,我突然想起来忘记了一件事。”有些令人疑惑,男人促狭的笑挂在唇边,看起来贼兮兮的。
  “什么?”易建明一时间还是反应不过来。
  “这个!”
  嘴唇温暖的触感,有淡淡的咖啡味道。舌尖顺着唇形轻轻描画。温柔之极的一个吻,旋即慢慢深入。激烈地舔舐,吮吸,轻噬。
  蔺今觉得自己现在正慢慢地变年轻,脸颊发烧而心如撞鹿,尤其是和易建明在一起的这两年,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从地球的这一端跑到另一端,游走于同的城市,领略不一样的风景。惟一不变是身边这个人。
  又到圣诞节,很不一样的圣诞节。有人陪伴的圣诞节。刚才坐在直播间里,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段混乱的岁月,但是却又不尽然如此,或许是心里不再像当年那么空了,震荡激烈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摸一摸胸口。非常稳妥和扎实。没有隐忍也没有愤怒。
  今晚,似乎一切都染上了不同的彩色,音乐是蓝色的,易建明是黄色的,雪花是白色的,而蔺今是粉色的。
  吃完馄饨,两个人推着车慢慢走在回家路上,风停了,雪花一片一片从天际笔直降下来。这情景,有像动画。他们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漫不经心地聊着。
  “糕点师的工作累么?”
  “不累。我们的店对面有一家书店,店主是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听说她是个中国迷。”
  易建明一屁股坐上脚踏车后座,拍拍蔺今的肩膀。天空开始起雾,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哦?”
  “她曾经有一个中国情人。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么,改去见见。”
  “嗯,我有点想回家了。”男孩的声音低下来。
  “我们这就回去。”
  “不是,是想回中国去。”
  “好吧,翻过年来,我们就回去。”
  “嗯!过两天记得带我去山里滑雪!”
  “呵呵,你啊,到底是小孩心性。爱玩。”
  蔺今宠溺地笑出声,停下来转过身,捏捏男孩冻得通红的鼻头。
  从他们租住的小公寓窗口可以望见雪山的顶。冬天大雪封山,瑞尼尔大雪皑皑白茫茫一片,上山的小路都被淹没,树木也大半埋在雪里,只露出尖尖的树顶,那样子活象一排圣诞树。扫雪车不停清除着公路上的积雪,路两边堆着高高的雪墙。
  周末的时候很多人都去滑雪,特别是越野滑雪。穿上鲜艳的滑雪服,穿林海,过雪原,呼吸着冰晶般清爽的空气,风一般呼啸而行,一定非常惬意。
  “大叔!”
  易建明勾住蔺今的脖子用力亲上他的脸颊用撒娇的语气在他耳边轻轻叫唤。
  “嗯?”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蔺今侧过头,街边的霓虹闪闪烁烁,少年的眼睛也在闪闪烁烁。
  没等他回答,易建明便开始轻轻哼起一首老歌Aazing Gace,歌词记不太清楚的地方便用啦啦啦代替。带一点点沙哑的低柔声线,非常动人。
  “不要停下,继续唱。”蔺今索性跨上单车,载着易建明骑了起来。
  易建明仰着头,闭着眼睛,对着天空,感觉得到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紧紧揽住蔺今的腰。
  他接着又唱起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接着是Jambalaya,Silent Night,White Christmas ,唱他会唱的所有圣诞歌曲,记不清楚词的地方用啦啦啦代替,唱到最后干脆站起来,扶住蔺今的肩膀,雪花轻轻洒下,落到两人的滚烫的脸上,化作水珠淌下来。
  远处教堂的大钟敲响,低沉而洪亮,激越而沉着的钟声和着易建明低柔的歌声显得格外悠远。
  在欧洲的旅行的时候,教堂的钟声常常在耳边响起,从中世纪初一直延续到现在的钟声,每次听到,总感到有一种深远的历史回响,有时更让人有一种今夕是何年的喟叹。
  蔺今深深地吸一口气,猛力踩着踏板载着男孩往住处骑去。
  感谢上帝,让我们在一起。
  圣诞的歌声一路飘洒在风里,给本来寒冷刺骨的冬夜添加一丝熨帖的暖意。
  易建明站在脚踏车后面轻轻环住蔺今的脖颈,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捕捉到从他口中呼出的白气,一团又一团白雾瞬间被寒风吹散。
  想起曾经的圣诞,从来都是寒冷,偶尔会做一场梦。梦里繁花似锦温暖如春,然后梦醒来了,伫立片刻,回味梦里情景,亦只能微笑着转头离去。一切只是苍寒依旧,一切都无法改变。不爱的时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现在却是真真实实地在爱着,所以,被爱的时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温馨。

  回到住处一进门,易建明弯腰刚脱下一只鞋子就被蔺今突如其来的拥抱仆倒在地。
  “大叔,……唔…….我鞋子……啊……还没脱完呢!”
  抱怨的语句破碎不成调被浓烈的亲吻堵回喉咙里,男人的嘴唇狠狠地倾轧着自己的,灼热的温度,用力地吸吮,调皮的舌尖轻轻舔舐。一个令人心醉神驰的吻。
  “来不及了,我们……做爱吧。”
  蔺今急促地喘息着,他狠狠地把男孩摁在地上,扯开外套的拉链。冰凉的手潜进了衣服中,轻轻地揉捏和抚摸,皮肤上浮起小粒的丘疹,把易建明激得一跳,
  “啊!急色鬼。要冻死啊!!”
  “那,来儿酒暖暖?”
  蔺今停下动作提议,旋即站起,径直走到厨房拿来上次喝剩下的半瓶芝华士。他把酒倒入一只高脚透明酒杯里,轻轻晃动杯身,饱满而亮丽琥珀色宛如宝石的液体。
  “喂,还有冰块!”
  易建明喘着气提醒蔺今,他依然懒懒地躺在地板上,把目光投注到男人握杯的手指间,凸起的骨节修长的手指,和酒液的颜色交相辉映,充满了性感的诱惑。
  “来不及。”
  蔺今眯着眼睛坏笑,他端起杯子凑近嘴边轻轻抿一口。伸出舌尖舔掉唇上残留的酒液。易建明望着他,只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儿发烫,有一种间接被那点猩红搔到的错觉,风情万种的SEX的暗示。他想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的声音也是哑哑的,
  “记得我告诉过,如何品尝威士忌吧,喝小一口,先让酒精在嘴里停留一阵,等到口腔细胞被麻痹的时候再一饮而尽。”
  蔺今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丢开已经空掉的杯子,仰脖把小半瓶芝华士全灌下去。裸露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着,性感得要命。
  看到男人有些扭曲的表情,易建明笑了,恶作剧得逞地笑,他知道,这是一种连酒鬼都不能忽略的痛苦。
  不过下一秒可就笑不出来了,蔺今再次倾身吻上自己的嘴唇,这次他的唇有些发烫,或许两个人都在发烫,刺激味蕾的酒精被悉数渡到自己口中,混合着柔软甜味的花香和淡淡烟草味的醇厚,浓厚的果香。
  “该死的,你!”
  “呵呵,要醉,一起醉吧。”细细密密的亲吻再次来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温柔缱绻。
  易建明侧过脸凝视着蔺今,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双颊绯红。而眼睛很亮,微笑着,表情带着诙谐和调皮。
  蔺今一再地吻着他,拉掉他所有碍事的衣服,洁白的胸膛横陈在木质地板上,暖气开得很足,但还是有儿冷。
  易建明觉得自己大概真是微醉了。
  “大叔,抱一下吧,抱紧点。”
  蔺今俯身把他抱在怀里,打开了音响,放小红莓。两个人坐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易建明偎在男人的怀里,像一只猫。主唱空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少年就靠在胸前。抱着他,蔺今觉得有些恍惚。低下头看这个一直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的家伙。两年了,他对自己而言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这个让他的心里忍不住疼痛的少年。他的真性情,抵达自己灵魂里最柔软的部分。
  蔺今想,我是这样的爱他。他轻轻地吻住易建明光洁的额头。
  易建明感到自己就快要融化蒸发了,酒精的作用么?仰起脸,红艳艳的脸颊。他听见自己迷离的声音,
  “大叔,我怎么老觉得在做梦,一梦就是两年? ”
  “一梦一辈子。”
  蔺今无限疼惜地回答。他反复啄吻他的唇。闻到少年呼吸里玫瑰般的芳香,一刹那就燃他想拥有他的欲望。
  细细端详易建明阴暗里的面孔,刘海散落在额上,如此俊美的一张脸,。
  手指一路游移过他的背脊,窗外橘色路灯和闪烁霓虹是惟一的照明,光影交替,蔺今望着易建明起伏于朦胧光线下的身体,仿佛沉黑夜色里面舒展开来的白帆。打开的依然是少年轮廓,花草一般的清香。
  “我现在,想要你!”
  男人的声音红酒一般醇厚,带着一些蛊惑味道,舌尖温热,湿湿地绕上耳廓。
  易建明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头,还是说了些什么,他只觉得整个人倦极了,飘飘然悬在云端。
  蔺今的身体灼热而光滑。他的呼吸缠绵而甜蜜。他是这样的为自己沉沦。抑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的沉沦。唇舌的抚慰是那么甜蜜,没完没的爱抚让人发疯。
  “你,你......有完没完啊......啊!我靠!”
  “嘘,不要不合情调的话,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爱你。”
  蔺今伸出食指轻点易建明因为不满而紧抿的唇,由于欲望的折磨,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蔺今笑了,抬起他痪软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脊背。
  “这样子,我要来了。”
  梦呓般地耳语。易建明在快感和痛苦中沉沦着,他一句话也不出来,接下来些微的痛楚和冲击似乎一下子都不算什么了。
  窗外嫣红的霓虹光线投射在地板上,投射在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上,妩媚而温暖......
  当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的时候,易建明在性爱的模糊意识中听见自己在含混地唤着他的名字。蔺今。蔺今。

  第二天早上,蔺今起来的时候头是昏昏沉沉的,一瞬间不想移动身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恍恍惚惚,窗帘被放下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实,遮蔽着外面的世界和光线。挣扎着起床,发现已经快到十点,今天是阴天,云层厚重,没有一丝阳光可以勘破的厚重。
  易建明大概又去上班了,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粥在电饭煲里,面包在微波炉里,我得去店里,记得喝牛奶。
  蔺今读了两遍,禁不住弯起嘴角,这两年,似乎越来越习惯微笑。和演戏不一样的微笑。因为易建明。
  洗漱完毕,坐在桌面咬一口面包,抹上了花生酱的榛子味道。不知道臭小子昨晚睡得好不好,还有,自己够不够温柔。黑暗中,少年低垂着脸,强忍着呻吟。那始终是自己如此眷恋和向往的张脸,由于疼痛而面色苍白,瞳孔黑而点漆,□的时候,眼眶里面似乎终年氤氲着水汽,光华流转。
  除去旅行的惊喜,一同生活的日子很是平淡,他做饭,自己洗碗,他收拾屋子,而自己洗衣服。蔺今喜欢聚精会神烹饪中的易建明,喜欢无声无息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他背后,伸手自他的腰间绕过去,然后用力拥抱他,将头埋进他的头发里。  
  时间慢慢开始充满细腻的质感,但是蔺今从未如此刻般充满信心。对着自己握紧了拳头,一贯都是心性散淡的人,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两个人一定可以永远走下去。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欢爱,他们终于完整地拥有了彼此的身体,和,心灵。
 
  无事可干,索性随易地到处晃悠。今晚好像是平安夜,白天却是阴天,云层厚重,银装素裹的世界,风势不大,却足以在行走时迫得人睁不开眼睛。
  西雅图冬季的湿冷和中国某些南方小城一样,直达骨髓的寒意,有一次在杂志上看过一个比喻,形容冷,是小排骨被扔进沸水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来到里,其实只是因为旅游杂志上一张令人向往的瑞尼尔雪山壮丽的照片而已。
  上面说,西雅图人至今还没有进化为城市动物,倒更象小镇上的居民。与美国其他地区相比, 里的人,显然更接近自然。很多人拥有自己的船,很多人开吉普车,很多人喜欢穿登山鞋。假日的时候,主要的娱乐活动不是泡酒吧或去舞厅,而是夏天宿营,冬天滑雪,钓鱼,挖蚌,抓螃蟹,尽享天然野趣。
  这是他曾经梦想中的生活,也是蔺明的。现在他正一步步实现这个的梦想,可是不知道蔺明去哪里,又过得怎么样。这两年来,有关于他的消息寥寥无几,最引人注目的工作是为何况的新电影做配乐。但这也是一年前的事情。
  提到何况,还真有些想回去了。想念何况,想念若儒,也想念中国。不知道蔺明在不在那里。
  
  不知不觉走到了易建明工作的糕点家店,Antique的招牌很是亮眼。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店里挤满了人,蔺今不想打扰他,于是在店外驻足了一会也就没有进去。
  他喜欢远远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慢慢地,看着他由一个男孩向男人蜕变,而自己,明明是越来越老,却总觉得越活越年轻。
  对街是一间小小的书店,门口摆着装饰华丽的圣诞树,这大概就是昨晚易建明提到的,有着中国情结的店主开的书店。蔺今有些好奇地推门走进去,室内有些阴冷,没有开暖气么?
  书架上摆满了一些童话和绘本,CD架子上放着一些老旧的唱片。The Beatles、Willie Nelson,居然还有一张邓丽君。
  “Merry Christmas,你是蔺今?”
  调子有些怪异的国语,低缓而苍老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蔺今转身,他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梅丽,她穿着一件褐色的长大衣,披着一条白色披肩,戴着白色的绒线帽子,几绺卷曲的浅褐色刘海从帽子缝隙漏了出来,满脸皱纹,搁在轮椅上的双腿上铺着毛毯。典型的美国乡村老太太形象。她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痛苦地弯下腰去,就像一只年久失修的风箱,一阵风来,便发出一连串吱吱呀呀的呻吟。
  “Merry Christmas!您没事吧?要不要帮忙?”蔺今蹲下身来不住地帮女人拍背,以缓解她的痛苦。
  “啊,帮我倒杯水,咳咳,我得吃药。咳咳,上帝没理由让老太婆连圣诞也活不过去。”
  梅丽一边咳嗽着一边指着柜台上的水瓶和水杯对蔺今说。
  蔺今走过去,倒了小半杯水,摸一摸杯身,居然是凉的。正在他迟疑的当儿,梅丽开口,
  “这就是了,我的大明星,您就快拿过来吧。”
  蔺今皱皱眉,把水杯递给面前的老妇人。梅丽从兜里拿出药片就着凉水服下,静默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您真的没事么?我是说,要不要……”
  蔺今有些担心,这个老太太看起来脸色苍白,除去熠熠闪光的眼睛,她的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腐朽气息。梅丽却不容他多想打算他的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
  “你是蔺今? Victor Lin?”
  “啊,是。”蔺今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人认识自己。
  “别紧张,不是的影迷。”
  梅丽打量着蔺今,他看起来有点单薄,和银幕上一样,微瘦,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来,薄薄的嘴唇,线条有力的下巴。看不出年纪的样子。
  “我帮您把暖气打开吧。”蔺今说着在店里转了转,终于找到了开关,这么寒冷的季节,没有暖气怎么行。他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谢谢,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我昨晚的节目我听了,真好。”
  暖气打开后,一阵暖流包裹住身体,梅丽拢拢披肩,发出满足地叹息。
  “是么?”
  和听众面对面,而且年老的听众,还真是第一次,蔺今觉得有点羞赧,于是翻起架子上的书做掩饰。
  “为什么不演戏了呢?我们店里的工读生可是你的影迷。”
  “因为演戏太忙了,我不想一辈子都这么忙,空余的时间应该给爱人。”
  蔺今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老妇人,他居然把这个问题回答得如此流利而不加思考。
  “真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中国男人。”
  “我想天下有家的男人都一样。”蔺今说完,突然想起易建明告诉他,店主的情人是一个中国人。
  “我爱的人也来自中国,对面蛋糕店有个可爱的中国小伙子,他也是陪着女朋友来这里的。加上之前的长发中国帅哥,你是我遇到的第4个中国人。可惜他和冬都不在,不然你们正好可以凑一桌麻将。”
  梅丽望着窗外,又开始下雪,纷扬的雪花漫天飞舞。蔺今没有说话,妇人神往的表情有几丝落寞,可能是想到过去,这个冬,大概就是的恋人吧。他现在不在她的身边吗?
  “昨晚那首歌真好听,怎么唱来着?”
  “哪一首?”
  “Lonely Lonely Christmas,Merry Merry Christmas......”
  梅丽自顾自哼起来,她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忘记了中文的歌词,却只记得英文。
  蔺今沉默地站在梅丽背后,同她一起凝视着窗外斜飘的雪花,她的肩膀轻轻瑟缩着,深深陷在轮椅里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和单薄。
  不知怎么地,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如果苏倾还活着,她老了,大概就是这个女人现在的摸样吧......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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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按原计划,这篇番外我越写越多 居然搞出了个“中” 呃 Orz
有些沮丧啊,别人写东西又快又流畅 我怎么写得那么缓慢啊
不管怎么样 祝福各位Merry Christmas “开往中国的慢船”还是蛮有料的 对吧
另外,不要因为我VIP就不给我留言了吧 大家不要忘记我啊 我的番外还在继续ing 呼吁留言!!
Silent night Ⅲ争取本周之内奉上。


Silent night Ⅲ 更新完毕

  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风把雪花卷起,形成一大团纷扬的雪雾,忽忽悠悠地从空簌簌地飘落,玻璃窗被飓风震得颤抖起来,满窗都是凝结的水雾。梅丽吃力地摇动着轮椅移到窗边,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生日快乐,难得的日子。怎么不请朋友来庆祝一下”
  蔺今有些讶异。面前的个老妇人一切都让他觉得惊诧。
  “这是我的secert.,属于我和冬的独特的日子。”她耸耸肩膀,眯起眼睛,一脸神秘的表情。
  “哦?”
  “今天是按照你们中国农历来算的生日。”
  梅丽一边微笑着,一边伸出食指颤抖地在布满白雾的玻璃窗上写一出个歪歪扭扭的“冬”字。
  “……”
  在蔺今的眼里,她虽然在微笑,看起来却显得格外脆弱,瞳仁深处闪动着少女般娇俏的神彩,但向上翘起的嘴角与鼻翼两边深深下陷皱纹无一不昭示着经年的孤单与寂寞,蔺今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如过去那些躲在苏倾门后秘密窥探的午夜,他无数次地有推开那扇门去拥抱的冲动,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做不。
  “喂。我说,你爱她么?”
  “她?”蔺今怔忪一下,梅丽转动轮椅面对着自己,目光炯炯让人倏然一惊。
  “就是让你放弃做明星的那个人。”
  “啊,自然是爱的,否则怎么会为了陪她连最得意的事业也不做了。”
  没等到蔺今回答,老妇人便自以十足肯定的语气得出结论。
  “呵呵,确实如此。”蔺今点头。
  想到易建明,昨夜缠绵和欢愉的画面再次在蔺今的脑海中浮起,那一刻的少年,散发着和以往不样的风情,犹如杯一酒,令人沉醉且深深迷恋的有着红宝石般明亮色泽的葡萄酒。不知不觉间蔺今感到两颊有儿发烧。他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脸皮居然变薄。连想一想他,都会脸红。
  可惜这个好奇心过剩的美国老太太并不打算放过他。
  “说一说你的爱人吧。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年轻,充满活力,热情,任性,敏感,固执,细心,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十足的小孩心性。”
  当真正想用言语来具体描述一下易建明的时候,蔺今这才发觉自己词汇的贫乏,居然不能描摹出心中少年的万一,他似乎有很多个面,蔺今知道自己也许并不能完全掌握他的每一个面,但是。他知道他爱他,也就足够了。
  “年轻真是好啊。我认识的冬,也是样的。”
  “他现在在哪里?”
  蔺今不免有些奇怪,从踏进个书店的那一刻起,他就能深刻地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浓郁东方气息,但是唯独却少了主角,妇人口中的“冬”在哪里?难道他已经去世了么?
  “大概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吧。我想。”
  这个回答的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或许他早就死了,或许个男人只是把妇人当作自己旅行时邂逅的一段露水情缘,回国后有关于这个异国女人一切也悉数如阳光下的露水般蒸发消失殆尽,更可能,他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活在妇人臆想中的、关于中国的一个梦。
  “冬常常唱歌给听。王洛宾的歌。你有没有听过?”
  “半个月亮?”
  蔺今笑了,王洛宾的歌小时候常听父亲哼哼的。在高原上被称作“花儿”的情歌。
  梅丽听到个回答显得十分快活,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伸出手示意蔺今打开唱机。
  半个月亮爬上来
  咿啦啦爬上来……
  音乐霎时犹如溪水流泻出来,轻快而空灵的女声,是属于过去那个年代的歌曲,缓缓地仿佛一股清泉充溢了小店的每一个角落。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什么也不说,望着窗外的风雪,耳边是柔曼的音乐,这样的气氛让人禁不住下陷。
  梅丽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点着膝盖打着拍子,另一只手紧紧覆在胸前,硬硬的触感,是冬的信,她把它搁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很踏实很踏实。
  最早的时候,都带着略微惆怅的心情期待和幻想过,将来会有一个男人,给自己世界上最温柔和完满的爱情。然后,他就来了。
  再次想起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脸。夜里一场又一场的梦。醒来之后,还会想念,想念曾经有爱的时光。他身上熟悉的那种气息。心口又开始痛,仿佛被点燃的烟丝熏染般的痛。
  蔺今静静地站在梅丽身侧,他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梅丽侧面的轮廓在略显黯淡的光线下显得犹为柔和。她阖着眼帘靠在椅背上,除了随着音乐节奏打着拍子的右手,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散发着孤单落魄的气息。
  CD在唱机里飞速旋转循环播放,最后戛然而止。电水壶的热水沸腾起来,发出仆仆地响声。
  
  “Mery,我是专门来给您送蛋糕的,新出炉的巧克力榛子。”
  
  当老妇人突然在蔺今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下的这一秒,易建正好推门进来,悬在门柄上铜制铃铛轻轻响起,打破了一室沉寂的静谧。
  蔺今想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梅丽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骇人的声响。
  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也随之落到地上,啪,是洒满了榛子和奶油的巧克力口味。一阵馥郁的甜香弥漫开来。蛋糕上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印上地板,挤压成一团浆糊,再也分辨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圣诞节的医院似乎比想象中要热闹,病人医生护士在大厅里穿梭来去。有小孩哭闹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轮椅和病床滚过地面的声音,护士和病人小声交谈的声音,还有渐渐远去的救护车铃声。
  易建明闷闷地走到病房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为自己和蔺今买了两灌咖啡。
  真是厌恶个地方,无论是在中国或是别的地方,每一间医院总是充斥着奇怪的消毒水味道。这里仿佛生和死的中转站,每有多少人出生就有多少人死去。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还有蔺今的父母,每一个人统统都是连一个告别都来不及,就被推进医院冰冷的太平间里。
  而现在,则轮到梅丽,那个素昧平生的老太太,他们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没有任何预兆地倒下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骨骼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他不由自主地蒙上耳朵的刺耳的沉重声响。
  在书店兼职的Carina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除了她还有一些街坊邻居,梅丽似乎没有任何亲人,朋友也不多。大家站在走廊上为妇人的突然发病揪心唏嘘不已。
  ICU病房的灯光亮着,老妇人瘦小的身体上被插了很多管子,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单薄,她带着呼吸器,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紧紧闭着眼睛。眉心紧锁,满腹心事的样子。
  蔺今靠着墙站着,他低着头,易建明走过去,递给他一罐咖啡,拍拍他的肩。
  “她不会怎么样吧?”
  “医生说她年纪大了,先天性的心脏病,拖到现在已是奇迹。大概就这几了。”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我们刚才还在谈话。还说到了你。”
  蔺今紧紧抱住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的死亡,却是最直观的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种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爱人的妇人,下一秒钟就直直倒下去。
  就这样被判死刑,余下的生命,只能以小时计算,苟延残喘活着,脆弱得仿佛一张玻璃纸,一戳即破。
  大家一直守到午夜,没有人肯早早离去,一群人静静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相对无言。易建明把玩着空空如也的咖啡罐。蔺今望着窗外直愣愣地发呆。
  “不知道Mery的那个‘冬’在哪里,要是真的有这么上个人,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Carina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压抑的气氛。
  “哎。”在座年纪最大的老人叹息一声接着,
  “那是一个中国摄影师,曾经在这里停留了 两个月拍摄雪山,当时就住在离Mery书店不远的小旅馆里。我记得那时他很喜欢去她的书店看书,讲他多年旅行的见闻给她听。年轻时的Mery可真美啊,最后,他完成自己的作品就这样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注定是不会留在这里的,而Mery也注定,没法离开这里。他们并不合适。”
  Mery的中国情人的往事并没有多么离奇与浪漫,原来只需要寥寥数言便可完。他们的相处,只有两个月。
  没有人再接着什么,大家集体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凝重起来。
  蔺今想到梅丽每一次提起“冬”的表情,她的眼角眉梢无一不饱含着融融的爱意。他不禁猜测,真正的故事,一定比刚才老人诉说的要厚重美丽得多也说不定吧。
  不管冬在哪里,不管冬是否真的爱。即便爱情只是她臆想中的一个梦,可她却把个梦延续到今天,足足梦了一辈子。
  就像苏倾一样。每一个人,都认为她傻。确实真有够傻的,傻到家了。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如斯的深情,绵密而幽深,细腻而冗长,这世上总有些情怀是不问结果的,总有些情怀是不计得失的。我爱你,只是因为,我爱你。
  蔺今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转过脸看向易建明,少年低着头,眼睛藏在刘海里,有些落寞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他的掌心有些冰凉,旋即中和了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变暖。易建明抬起头冲蔺今微微一笑。略微上翘的眼角,眼睛半眯起来,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带着一点点羞涩的美丽笑靥。动人心魄。
  这一秒,他们两人突然觉得,相对于别人,能够拥有彼此的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临近午夜,梅丽终于醒来。张开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环绕在身边的仪器,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想动动身体,却是不能,呼吸一下胸口便传来一阵激痛,随之而来的是弥漫全身的无力感,连动一下小手指都无力的疲惫感。一群护士和医生围拢过来帮她检查了一下电图和点滴。
  她想,我是真的要死了吧,大概。
  Carina和几个邻居走进来看她,他们拉住她的手,她吃力地冲他们点点头,Carina的微笑里含着泪水,她安慰她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梅丽略略点头接受了这个善意的谎言,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大概活不过圣诞了。
  护士把她的病床抬起来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身体被抬高,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是昏迷前攀谈过的那个人,最后的记忆便是他温柔的微笑还有那首循环播放的《半个月亮爬上来》。是他把自己送到医院来的么?还有那个漂亮的做糕点的小伙子居然也在,他们那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但是,自己已经老了。老得快要死了。
  冬的信放在胸口的位置,下意识地摸一摸,它还在这里。吃力地示意Carina帮把它取出来,因为长期的摩挲已经显得非常陈旧的信笺第一次暴露在众人眼前。
  梅丽指指蔺今,又指指信,所有人都了然地离开房间。Carina擦擦眼睛,帮她掖好被子也退了出去。在与蔺今擦身过的时候,
  “谢谢。拜托。”
  蔺今没有说话,对着女孩高高肿起的眼眶,他只能重重点头。
  一盏柔和的台灯照着妇人的脸,暖色调的灯光洒在她皱纹丛生的脸颊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手臂也抬不起。就是临近死亡的感觉么。蔺今在心底命令自己保持正常,对着她摆出微笑的表情。
  他拿起那封信,慢慢展平,就像以前做DJ的时候,每晚对面话筒朗读稿子那样,认真地开始朗读。
  梅丽本来已经涣散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起来,她紧紧地盯住蔺今上下翕动的嘴唇,努力竖起耳朵,想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想听清楚这一封埋藏近十年的冬的来信。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蔺今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他生怕梅丽听不到或者听不懂中文,凑近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念,信很短,他却念得很极慢,一如既往的漂亮声线,带着一点点的哽咽颤抖:
  
  亲爱的梅:
  还好么?
  这些天一直在想你曾经过的话,总一天有,你要坐着一艘船来中国看我,慢慢地不惧风浪开往中国的船,总还是有的吧。
  我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成长总要付出自己已经拥有的,作为成长的代价,我希望可以把你保留到最后。我最特别的你。
  期待有一天可以在中国见到你,也谢谢你的鼓励。我终于找到真正想拍摄的东西,那就是你。
  爱。
  冬

  当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蔺今终于忍不住把手背狠狠塞到嘴里才能止住声音的颤抖。眼眶有些发热,有什么东西蓬勃欲出。
  “他是爱你的。不是么?”
  梅丽已经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悬挂在颊边,嘴角挂在一丝来不及展开的微笑。看得出她很幸福。此时此刻,她应该在梦里坐上了开往中国的慢船吧,那里,有一个叫冬的男人在等待着她。他会给她唱高原的花儿。带她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一群医生护士和邻居们迅速走进病房,蔺今扶着墙壁慢慢穿过他们走了出去,他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直到一双有力的胳膊把他揽进怀里,熟悉的带着一点点奶油味道的气息。蔺今忍不住狠狠地把头埋进这个人的脖子里,贪婪地嗅闻着他的气息。
  “怎么了?”
  “她走得很安详。”
  “我知道,可是你是哭了么?很难过吧。”
  “不,我很开心。她也很开心。不,你,我爱你。谢谢你。”
  蔺今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谢谢什么?”
  “有生之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依然保持着鸵鸟般的姿势把自己埋在易建明的颈项间。一片黑暗中,蔺今的脑海里再次闪过苏倾的脸。连做一个美梦都没有机会就被爱情溺毙的脸。
  “傻瓜。”
  易建明用下巴摩挲着蔺今的头发,他沉默无声地收紧手臂,把不断发抖的男人更紧地拥进怀里。
  幸好,你还有我,我还有你。

  紧张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蔺今摊开手掌,那张梅丽心心念念十多年也不敢找人解读的,早已泛黄的旧信笺便跌落到地上。

  亲爱的梅:
  还好么?
  这些天一直在想你曾经过的话,总一天有,你要坐着一艘船来中国看我,慢慢地不惧风浪开往中国的船,总还是有的吧。
  我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成长总要付出自己已经拥有的,作为成长的代价,我希望可以把你保留到最后。我最特别的朋友。
  期待有一天可以在中国见到你,也谢谢你的鼓励。我终于找到真正想拍摄的东西。她很美,和你一样有着琥珀色的眼睛。
  我很爱她。下个月是我们的婚礼,要是你能来就太好了。

  ...... ......
  真相,总是如此残酷而冰冷,幸而,梅丽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隆冬过后的春天来得特别晚,Jarry把工作做完回到西雅图的时候,也正是蔺今和易建明离开的时候。机场里人来人往,喧嚣而热闹,谁也看不到谁。这一对兄弟并不知道,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几次的错过。

  Jarry站在门前驻足良久,不知道那个老妇人去了哪里,终于下定决心去中国寻找爱人了么?大概吧。
  梅丽的小书店大门紧闭,只剩下大门上的招牌孤零零地在风里摆荡,
  “开往中国的慢船”
  路边新长出来的梧桐叶是透明的嫩绿色,这个春天一切都是新的。
  突然想到某个由于公事再次路过西雅图的男人,Jarry不禁微笑起来,他好像说呆会要请自己喝酒,还有好消息附赠,这本身就是一个好消息不是么?
  早春的阳光淡淡地柔和地洒在身上,很温暖,仿佛披上一件薄毛线衣。Jarry忍不住叹息一声,伸个懒腰。
  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年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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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对不起,所谓的圣诞番外从2008年拖到了2009年 我自己都想抽自己
火速最近比较忙比较,不,是非常非常忙。哎。
哎,大家请谅解,谅解。
新坑准备中,周末就开坑动土了
期待喜欢《轻描淡写》和火速的朋友们的赏光 首页歌曲《半个月亮爬上来》,送给大家。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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