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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 [VIP]月上九霄 下 附番外 BY 乔白/紫陌 (点击:677次)

[VIP]月上九霄 下 附番外 BY 乔白/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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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九霄 61

我点了点头,他便很快地找来了剃刀和一干瓶瓶罐罐。我疑心他是不是早就看我的胡子不顺眼了。毕竟天子三十而佩剑蓄须,未到三十便有些於礼不合。他正是守礼的君子,想必是有些看不惯。
狭长的刀锋在脸上滑过,他专注地凝视我的脸,我不由得有些吃惊,不舒服地动了一动。我只觉脸上一痛,铜镜中只见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不长的血痕。
“啊!”他怔怔地,停了手,细长如玉的手指在我脸上摩挲著,“割伤了……”
伤口并不深,只破了一点皮,我笑了笑道:“贴一块膏药,便不用易容了。”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笑容:“若是不用些工夫,怕是难以遮掩陛下丰姿气度,还没出城门便会被人看出来。”
他竟然是在称赞我生得俊。我想出言戏弄他几句,终於还是忍住。既然决定守以君臣之礼,昨夜发生的事便当是意外,他不提,便揭过了,我只当被人误揍了一顿,万万不可再动什麽念头。
他打开一个瓷瓶,取出一粒丹丸捏碎后用水调了调,便在我脸上涂抹起来,很快地,镜中便出现了一个脸上蜡黄满脸病容的中年汉子。
他为我化完,便到水盆中洗手,一边说道:“干了之后若是没有药水,这易容丹之效是洗不掉的。陛下稍等,微臣也去换个装。”他停了一停,往内室走去。
我看著自己的新面孔,不由得啧啧称奇,龙靖羽身为青冥山的关门弟子,果然非同凡响,变成这副模样,即使母后再世,想必也认不出我来。
过了一阵,只听环佩叮咚,出来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妇,面目清隽秀美,说不出的标致,面貌依稀是他,却又全然不同。我曾想过多次他女装的样子,想不到竟然在有生之年见到,甚至与我梦中所想的如此相像。
他脸上微微一红,道:“陛下看什麽?”
我的嘴角抽了一抽,道:“我们这个样子,不会是夫妻罢?”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这样决不会有人疑心。”
我颔首看了他半晌,笑道:“不错,谁会想到南朝第一美男子竟会易容成一个少妇?朕只道龙卿家阵法谋略第一,想不到丹药易容也如此高明。”
他微微笑了一笑,道:“臣对药物只是略有涉猎而已。”
“那麽普通的毒药难不倒龙卿家了?”
“大约会解个七成,再多便不成了。”
我感到自己的瞳孔微微缩小,冷冷道:“这麽说,合卺酒中的毒也能解了?”合卺酒中的春药也是一种常见的毒,我原先不知道他会解毒,所以下的只是平常药物,他既然知道毒性,也知道解毒,却是故作不知,故意羞辱我!
原来我至爱之人竟然是这种人……那麽爱他,又有何用?
他额上的细汗涔涔冒出,跪了下来:“陛下……陛下……”再也说不出解释的话,竟然已被我猜中。
我只觉浑身发颤,宛如被浇了一头冷水。原来所谓深爱,只是一场可笑的自以为是!我竟是爱上了一个不动声色便将我羞辱至绝境的人!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充满了恨意,我要报复龙靖羽,要让他吃吃苦头,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我心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最终只是哈哈一笑,道:“怎麽?龙卿家还在为朕当年的幼稚不忿麽?这一次总算是消了气罢?”我虽然不会杀他,但我要他终身痛悔,要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呆呆地看著我,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麽忽然对他毫无感情。我道:“龙卿家,怎麽了?”
月上九霄 62

“昨晚臣已经失去了神智,所以冒犯了陛下……”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我笑了一笑,但浑身血液激流,只觉腥甜之气不断涌上,一时竟是控制不住。
我怎会对他毫无感情?只有恨,恨入骨髓。
“陛下……”他想说什麽,却是没有开口。
我注视著他清秀的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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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特别鸣谢:荔枝提供来源&梨花我辛勤转档撒↖(^ω^)↗~[color=Red][size=4]严禁转载[/size][/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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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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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越来越大。
样大的雨,连空气也似乎变得潮湿。在北燕很少有样阴雨连绵的气。马仲炎看看窗子外面,雨打在窗棂上,早就湿,窗下也积滩的水。
为隐藏行迹,他们不得不易容改装,寻着偏僻小道而行,结果越行越远。
自从离开腾龙岛后,皇上便有些心神不宁,几淋场雨,竟是病,匆忙之间,只寻到间废弃草屋,原想并不会拖延太久,不料病势如倾,皇上积劳成疾,且心事郁结,场病竟是迟迟不好,连行程也拖延。
前冒雨到镇上请大夫来瞧过,他们本就是皇上从大燕武士中遴选而出,自然精通中原语言,也并未引起别人怀疑。只是那时皇上昏迷几日,只是偶尔醒过来几次,便连吃药也是迷迷糊糊地被人喂下去。
“么大的雨,也不知昨才修葺的屋顶能不能挺过今晚上?”马仲炎自言自语道。阵风吹来,吹得身上起凉意,只有火炉上煎的草药沸腾着,不停冒着热气。
揭开盖子,吹吹,依稀看到四碗水已熬成碗,他将药汁倒进个小碗里,端起来,走到床前。
舒坤瑾本就坐在旁边伺候皇上,此时站起身来,接过药碗,道:“来罢,仲炎兄。”
马仲炎看看床上躺着的皇上,虽然双目紧闭,唇色发白,失去原本的气势凌人,却依旧貌美异常。而舒坤瑾却是舀起勺药汁,细心地吹吹,才给皇上喂下去。
他们大燕武士,几时做过种精细活儿,也难为舒坤瑾。只是在那古怪山洞中,随行的别的侍卫都已战死,只有他们两人拼死活下来,其中自是废无数计谋心血。
马仲炎看着舒坤瑾低眉敛目,神态间竟是无比的细致柔和,不由得轻轻咳嗽声,道:“坤瑾兄,是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
舒坤瑾抬起头,愕然道:“仲炎兄但无妨。”
“威难测,只需小心伺候皇上,若是有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徒然伤心罢。”
舒坤瑾脸色微微变,诧异地看着马仲炎,似乎想不到怎地被他瞧出来,想必已做得太露,自是难免为人所知。自失笑,道:“多谢仲炎兄指,坤瑾心中明白……”他叹口气。他又怎的不知,大燕立国百年,自是不将欢爱事视得太重,纵是兄弟同妻,父死子继的事也是常有,而当今皇上貌美非同寻常,又好色多情,对于恋慕的人也下得狠手。
舒坤瑾打个寒噤,转过话题道:“不知雨几时才停……”
马仲炎苦笑道:“是啊,雨若是继续下下去,怕是阻断行程。虽然们费尽心血,终于夺得宝藏,但皇上偏偏在时生病,南朝皇帝盯得太紧,珍宝到不得大燕,次怕是白走趟的。”
舒坤瑾摇头道:“不然。南朝皇帝虽然手段狠辣,但南朝的官员却未必是所有人都清廉。若是找到渠道,些珍宝也无需运回大燕,就在里变卖,把白银运回去岂不更好?”
马仲炎头称是,只听个冷冷的声音道:“些珍宝样式都太过奇特,万中无,只要变卖十几件,必会被人瞧出来。南朝皇帝又不是傻子,他不会派人追查么?若是要变卖,需找个机会,寻个大买主,将宝藏都卖!”
舒坤瑾和马仲炎抬头看,只见皇上不知何时已披衣裳坐起,黑发散落,唇色苍白,由于重病之故,容貌间不出的柔弱,但眼底却是股消散不去的厉色。
两人登时跪下,慌忙道:“末将私议朝政,请皇上恕罪。”舒坤瑾更是忐忑不安,也不知皇上是几时醒过来,若是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怕是性命不保。
慕容离摆摆手,道:“们大燕不同中原那般,错句话便要砍头。不过,若是有旁人在场,些事还是不宜。”
舒坤瑾和马仲炎应声答是。
慕容离虽然貌比子,但性格却是强硬之极,虽然头晕目眩,浑身冷汗直流,强自坐起,将碗汤药喝个干净,道:“们也歇阵,明日启程回大燕。”
“那珍宝……”
“萧钧回宫之后,戍边之地防守更是严密,战事随时会起。那宝藏就地找个地方藏,改日找到机会,再来寻也不迟。”
“皇上所言极是。末将等即刻便去准备。”
“下样大雨,也准备不什么,们也累罢,不如好生歇息晚,明日也好赶路。”他摸摸身上, “那珊瑚灯中所藏的帛书呢?”
马仲炎推把舒坤瑾,舒坤瑾忙道:“昨日皇上出大汗,给皇上更衣之时,便将帛书放在皇上枕下,末将等人没敢多看。”
珍宝中有件宝物纯由珊瑚做成,蜡烛照明时,树珊瑚树灯,流光溢彩,煞是辉煌夺目。慕容离对件宝物爱不释手,他原本又极聪明,很快便发现珊瑚灯中的机关,教他发现珊瑚灯中所藏的丝帛书信。想必担心时日久,字迹损毁,那帛书是刺绣而成。
慕容离转头看,帛书正在枕下,便握在手中。书信乃是南朝旧时的大臣写给皇帝的封奏折密函,陈因己念之故,痛失盏琉璃杯,再也找寻不回,于是只得费尽心思做件珊瑚灯,作为补偿。
而慕容离也直到看到封密函时才知道,慕容家祖传的秘密,心心念念不忘的传家之宝,竟是别人的陪葬。事出去,怕是笑掉别人大牙。但两国相争,寸土不让,宝藏也值两千多万两白银,既然宝藏已到手,自然不可能再退还回去,也只有笑纳。
只是张帛书自是不能被旁人看到,否则本是无主之物,忽然变得有名有姓,委实令人不舒服。帛书写得含糊不清,也不知藏着怎样的隐情。但显然宝物和大燕关系不大,当下命马仲炎拿蜡烛,将帛书烧掉。
“皇上,殷岛主吃大亏,极是不快,他是大燕盟友,咱们就回大燕么?”
“殷岛主怎会善罢甘休?”慕容离烧帛书,又觉浑身乏力,打个呵欠,道,“腾龙岛兵力不足,此战会败,早就在殷未弦意料之中,们早有约定,日后大燕从北面攻打南朝,好使南朝无心顾忌他在海上劫掠,哼哼,他让的是如今毫无用处的宝藏,咱们出的是将士马匹,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皇上要出兵南征?”马仲炎和舒坤瑾对视眼,脸上均是喜色。
“南朝出海打战,虽是兵力有损,但获利更多,大军战心未去,若是趁机南征,也讨不得多大好去,权且虚应殷岛主罢。”慕容离无意多,只道,“两位都是将才,战术武功,都可称道,但时局还须多加揣摩才是。”他到此处,忽然不停地咳嗽起来。
“请皇上保重龙体……末将先行退下。”
慕容离摆摆手,让二人退下,几句话,便已觉困倦之极。从未想过会有场重病,也从未想过重病之时,竟会有千万种脆弱念头,只觉下人都对不起自己,特别是南朝皇帝,简直该杀之至。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脑中尽是萧钧和龙靖羽含情脉脉,将所有人视为无物之景,只觉生平大恨,莫过于此。原先只是稍稍的不快,在场重病之中,像是放大无数倍,原先强自克制的念头,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
无论如何,宝藏终究是到手,虽然大半无法变卖,但宝藏中还有不少黄金,暂时可解国库虚空的燃眉之急。
那些不该想的念头,绝不可多想。
他慢慢收紧拳头,心神恍惚,声脆响,剧痛传来,节指骨竟已被捏碎。
章节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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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两国不是势同水火,而且那人的身边再也不出现别人,或许他们之间,倒真有可能。不过事以至此,又有何话可?
从最初下决断开始,从那日他将那人双手奉送他人之时,早已断绝切可能。如此深仇大恨,如果他们再次相见,那人寻着机会,必会剑将他刺死——可惜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慕容离露出抹讥诮的笑意。
为帝者,既对别人残忍,也要对自己残忍。自他登极以来,便从未犯过任何个错处。他自认比起来,萧钧在上远远不如。即使萧钧幡然悔悟,知道身为帝君便要断情绝欲,失去的也已太多。
回到大燕已有三个多月。黄金在南朝兑换成白银,运出关已是极为容易,可解大燕的燃眉之急。他所忧心之事终于可以放下,而另件事却时常在心头萦绕不去。
萧钧自称活不过三个月,如今期限已到,南朝的探子仍然没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反倒是南朝皇帝每日早朝,从不间断,而且在朝堂之上精神极佳,倒有好几名朝臣因事被他痛骂得狗血淋头,想来他在星峰水峡所的自然是谎言。
慕容离心中不出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只是抚摸着指环上的猫眼石,露出嫣然的微笑,让身边随侍在侧的内侍们都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燕帝不忌,在他身边美貌的宫内侍,都曾经承过皇帝的雨露,皇帝讨论正事时虽然严肃谨慎,平时却是跳脱好色,偏又精力旺盛,令人又惊又羡。
慕容离手中的指环乃是从宝藏中随意拾取,慕容离因见它光芒流转,深不可测,于是十分喜欢,戴在指上,做个纪念。心中每想到萧钧若是知道宝藏落入仇敌手里,当不知如何愤怒,便更是得意。
“皇上,腾龙岛的使者带来消息,是有密信送达,要不要接见?”
“传旨召见。”慕容离十分温和地道。虽然他此时是在御书房,在此接见于理不合,但大燕的规矩自是不如南朝般严厉,他若是那人,在那南朝宫中,当真闷也闷死。
腾龙岛的使臣原本已在外等候,听得宣召,便缓步进门行礼,献出密信。
慕容离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去,看过信后,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他身边站着的内侍大着胆子,偷瞧眼,心跳已如擂鼓,只见上面写道:“萧钧于昨日病重不起,南征正当是时,期阁下践当日星峰水峡之约。”
慕容离缓缓地笑,转头对那内侍道:“瞧见么?们潜在南朝的探子还没消息,腾龙岛已有消息。”
那内侍方知自己闯大祸,脸色大变,立时跪倒在地:“奴才罪该万死!”
慕容离冷笑道:“寡人骂的是巡察司无用,连查个消息也做不好,该死什么?”
“奴才……奴才不该……”他原来是想不该妄言干涉朝政,但他也只是看眼,却没“妄言”,委实算不上重罪,燕帝平日赏罚分明,从未有今日之举,那内侍惧怕之极,眼泪鼻涕时俱流。
慕容离看内侍原先那般俊美无匹,受他宠爱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竟似有那人当年气概,慕容离以前还可怜内侍身有残缺,对他可圣恩荣宠,如今此人立时现出原形,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慕容离十分不耐,想让人将他拖出去砍,但明君不因喜怒罪人,终究还是忍住,让他自行退下去领杖责。随即修书给那腾龙岛的使者,是即日便会出兵偷袭,让殷岛主宽心。
屈指算来,的确已是三个月。莫非萧钧身上的伤终究未好,仍旧是发作不成?
众内侍看到皇帝在书房内踱步,似乎心中有什么事难以委决,虽是心中好奇,但方才见到那受宠的内侍所受的责罚,便再也不敢多问,垂首而立,冷汗直流,担心皇帝又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慕容离停下脚步,道:“传旨下去,让定王监国,寡人要去打猎。”
其中个内侍怯怯地道:“皇上不是三个月前才去秋猎么?而且现在是初春……”
慕容离冷笑道:“初春便不能打猎么?寡人要初春打猎,待如何?”
“奴才不敢!”
慕容离哼声,对群内侍的唯唯诺诺实是厌倦,但心中的念头已慢慢克制下来。
即使去到南朝,此时南朝的皇宫岗哨布设早已更改,重重守卫之下,若想再潜入皇宫而不被任何人发现,自是绝无可能。那人见到他,又岂会放过?
不定本是那人设下的个圈套,乃是想守株待兔,等着别人自投罗网。当日在星峰水峡之中,便连殷未弦那等无心无情之人也似乎意动,更不提旁人。若他是萧钧,便利用色使仇家上钩,再设法个个斩。不过那般活色生香的身体,也只剥光才能瞧见,萧钧自不如他般惯看之躯,即便每日更衣沐浴看到自己,想必也不觉有何诱人之处,而且他被龙靖羽多次婉拒,对自己的姿色颇不自信,他若是装病,恐怕还不是想到美人计,而是为龙靖羽回去见他。
慕容离沉吟阵,便觉此事自有可能。龙靖羽并没有回朝,想必两人之间有口角,萧钧终究还是放不下龙靖羽,便让人传消息,将龙靖羽骗回宫去。
慕容离念至此,只觉大为可笑愤怒。萧钧情深至此,是为可笑,为龙靖羽那般迂腐之人情深,令人恼怒。
似般痴傻之人,纵是死,又与他何干?
他袖子挥,将桌上的茶盏都拂落在地,登时摔个粉碎。
内侍相顾失色,均是立时跪倒在地。
* * * *

上早朝时,朝臣又如昨日般,在偏殿等个上午,仍旧没人宣召。直到午时,才有黄门出来,是今上抱恙,仍然昏迷不醒,不会再早朝,朝臣才散去,议论纷纷。此时太子方才十二,若是今上驾崩,太子幼年即位,势必造成朝廷动荡。
寝宫昏黄的烛火明灭不定,已到晚间,皇帝仍未醒来,看过的太医尽皆摇头,均是束手无策,寝宫笼罩在层浓厚的不安之中。
侍立的宫和内侍们都静候在侧,寝宫中悄无声息,只有更漏声在此时分外分明。也不知过多少时候,轮值的宫们步声缓缓,已行进来,原来是到交接之时,当值的便退下去。
待出寝宫门外,个年青宫眼眶红肿,还在不停拭泪,旁边的那年长宫尾随在侧,道:“小霞,方才在寝宫中便已见哭,怎的还在流泪?”
那小霞摇头道:“秦姨,们走罢,歇息阵,半夜还要当值……”
那姓秦的子也只二十余岁,只是形容举止沉稳得多,沉吟阵,便已知道究竟,便笑道:“观陛下面相,即便不能长命百岁,也不会短寿,放心便是。”
小霞“啊”声,疑道:“秦姨知道看相么?”
秦姨笑道:“陛下庭饱满,地角方圆,自不是短寿之相,但他嘴唇太薄,怕是十分无情,双眉虽然修长,眼睛却是深些,显得眉眼之间极近,听人,样的相貌,即便他自己不愿,也会出妻再娶……不过娘娘病逝,许也是应句……”
两人原只是窃窃私语,那秦姨到此时,情不自禁地左右看眼:“原自多话,且莫要将话传出去,否则便是杀头之罪。”
小霞头,道:“奴婢知道。”
秦姨笑笑,道:“前些日子陛下身边的宫内侍都换个遍,将们都换走,又比之往常近色,还当再也没伺候陛下的机会,谁料娘娘薨后,又将们都换回来……陛下待十分不同,也许他日们都要指望啦……”
小霞连连摇头,道:“秦姨莫要胡,小霞从不敢多想……”
秦姨笑,又与絮絮嘱咐些,才离去。
章节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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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秦姨宽慰,但面相之学终究无稽,小霞心中忐忑,吃晚饭,却是睡不着,辗转反侧良久,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不知高地厚,陛下九五之尊,又怎轮得到自己个小宫操心。但自幼便进深宫,也知陛下若是病不起,朝中的人担心政事,宫中的人担心会不会被新主厌弃,而真正关心陛下的,或许绝无仅有。
心知如陛下那般强硬冷酷之人,自是不必自己垂怜,但不知怎的,念及此,便不由自主地怔怔落泪。
但站立,十分疲倦,流着眼泪睡过去,醒来时泪痕已干,却是到轮值之时,当下匆忙洗洗,换衣裳,便赶去当值。
彼时色已黑,正是戌时三刻。宫中灯火早已燃起,照亮屋檐廊角。先皇在位时极爱奢靡,陛下登基后,立时便将火烛之费削减半,由十步灯改做二十步灯,在夜凉如水的深夜宫中,只勉强照亮道路而已。
撩着裙子,踮着脚尖小跑到寝宫前,同来当值的宫都已到,相互间只是颔首头,不敢喧哗,鱼贯入宫。
太医吩咐过,每隔个时辰,便让陛下进些参汤,以之续命。此时御膳房已将参汤熬好,放在桌边,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初春季节,仍然带着冬冰冷的余温。走到龙床之前,将手轻轻呵暖,慢慢掀开帐子,挂在凤钩上,瞧见床上的子干裂的薄唇紧抿,气色极差,不由又是落泪。
想着秦姨白日与的话安慰自己,悄悄擦去眼角泪痕,用勺子舀参汤,吹吹,给子喂下去,参汤却是顺着唇线滑过唇角,慌忙用丝帕擦去,碰到子面颊时,只觉指尖阵滚烫,登时怔住。
陛下重病如此,怕是不易好转过来。
“贱婢!在作甚?怎么喂个参汤也喂不好?没看到落到陛下身上?”
吃惊,转过头时,却见是内务总管太监汤成墨,登时跪下来:“奴婢知错!请汤总管责罚!”
汤成墨犹自十分恼怒,喋喋不休地骂个不停,汤成墨在宫中的势力极大,有江妃为他撑腰,江妃有子虽只得三岁,但皇后已薨,难不再废太子另立。吓得浑身发抖,连汤成墨些什么也没听清。
“是谁在喧哗?”
声音虽然十分疲倦,却是不减威严。心中怦然直跳,只听汤成墨已匍匐在地,哽咽道:“陛下,终于醒……老奴日夜忧心,寝食难安,所幸佑朝,教陛下醒转过来……”
“汤成墨,忠君体国,很好。”皇帝头,让汤成墨又是阵阿谀奉承。有些厌恶,却又不敢,想到汤成墨还要罚,又是十分害怕。
然而此时汤成墨心中惧怕也不下于。当时他的确没想到皇帝还能醒转过来,因此毫无顾忌,而他那时正思量着陛下若是再醒不过来,皇后已薨,宫中无人主持大局,便撺掇江妃在那无依无靠的太子食物中下毒。今上只得两个皇子,太子死,江妃之子登基,则他汤成墨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然而皇帝终于醒转过来,的第句话乃是“谁在喧哗”,若是有心之人进几句谗言,他视人君为无物,竟敢在寝宫中责骂宫,他项上人头必是不保,当下狠狠瞪小霞眼,若不是个贱婢抖抖索索的办事不利索,他也不会因为时得意而犯大戒。
皇帝却似乎没看到他的惊讶恐惧,只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亥时正,陛下。”
“朕睡多久?”皇帝扶着床坐起来,斜斜靠在床头,顺手端起茶几上的参茶,用盏轻轻拨拨,喝口。
“启禀陛下,已有两两夜。”
“怪不得腹中如此饥饿。汤成墨,到御书房将两日的奏折呈上来,小霞,去看御膳房还有些吃的没有,热热便成。”
小霞被皇帝叫到名字,欢喜地地退下去。那汤成墨却在迟疑:“陛下龙体欠安,此时仍然忧心国事,圣恩浩荡,苍生有幸……但老奴以为,陛下不如等痊愈以后再……”
对于汤成墨的阿谀奉承,皇帝既不首肯也不大怒回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不必,速去将奏折拿来,若觉得累,早些歇息便是。”
皇帝未安寝,却叫主事太监去歇息,下自是从无等规矩。汤成墨时冷汗之流,低下头不敢触碰皇帝的目光,连忙告罪。别的小事遣小黄门去自然也可,但汤成墨却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亲自去取来,又在门外候着。心中只是忐忑不安。
其实汤成墨早在年之前就已调任总管职,但在数月之前,不知为何忽觉皇帝凛然之气不如以前的重,心中只道是自己久居人上,自也不觉皇帝有何威严,而三个月前,皇帝杀伐决断,手法狠辣,将有逆心的皇后处死,毫不顾及夫妻之义,知道实情的寥寥几人无不胆战心惊。自那时起,汤成墨便发现自己再也不敢与皇帝目光对视。
是杀人的威严,那也没什么不起的。汤成墨虽然明知如此,但见到皇帝时,不知怎的,又如老鼠见猫般。几日皇帝忽然口吐鲜血,连续两日昏迷不醒,汤成墨已死的心登时又活络,却是不料皇帝又醒转过来。
汤成墨颗心起起落落,端是笔墨难以形容,只得候在外面,冷汗涔涔,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也不知过多少时候,皇帝忽然开口道:“快到早朝罢?汤成墨,速去准备。”
“陛下不歇息阵么?”
“已歇两,不必再歇。”皇帝冷淡地道,“新科便要开考,是朝中大事,还要与众卿详议,岂可拖延?”
汤成墨只得应承,退下去。
萧钧将其中几份奏折挑出,随手扔在旁,自语道:“连朕的家事也要管,都活腻么?”
几份奏折上奏的便是后宫空悬,恐江山社稷不稳,奏请册封江妃为后之事。两日他重病不起,想必朝中已是片混乱。凤笙已死,棠儿年幼,若是有个意外,则非社稷之福。于是还有人奏请他纳八位嫔姬,以安下之心。
竟是将他当做种马。萧钧冷笑声,披衣裳便要下床,打算上朝将几个老匹夫都骂顿。不料时头晕目眩,竟是晃晃,旁边自有宫来扶,被他大怒推开,喝道:“都以为朕会驾崩么?滚!”
那宫便是小霞,浑然想不到竟会遇到迁怒之事,立时双膝跪倒,颤声道:“贱婢不敢……”
萧钧坐在床沿上,余怒未消,道:“朕不会如们的意,们死条心罢!”
小霞只是哽咽,却是哭不出声。萧钧哼声,道:“哭什么?”
“贱婢心中难受……是以哭泣……”
萧钧看半晌,不由想道:小宫倒心疼得紧,比那人强出甚多。那人宁可隐逸江湖之中也不肯屈就,便是如今重病,他也不曾前来探望眼。
但如今自己窘迫至此,出行起卧,均是要人服侍,实是不想教他看到般模样。那人不回朝,实是再好不过。
他心中绞痛难当,看着眼前跪在脚边低声哭泣的子,却是温言道:“且平身。”
小霞战战兢兢地起身,脸上泪痕未干,皇帝哈哈笑,拉过的手,道:“叫蔺朝霞,是不是?”小霞含泪头,皇帝微微颔首,道:“很好。
从今日开始,便是昭容。“昭容是九嫔第六等,位在昭仪之后。今上后宫乏人,除二妃之外,便是今日金口册封的昭容。小霞”啊“声,跪下来,连谢恩的话也不知怎么,眼睁睁看着皇帝束衣冠,昂然大笑而出。
都伴君如伴虎,今上喜怒无常,却又更甚。小霞咬着下唇,竟是呆。
章节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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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山中小溪潺潺,已是初春时节,百草丛生,枯枝再发,显出派欣欣向荣的翠绿之景。
个子面如冠玉,纵马到山下,眼见山路崎岖,再也行之不上。那子显然对道路熟悉已极,跃下马背,将缰绳系在棵树上。他四顾无人,随即双足,腾身而起,落在附近棵树上,枝叶轻轻摇晃,惊起林中鸟雀四起,人却在树梢间穿行,转眼已去得远。
半山腰上寥落筑着几间茅草屋,极为简陋,唯的小道已被茂密的灌木阻隔,显然已是积年无人行走。
那子从树顶飘然而落后,便在茅屋外单膝跪下,行礼:“公子,韦沐辰求见。”
茅屋中良久无声,慢慢有人道:“沐辰兄不必客气,请速进来。”
韦沐辰仍自行礼,才推门而入。茅屋中极为黑暗,窗户用白纸糊得极为妥帖,半丝风也没有。明明只是南方,却在床下烧热炕,极为闷热。
韦沐辰过许久,才适应房中的黑暗,但过高的温度让他不适地动动,床边侍立的童子摇摇头,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床上坐着的子却已轻声笑:“沐辰兄,靖羽身体不适,无法出迎,望见谅。南朝……如今还好么?”
韦沐辰沉吟阵,望着昨日俊秀无双,今日却已变得形容枯槁的子,心知他问的虽是南朝,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轻轻咳嗽声,道:“前些日子陛下龙体欠安,昏迷不醒两日,朝野震惊无措,如今陛下已是醒。公子,既然担忧,为何不下山去见他?”
龙靖羽轻轻摇头,道:“走火入魔,个不好便会毙命,他本就受内伤,何必再让他担心。何况如今目不能视物,若是回朝,也只平白令他担忧罢。他若是死,必是不能独活,但若死,他却不能随同去的。他身担重任,自是不能再如往常般轻生。”龙靖羽轻描淡写地道。苍白的手指放在炕桌上的瑶琴上,似乎拨动也是无力。
他虽然不在那人身旁,但陈将军却能在那人左右,比起自己,陈将军赤胆忠心,自是强出甚多。
韦沐辰看着双目低垂,掩去眸中光华的龙靖羽,叹息声,道:“若是公子日不好,便日不会下山么?”
龙靖羽微笑道:“的眼睛虽然不成,但听风辨器的功夫还在,等日后教人看不出时,便可功成下山。”
韦沐辰忍不住道:“但却要多久?公子当真忍得住不见么?”
“沐辰兄与公主鹣鲽情深,想必已是日不见如隔三秋罢。”龙靖羽转话题,微笑问道。
韦沐辰俊脸红,道:“公子莫要取笑。承蒙公子大恩,在下才能与公主长相厮守。在下与公主都十分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
龙靖羽轻轻摇手道:“都快过半年,沐辰兄还不明白么?若不是陛下允们的婚事,们怎可能安然逃过禁卫围捕?”
韦沐辰“啊”声。今上冷酷无情,竟会为敏仪公主网开面么?他极为不信,道:“既然下尽是陛下的耳目,他又怎会不知公子在何处?”
龙靖羽苦笑声,道:“他虽然不知在何处,但大概总知道。”他伸手在旁边摸索阵,取出幅黄绢,放在桌上,绢身上用小篆绣着两个大字——圣旨。
韦沐辰悚然惊,怔半晌,不出话来。
龙靖羽微微笑,他虽然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精神极为不佳,笑容却是灿烂之极,乃是想到圣旨上内容,心情极好。圣旨上,令他速速回宫,可饶他不死,当日在腾龙岛的约定可详议。显然那人以为他是为当日上下之争,惊惧之下悄然离去。
当日他走火入魔,实是不愿被那人发现,于是胡乱找个理由,所幸那人心中有事,时未曾注意。如今萧钧发出份圣旨,像是劝哄情人回去的口气般,若是他当真听话回去与萧钧“详议”,也决计在皇帝面前讨不好去。
其时对他而言,能否占得上风却是意气之争,浑然不再重要。那人为自己,性命或可不顾,却在上极不情愿,倒真宛如孩童心性,骄纵之极。
只是不知怎的,原先对此极为不耐,如今却觉无端欢喜,不由地会心微笑起来。
韦沐辰见到他笑容,呆呆,虽然好奇圣旨上些什么,竟会让他笑得如此开怀,却是不敢相询,垂首而立。
龙靖羽将圣旨收,放在旁,道:“房内太过闷热,沐辰兄流汗也不曾注意,实是不恭。莼儿,带沐辰公子到客房歇息去罢。”他身边的童子名唤赵莼,年只十五六,行事却已极为沉稳,当下行礼,带着韦沐辰去往客房。
韦沐辰行礼,躬身拜退。
* * *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昭容,但封赐的当晚也要侍寝。
萧钧从御书房出来,仍自在沉思朝堂之事。只三日未曾早朝而已,便积无数事情,朝上问对直到未时才结束。出星峰水峡的那两个月,朝中仍能平静无波,可见那位替身皇帝并非寻常庸人,日后或有可用之处。
今日上朝时,恰逢云间国遣派使者来献礼,那使者的左右副使却是在腾龙岛见过的,正是云间国的三皇子所扮,许是未曾封王之故,还能自由离开云间国,随性浪迹涯。与三皇子打照面时,萧钧委实吃惊,但那三皇子似乎没瞧出异状。
他正在沉思,已踏入寝宫,只见寝宫中早已布置番,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凡,才想到乃因早上句话,造成眼下的局面。
宫和内侍行礼后尽数退下去,起居舍人自然不会在此时扫兴,寝宫之中,只剩下端坐在床沿的宫小霞。梳双宫髻,身红色嫁衣,低着头,绞着手中的丝帕,显然十分紧张。若是他明晨才回寝宫,只怕丝帕已被绞烂。
萧钧却是浑然不觉。如果是初次成亲或许还有些许不适,但以帝王之尊,便是要每晚上都过次洞房花烛也并不困难,幕却是已司空见惯。
他有心不在焉,坐到床边,倒两杯酒,杯递给小霞,小霞低着头接过,正在沉吟,却见他已饮而尽。
“喝完酒,便早些安歇罢。”
章节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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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小霞微微啜口酒,坐着不动,也没上前给他宽衣,只是低着头,萧钧便笑道:“可是不情愿么?今早上也没问过的意思,也不知愿不愿。”
“是贱婢百世修来的福气……”小霞急急道。萧钧指轻轻按在唇上,笑道:“现在还自称是贱婢么?”
小霞睁大眼睛看着他,迷茫之中,又有些痴痴的爱恋。
他心中动,忽然便想起凤笙。当年的太子妃比之眼前的子虽然娇憨不及,却是聪慧有余,若不是泰山大人有不臣之心,他也不会克制对凤笙的感情,好在日后决裂之时下得狠手。
如今想来,有些感情可以克制,有些却是不能。譬如对那人般,尽管不去想不去管,但思绪总会在某个时刻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
萧钧略微有些分神,正在此时,小霞脸上露出惊讶恐惧之色,正要张口大叫,道劲风袭来,粒小小石子打中的肩井穴,登时不能动。
萧钧吃惊,待要拔出墙上挂的佩剑已是不及,已被身后之人中穴道,登时便要软倒在小霞身上,就在刻,身后只手抱住他的腰,将他放到旁,与小霞并排坐着。自从他武功尽失以后,虽然重新再练,却是十分艰难,加上每劳累,自是没将练武之事再放在心上。想不到即使加防守卫,仍然被人闯入宫来。
“看样子,来的不是时候,竟是打断的好事。”
人身黑衣,又蒙着面,竟是不知从何而来。萧钧张口便要传唤门外的内侍,那黑衣人倒转剑身,抵在小霞身上,笑嘻嘻地道:“若是叫人,小姑娘的命便保不住。”
此人声音熟悉,加之调笑的语气不减,却是远在北燕的帝君慕容离!
萧钧心神已定,看着他道:“燕帝年纪也不小,怎的还喜欢做等偷鸡摸狗之事?”
慕容离微笑道:“偷的不是鸡,摸的也不是狗,而是南朝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萧钧又惊又怒:“宫中守卫森严,是怎生进来的?”
慕容离轻声笑,小霞的昏睡穴,放到床下,再将蒙面的黑布扯下,露出张雪白似玉的面孔,笑吟吟地道:“若是告诉怎么进来,以后还能进来么?”他边着,径自坐在萧钧身旁,以手做枕,往身后躺,便即躺在床上,双腿伸,已架到桌上,慢慢吐出口长气,似是将满身疲累尽数吐出。
“燕帝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有何要事?难不成还有宝藏可挖不成?”萧钧语带讥讽。
慕容离嘻嘻笑,坐而起,伸手揽住萧钧的腰身,将之抱入怀里,笑吟吟的道:“当然是有宝。便是要来取的宝物。”
萧钧怒道:“燕帝若再是出言不逊,朕必不能容!”
慕容离啧啧摇头,道:“在下听阁下重病不起,骑坏三匹马才赶到里,又费好大功夫才混入皇宫之中,阁下却是如此冷淡,实是令人伤心。”
“是么?”萧钧不置可否。
慕容离笑笑,但眼底却并无笑意。他的似乎半真半假,但其实并无虚言,路纵马赶来,饶是他武功高强,但骑马时间过长,大腿内侧也震出鲜血,路上顾不得休息,赶到京城时,却见他在册妃纳嫔,当真令人七窍生烟。
慕容离寻思着该当如何发泄顿心中恶气,但看到萧钧比之三个月前更为瘦削的面孔,竟是生不起气来,依旧笑嘻嘻地道:“的病可曾好些么?”他顺手便去捉萧钧的手腕,伸指在脉上搭。
“与阁下何干?”萧钧挣扎不脱,神色冷峻之极。
慕容离看到他神情冷淡,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脸上的笑意登时有几分玩世不恭:“既然小妞儿也能承恩雨露,想必的身体已是好得差不多罢?且让看看好的怎样,如何?”他边着,边已去解萧钧龙袍上的玉扣,顺手还拧他的腰把。
萧钧面沉如水,偏偏动弹不得,只能冷冷注视着个子,心中又是痛恨又是绝望,只觉恨不得死在此地。慕容离当年险些失手次,次必定做万全准备,令他逃脱不得。若是他厉声大呼,只怕便立刻被慕容离剑杀,蔺昭容自然也是保不住。
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寝宫左右都没旁人,自是无人发现皇帝遇刺。难道他时乖命舛,竟然又将遭到禽兽侮辱次?
他气急交加,登时喉头阵腥甜之气涌上,虽是强行忍住,唇角却已慢慢渗出滴血迹。
此时慕容离已大功告成,将他衣裳尽数剥个精光,端详着左臂处那个鲜艳无比的淡蓝花纹,心中得意之情难以描摹,暗自忖道:那龙靖羽和殷未弦再是厉害,却是被拔得头筹,教他心中永生难忘。
抬眼正好瞥到萧钧唇角血迹,登时吃惊,心头的欲火已熄些,随手捡起床上件衣裳给他披上,用手指轻轻拭去血迹,时也是无话。
若是直被他厌憎至此,也无甚意思。他心中倒是颇为想念以前人又羞又气的模样,但后来渐渐地,仇恨多于气恼,竟是难以消弭。
慕容离轻轻叹息声,却只在他脸上轻轻吻,白玉无瑕的面容渐渐泛起丝微笑,道:“若,是真心恋慕于,怕是再也不信罢?”
萧钧原只闭目忍受,但听到他句深情无限,不由惊,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之人双眉斜飞入鬓,面容端丽无双,比之蔺昭容艳光十倍不止,不由心脏阵窒息。他随口指蔺朝霞为昭容,乃是因气龙靖羽无情,暗想那人当真有意,他纳妃之时必会出来阻止。
谁知出现的却是此人。
萧钧时心如死灰,但瞧见慕容离如此貌美,也不由心惊动摇阵。若是那人当真不在意,他虚应别人几句,只怕也算不得什么,也许还能寻到机会脱身。于是扬眉笑,道:“阁下当真恋慕于么?只怕又是别有用心罢?”
章节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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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用心?什么用心?”慕容离笑吟吟地道,“不早么,次来只为人而已。”他完,下床,便去剥昏迷在地的蔺朝霞的衣裳。
“做什么?”
“别紧张,不会给戴绿帽的。”他边着,动作已是极快,将蔺昭容的新嫁裳剥下,穿到自己身上,边却忍不住的挖苦,“子虽然美貌,但身量也太过娇小些,衣裳穿窄啦……,那么多年,怎么还喜欢种口味?”
慕容离换嫁裳,难不成是嫉妒子嫁给自己不成?萧钧念头转,便觉十分荒谬,此人除轻佻之外,于大事上极为看重,断然不会因为念之爱恨,做出有损大局之事。但看着慕容离换子装束后,即使不施粉黛,依旧艳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萧钧不由微出神,才道:“意欲如何?”
慕容离笑道:“要将带出宫去,自然得想些法子。如今子与成亲,带出宫时若是被人瞧到,也不会惹人疑窦。”
“要带朕出宫?”
“反正病成样,多半已把后事办妥,又没几日,与出宫去,岂不逍遥自在?”慕容离整着自己的衣裳,左看右看,都是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萧钧不由阵气闷,只得忍气吞声道:“即使只有日,朕也不想崩于宫外。阁下的好意,朕心领。”
慕容离停下整理衣裳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个人怎地竟然会不生气,但却看不出异状,于是笑道:“不想也由不得。”于是伸手他的哑穴,解双腿上的穴道,将他搀扶起来。
“走罢。”
萧钧心中暗骂,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于是任由他扶着站起,慢慢走到寝宫门外。
慕容离尖着嗓子道:“陛下,如此良辰美景,们到御花园赏花罢。”声音温婉,与子也差不几分,萧钧就在他身旁,被他声震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是想装作没听到,让他好生没趣,但慕容离眼睛笑吟吟看着他,只手手暗暗横过他的腰身,还在他腰间不痛不痒地拧把。
远处有队御林军正于此时经过,萧钧担心他做出更为出格之事,只得若无其事地头。
慕容离于是将他扶出宫去,边款款走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副娇滴滴的模样,慢慢往御花园走去。
原来接应的人是在御花园等候。萧钧心中暗道,脚步却加快些。虽然看样子是慕容离靠在他身上,实际上却是他被慕容离拖着往前走。宫中守卫虽然严密,但慕容离武功高强,若是趁换班的时候混入,倒也并非毫无可能。可是如今带个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站住!”声大喝忽然从身后传来。萧钧停下脚步,转过身,慕容离也只得停下,拍开萧钧的哑穴,暗暗将柄匕首抵在萧钧的后心上。
队御林军步伐整齐地向此处跑来,为数只有十余人。为首的俨然是统领戴时飞。戴时飞原是在陈之珏所率的枭骑做事,后来便在御林军中听用,因枪马之术绝伦,于是做到统领之职。
戴时飞到得面前,跪下道:“方才灯笼照不清,末将不知是陛下,罪该万死!”
萧钧抬抬手,道:“戴将军不必多礼,与爱妃要到御花园中游玩,许是要到亥时方归,诸位不必陪同,请回罢。”
戴时飞应声,又恭恭敬敬地道:“陛下今夜可还要宵夜么?是子时还是未时?”
“子时。”萧钧答句,瞧见慕容离神色犹豫,背部痛,那匕首已刺入,便道,“还不速速退下?”
“是!”戴时飞应声退下。慕容离瞧见御林军已走远,收回匕首,再次萧钧哑穴,才笑道:“其实方才若是出声求救,是舍不得伤的,只好逃之夭夭罢。”
萧钧不置可否,此人嘴上得好听,若是当真刀兵相见,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知道是不信,那也无话可,待以后与回到大漠,们朝夕相处,日子久,必会知道的心意。”慕容离笑嘻嘻地道,又在他脸颊上亲口,“美人在怀,当真是此生无憾!”
萧钧转过头不去理他。慕容离也不在意,将他拉到御花园外,往附近座院落走去。里的所有宫内侍都已被人用药迷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慕容离拉着他穿过内堂,又进入到间小小卧室里。间卧室漆黑片,慕容离燃火折子,瞧见面前的子神色犹自不动,心中更是喜欢,在他唇上吻,笑道:“娘子,此处绝不会被人发现,们便在里洞房罢!”
慕容离伸手拂,又拍开萧钧的哑穴,揽过他的腰,听着他在自己怀中咳嗽,不由心中沉,刹那间,竟然有些不出的难受。
萧钧咳嗽方毕,慢慢道:“想不到里竟会有通往宫外的密道。”
慕容离又是笑:“不错。条密道乃是南朝的太监为变卖宫中的物事,偷偷挖掘而成,也不过才挖十几年而已。”他开房中的柜子,也不知动哪个机关,柜子后面的木板落下,赫然是条通道。
慕容离笑道:“是令尊在位时挖的。父皇荒淫无道,纵容太监不法,也管不那么宽。”
“该杀!”萧钧咬牙道,也不知的是先帝还是服侍先帝的内侍。
慕容离看到他脸上杀机闪而逝,仍然笑容不变:“不过也不必太生气,反正以后跟去大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不能再算作是南朝的人。”
萧钧脚步不动,似乎没有进入密道的意思,慢慢转过头看着他:“朕若是随去北燕,将朕至于何地,是战俘还是质子?”
慕容离听他得漠然,但实际却有些动心的意思,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若随回宫,便将宫里的妃子宫全都赶出去嫁,只留个人便是,们大燕不忌,就是想做皇后也无妨。”
左右也无旁人见证,自是由他信口胡吹,扯上去。纵是萧钧当年苦追龙靖羽,也不敢出等狂言,当下只是笑,也不放在心上。南朝宫闱制度森严,出寝宫便再也不见皇帝与嫔妃搂搂抱抱,像方才慕容离粘在他身上那幕可绝无仅有,自是引起御林军的疑心。方才已与戴时飞对过暗号,很快便会有人救驾,他只需拖延时间便可。
章节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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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见他无动于衷,当下甚是起疑,随即道:“事不宜迟,们即刻出去罢。”
萧钧摇头笑道:“空口无凭,却教如何信得过?虽口口声声对钟情,但心口不,做事半看不出情意。何况阁下与般,均是身为国之君,多少貌美之人不曾见过,如同阁下般美艳的虽是世间少见,但若是苦心去寻,也未必便无法寻得到。若是要对动心,怕是难些。”
慕容离心怀大悦,莞尔笑道:“不错。钧此言,真令人忽生知己之感。似般位登人极,呼风唤雨,又有何事不能?若是再为人面貌所迷,岂非可笑?也是阁下竟会对龙靖羽动心之故罢。他样貌虽然生得秀美,但与相比,差筹。只是就是爱他那般温存端方,偏偏是求也求不得的。
“他哈哈笑,快意非常。
提到龙靖羽,萧钧立时脸色阴沉,却是不语。
慕容离侧目看他半晌,又笑道:“也正因如此,才会对阁下情有独钟罢!”他伸出手去揽,便将萧钧抱到怀中,极为用力地吻。
萧钧只觉股大力袭来,不由猛地挣,却是被抱得甚紧,吃惊,此时慕容离已松开手,笑道:“虽想在此地便与欢爱场,但爱龙靖羽那般温吞行事,也只得勉强忍住,待们回到大燕再罢。”着手扣住萧钧手腕,往密道中行去。
萧钧被他拖着,只得跟着他进入密道。条密道修得极为狭窄,仅能容人通行,二人均是较之常人略高些,于是只能微微弯腰低头而行,因此颇为不适。
萧钧跟在慕容离身后,暗自寻思如何才能背后动手,但身上没有兵刃,又是没武功,纵然时伤到慕容离,却也更难逃脱。当下路前行,便听路的淫言秽语,只听得头晕眼花,却是忍气吞声。
走估计有刻钟,来到空旷之处,却见有楼梯往上而行,像是寻常人家的地窖,旁边还堆叠着不少白菜。
慕容离忽然停住脚步,拿火折子在萧钧脸上照照,微微笑。
萧钧冷哼声:“看什么?”
“路上都不话,不大像的性格,除非,另有目的。”慕容离展颜笑,“不过看又羞又怒的表情,便再无疑心。”
萧钧才知道慕容离方才是在看他的表情,勃然大怒:“朕虽为阶下之囚,但阁下也应自重,如此讥讽,岂不为下人耻笑?”
“不错,是错。钧兄请勿见怪。”慕容离神色肃然,忽然抱拳礼。他称呼萧钧时经常只是随性,大多时候都是平辈常理论交,十分不伦不类,但此时恭谨异常,令人颇为诧异。
慕容离将身上的嫁裳脱下,道:“出去后,便是到皇城外。身上只穿着件衣裳,怕是有些不妥,不如便将衣裳穿罢!”他得极为诚恳,但眼中却含着不容错认的戏谑之色。
在寝宫之时,萧钧本已被他剥全身衣裳,后来身上件,也是慕容离胡乱给他披上的,虽然不是外袍,但也是白底暗龙纹,若是有心之人瞧见,自是不会错认他的身份。但嫁衣是子之物,他穿起来更是不伦不类。当下后退半步,靠在墙上,冷冷看着慕容离。
慕容离自也不喜别人忤逆于他,见他拒绝,原有些恼怒,但看到他神色桀骜不驯,自有种傲然睥睨之姿,衣襟低处,露出略显得微深的肤色,喉间便有些发干,于是将地窖的油灯燃,熄灭火折,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半晌,走过去,与他面对面站着,忽然将他压在墙上,唇贴上去。
“生得虽然不是极美貌的那种,身材居然极好,还会撩人……”慕容离自顾自地吻半晌,发现萧钧仍然岿然不动,只是紧抿着唇,当下坏心又起,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低语,“以前仍是小瞧,想不到连殷未弦般冷血之人,与也纠缠不清,老实罢……到底跟过多少人睡过?”
此事宛如他肉中刺,喉中鲠般,不问不快,只因碍于情面之故,终是无法出口,此时话音落,便见萧钧脸上愠怒,竟有绯红之色,登时又有些后悔,情愿没问过句,问更觉堵心。
正在此时,萧钧腿微曲,向他下身踢去,他后退半步,伸手扣住萧钧脚踝,他腿上要穴。萧钧腿上无力,立时便要软倒在地,他哈哈笑,横腰抱,将萧钧抱到怀中。
“要投怀送抱,看来次欢爱是免不啦!”慕容离将他平放到地上,俯下身,瞧着他半晌,得意非凡,每看阵,便亲上亲。
慕容离得意忘形之态,自是无法做假,萧钧初时只觉怒不可遏,简直混账已极,但看到慕容离如此爱不释手的情状,便如他对待龙靖羽般,显然自有真心,只是真心有几分,却是难以揣度。若想利用,有可能让自己也倒栽进去。
当下被他般注视爱抚,萧钧只觉啼笑皆非,但慕容离的手有阵没阵地摸着□,委实又令人笑不出来,当下十分尴尬,只得将脸转过旁,不去看他。
慕容离漫不经心地摸着他细窄的腰身,此时已是亥时三刻,再过阵便是子时,城外接应的人怕已是到,拖延不得。但看着身下之人躺在地上,俊目微闭,薄晕初生,当真令人食指大动。
他拿定主意,当下再不迟疑,伸手扯,便已将衣带扯下,露出子修长坚韧的躯体。慕容离原想速战速决,发泄顿欲火,若要缠绵,也得回去再。但看到身躯已是略有些消瘦,想必是大病之故,已似不如当年健康强悍,却是依旧身段完美。慕容离粗暴爱抚的动作轻,当下脱萧钧的衣裳,将身体来回抚摸数遍,却又是越看越觉喜欢。虽与往日相比自是差些,但较之别人,仍是胜过太多。
多半也是龙靖羽呆子不知珍惜,才将他折腾到般模样,实是暴殄物。
慕容离边寻思,边着甜言蜜语,浑然没发现萧钧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像是强自忍耐。殷未弦当日下的催情之毒其时仍未解开,虽有太医诊断,却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每隔十半个月却会发作次,每次发作便将内侍宫都打发,将毒性忍过去,但不得纾解,毒性次大过次。此时被慕容离逗弄,立时便又发作。
章节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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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时与慕容离纠缠不休,救驾的人赶来,撞到荒唐局面,岂不尴尬?萧钧苦思逃脱之法,但脑子已是片混乱,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如何才能让禽 兽放弃。都到地步,要他放弃自然是大不可能。但浑身不能动,睁开眼睛便瞧见慕容离满面情 欲之色,下 体灼热坚硬之极,正顶在他的腰间。
催情之毒委实太过可怖,看到景象,只觉得眼中的慕容离艳冶秀丽,令人意乱神迷,直觉的反应不是厌恶,而是想着迎合,竟是连心中之念也有撼动。若非被着穴道,多半又像在星峰水峡慕容离船上时做出那般可耻之态。
此事断然不能再让慕容离得逞。
萧钧直视慕容离,字句道:“阁下口口声声提情爱之事,便是般侮辱么?燕帝既然如此,不如刀将朕杀吧!”
慕容离微微怔,哑然失笑道:“杀?怎舍得?是想等对动心再,但方才也,此生断然无法对动情,那们岂不是徒然耗费时间?既然今日有缘,便且尽今日之欢罢。”他的手放到萧钧的□处,正要调笑几句,神色渐渐转为诧异,随即微笑,“看来口中不喜欢,实际身体却不是么想。”
萧钧冷笑道:“若不是方才挑起,又怎会如此?其实要朕对动心却又何难?只要承朕的恩露,朕必会垂青于。”既然都是子,慕容离自然不可能答允此事,但只要能让他不立时在此行那情 欲之事,便是胜场。
慕容离脸色微微变,随即站起身来,踱几步。他身上穿的仍是那套箭袖的夜行衣,虽少几分帝王威仪,却是多几分神秘优雅,萧钧几句原只是拖延之辞,并不当真,但瞧见他行止之间,宛若豹子般,端是矫健优美,登时下腹微微紧。
慕容离沉默良久,肃然道:“当年与龙靖羽之事,也知晓二,后来们两情相悦后,不知他可曾承恩雨露?”
萧钧冷哼声:“若不答应便罢,又何必提龙靖羽?”□甬穴麻痒渐至,幸好此时穴道未解,在寝宫时,若是发作,自可辗转呻吟,不会被人瞧见,但在慕容离面前,他目光如刀,怕是极难隐瞒,内外交困之下,汗水涔涔而落,渗入鬓间。
“不错!”慕容离哈哈大笑,“他与自是不同。像他那般洁身自好的君子,自是不肯答应的。但却肯答应。”他忽然转身,目光炯炯看向萧钧。萧钧措手不及,大吃惊,只道:“当真?”迎向慕容离的目光,时五味杂陈,无从分辨。
“不过,也要答应事。”慕容离字句,慢慢道,“从此以后,留在大燕,再也不许回来。”他完,拍开萧钧身上穴道,将他自地上扶起,为他推宫过血。
龙靖羽尚且踌躇不决之事,在慕容离看来,却是般轻而易举。萧钧时恼怒,时怅惘,也不知是否身上毒性之故,触及妖艳子身躯时,也不禁有些意动,奈何□极为麻痒难受,要行那雨露之事,却是有心无力。
他只怕慕容离瞧出,推开慕容离,勉强挤出丝笑意,道:“今日朕无意云 雨,改日再谈如何?”
“是不愿?”慕容离脸色沉,登时将他按压在地,“今日若是不愿,便怪不得。”他再也不客气,将萧钧的亵裤脱下,在那已勃发的 根处揉 捏阵,却是发现欲 火虽炽,但身下之人浑身瘫软在他怀中,竟似软成滩泥水般。
慕容离不由哈哈大笑:“既然不成,又何必逞强?乖乖让抱,岂不爽快?其实像般心高气傲之人,才应该多有别人疼爱,又何必怕尴尬呢?”
萧钧羞耻无地,只恨不能咬舌自尽,到得此时,他的所有掩饰已尽数成空,慕容离此时已将他切看透,不由负气道:“杀罢!”眼前阵晕眩,却是欲晕而不能,满面咬牙切齿之心,却只能生生受人□。
慕容离用手指慢慢探入那密 穴之中,只觉柔软紧湿异常,心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与他前度欢爱之景,脸色微微沉,却又转为叹息:“的身体是被殷未弦糟蹋,才成个样子么?”
在星峰水峡时,他救出陈之珏后,便已知晓萧钧落入殷未弦之手。那人阴沉古怪,又恨萧钧夺走他深爱的龙靖羽,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看萧钧般模样,只怕已被调教过。虽然大燕的很多贵族都爱口,将许多美貌少年驯养得服服帖帖,本想询问个明白,但在萧钧面前,调教二字,终是不出口。
萧钧气息急促,厉声道:“们丘之貉,何必多言?”他鬓发早已被汗水浸湿,面庞红润,强忍情 欲之色,越发显出种性 感的绮丽。
慕容离初次遇到萧钧,见到他解衣裳,自烙左臂之时,第次见他身体,虽是赞几句,却也不觉有何吸引。后来再次在宫中见面,也是戏弄多于有心,何况各自为国之君,情爱之念自是再也不能去想。但之后看到他与龙靖羽纠缠,他却再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或许个人正是慢慢在别人的身下,才显露出魅力,让他神魂尽失,他虽拔头筹,但已让太多的人见识到。
他听得萧钧质问,只是笑,轻轻咬住他的耳垂,道:“们虽是丘之貉,但他又怎及得上般爱?便是龙靖羽,对也只是感激多于热爱……”
萧钧心头宛如针尖般的疼,所有的挣扎霎时停住,此人针见血,戳中他直回避之事,委实可憎。
他怒极反笑:“慕容离,当初所作所为,尽皆忘么?再言情爱,岂不可笑?龙靖羽与朕之事,与何干?”
慕容离原本见他面容扭曲,显然心中痛苦之极,登时心中软,原想好声安慰几句,但见他又提龙靖羽,登时妒火如炽,当下更不多言,解下裳便挺身而入。
章节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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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撕裂的剧痛袭来,萧钧大叫声,忽然想起侍卫很快便已到来,立时咬住牙关,但心底的欲.望却因为大力的贯穿而略微消褪。在情形下,他或许是应该感激慕容离,毕竟次次独自承受的性.欲折磨令人欲.火焚身,恨不能立时断气。
萧钧有自嘲地想。事经多人,他也知道慕容离于春宫之道极为精湛,早闻慕容离此技之名,当时只是笑置之,如今想来,并非谣传。当年他也没想过,会与许多子关系暧昧不清,而更有甚者,有两三个人口口声声是因恋慕之情。他自忖无论是相貌抑或是气质,都当不得上上之选,也不知怎地会发生种事,当真令人哭笑不得。或许眼前的位大燕帝君或许知道些,但种事情,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持续不断的撞击传来,快.感也仿佛岩浆般炽烈涌上。慕容离的身体宛如丝缎般柔软,欲.火仿佛已将整个人燃烧殆尽,令他心底的羞耻减少几分,不由自主地抱着慕容离的身体。
慕容离稍稍皱紧好看的眉头,端详着距离他半尺之遥的俊朗面孔,眼看着萧钧已到最后关头,却仍然固执地不肯出声。依稀记得在船上时,人威严的声音只能发出性.感的呻.吟。
慕容离身下不停地摇晃,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操纵在掌心之中,唇间却是慢慢地贴过去,吻住萧钧的嘴唇。
萧钧蓦然睁开眼睛,却见慕容离紧闭双目,睫毛甚长,竟似十分沉醉,心念动,紧咬的牙关登时松口,慕容离灵巧的舌尖趁势而入,仿佛小蛇般纠缠。
萧钧浑身阵战栗,没想到只放松步就会被慕容离步步进逼,让他退无可退。慕容离的深吻似乎有恶狠狠的味道,同时的需索令他上下支绌,疲惫不堪。要骗过燕帝自然极为不易,更何况是在情爱之事上,少不得假戏真做,连自己也要骗过。
他心中大定,便去回吻慕容离,两人吻得如胶如漆,如火如荼,直至盏茶时分方始分开,对视半晌,均觉喘息难止,痛快淋漓。
萧钧做出深情之状凝视着慕容离,刻意将身下凌乱不堪和此人的下流尽皆忘却,只想着人的好处,然而思来想去,此人的优实是寥寥。
慕容离蜻蜓水地吻,随即下移,落到他的□上含住。萧钧嘴角抽,想破口大骂,终究还是忍住,眼里已快喷出火来。
“钧,随回宫去,必不负。”黑色的夜行衣褪半,露出他白皙矫健的身躯,面容妖艳的子跨坐在他身上,目光逼视着他。若不是下.体被插入的胀痛感持续传来,让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又被人上,他几乎为幕所迷。
他注视着慕容离,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阁下……素来诡诈,的话……又岂能……令人尽信?”尽管他极力忍住没发出喘息声,但话时仍然会眉关紧皱,呼吸急促。
也不知过多久,两人的欲望尽皆攀上顶峰。慕容离撕片衣襟,擦拭着白浊的液体,眼见他□渗出鲜红血色,方知方才极为激烈,已将他甬穴弄伤,登时有些后悔。
抬头,看他脸上不知是痛楚还是愉悦的表情,想取笑他几句,又怕他勃然大怒,于是只笑嘻嘻地亲他亲:“若随回去,此生此世便只恋慕人,再也不会对别人动心。”发现人无力却是不甘地躺在他怀中,心底不知从何处涌来股志得意满之情,顺手便拍开萧钧浑身穴道。
慕容离话时看似言笑晏晏,但神情极为认真,萧钧初时只觉滑稽,但转头看着他时,也不由怦然。
但想到生也不过弹指,待此生去后,又怎管得到情人如何。古来多少帝王临死之前下诏要嫔妃殉葬,除因为朝中权势争夺,也因死前极为不甘之故。他近来身体不适,也知许是大限将至,此时此刻面对此人的情真意切,也不由露出深藏于心的几分意兴萧索:“过得今日,也不知有没有明日,纵是随去北燕又能如何?也许在路上便已崩。”
慕容离秀眉微蹙,只是阵阵地抚摸着萧钧的躯体,虽然对他的毫无反抗有些奇怪,但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萧钧发现来日无多,终是将尊严荣辱放下,只愿快活场,便也不以为异,道:“世间号称名医者众,方当壮年,又并非患不治奇疾,带四处寻访名医,总会遇到良方。”仿佛抚慰般,他低下头吻吻萧钧的嘴唇。但发现萧钧正直视着他,两人又是时沉默。
“们快些出去罢,此处还是皇城附近,只恐迟则生变,钧兄以为然否?”慕容离完只是笑,松开环住他肩膀的手,站起身来,系着自己散乱不堪的衣带,又将之前解在不远处的佩剑系上。
此时情毒还未全然尽去,萧钧虽仍觉不适,但见慕容离虽然意犹未尽,却已在整顿衣裳,便也自行将脱在旁的衣物穿,但情事后的余韵未去,便连手指也在发颤,件衣裳也穿戴不好。慕容离穿好衣裳,又为他整整衣襟,道:“走罢?”不待他回答,便扶着他向地窖的阶梯行去。
萧钧只走几步,便弯腰咳嗽,仿佛将肺也要咳出来般,慕容离微皱眉,取丝帕给他。萧钧原本只是假意咳嗽几声,但咳得胸腔阵疼痛难忍,丝帕上全是鲜血,不由怔。情.欲之事虽能令身体好受些,但无异饮鸩止渴。
慕容离脚步顿,手横过萧钧的腰,便复前行。
待出地窖,方见此处是皇城外处寻常人家的屋邸,里面的人都在熟睡,却有个小厮来迎,到慕容离面前细声细气地道:“马车已快准备好,公子要不要先在里喝盏茶?”
此时援兵未至,萧钧不由暗暗焦急,慕容离已道:“不必,们出去等候罢。”
章节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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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门外,只见外面大道宽阔,道旁杨柳依依,夜风徐徐,垂丝轻拂,只觉微有凉意。而此处果然已是皇城外。过子时,已是宵禁时分,若要进内皇城必须要有令牌。萧钧身为子,自是不会带有令牌在身,此时若要凭己之力回宫也是极难。
京城虽禁出入,但却不禁贸易往来,勾栏酒肆仍是派繁华景象。
“此去大燕,日后若再想回来,自会陪。”慕容离忽然道。
萧钧怔回头,也不知些什么,便将手慢慢放到慕容离的手背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慕容离。此时若是表现得太过欣喜,自会引起慕容离的疑心,何况也做不出来,索性违心暧昧些便。
慕容离见他如此,当即笑,不顾小厮侍立旁,侧过头在他颊边轻轻吻。
此人当真肆无忌惮之极!萧钧默不作声,只得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震怒,握住慕容离的手也不耐地收回。但瞧在慕容离眼中,却是面对狂热炽爱略微显得青涩的表现,于是笑笑不语,思量着到大燕,如何让他适应才是。
两人并肩而立,只站片刻,便听到车声辚辚,辆马车果然从大道的尽头之处缓缓驶来。那小厮垂手在门内候着,准备送两人上车。
不料此时萧钧忽然再次咳嗽起来,次咳得极为严重,几乎弯下腰去。慕容离大是吃惊,登时将他拥入怀中,为他抚着背脊。
萧钧也不抗拒地靠在他怀中,却是咳嗽不止。慕容离忧急不安,关切道:“怎地咳得般厉害?可曾随身带着有药么?”他话未曾完,只听声刀剑出鞘的尖锐之音,反应过来,待要闪避,寒光闪过,胸口阵剧痛,抬头看时,原来挂在身侧的长剑剑柄已被萧钧握在手中,剑身鲜血淋漓,正往下滴落,正是他身上的血。
原来萧钧靠入他怀中时,便极快地拔出他腰间长剑,转而剑刺入他胸口,毫不手软,立时拔出,第二剑又即刺来。
竟是想杀他!
慕容离大惊闪避,但他受重伤,躲闪不过,只得用指去接。那小厮惊声尖叫道:“公子!”将慕容离推开。剑尖落在那小厮的膝盖骨上,那小厮登时跪倒在地。
萧钧看到慕容离美艳绝伦的脸上渐渐露出惊讶悲伤之色,他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转过头看时,马车距离宅邸已不足二十丈。
“暂且留命!”
他剑杀不慕容离,连那小厮也不杀,长剑挽,立时向人多的地方疾步行去。
看他飘然而去,转眼已不见,慕容离甚至怀疑,他方才只是佯装病重,其实早有预谋,好在在方才那刻,趁他唯松懈之时,决然离开。但他咳出的血却不是假的。慕容离冷笑声,面上现出抹青气。萧钧既然如此骗他,日后自然不可再信他得过。若是要将他弄至大燕,少不得要用些霹雳手段。
正自沉吟,接应的人却已到。
三个侍卫跳下马车,舒坤瑾上前步,单膝跪下道:“主上,可要属下等人即刻去追?”
慕容离手按住胸口,鲜血从指缝渗出,他不耐地道:“还不快去?”
舒坤瑾微迟疑,抬头看他的伤势,欲言又止。慕容离沉声道:“些许伤势,死不人。”
舒坤瑾应声,随即人如白鹤般,掠而起,盈盈落在屋顶上,疾步而去。
舒坤瑾刚离开,慕容离方觉伤口处剧痛难止,浑身冷汗涔涔。此时车夫下马车,微躬身,慕容离略颔首,便要上车,羽箭却从四面八方纷纷射来。
戴时飞伏在屋顶檐角,低声命令身边的侍卫放箭。前队放过羽箭,立时伏低,取箭搭弓,让后队上前。
方才在密道中,戴时飞无意之中听到不该听之事,地窖狭窄,今上又在燕帝手中,实是不好动手,犹豫不决之下,便盗令牌从宫门出来,赶到宅邸外面埋伏。谁知还是来晚步,今上已伺机离开。戴时飞自知失职,此番想必要人头落地,若能擒住大燕之主,或可将功赎罪。
此时马车上的侍卫横剑来挡,燕帝虽是身负重伤,舒臂已扣住身旁小厮的咽喉,用来挡箭,很快那小厮身上插不少箭枝,立时毙命。
戴时飞大喝道:“诸位弟兄,不必再射箭,随同去杀敌!”已从屋檐上掠下。
慕容离解开马车的绳套,将手上小厮的尸体把推开,声长啸,人已跃上马背,不顾同行侍卫,绝尘而去。
* * *

沈为寒在酒肆中送别宫中南朝皇帝的近侍汤成墨公公后,又独酌片刻,直到酒肆关门,才醉醺醺地准备离去。虽然傅先生在旁劝他不可再饮,但他想到汤公公今日仍旧是只肯拿钱不肯办事,不仅又是忧心忡忡。云间国内忧外患,然而面见南朝皇帝,商议借兵平乱之事迟迟未曾定局,他不得不借酒浇愁。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酒肆门外,车夫已备好马车,傅先生正要扶他,却见他脚步个踉跄,撞倒身后行人。
沈为寒酒醒些,连声道歉,却见那人在春寒料峭的晚上只穿件单衣,手中握着把长剑,却像是身受重伤,浑身无力,正用长剑支着身体勉强站起来,那傅先生只是摇头,示意沈为寒不可多管闲事,沈为寒却是装作没看到,看到此人器宇不凡,便道:“公子可是遇到追兵?”
萧钧见此人阻住去路,十分不耐,正要将他推开,沈为寒已道:“公子似乎十分面善,不知在何处见过?”
萧钧转过头,瞧见此人面目倒是颇为俊雅,他记心颇好,已然想起此人便是云间国的三皇子,前几日上朝时见过面。想必自己此时十分落魄,沈为寒居然没想起来。他心念动,道:“原来是云间国的三皇子,失敬失敬。”
沈为寒迟疑道:“不知阁下是……”
萧钧打个哈哈,道:“们在星峰水峡时曾见过面,三皇子贵人多忘事,已然忘。有贼人正在追杀,三皇子若是不介意的话,们上车再如何?”
章节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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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为寒正想头,傅先生连忙道:“三皇子,此事极为不妥……”
沈为寒轻声道:“不必担心。傅先生武功高强,也练过武功,足能自保。难道们还担心个逃亡在外又身无武功之人?”
傅苍伯早知三皇子喜爱与人结交,又待人毫无戒心,才会被差来南朝做件苦差,知道劝无用,不由暗叹声,不再多言。
沈为寒与萧钧上马车,熟练地从桌子下面摸出酒和两只小酒杯,在杯中倒满,边道:“马车上无以待客,酒乃是云间国所产的东阳酒,酒味略涩,还望兄台不必介意。对,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萍水相逢,阁下又何必问姓名?”萧钧大刺刺地坐下,举起杯酒饮而尽。沈为寒此人十分厌恶权谋,自然不会在酒中下毒。
沈为寒从未见过般将别人视为无物的人,吃惊,傅苍伯撇撇嘴,却是垂眉低目,装作没看到。
马车上十分昏暗,只靠外面街道两旁的檐角的油灯照明。光芒从马车纸糊的窗外依稀照进,车声辚辚向前驶着,光芒忽明忽暗,越发显得三个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沈为寒大为尴尬,道:“是在下唐突,兄台莫怪。傅先生不爱喝酒,到前面和周大哥坐,好么?想和位兄台多喝几杯。”
“遵命!”傅苍伯早已不愿留在车厢中,不顾马车正在行驶,推开马车车门便跳下车去。沈为寒苦笑声道:“傅先生向来如此,还请兄台莫要见怪。”当下连连劝酒。
自从上马车,此人就不知道歉多少次。萧钧略微有些不以为然。
方才虽然刺慕容离剑,那剑创口极深,慕容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但他仍然十分不快,便只皱着眉头不话。
自多年前那小太监死后,他便想过,若是日后会遇到对他心怀爱恋之人,自当竭尽所能,对那人好些。但事到如今,对他恋慕不已的居然不少,他却没对多少人好过。凤笙对那假皇帝手下留情,其实并不知道那人是假冒的,算起来其实是对他留情,他却为律例不得不将凤笙赐死。但慕容离此人,轻薄无聊,实是不值得可怜。
“春寒料峭,兄台可是觉得冷么?若是不嫌弃的话,里有几件外裳。”沈为寒看他打个寒噤,好意道。
“那就多谢。”萧钧看到车上果然有几件衣裳,显然位三皇子常常乘车出去饮酒作乐,但那衣裳却还是干净的。此时身上衣裳的暗龙纹看不分明,但若是刻意去瞧,仍是依稀看得出,便老实不客气地将衣裳披在身上,胡乱系衣带。
沈为寒不由苦笑。此人对别人的好意似乎十分理所应当,但举止雍容自若,令人自然而然地觉得本来便该如此。
他出生皇室,自幼不知见过多少尊贵人物,但在如此落魄之下还能令人心折的,却是少见。心中不由暗想,南朝京城的风土果然大不寻常。凝视萧钧半晌,暗忖在星峰水峡虽然也见过般气度的人,但相貌却决然未曾见过,想必是易容之故,却是不知他此时的相貌是否也是易容而成。
他怔怔瞧着,萧钧见他看着自己出神,只觉此人十分无礼,当下不由哼声。
沈为寒登时尴尬,咳嗽声,道:“现在内皇城进不去,看来今日又不能回使馆。其实最近几日都是住在城门边的客栈,那里还有坛好酒,兄台是否愿意同去喝两杯?”
沈为寒只是随口,心中知道此人副傲慢神态,必然不肯答应,谁知萧钧头道:“如此甚好。”沈为寒原本极为惊讶,但心念转,便即明白。此人的仇家必定紧跟在后,他是想寻求自己的庇护,当下不由苦笑声。
此人看起来不是坏人,送佛送到西罢。
进客栈,傅苍伯看到萧钧还在,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几分,拂袖进房门。沈为寒想为萧钧找剑近的客房,若是仇家追上来,还可有个照应,但左近都没空房,想让傅苍伯和自己挤挤,让萧钧睡傅苍伯的房,但傅苍伯已进房门,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会让出房间。傅苍伯乃是沈为寒的幕僚,为人虽然耿直古板,但也不能当下人般使唤。
沈为寒便道:“兄台若是不嫌弃,今夜便与在下秉烛夜谈如何?”
萧钧自是答应。两人进入房后,沈为寒找出酒坛子,又倒两杯。他原本就已半醉,发现萧钧并无谈兴,便自斟自饮起来,慢慢叹口气。
“三皇子何故叹息?”萧钧随口问道。
沈为寒已是醉态可掬,此时挥挥手,将事情遍,又道:“上朝时只得片刻,连南朝皇帝的面也没看清,呈上的文书也没见皇帝提起,想必是被人扣下。”连连苦笑摇头。
“是么?难道就不会是南朝皇帝并不想借兵,所以上朝时不提此事?”萧钧不动声色。他虽然不会答应借兵,但奏折文书被扣乃是大事,宫中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不可不察。
“的不错,此事终究是为难。纵是两国交好,云间国每年纳岁币,进贡万金,南朝也不会相信云间国的诚意……”沈为寒醉醺醺的,话已是含糊不清,手扶在桌上,杯中的酒半倾,“除非以王侯为质……只怕人选又是……皇兄……已步步尽退,为何还要逼……”他忽然抬起头直视萧钧,却是醉眼朦胧,显然是认错人。
萧钧只觉心头跳,沈为寒声皇兄,倒与萧激楚当年叫他的口气般无二。他慢慢道:“既然生于帝王家,自然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阁下如此伤感,岂不有惺惺作态之嫌?”
沈为寒却是充耳不闻,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走步便撞到桌子,脚下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又走几步,到萧钧面前,像是想要质问。萧钧像是没看到般,仍旧坐着,慢慢饮杯,不由皱皱眉。酒名唤春碧泉,后劲极大。此人的酒品似乎不是太好,此时酒劲上来,看他的样子,已是醉得不轻。
“皇兄!”沈为寒皱起眉头,看萧钧半晌,像要分辨出到底是谁,又摆摆手,“不,不是皇兄。是……是客人。”他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脚下踉跄,摔倒在地,索性也不站起,坐在地上,似乎自言自语地道:“小茹,既嫁给他,可是当真爱他么?”
萧钧自是不耐烦听他发酒疯,此时已是深夜,又不能回宫,索性在此休息片刻。沈为寒乃是正人君子,自是不会如同慕容离那般既好风,又无耻下流。当下和衣躺在床上,打算闭目眠眠,过半个时辰就走。
但他与慕容离折腾番后,极为疲倦,过片刻就沉睡过去。也不知过多久,忽觉身上极为沉重,似乎胸口有块石头般,令他喘不过气。他惊而醒,睁开眼睛,只见沈为寒正压在他身上,正用嘴巴濡湿着他的脸,酒气从他口中喷出,中人欲呕。
“小茹……”沈为寒呢喃不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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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三皇子菊花都看成好几个,怎么还能那啥。。
TAT萧钧大喝道:“想干什么?”声音虽然大为凶狠,心中却大是惶急。想不到沈为寒醉得般厉害,竟能将他当做别人,甚至可能还是个子,不由阵气闷。
好不容易将醉醺醺的沈为寒推开,从床上挣扎着爬下,此时门被人脚踹开,个黑衣子已疾步而入。
萧钧此时衣衫凌乱,见人不告而入,正要发作,转头看,此人相貌十分面熟,竟是自己的皇弟萧激楚!
他能在此时闯入,绝不可能恰好赶到,也不知在门外偷听多久。萧钧脸上阵白阵青,正要怒斥,萧激楚竟然也是满脸怒意,已步踏到床前,瞪视着正在熟睡的沈为寒,手背上青筋暴起,猛然拔出腰间长剑,便要向他项上斩去。
“不可!”
萧激楚嘴角抽,道:“哥哥,可是在为他情?难道……又看上他不成?”
萧钧气得发晕,大怒道:“胡什么?此人乃是云间国的三皇子,又想惹是生非么?”
“管他是什么人,今非杀他不可!”
萧激楚剑便要刺向沈为寒的咽喉,此时只听有人大叫声道:“大胆!”寒光从门外射进,弹在萧激楚的剑刃上,却是支银针。剑身微微荡,堪堪擦着沈为寒的脖子过去,登时现出丝极淡的血痕,沈为寒却仍旧大醉不醒。
傅苍伯宛如只大鸟,从门外疾掠而入,藏在袖中的判官笔向萧激楚身上要穴。萧激楚脸色沉,回剑去挡,霎时火星飞溅,金属相击声频频响起,刺耳之极。
“且慢!”傅苍伯忽然后退几步,道,“阁下武功高强,但若想胜过手中对判官笔,只怕不易。其中许是有些误会,不知两位是何来历,与云间国有何仇怨?”他扫萧钧眼,暗想萧激楚应是先前来的人的仇家,终于追到里。三皇子引火烧身,却还能喝得大醉,反倒是他在隔壁急得夜不能睡,听到有吵闹声,便立刻赶来。此时自报家门,只望两人赶快离开,恩怨便与云间国无关。
萧激楚冷笑声道:“没有误会,杀的就是他!”
萧钧脸色难看之极,道:“傅先生,是不成器的兄弟,教阁下见笑。三皇子饮酒无度,对身体无益,还望傅先生日后多劝谏为是。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当下抱拳,便拂袖而去。
傅苍伯知道他是挖苦三皇子酒后乱性,正想反驳几句,此时萧激楚见萧钧离开,当即夺门而出,跟上去。傅苍伯张老脸涨得通红,却是无人听他话,气得猛吹胡子。
此时客栈的门也已关上,萧钧来到前堂,正要叫人开门,萧激楚已道:“家客栈有个后门,刚才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萧钧也不理他,转身便往后门走去,倒是萧激楚跟在后面,急急道:“哥,生气么?听病得厉害,所以赶回来见,但进不宫去。刚才在外面发现慕容手下的那个剑客,还和他打起来,看到时,正与那姓沈的上马车,不知道怎么见……哥哥,是不是还在怪?”
也不知何时起,萧激楚便不像往常嘲讽般唤他“皇兄”,却只叫“哥哥”。萧钧停下脚步,脸上现出抹杀气:“还回来作甚!就不怕杀?

“如果要杀,早就在星峰水峡就杀。”
“报还报,如今再出现在面前,便是仇敌!”萧钧步已踏出客栈外,阵冷风吹来,将他心里的浮躁也吹冷几分。
京城的长街上,人影稀少,但依稀能听到有卫兵在巡逻,那是京畿府的守卫,想必是戴时飞终于赶来,又命京畿戒严,所有行人不许出入,律盘查。此时已有人看到他们出后门,立刻有队侍卫步伐整齐地往此处跑来。
萧激楚却像是没看到般,眼睛看着他,像是有丝水光在其中荡漾,越发显得脸颊上的道剑痕十分碍眼。他轻声道,“哥,那舒坤瑾剑法很厉害,身上受伤。”
萧钧微微怔,目光略微柔和些,道:“伤在何处?”
萧激楚大喜,像是炫耀般,立时解开衣裳给他看,却见小腹处用白布重重缠绕着,仍有鲜血渗出,或许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敢立刻就跑来见他,只站到门外等他。
萧钧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看着萧激楚,淡淡地道:“不是只想看朕眼么?如今看也看,也该走罢?难道还等着朕下诏斩不成?”
“哥,很想。”他似乎没听到萧钧的话,走近步,忽然将萧钧紧紧抱住,仿佛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此时那队城卫已然赶到,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那人喝道:“什么人?”
萧钧在他大力的拥抱下几乎窒息,猛然将萧激楚推开,脸色铁青,转头对那人道:“还不速去叫戴时飞过来!”
那人怔怔,连忙跪下领命,当即叫两个侍卫随着自己离开,又让剩下的侍卫随身保护。那几个侍卫早就得手令,城中有朝中大员遇刺,需要守护,但两人都似极为面生,又似乎有不同寻常的爱好,只是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吭声,只是垂首待命。
萧激楚执拗地仍然要去抱他,他侧身避开,脸色难看之极:“们还不将狂徒拿下!”
萧激楚只是笑:“他们怎打得过?刀剑无眼,快叫他们退下罢。”
此时众侍卫拔出长刀,向萧激楚逼近,萧钧沉着脸,默不作声,显然不愿收回成命。众侍卫走到近前,将手中的长刀疾挥,齐向萧激楚斩去。萧激楚轻声笑,长剑陡出,声巨响,八口刀的刀刃同时从中截断,落到地上。他出招太快,断刃之声已连成片。
“再打下去,可不能保证不伤他们。也不想多伤人命罢?”萧激楚脸上笑意不变,但声音却似已变得冷漠。
“们暂且退下。”他盯着萧激楚半晌,冷冷道,“到底想做什么?”
“哥哥,让跟着罢!”萧激楚忽然道。
“什么?”萧钧脸色难看之极,萧激楚原本就对他意图不轨,若是再将萧激楚带在身边,岂不是引狼入室?
“如果要跟着,肯定不愿的……”萧激楚低声道,“那还不如跟在身边,若是有刺客,也可抵挡二。何况身上功力全消,又受重伤,们的武功本就同出室,自可将奇遇与,们共同参详,好么?何况棠儿年幼,他若是此时即位,必受权臣所欺,也不想就样撒手而去罢?”
萧钧被他的有些心动,仍旧沉着脸道:“难道委屈做个侍卫,也愿么?”
萧激楚咬咬牙,单膝跪下:“谢陛下圣恩!”
章节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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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苍伯看到三皇子被划到的剑痕不深,便为他处理伤口。
发生刚才的事,沈为寒仍旧躺在床上沉睡不醒,傅苍伯心下恼怒,想追出去找那两人算账,但此时抽身不得,只怕那两人已走的远。
依稀听到长街传来刀剑相击的声响,间客房有面窗户临街,傅苍伯便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看到条长街上跪地的兵士,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片。当中只有个人站着,正是与沈为寒彻夜长谈的那个人。
看声势,竟是皇城司倾巢而动。想来此人若非皇亲国戚,则必是官居极品。傅苍伯心头跳,也不知明日三皇子醒来,自己是否要照实禀明此事。若此人心胸狭窄,三皇子唐突之罪怕是不能幸免,而借兵事,更要横生波折。
傅苍伯正在沉吟,忽觉道锐光射来,转过头瞧去,只见那人似乎正看着此处。傅苍伯吃惊,退步,不着痕迹地将扇窗合上。
萧钧皱皱眉。条长街除客栈便是青楼,虽今夜戒严,但仍有好奇的人偷偷窥视。其中户窗口大开,衣袂闪动下,仿佛鬼影般的白光,竟似十分熟悉,只是隔得远,看不甚清。略沉吟,对萧激楚道:“进宫城后,除要守宫城里的规矩之外,还要与朕约法三章,若是不肯,便不必跟来。”他袍袖挥,径自离去。
人潮如水般,跟在他后面缓缓涌去,只有萧激楚仍然跪着,过半晌,决然起身,跟着众人缓步走入皇城。
客舍内烛光摇曳,照着殷未弦青白不定的脸色,他坐在桌前,自顾自地擦拭着瑶琴,忽然冷笑声,慢条斯理地道:“人都走远,还在看什么?也该随回腾龙岛罢。”
殷九仍旧站在房中暗处,看着外面的长街寂静无声,轻声道:“大哥,先回去罢。还想……多留会儿。”
殷未弦冷笑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让痴迷成样?生的俊?眼睛那么深,纵是下雨三,水也落不到眼睛去,看就知道城府极深,像种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只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殷九的面孔涨得通红,道:“可就是喜欢他!”
殷未弦怔,怒道:“翅膀硬,敢顶嘴?”
殷九咬着嘴唇,没话。殷未弦叹口气,道:“莫他的身份,他心里有人的,又何必去自寻没趣。是手带大的,在别的事上忤逆,也不去管,但事不成。大丈夫何患无妻,喜欢他什么,哥给找个更好的。”
殷九嘴唇动动,道:“除他,再也不喜欢别人。”
殷未弦露出抹讥诮的笑容:“以前不是喜欢龙靖羽么?既然能变心次,或许很快就能变心第二次。”
“龙哥哥也很好,很仰慕他。见着龙哥哥时,像对兄长样敬爱,但见着……他时,便会不出的激动快活……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又心思深沉,但他对龙哥哥却是真心的。瞧见他看着龙哥哥时那般欢欣喜悦,整个人都像在发光般,就想,可以对他更好些……若是能在他身边多看他眼,便心满意足。他看年纪小,瞧不起,也知道,但管不住自己,偏偏就是喜欢他……”
殷未弦放下瑶琴,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几时变得如此多情?”
殷九咬着嘴唇,脸上微微红。刹那之间想起同样灯火摇曳夜晚,他踩在小凳子上,从舱板小孔中偷窥到那场迷离凌乱的缠绵,那场景令他毕生难忘。
* * *

回到寝宫时,已是色微明,蒙蒙地,下层雨,愈发将早春的气变得冰冷。
过早朝时分,萧钧便传口谕让朝臣散去,今日不再上朝。除萧激楚的事要解决,刚册立的昭容还在寝宫,第二就去上朝,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萧钧踏入寝宫时,萧激楚也跟进去。萧钧眉峰蹙,刚要发作,萧激楚已瞧见地上躺着被剥外裳的蔺朝霞,道:“又是新立的嫔妃?”满面尽是不甘委屈之色。
“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何况朕乃国之君,岂能容置喙?还不退下。”
“哥……的意思是,以后,会有很多人在身边,是么?”萧激楚声音轻轻的,脸上不出的哀绝。
“既然进皇城,就要守皇宫里的规矩,以后不许再么叫朕!”萧钧转过脸不去看他,嘴角阵抽搐。萧激楚自此次回来,便有些毫无顾忌地任性,他甚至怀疑,萧激楚是不是在星峰水峡被那巨石砸伤脑袋,神智不清,但他悍不畏死,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私下也不行么?”
“不行!是们约法三章的第条,若是不愿,自可离开!”
“是。”萧激楚极为温驯地低下头,掩去眸中抹厉色。“陛下,末将在云间国时,曾有巧遇,修得玄素清心经,病情紧急,若是等慢慢修炼,等功力有成,怕是晚,不如让末将为陛下打通经脉,以内力注入气血诸脉,试试看有没有用处,如何?”
萧钧略沉吟,看到萧激楚脸上副讨好的表情,不疑有他,让萧激楚解开蔺朝霞的穴道,让小太监服侍蔺朝霞下去。
萧激楚看到蔺朝霞脸上薄飞红晕,又是担忧又是欢喜地看着萧钧眼,便又低下头去,随着小太监出门,萧激楚便股无名怒火勃发,哼声。
哥哥什么都好,偏是桃花太重,到处去勾引别人还不自觉,连人也春心萌动,也不知是怎么勾搭上的……
他正在沉思如何解决个子,萧钧已在冷笑:“若是少根寒毛,朕绝不饶!”
两人都出自皇室深宫,斗心机自是驾轻就熟,不须多言,便已明白彼此心思。萧激楚当下只是笑:“怎么会呢?只是看长的不错,所以多看两眼。哥,多心。若是要对不利,早就出手,哪会等到今日?”他声音软软地,像撒娇般,让萧钧阵恍惚,依稀想起十几年前两兄弟也有过毫无芥蒂的曾经。
萧激楚看出他心软,得寸进尺便去抱他的手臂,眉开眼笑地道:“哥,现在好生欢喜!”
已有多年无人胆敢向他撒娇,萧钧颇为不适,恶声恶气地便要推开:“烦不烦?”
章节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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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激楚抱得甚紧,萧钧时竟是挣扎不脱,正要发作,萧激楚已温颜道:“们现在便行功疗伤罢?”
他神情极为诚恳,萧钧虽有怀疑,但侍卫便在门外,若他有何不轨居心,当可立时阻止,于是屏退内侍,与萧激楚登上龙床,盘膝坐下。
萧激楚看着他身上衣衫片刻,抬头笑道:“穿着衣裳怕是认穴不准,或恐有失,不如解衣裳如何?”
“不必。”萧钧略皱眉,显然大起疑心,道,“若是没有把握,就不用试,朕自行练功罢,若是救不回性命,那也是命中注定之事。”
萧激楚只得应,盘膝坐在他身后,伸掌抵在他背心要穴处,为他运气。双掌除热得发烫之外,并无不同,萧钧自觉自己几年猜疑之心越来越重,几无可信之人,连行功运气也小心翼翼,心下忽有几分自嘲之意,便不再多想,用萧激楚注入身体的丝内力通脉疗伤。
只行十二周,萧钧忽觉胸闷难受,张口吐出口淤血,忽然浑身乏力,侧身往旁边倒,萧激楚手臂展,已将他抱到怀里。
萧钧又惊又怒,只“……”个字,便发现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连自己也听不甚清,便知是萧激楚做手脚,但他究竟是如何下的手,却是无从知晓。
萧激楚将他抱在怀中,端详阵,神情似乎颇为欢喜,道:“淤血吐出,那便是有效,哥哥现下是行功劳累,因此不支脱力,只需用热水泡过,便即无事。让人送沐浴的热水过来可好?”
萧钧双目逼视着他,目中尽是愤怒之色,他依旧只是情深意切道:“若是哥哥觉得简陋,也可以抱着哥哥到玉泉池去,只是离里似乎有些远,哥哥想必也是不愿。”
萧钧咬牙道:“让人拿热水来!”
他声音极低,也只有萧激楚在他身边才听得到。萧激楚极为欢喜地应,命人呈木桶,再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去,试水温,让人退下。
“自从上次在岛上分别后,就没再伺候哥哥沐浴更衣。”萧激楚温言道,凝视萧钧时,眼神有种熟悉的炽热狂烈,萧钧登时心中惊,若不是萧激楚提起愁归岛上的事,他竟是忘萧激楚此人神智略微有些不清,旦疯狂起来,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萧激楚,可要想好!”萧钧沉沉开口道,“若做逾越之事,朕必不饶!”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做,偏偏就不能?”萧激楚蓦然扣紧他的肩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目光中熊熊怒火,呼吸也渐渐急促。
“胡什么!”萧钧皱紧眉头,只有耳根能略微看出泛红之色,“朕准过谁?”
“哥,现在其实还惦记着龙靖羽罢?”萧激楚声音渐转低沉,苦涩地笑几声,“有没有问过自己,他待如何?他虽然恋着,但他所作所为,又有几件事是只为?得好听些,他是为黎民百姓,得难听些,他只为盖棺定论,为他死后的名声!却偏偏直恋着个无情无义的人,告诉,他有什么好?”
“住口!”萧钧大怒之下连声咳嗽,“敢再污蔑他句?”
萧激楚闭闭眼,低声道:“不让他不好,不便是。哥哥,对怎样,直是知道的,但却直折磨。”他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忽然抱住萧钧,泣不成声,“为什么……”
萧钧坐着不动,渐觉肩膀上已湿片,不由默然。
以为萧激楚现在已成器些,但有些时候,却仍是不像话。
萧激楚言辞虽略微过激,但也是萧钧心底犹疑之事。龙靖羽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终是不明白。若真是为那子事而两地相隔,实是不值,除非龙靖羽对他并非全心全意。但若是教他再委身龙靖羽,岂不令人笑话?但若是直僵持着,忽有日睁不开眼,撒手而去,此生怕是再也不能见。
那人接圣旨,仍是不肯回来,他知道消息后,又去道密信,若是那人赶回来便也罢,他自会饶那人抗旨不尊之罪。但若那人仍是不肯回来,又当如何?
或许当真如萧激楚所言,他错付真心,那人实是不值他般对待,直待他好的,眼前也只有萧激楚而已。
他语调和缓些,道:“些事,待朕身体好些时再罢,如今也只是空言。”萧激楚此人实是个大麻烦,等痊愈之后,不得要将他遣离宫中。
他话音刚落,萧激楚便抬起头来,睁着双通红的眼看他半晌,径自笑几声,凄厉之极:“好!除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别人,是也不是?既是如此,也不强求,只要不赶走,就绝不离开!如果当真有那,定要赶走,便死在面前!”
萧钧心下大震,看他半晌,嘴角抽动下,沉着脸道:“朕已,以后再,没听到么?”
萧激楚瞪视着他,只得低下头,单膝跪下,咬牙道:“末将遵旨。”
“出去!叫两个宫进来,里不需伺候。”萧钧坐在床沿上,动也不动,目光深不可测,看着跪下的萧激楚。
萧激楚跪半晌,仿佛尊塑像般,过不知多久,才默默站起,退下去。
***
雨绵密无声地下着,万籁俱寂之中,只闻轻微的春蚕噬叶之声,沙沙作响。
房中闷热,雾气升腾着,微弱的光凝滞在油灯铁盘上,动也不动。龙靖羽靠在床头,听半夜雨声,借着床头的油灯的温暖,眼前却仍是片漆黑,只能抚摸着密信上的字迹。密信早已差赵莼念过,不过短短两行字:
“当日所虑之事,允便是。速归。”纸边上盖玉玺之印,与前道圣旨上的般无二。
他从未想过会得到道印信,当日离开,也只是拖延之计,不料他竟然当真应允他。若是别人见到,不知该是如何的惊讶骇然。
他想笑,但眼角却慢慢留下泪来。
“莼儿,睡么?”
他问句,便自失笑,此时已是深夜,赵莼睡在隔壁,自是不可能听到,当下慢慢将密信折好,贴身放着,手按在信处,心神便不由大定。
只听门外有人道:“公子,可有要事么?”正是赵莼。
章节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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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睡?”
“今日看到公子心神不宁,是以莼儿寝食难安。”赵莼推门进来,转身合上,走到龙靖羽面前,垂首而立。
龙靖羽循着声音,将目光注视着赵莼:“将带在身边已有三年,什么都教给,却直没收为徒,知道可是为何?”
赵莼恭恭敬敬地道:“因为莼儿资质驽钝,所以不入公子法眼……”
龙靖羽摇摇头:“资质极佳,乃是纵奇才,只因门中所有人入门时都必须发个毒誓,要为萧氏王朝效力。但父母于瘟疫时为官兵乱刀流矢所害,直最恨朝廷鹰犬,自是不能再入庙堂,所以直没和。”
赵莼吃惊,抬头看向龙靖羽。
“之交,便如至交好友,门中除秘传心法之外,自可什么都教给,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有事相求,不知可愿答应?”
“公子请,莼儿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靖羽苦笑阵,道:“大比之期便要到,原就少年入举,可否去应今年殿试?盲双目,回到皇帝身边,必定会有危险,若是告病辞官,却又十分不舍……若能去殿试,会随同去,路之上为研墨。”
“公子请不要么,折杀莼儿。”赵莼顿顿,道,“公子于莼儿有救命之恩,但有所命,自当遵从。只是莼儿年轻识浅,怕是无法中试。”
“无妨。朝中与交好者甚多,只要知道考官是谁,多少能投其所好,以的才学,中个进士并不难。”
赵莼自知无法谦让,沉吟阵,道:“公子,有句话莼儿不知当不当问。”
龙靖羽眉峰挑:“但无妨。”
“当日公子辅佐今上,似乎不甚甘愿,怎地今日会改变心意?”
“今上虽不是明君圣主,但至情至性,甘心为他驱驰者众,不乏人而已,入朝后自会明白。”龙靖羽徐徐道,脸上神情淡淡,依稀能看出有抹轻红,赵莼颇为诧异,虽知龙靖羽自去腾龙岛回来后,就直魂不守舍,想必是情根深种,如今寻到机会问他句,仍是与没问般。心下不由叹口气。
旦动真情,便会有所偏私,便会行差踏错。他所能做的,只是让龙靖羽错得不是太离谱而已。
* * *

练武场上,匹轻骑绕场而过,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箭射出,正中五十步外的靶心,铁箭没入靶心两寸。当下又是连珠两箭,后出的箭后发而先至,钉在第支箭的尾羽上,随即第三箭又钉在第二箭尾羽上,当下全场彩声如雷,欢欣鼓舞。
有侍卫将箭支摘下,三支铁箭相连,深嵌其中,竟是无法分开,众人无不暗暗咋舌,此时尚有君主坐在主位,当下将铁箭呈上去。
萧钧此时并未着朝袍,只件红色常服,外披黑狐裘,端坐在阅台上。铁箭呈上时,萧激楚已跃下马背,摘下盔,大步上前,朝他行礼。
萧钧拈起那铁箭看眼,笑道:“箭术越发精绝,可喜可贺。”
萧激楚脸上略有得色:“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萧钧微微笑,道:“有等技艺,若能上阵杀敌,才叫做不屈才,陪在朕身边,却是可惜。”
萧激楚脸色微变:“人各有志,请陛下成全。”今日乃是萧钧时兴起,到校武场看人练兵,他身体尚未康复,无法下场,看到痛快淋漓处,亦是赞赏有加。萧激楚听他赞扬别人,便也技痒,手箭也是炫技之意,谁知萧钧句话让他下不得台,日后在同侪中日子多半不好过,当下不由黯然。
萧钧却是略颔首,道:“朕理会得。萧侍卫箭法超群,朕很是喜欢。来人,赐酒!”声令下,便有人呈上烈酒。萧钧倒杯,双手捧过,递给萧激楚道,“请!”
虽有人见萧激楚与昔日二皇子相貌相若,但萧钧只是相貌相当,并非人,因思念昔日兄弟之故,因此赐名萧激楚。别人纵有怀疑,也不敢相询。
萧激楚看他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当下叩谢后将酒饮,垂首站到旁。几日他为萧钧运气疗伤后,并无不轨之意,只因不想萧钧起防范之心,以后宁死也不肯给他碰触,那便因小失大。当下撇撇唇。
想杯酒就打发他,只怕没么容易。
萧钧笑道:“大比之期将至,届时尚有武举,还请诸位努力,他日必成国之栋梁。”他句话运真气,响彻全场,话音落时,立时全军欢呼。
当下又看片刻,旋即起驾回宫。萧钧上步辇,于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往皇宫而去。自那日册妃生事后,已过五日。京城四个城门都设下岗哨,严查刺客。皇宫中已彻查遍,将所有密道都已填平,又新下禁令,过亥时,宫城中无论何人,再不能出入。除增收御林军外,几乎所有能做的都做,皇宫内外便如铁桶般。
萧钧暗笑自己便如惊弓之鸟,但那慕容离非常人可比,总能于他不着意时闯入,所用的手法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
刚入内皇城,步辇就已停下,原来是有人拦道上奏,要面圣。萧钧命人打起帘子。步辇前跪下的人道:“云间国使臣拜见南朝皇帝陛下!

原来沈为寒听闻南朝皇帝出行校武场,就先在他回宫必经之路上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人时,沈为寒再也顾不得冲撞之罪,挡住去路。若是次再也见不到南朝皇帝,云间国立时就是山穷水尽,国势将倾。
萧钧颔首道:“原来是使臣大人,不必多礼,平身便是。”
沈为寒依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萧钧缓步出步辇,只觉此人神情冷淡,不怒自威,五官似乎颇为面熟,心下颇为疑惑,于是低下头仔细想,很快想起来,此人正是五日之前他酒醉时见过的。他听闻傅苍伯他酒后逾矩,虽心有忐忑,但却想不到此人竟是南朝当今子。沈为寒脸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
两番冲撞之罪,即使他是云间国的皇子,借兵之事,怕是再也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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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将他上奏的文书粗略看遍,看到云间国提出的条款,颇有些意动,便道:“明日朕即遣大臣与使者阁下详谈。”
沈为寒心中焦急,道:“万万不可!云间国叛军动乱,宜早日平定,请皇帝陛下三思,以解云间国燃眉之急。”
若是云间国易主,此事自然无法再提。萧钧略沉吟,道:“若是使者阁下不介意,便请入御书房叙,如何?”
沈为寒松口气,行礼道:“谢皇帝陛下圣恩。”他站起身退过旁,让步辇和仪仗先行,待御林军经过时,他只觉双眼睛锐利如刀,正狠狠地剜着他。他惊抬头,只见个侍卫正恶狠狠地看着他,直到随着仪仗走远才转过头去。那侍卫十分俊美,脸颊上的道剑痕消去他几分脂粉之气,十分恰到好处。
沈为寒头雾水,由黄门引进宫时,犹在迟疑,究竟是如何得罪此人。但南朝皇帝亲自接见是难得的恩宠,他必须竭力劝以达到此行目的,于是过不多时就已忘记此事。
绕过道侧门时,迎面走来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是汤成墨,他笑笑道:“使者大人如愿以偿啊!”
沈为寒将汤成墨拉到旁,从袖中掏出封银票,塞到汤成墨手中,道:“多谢公公玉成此事,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汤成墨不着痕迹地笑笑,收银子,脸上的油光略微显出几分亮色:“也是使者大人至诚之功,汤某只是举手之劳罢。使者大人快去罢,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泽被苍生,何况两国永世交好,陛下必然不会拒绝借兵之议。”他神情极为诚恳地朝北拱手。
沈为寒心下苦笑,与汤成墨告辞,去到偏殿的御书房,看到那侍卫竟然又站在门外,腰间挂剑,显然是轮值护卫,正冷冷地瞪着自己,沈为寒头冷汗,挤出几分笑容,朝他头致意,进书房。
萧钧看到他进来,将本奏章放下,似笑非笑地道:“使者阁下可是云间国三皇子?”
“正是。”他直以使者的身份朝见南朝皇帝,却于此时被萧钧破,沈为寒脸上热,道,“前几日晚上遇到皇帝陛下,听闻们曾有缘在腾龙岛相识,想不到皇帝陛下竟会亲临腾龙岛,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萧钧不置可否地应声,道:“云间国逆贼谋反之事,朕也略有耳闻。那晚上听,文书早就上奏朝廷,只是朕迟迟未复,可有此事?”
若此人只是寻常人也还罢,当面指责南朝皇帝,实是有些骇人听闻。沈为寒尴尬地道:“也许皇帝陛下只是国事繁重,时忘也是有的。”
上奏的奏折中,并非所有的都能到君王手中,若是有违法礼,则直接由批览奏章的几个主事太监打回,陋习自前朝起便已沿用,由于几个主事太监都是皇帝亲信,瞒过海倒不常见,倒是时常有皇帝骄奢淫逸,太监助纣为虐之事发生。
萧钧头,道:“此事朕已明白。明日早朝时,朕会与群臣商议此事。”他缓缓完,便欲逐客,“色已晚,宫中待客不周,请回罢。”
还没商议章程便要逐客,可见萧钧似乎并不愿意答允借兵。沈为寒吃惊,急急道:“不知皇帝陛下还有何处不够满意?云间国与南朝唇齿相依,若是遭到覆灭,南朝亦会受到波及,皇帝陛下难道忍见生灵涂炭么?”
萧钧原想试探他几句,问他云间国岁贡的下限,方好派个官员与他议定条款,但不料此时忽然媚药药性发作,忽觉后 庭麻痒难当,再也克制不住。本该十半个月只得次,谁知与慕容离那晚云雨番后,毒性竟是比原先更为厉害,于是站起身屏退左右,让随侍的宫太监尽数退下,对沈为寒道:“此事明日再提,三皇子,退下罢!”
沈为寒看他脸色极为难看,大惊失色,道:“皇帝陛下可否明原因?就么让退下,沈某实是心有不甘!”
萧钧冷冷道:“朕身体不适,待如何?”
他态度极为恶劣,让沈为寒更觉无望,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臂,道:“恳请皇帝陛下三思!”
情毒发作之时,但凡近身的子无不令他觉得可亲可喜,欢悦之极,药性委实古怪莫名。
萧钧看着沈为寒抓住他左臂的手,怒喝道:“放手!”
沈为寒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过于无礼,连忙松开手就要道歉,但此时道劲风袭来,剑光自身旁斩落,沈为寒侧身避过,袍袖已被削落片。
“沈为寒,好大胆子!”萧激楚满脸怒容,瞪视着沈为寒,“三番两次冒犯当今圣上,到底意欲为何?”
沈为寒认得此人就是那个对他横眉竖眼的侍卫,情急之下也未失礼数,行礼,道:“恳请皇帝陛下恩准。若皇帝陛下肯出兵云间国,沈某万死不辞!”
“哼!万死不辞!”萧激楚冷笑声,“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下连削三剑,尽数刺向沈为寒致命之处。
萧钧本想将人都遣退,自己便在御书房中把药性忍过,便再也无事,谁知萧激楚又闯进来,早就告诉他此时不准出入御书房,但萧激楚胡搅蛮缠,性格偏执,从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有时还故意倒行逆施,实是令人无可奈何。
拳来脚往,转瞬已过二十招。沈为寒没兵刃在手,很快落在下风。
萧钧沉着脸道:“萧激楚!当朕里是什么地方?由得胡来?来人,将两人给朕赶出去!”
他声令下,便有侍卫蜂拥而入,围住二人。沈为寒并未推拒,任由着侍卫用绳索将他捆住,只道:“请皇帝陛下三思!”萧激楚胡乱挣扎着,却也没敢伤御林军,只蔑视着沈为寒:“看生得斯文,还以为是人中翘楚,不料却是衣冠禽兽!”
沈为寒脸色涨得通红,只道:“阁下不分青红皂白,为何辱没沈某?”
萧钧此时浑身都是冷汗,颓然坐到椅上,指着萧激楚道:“将此人……给朕……”他原想重责四十廷杖,料想萧激楚皮糙肉厚,定是不怕被打,不料前面半句,登时浑身阵酥麻,寒毛直竖,种熟悉的感觉不容错认,正是药性已发。
他只得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萧激楚看他脸色发青,几下便挣脱困住自己的侍卫,人已掠到萧钧身边,扶住他道:“是当真病么?要不要找太医?”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章节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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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萧钧推开萧激楚,颇为不耐。
看到他委顿的面容,萧激楚瞳孔微微缩,抓紧他的手臂:“到底是什么病?去找太医!”他转身便要冲出,萧钧已把抓住他:“别去!”
萧激楚满脸悲伤愤怒,叫道:“为什么不去叫太医?到底是什么病?告诉啊!”
“朕没事!”萧钧冷冷地与萧激楚目光对视,“退出去,都给朕退出去!”他令已出,御书房退得干干净净,连沈为寒也已被带走,萧激楚却像是没听到般,犹自抓住他的肩膀,双目赤红如血:“为何连生什么病也不肯?”
萧钧微微闭闭双目,咬牙道:“留在宫中为朕驱策,也是自己选的,与朕何干?若不愿,自可离去!”
萧激楚沉沉地笑几声,双唇忽然吻住他,粗暴地侵占他的唇舌,萧钧吃惊,好不容易挣扎着推开,已是微微喘息。
萧激楚仿佛绝望般,扣紧他的肩,不顾他难堪地扭转过头,只痴痴地低语:“哥哥,爱着那个人,但病成样,他也未曾来看,自己想想,他待如何?燕帝虽然出现,但若要他放下北燕,只为人,他可会做到?们之间血海深仇,都愿意放下,若论痴心,世上有谁及得上?但为何从来都看不到?从来都看不到……”
萧激楚温热的气息不断地吐在他脸上,他整个人也似乎醺然欲醉,迷离的眼中只看到萧激楚的俊美白皙的面容,曾经深深为之嫉妒不齿的相貌,此时看起来竟是无比的靡丽。
兄弟之间,相貌只有三分相似之处。
他待萧激楚,其实并无几分兄弟之情,但两人血脉之中流着相同的血,却是不容质疑。
“萧激楚……”仿佛低喟般,他吐出个名字。钧激楚,都是上古乐曲之名,虽然两人在愁归岛时早已发生多次性事,但如今情 欲之下唤他的名,仍是有种不出的古怪之感。
正如萧激楚所言,他病得甚重,下皆知,那人却直不肯出现。如今在他身边的,也只有萧激楚而已。
心口传来阵熟悉的钝痛。那封密信在他重病之前就已发出,龙靖羽也早该收到。如果龙靖羽当真有半分情意,如今也该到京城。他还留着龙靖羽的官职未撤,还下旨命他巡按下,随时可回来。但到如今,所做的切只显得自己更为可笑。
或许,正是要他重新做出选择。
正当他茫然之时,萧激楚已将他压倒在案前,解开玉带外袍,又将中衣的衣带把扯开,整个人完全袒露在萧激楚面前。
萧钧又羞又怒:“敢?”
萧激楚充耳不闻,低下头仿佛狂风暴雨般吻他的脸,却又小心翼翼地钳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反抗。萧钧再不驯强悍,在他怀里便如拔利爪的野兽般,只剩下徒劳的挣扎而已。
“若敢动手,朕便让后悔莫及!”他字句,冷汗已涔涔而落。
萧激楚伸手抓住他剑拔弩张的下半身中心处,手掌拘着那微鼓起的地方,凝视他的眼睛:“哥哥,自己也想的,为什么拒绝?”
萧钧脸上阵扭曲,心知此事再也不能隐瞒,但萧激楚的对待让他尊严尽失,即便如此,仍是不愿失帝王威仪,冷冷道:“混账!朕中毒,也中毒么?”
萧激楚吃惊:“什么毒?谁下的?”
“腾龙岛岛主……殷未弦……”萧钧被他半抱在怀中,局促不安,只差没有主动倒在他的怀里,背上的汗水已湿透衣裳,只盼萧激楚立时离开御书房,于是道,“若,若是当真有心,便去杀他,将解药拿来……”
“自然有心,但却是无意!”萧激楚绝望地笑,“要留在身边,其实只想治好身上的伤,现在,又想利用取得解药么?其实们都清楚,只是在利用而已!若是事事都为料理妥当,便会将如同陈之珏般,扔到旁。哥哥,若是被殷未弦杀,也是也不放在心上的罢?”
萧钧面色虽然不动,心中大震。若是萧激楚为他战死,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世上,肯为他而死的人很多,但也只因他是帝王之故,除去层身份,便所剩无几。
闭目良久,仿佛下重大决定般,萧钧开口道:“若能……让朕再不受此药之辱,又为朕杀殷未弦,朕便将余生给。但若是要朕的真心,时却也没么快就能移情,朕……尽力而为。”他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完之时,只能微微喘息而已。
萧激楚原本只是愤激之言,对兄长再是恼怒伤心,多半还是会为他提剑赴死,如今却没想到萧钧会应允他如此慎重之事,简直不像个人会他话,他甚至怀疑是否听错。
“哥,去,可能再也回不来……让抱抱……”
他战栗着,试图亲吻萧钧的嘴唇,感受到那紧抿的唇并未表示出抗拒,受宠若惊,连连亲吻着,手上不停地抚摩着身下的躯体,将他下身的衣物褪下。
萧钧不由微微皱眉。萧激楚的爱抚向来只是无意识的,依旧脱不去习惯性的剧烈凶猛,灼热的硬块仿佛要挤入他的胸腔,尽管肉体叫嚣着希望被入侵,但真正入侵时,狭窄的甬道却像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灼热,紧缩着不让异物进入。
被贯穿的灭顶之痛和极至的快感让萧钧几乎窒息,他甚至想到若是萧激楚将承诺的两件事办到,他是否会从此过着愁归岛上的生活,除躺在床上之外,再也不能起身。
御书房的门大敞着,虽然没人进来,但也不知是否会被人听到两人的喘息呻 吟。他躺在御书房的案台上,大腿被萧激楚抬放到肩膀,下半身被巨大的灼热肉体撞击着,案台发出喑哑的摩擦声,奏本纷纷散落到地上。
太yin糜……快感和痛楚同时袭来,萧钧有恼怒地想着。萧激楚目无君主,屡次抗命,日后要好好教训他顿。
章节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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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几乎变得麻木,承受着次次的撞击后,萧钧甚至怀疑自己的腰是否快被折断,他喘息着,喉咙早已干涸,仿佛冒烟般难受。
“……就不能快……”他喘着粗气,不愿看萧激楚略显疯狂的神情,转过头看着门外,鬓发却已被汗水湿透。
萧激楚笑:“从来只有人希望慢些,哥哥的要求倒是少见。是不是还不够让快活?”
萧钧强忍住没用案台上的砚台把萧激楚砸晕,只住口不语,似乎每个人在交欢时都会出比平时更疯狂的话,反正云雨之事对帝王而言也只寻常,纵是他被迫承受,有人瞧见,也无人敢多句,早些做完事罢。
萧激楚似乎瞧出他心中想法,低下头吻住他的嘴唇。他的腿几乎被压到胸前,全身也像被折断似的,痛楚不堪,但仅仅只是口舌的纠缠也让他忘记肉体承受的痛苦,指尖不由自主地插入萧激楚的发里,深吻着个危险凶狠的子。
萧激楚的发髻散乱,簪子终于在狂乱中顺着发丝滑落,长发披散,映着白皙的面容,那双盛着疯狂迷恋的眼,竟显得出有几分妖娆之态。
道白光划过他的脑海,萧钧瞬间解脱,略微有些恍惚,他忍不住凑过去,吻住那浅色的唇,怀抱住萧激楚,深深吻下去。
他难得的主动,让萧激楚更为热烈地抽动着,很快萧钧熟练的爱抚让他惊喜之中又略为迟疑,他移开交缠的深吻,皱眉看着身下的人。人的玉冠早已散落,额上细汗湿透鬓角,棱角分明的脸上遍布红晕,掩饰不去的□迷离之色。
他双目熠熠生辉,正看着他,眼底迷离更浓,薄唇微启,似笑非笑:“萧激楚,们换个位置,如何?”
邪佞的笑容,熟悉得仿佛每次的欺骗。
萧激楚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似乎为清晰辨清抹微笑,他不由也笑道:“好。不过,要等做完。”而后,下身猛地挺,没入底端。
萧钧闷哼声,仿佛熟透的虾子般,躬起背。
等他做完?
他不由暗暗叫苦。萧激楚的欲望无止无休,也不知何时才会完。何况他再是白皙俊美,毕竟不是子。被别人压的种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色渐渐漆黑,已是傍晚上灯,但似乎能感受到御书房中的诡异气息,也没人敢进来惊扰,到戌时三刻,才有个太监怯怯地在门外问是否需要伺候。
萧激楚也不知做几次,偏偏还没有做完,像是要将三个月的憋屈全发泄而出,萧钧只觉下身甬穴处红肿难当,触碰不得,偏生萧激巢不出,只凝视着眼前瘸拐的背影,个令自己追逐半生的背影。
萧激楚站在御书房中,不知过多久,才移动脚步。走出房门时,腿似乎已麻。
有太监,萧钧出门,便称身体不适,让人抬步辇回寝宫去。下步辇时,再也支持不住,几乎是从步辇上滚下去的。
萧激楚大惊变色,疾步朝寝宫而去。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虽然寝宫不许侍卫出入,但他些日子有皇帝的诏书,也不知出入多少次,便也无人拦他。
他步踏入寝宫,转过雕花窗,便要掀开垂幔,进入内室,只听个子低声啜泣:“陛下,小霞能否不做昭容?只要能近身服侍陛下……小霞
……“
萧钧只是笑,道:“傻姑娘,多少人求也求不得。”他声音似乎十分疲倦,仿佛用尽浑身力气,就连句话也有气无力。
“可是,可是……”
“别哭,好生烦人。”萧钧抬抬手。
“是……”应声,仍是流泪不止,用手抹眼泪,道:“陛下今夜想吃什么,贱妾让人去做。”
萧钧摇头苦笑:“不必吃,拿不起筷子。”
“贱妾愿意侍奉陛下……只盼陛下能给贱妾服侍的机会……”
萧激楚再也听不下去。想要大吼大叫,喉咙里却是发不出声音,他倒退几步,脚步毫无声息,他忽然转过身,飞奔而去。
原来他爱的,始终是温柔如水的人!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可以利用的傻瓜!
算什么……算什么……
萧激楚狂奔而出,风割过面颊,渗出泪水,锐利如刀地划过。
章节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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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看到垂帘外似乎有人影闪,神情甚是寂寥,他若有若无地叹息声,对身侧的蔺昭容道:“朕今夜想静静,不必伺候。”
蔺昭容似乎十分失望。自从封昭容后,就住进承影宫,直到今晚,今上才召侍寝,只几句话,却又改变主意。当下应声,静静下拜,行礼,退出去。
萧钧忽然开口道:“今晚上的事,别对任何人。明日朕册为淑妃,可愿意?”
他虽然问别人的意愿,但自然是不容拒绝。蔺朝霞满腹疑惑,却又不敢话,于是谢恩。即将被封为妃子,仍然是处子之身,种事怕是空前绝后罢。
萧钧看着退下去,莲步轻移。背影袅娜,忽然间就想到凤笙。从腾龙岛回来发现凤笙意图谋逆,他当机立断,鸩杀后息事宁人,整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但心中不是没有歉疚。后宫无主事之人终是不成,但他却不愿再与别的子发生纠葛。
适才在御书房时,萧激楚恣意妄为,令他几无反抗之力。暴怒之下便想找个妃子发泄,则平复遭人□的不甘,二则因为殷未弦武功虽与萧激楚相若,但殷未弦所用的术法旁门左道,防不胜防,若是萧激楚性子依旧如此暴戾冲动,不仅丢性命,还会误大事。
从御书房回到寝宫的段路,他就已做决定,要把萧激楚逼走。取药和疗伤之事另托他人。于是到寝宫,他就急召蔺昭容侍寝。若是萧激楚看到后,大怒闯入,他便立时召侍卫进来。若萧激楚能忍住口气不发,那么还算是可造之才。
现在,他果然还是走。萧钧在龙床上躺阵,身体略微恢复些,不由露出丝苦笑。
若是萧激楚就么走,次的罪就白受。
但也不能只有苦楚而无欢愉,至少比他独自忍受要好上些。
他有些意兴萧索,从床头的几案上,取本书来看。是玄素清心经的原本,其中所的字句与殷九赠与的那本手抄秘籍颇为相似,想来武学之道殊途同归,本是常理。若是萧激楚怒不回,或许他可以凭着两本秘籍多活几。
他只看阵,便觉十分乏味,索性将书扔到案头,沉沉睡过去。
醒过来时,正是上朝时候。萧钧洗漱更衣后,色已然微明。
如今,或许又恢复往日的平静罢。
他缓步出门,门外早有两行侍卫护驾。为首之人依旧是软甲在身,腰携长剑,但脸颊略微显得憔悴,那道剑痕更增凌厉之气。
萧激楚单膝跪地,与同行诸人齐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越,响彻四方。
萧钧神情不动,略欠身,坐进步辇中。
下太平,日子便在平静中度过。
与云间国的条款终于谈成,令兵部尚书大惑不解的是,今上对别的条款十分满意,只在质子的人选上,坚持要换掉三皇子,令云间国使臣气得面容扭曲,却又无法发作。他私下询问今上时,今上神情淡淡:“三皇子为人良善,行事又大而化之,若是不慎被人暗杀在此,南朝可不清楚。”
兵部尚书自然是不知今上怎地会知晓三皇子性情,暗中寻思必然是三皇子得罪今上,要暗中除去他,因此才出番话,当下冷汗直流,却也不敢多问。
还有半个月便将殿试。仍旧没有龙靖羽的消息。萧钧早就没抱太大希望,但对萧激楚变得更冷淡。萧激楚也不吭声,比以前似乎更沉默冷静,也更像个侍卫。
萧钧甚至认为,如果没有殷未弦的消息,或许可以直么过下去。
但样的日子终于没能持续。萧钧下早朝去到御书房,便看到萧激楚神色不善地看着他,脸色阴沉,手中抓着封书信。
“是什么?”
萧钧吃惊,却是面沉如水道:“呈上来。”
萧激楚哼声,塞到他手里:“自己看看!”
信是早就拆过的,那是他个月之前写给龙靖羽的密信,上面的字句是他斟酌之下自行写就,自然不会误认,上面盖的印信,也是玉玺之印。萧钧面色不动地看良久,将密信慢慢折拢,道:“是朕写给龙卿家的,怎会在爱卿手上?”他的手垂下,袍袖盖住因为喜悦而变得微微颤抖的双手。
萧激楚冷笑道:“‘当日所虑之事,答允便是’,哥哥,到底答允他什么?与听听又何妨?”
萧钧心中不由惊,忽然想到将余生许给萧激楚,如今龙靖羽回来,倒是极大的桩难事。君无戏言,既然,便也罢。但也不能让萧激楚在件事上起疑心,多生事端。于是屏退左右,淡淡道:“没什么事。他担心朕会将他贬职,朕为免他疑虑,所以去信。”
“是么?”萧激楚只是冷笑,“对他么好,升他的职还来不及,怎舍得贬他的官?何况若真是种事而已,又何必用密信?”
萧钧知道瞒不过他,却也无暇理会,道:“信是哪里来的?送信的人呢?叫他速来见朕!”
“哥哥,如果龙靖羽回来,是不是,连解药也不用?”萧激楚声音轻轻的,却是带着丝嘲讽。
萧钧重重地哼声:“拿回解药再提也不迟。萧激楚,扣着他的消息不,是想造反么?”
萧激楚充耳不闻,满面俱是伤心绝望之色:“哥哥,答允,怎能又再答应他?”
萧钧忍住愠怒道:“信是写在答应之前,没看到么?”他话出口,便知道是无意中承认确有此事,不由脸上热。
“竟然……竟然真的……他有什么好?值得为他委身屈就?”萧激楚伤心之下,登时口不择言。
“住口!”萧钧被他叫破心事,勃然大怒,徘徊几步,仍旧不能消心头之气,道,“速将他的消息奏来,不然必不饶性命!”
萧激楚仿佛失浑身气力,颓然道:“他传口信,让明晚上到皇城郊外十里亭见面。”
章节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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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神色阴晴不定,看萧激楚半晌,抬手道:“朕知道,退下罢。”
“哥,让明随去罢,宫外太过危险,何况伤势未愈……”萧激楚慢慢地道,眼睛却是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让他跟去,只怕当即便会与龙靖羽有所争执。萧钧道:“明日朕将带五百御林军同往,必无危险。最近太过操劳,还是在宫中歇息的好。”
萧激楚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轻笑声,道:“他出现,就如此绝情……哥哥,好狠心。”
萧钧皱眉道:“之前答应,也是因为认定他不会再出现,如今他既然来找朕,自然不如所的无情。早知道朕对他心意,就该知道会有。和的约定就么算罢。何况,如今也还未将药和殷未弦的人头带回。”
“已探听到殷未弦的动向,很快就能办到答应的事,哥哥,为何出尔反尔?”萧激楚大声叫道。
“把件事忘罢,就当们从未约定过。”萧钧抬抬手,“自可选择再留在朕的身边,但前几在御书房发生的事,今后不可再有。”
萧激楚浑身颤抖,道:“怎可……怎可……”
萧钧自知因为龙靖羽即将回来过于喜悦之故而言辞决绝,看到萧激楚脸上神情如此愤怒,逐渐变为阴狠冷厉之色,不由有些心虚,于是温言道:“是朕思虑不周,莫要怪朕。朕对依旧是有些兄弟之情的,何况……朕既无绝世之容,又无惊世之才,心慕朕于何处,怕是自己也是不知罢?”
萧激楚看着他,良久不发言,像是要将他脸上看出个洞来,脸上尽是悲伤绝望。
萧钧略觉尴尬,轻咳声:“激楚,与朕几的相处,不是很好么?又何必谈情及爱?”
“住口!住口!不要再!”萧激楚大叫声,转身狂奔而出。
早知萧激楚暴烈成性,如今仍旧不改。萧钧只觉头疼,却也无暇去管他,唤几个侍卫,让他们暗中跟着萧激楚,别让他惹出事来。想到龙靖羽终究是为己所动,不由松口气,心中更是不出的欢喜愉悦。
手中的密信似乎仍带着那人余温,不由心跳加剧,明知是冲动之下所写就的密信,此时到自己手中,更应毁尸灭迹才对,却又如此不舍。
心念动,忽然想到,若是那人当真看到此信才肯回来,那么为何又肯轻易作为信物?虽君无戏言,但以那人小心谨慎,必然不会将把柄又交还回来。
萧钧原先只为喜悦而迷失神智,如今仔细想,便觉得其中大有疑窦。若是龙靖羽当真回来,直接到吏部去便可,上朝时自可相见,又何必约他于十里亭?而且,若是龙靖羽有约,为何不亲自写信命人送来,而只是托人传口信?
皇城郊外十里亭,乃是行人送别之地,十分偏僻,若是有伏击,倒是个极佳之处。难道封密信已落入仇敌之手?
他徘徊片刻,心中暗自想道,既然那人有约,想必是出自不得已的苦衷,若有不测,多带些兵马便是。
他正在沉吟,先前出去跟随的侍卫已回禀道:“陛下!萧护卫轻功绝高,末将等诸人追赶不上,但见萧护卫已出宫门。”
出宫门?萧钧吃惊,道:“让人继续追!务必把他拦下!”
那侍卫十分为难,道:“萧护卫跃上宫墙,末将等人武功未及,要出宫门还得令牌,所以先让小人先回来复命,只怕他们追出去时萧护卫
已然失踪影……“
萧钧心乱如麻,心知必要出事,不由暗自有些后悔,之前话太过绝情,必是激怒萧激楚,以萧激楚的性格,自然是立时去杀殷未弦。
“让几个轻功好的去追,若是追不回,们就不要回来!”他下旨,只觉心烦意乱,坐卧不安,将重逢的喜悦也冲淡几分。
喜忧之下,夜竟是彻夜不眠。第二上早朝时也颇有些心不在焉,当下早早散朝,准备出行。
皇帝出行本是大事,若是平常祭,便至少需准备个月,但此时情急之下只得从权,何况又只是出城到京郊,于是百官也无异议。仪仗都去,只乘宫车,又带千将士。
萧激楚只是晚上,却没是什么时辰。于是萧钧申时三刻便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出宫。虽然因为要与龙靖羽会面之故,并未下令百姓回避,但同行将士全都披坚执锐,若是有人伏击,宫中立时便有援军相应,自是万无失。
到十里亭时,暮色还未落下,自然算不得晚上。萧激楚的消息也还没传来。远近小土坡上的青草摇曳,暮春时节,野花也开得很是颓然,只有零星的几朵。
萧钧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他虽然焦躁,却只岿然不动,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千兵马队列整齐地排在亭外,悄无声息。
百余丈外的个小土坡旁,个少年正看着萧钧的侧影。他只得十余岁,却是略嫌佝偻,也不知看多久,他慢慢移动脚步,往小路上走去。
走盏茶时分,前面出现几间茅舍草屋,是给农人歇息之处。
他进门,便有人声音略显焦急地道:“莼儿,瞧见他么?他可还好?”
赵莼头道:“他脸上虽带病容,但气色还好。”他想什么,却又忽然停下。但龙靖羽自然是看不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态。
“如此便放心。”他轻轻叹息声。
“不准备亲自去瞧他么?”
“将当年他赠与的玉佩作为信物,又让人传话告诉他安然无恙,如今还能见他面,就足够,还能苛求什么。”龙靖羽缓缓地道。他如今来见自己,可见他的病情果然已是好转。两人此心如,日后自己必然也不会负他。
“真的……就够么?”赵莼万分疑惑。
“双目失明,又如何去见他?等过些时日好转些便罢。”龙靖羽苦笑声。他将那信给萧钧,便是告诉他不须他如此多情,此心不疑。那人是识得自己笔迹的,自是不能让赵莼代笔再写书信。如今那人甘冒奇险为自己而来,可知两人将来仍有举案齐眉的时候,也不必急于时。
章节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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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莼欠欠身,道:“先生打算几时回去?”
“再过半年罢。”龙靖羽叹息声,如今循声辨物,若是遇到风定尘静,万物不动之时,只能凭借记心。若是乍然遇到那人,必会露出痕迹。
赵莼应声,垂首道:“那么们几时离开此地?若是……他的探子找到里,怕是免不见。”
龙靖羽轻声笑:“外面早已设有五行阵法,不会有人寻来。”沉吟阵,道,“再留此地两日吧,若是当真有人寻来,便把支笛给他,便…
…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他从腰间解下支长笛,递给赵莼。
当年在御花园相会,笛子已然被那人吹裂,后来也没有收那人所赠玉笛。但已过去三年,他自然又做新的。
赵莼沉吟不动,过阵,才接过。
龙靖羽将目光转到赵莼身上,徐徐道,“是不是很厌恶他?”
赵莼咬着下唇,慢慢道:“先生自是知道缘故。”
他微微笑,只是不语。以那人之力,要赵莼屈服并不困难,但些若是先与赵莼,赵莼自然也不会信。
若是此时那人有恙,他自会不顾切地去见他,如今……也只能般遥遥相对,聊解相思而已。
* * *

夕阳西沉,路上行人原已稀少,此时更是踪影全无。
长亭的檐角都挑上灯笼,席间的火炉上,温着壶酒,正冒着酒香。入夜的风却已凉,阵阵吹来,冷得沁骨。
萧钧加件衣裳,仍然独自坐在亭间。等待的时光最不易消磨,颗心只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更深漏尽,他也由初时的欢喜窘迫,渐渐变为焦躁烦闷,边露白时,他只觉恼怒之极——夜已过,等待的那人,却是没有出现。
若当真是有人设计刺杀,夜也该有所动静,如今却只是无惊无险地等待煎熬,那人必然是失约。
萧钧心下震怒,将席上的酒菜拂而落,大喝道:“回宫!”便即扬长而去。
他坐夜,几步登时腿脚虚软,险些站立不稳。心中不出的失望难受,却知以那人心性,失约也并非在意料之外。
或许,他是临时改主意,终是不肯相见。
而自己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罢。他再不肯相见,即使找到他又能如何?终不能将江山抛弃,随他远去。
回到深宫中时,已误早朝。主事太监上前询问,是否仍要上朝,萧钧颓然摆摆手,命人先回寝宫。
他郁郁坐半晌,连宫呈上的碗参汤也喝不下,放在旁。腿脚又渐渐发麻,忽地自失笑,意兴萧索已极。
事已至此,再言深情,也只徒然令人耻笑。心中股莫名的恨意,想报复那人,将自己承受的所有的痛苦都让他百倍还来,但却知道,对那人决然下不去手。
心中忽然疼痛如绞,他端起参汤,猛然喝大口,才发觉参汤已是凉。
忽然有人在寝宫门外急声叫道:“陛下!”
他赫然站起,疾步走出门外,却见是昨令人去追萧激楚的侍卫之。于是道:“免礼!追到人么?快告诉朕,萧护卫怎样?”
那侍卫声音发颤,仿佛见到令他极为惊骇之事,脸色惨白,道:“小人追出宫时,萧护卫已折回来,将个木盒交给小人,让小人呈给陛下……”他双手捧着只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呈上,萧钧接过打开看时,只见漆黑的檀木盒里,放着枚白色丸药,心登时沉下去,道:“萧护卫呢?他没随回来?”
那侍卫定定神,道:“当时小人也是么问萧护卫,他当时只笑笑,让先回去,有人追来,他很快便会解决。于是小人便拿木盒回来,但走到转角时,小人想到要不要让人接应萧护卫,于是回头打算问萧护卫句。正在时,小人看到有个人,从屋檐上飘下来,像风吹落的纸片人……

萧钧吃惊:“那人脸上可是蒙着人皮面具?”
那侍卫头道:“陛下圣明,那人脸上毫无表情,的确是蒙着人皮面具的,他抱着张琴,全身上下穿得雪白。白得就像……就像……就像裹
尸布……“
萧激楚果然如他所言拿到解药,却是被殷未弦发现。萧钧脸色难看之极,心中焦躁,但侍卫拖拖拉拉地不清楚,不由皱眉道:“长话短!
到底怎么?“
那侍卫结结巴巴地道:“萧护卫和那人打起来,他们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小人不是对手,所以没敢出手相助,只发信鸽,让同行的其他人会合。但在时,那人发现小人,他手抚琴,小人便觉得脑子里像被针刺到,险些连手中的木盒也拿不稳。萧护卫武功好得很,他剑便砍断那人的瑶琴,让小人快走,但……但那人从瑶琴下抽出口长剑,萧护卫的左臂被削断……”
“什么?”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萧钧几乎站立不稳,抓住那侍卫的前襟,“再给次!”
“萧、萧护卫的左臂,被那人……剑砍下来!”他完句时,浑身再无力气,匍匐在地,颤声道,“小人不敢耽搁,立时赶回宫中……”
“接应的人去么?”
“小人放信鸽就立时赶回,不知其余诸人是否赶到……”
萧钧沉吟阵,立时道:“带队精兵速速前去接应,萧护卫必然还在,快去!”
那侍卫不敢拖延,叩首便即退下。
萧钧握着手中檀木盒,浑身颤抖,竟是克制不住。打开木盒看时,只见其中只有枚白色蜡丸,便知是萧激楚千辛万苦所得。他捏碎蜡丸,匆匆服下,只觉此药苦涩难当,竟似连心底也在微微发苦。
若不是他昨日话绝情,萧激楚自然也不会冲动之下立刻就去找殷未弦。以萧激楚心性,若无七分把握,自然也不会动手,如今他断臂,再与殷未弦比武,无异于以卵击石,只盼接应的人去得早些,能让萧激楚有脱身的机会。
他浑身冷汗涔涔,靠在椅子上坐着,便觉手心中尽是汗水。
过不多时,有个太监叩首进来,萧钧抓镇纸便要向那太监砸去,但见那太监手里捧着个木盘高举过头,木盘中盛着支竹笛,笛子的端以红线系着。
那太监细声细气地道:“启禀陛下,今日早晨有人在城门遇到个少年,那个少年让人将此物呈给陛下,还,陛下看便知。”
萧钧心头狂怒,两日所发生的事都令他难以控制,如今又有人将竹笛呈上,实是不知所谓。他把将竹笛抓在手中,摔到地上,竹笛登时裂成两半,他大喝道:“以后少拿些宫外的物事进来!”
那太监战战兢兢,连话也不敢多,当下连连谢罪,退出去。
萧钧自知是迁怒,只因心中不痛快,实则怪不得旁人。摔过竹笛后,他好受些,猛然想起事,当下将长笛拾起。
只见支笛光滑可鉴,也不知是被人在手上摩挲过多次之物。心中动,又将那太监召还。
“那少年长得什么模样?他还什么?”
那太监恭恭敬敬地道:“那少年约略十五六岁,韶秀隽美,他,是要紧之物,务必要呈给陛下,但陛下所久候的那人,另有要事,怕是不能来。他的不大明白,老奴想追问他,他却是转身走,是以老奴也不大清楚……”
萧钧心中痛,挥手让那太监退下,只觉浑身再无气力。
另有要事……世间还有什么要事,能比得过两人之间的久别见?
他握紧手中两片断笛,只觉掌心也似嵌入到棱角中去,却消不去心头痛楚。
或许正如萧激楚所言,那人心中第的位置,并不是给自己。即使他将长笛送来,又有何用?
章节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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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心中激荡,只觉内息翻涌,便是站立也十分艰难,恍惚地让内侍扶着登上龙床,忽然眼前黑,登时不省人事。
醒来时躺在寝宫床上,四周跪地,不是太医便是嫔妃,更或有朝中重臣,时七嘴八舌。
“陛下总算醒转过来,真是苍有眼!”汤成墨用手绢擦着浑浊的眼睛,努力挤出眼泪来。
“陛下,太子年幼,又无母妃教导,恐难重托,不如……”已育有子江妃迟疑着,却没敢抬头看他,只半句,便再也不下去,给汤成墨使个眼色。
“陛下身染重疾,朝中上下无不心忧难安,还请陛下早日定夺。”几名重臣,都属江妃派。
萧钧刚刚醒转,便见到几人,几句话轰得他头晕眼花。对几人的心思却极明白,指着众人厉声喝道:“都给朕滚出去!把太子给朕叫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他脸上杀气毕现,不由心寒。皇帝最近养气功夫日成,已极少动怒,想不到在此事上如此坚决。原想今上对个太子不闻不问,又对皇后如此毒辣,想必是有废长立幼的心思,不料今日探,却又令人大失所望。
萧棠原本就在寝宫外面候着,此时听到宣召,便踏足而入,在他身前跪下,低声道:“父皇,儿臣给您请安。”
萧钧面无表情地看着跪下的萧棠半晌,头:“起来。”
十二岁的少年应声立起,站到他身边,眼睛看着地上,十分顺从乖巧的样子。
他越来越像凤笙。萧钧皱皱眉。本来晨昏定省是太子每日要做的事,但正因如此,他实在不愿每见到萧棠。
据太傅高烛微所言,此子极为聪明,性格上却是稍嫌懦弱,为人臣足堪大用,若为人君,则气魄不足。萧钧端详着他的侧脸,只见此子面庞犹稚,双睫极长,忽然沉沉道:“棠儿觉得,高太傅如何?”
似乎私下询问臣子彼此观感令他愉悦,他甚至有些乐此不疲,连萧棠也不放过。
萧棠沉吟阵,慢吞吞地道:“高太傅博学多闻,文章练达,实是本朝位鸿儒,儿臣能师从于他,实是三生有幸。”
“高烛微虽好,却是年事已高,难当重任。”萧钧道,“朕听,棠儿入主东宫后,也渐渐有几个幕僚,也不知他们中不中用?要是不成,朕遣两个人给。”他完,看着萧棠,脸上甚至还有丝笑意。他是光明正大地派探子到萧棠身边监视,萧棠不会不明白。
萧棠垂着头,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慢慢道:“谢父皇隆恩,儿臣如今学着处理国事,正觉左右支绌,多有几个人出主意自然是极好的。”
听到他答应,表情没有任何担忧害怕,却也毫无欢欣喜悦之色,萧钧瞳孔微微缩,目光更为锐利,盯着个站起来只到他胸口的少年,仿佛凝滞几乎有炷香之久,他才发现萧棠后颈处细密的胎发渐渐被汗水浸湿,面色却仍恭顺,不由哈哈笑:“妙极!朕如今有件事要差人去做,不知棠儿可愿前往?”
“儿臣愿效犬马之劳。”
萧钧微微颔首,示意他靠近,低声嘱咐几句。萧棠的脸色微微变,脆生生地道:“儿臣知道。”
萧钧看着他应声行礼退下,目光更为幽深难测。他让萧棠查清沈为寒文书丢失案,若是萧棠行事让他满意,他便先让萧棠监国,若是不成,便只能让蔺朝霞任萧棠的母妃,好好教导萧棠,以免哪他命归西,朝中片混乱。
当下他又召朝中心腹重臣商议此事,只觉越是商议,便越是放心不下,为龙靖羽当初所做的荒谬绝伦之事此时纷至心头,虽百死无悔,但却不能毫无怨恨。
派出的侍卫早已回报,萧激楚踪影全无,连同殷未弦,像是从京城忽然消失,原地只有条断掉的手臂和鲜血。侍卫将断臂呈上,只见手指苍白而修长,掌有厚茧,的确是萧激楚之手,乃是齐肩而断,断口处鲜血淋漓,已和袖子上的布粘在起,血迹已干,乌黑腥臭。
他记得那曾经温热的掌心,那颤抖着抚摸过他的指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条断臂联系到起。
他只觉胸口剧痛,登时鲜血喷出,再也站立不稳。旧日那拖着鼻涕抱着木剑的六岁孩童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那个尚且不谙世事就已急于篡位的少年大殿上被自己拧断手腕时惊诧伤心的抬头,那个落魄剑客骄傲轻蔑的姿态,在星峰水峡的墓室下救他时的奋不顾身,在客栈中他气急败坏的嫉妒神情,忽然在时纷纷在他脑海中闪现,仿佛锐光,刺得心口生疼。
只怕那战,他是凶多吉少。
他扶着墙站定,默默地站阵,看着窗外的那太阳落在宫墙上,已是黄昏,四周晕染着层恹恹的沉闷。没有风,房外伫立的树也似乎凝滞。
时间日日过,派出去寻找萧激楚,仍旧没有消息。
没有萧激楚相助,内功进境极慢,甚至有些倒退。
殿试的三甲已放榜,高中状元的居然只是个年仅十五的少年。他虽然颇为讶异,但在琼林宴时也兴致不佳,便连出的考题也出自高烛微上的密折,吟诗作对时强忍着没打呵欠,至于其中优劣更是没大注意。那名叫赵莼的少年策论做得极好,诗才却略有欠缺。但做官用不到诗才,已是瑕不掩瑜。
后辈少年有为,越发令他感到此身已老,来日无多。便如赵莼,便如殷九,便如萧棠。他下密旨后才过个多月,云间国文书案已水落石出,案牵涉多人,连江妃的亲信汤公公也牵涉在内。只是萧棠行事过于温和,写本奏章,后面倒有半都是在为江妃等人求情。
萧钧不由有些失望,也稍稍心安。或许萧棠真如高烛微所言,生性懦弱。是他看错。
章节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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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自然应该知道,他对于贪墨之辈素不手软,次也不应例外。汤成墨如此大胆,自然是因为江妃为他撑腰。若是他再翻脸无情,辈子就是他第二次对人下手。
萧钧叹口气,在奏章上用朱笔批,只撤几个太监等人的职,不再设立太监审阅的职司,今后再有奏章,便先行交予太子监国萧棠。
自从几年前荒唐度后,他再没临幸过江妃。对于个子,他的印象并不太深,约略记得有些骄纵,他甚为不喜。但做母亲后,温婉许多,想必御下也很有心得。
他批过本奏折,随即放到旁。过不多时,个太监徐徐走到他身前,尖声道:“陛下,外面有人求见。”
“宣。”
个侍卫恭恭敬敬进门,行过礼,将块丝帕呈上,道:“小人今日在宫门值守,外面有箭射入,落到宫内。箭上绑着支竹管,此物是从竹管中取出,请陛下过目。”
随即便有太监接过,呈上来。
萧钧看,便微微怔。上面的笔迹洒脱随性,竟是慕容离所书,写道:“萧兄见字如晤,龙侍郎与共游山川,请勿担忧。若阁下还想睹龙侍郎之颜,不如三月十九在京城芙蓉楼相聚,如何?”
龙靖羽在他手中?
他径自笑阵,微觉恍惚。事已至此,他情愿慕容离将龙靖羽刀杀。
身边的太监小声道:“陛下可是有些倦么?老奴伺候陛下更衣?”
他摆摆手,示意不必,闭目沉吟阵,道:“三月十九日京城芙蓉楼有奸细出现,让皇城司盘查所有出入客人。若有不从,立斩不赦。”
他闭目靠在椅上,听到那太监应声退下,脸上渐渐染倦意,却是带着丝不易觉察的阴戾。
三月十九日晚,京城戒严。京畿府于芙蓉楼生擒嫌犯二十三人,当场格杀七人。个时辰后,京城平静依旧。
由于身体不成,他便再也不饮酒,也不再近色,便连新纳的蔺妃也不见次,每上朝回来就去御书房,将萧棠审过的奏章再批次。回寝宫后便随手看看殷九和萧激楚所赠的两本秘籍。熬过两个多月后,身体竟是日好过日。虽然不比以前,但武功也恢复两三成,原本眼角细微的皱纹竟也消失。
他像是年轻两岁。
或许并不是年轻,只是因为以前积劳成疾,所以显得老些。他有自嘲地想。
才只是初夏时节,便觉得有些炎热不适。御书房中已设床榻,他困倦时便斥退左右,在其上眠眠。
睡醒时忽觉口渴,正巧几上放着碗冰糖燕窝,于是将之饮,味道却有些古怪,当下皱皱眉,便要传唤当值太监来问。
“臣妾碗燕窝,陛下可觉得味道如何?”个身着粉红宫裳的子徐徐踏入房中,手扶着门,嫣然笑。头上的配饰华贵非常,乃是嫔妃所有,便是江妃,但个子闺名他却是时想不起来。
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老太监,正是汤成墨,待江妃进房,他便垂首立在旁。
萧钧知道燕窝中被江妃做手脚,此时却已迟,于是靠在木榻上,笑道:“味道还成,只是甜腻些。爱妃入宫多年,朕还是初次发现爱妃的手艺竟也不错。”
连个子竟也敢欺到他头上,当真是反。但他却不信以江妃的胆子,竟敢做出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江妃横他眼,幽怨地道:“宫里么多嫔妃,臣妾的手艺再好,只怕陛下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江妃多虑,朕欢喜之极。来人,赐江妃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他话音落,外面果然无人应答。江妃抬头看他眼,又垂下头去,捏紧手中丝帕,像是颇为害怕。
萧钧大笑数声,看着江妃道:“原来黄金百两尚且不能让爱妃满意,不知爱妃所求何物?”
江妃面露狰狞之色,恨恨道:“既然陛下早就清楚,怎么不知臣妾所求何物?”
江妃日思夜想,无非不过让的儿子为太子,但已有棠儿,又怎能轻易废长立幼?
“若是朕不答允,又当如何?”
江妃从怀中取出卷黄绫,放到茶几上展开:“还请陛下下旨。”
萧钧不由笑,那笑容带着三分嘲讽之意:“江妃是要谋朝篡位么?外面御林军千万,发现朕暴毙于此,自会惹人疑窦,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陛下放心,既然臣妾能进得御书房,自然有办法善后。”江妃见他长久未起身,心下大定,话间也有些洋洋得意之态。
“原来是有人相助。”萧钧神色阴沉,道,“却不知爱妃又当如何报答?许之以高官厚禄么?”
江妃恨恨道:“不想杀的,谁叫直不驾崩,还纳新妃!那人助进入御书房,逼退位,让皇儿直接登基,岂不胜过再等几十年?”
萧钧瞳孔微微缩,厉声喝道:“那人是谁?”
江妃见他本来有气无力,便如猛兽被拔爪牙,不禁十分快活得意,此时他暴怒之下,比往常更令人胆寒,江妃浑身颤,道:“……竟然没事么?”
“朕早就知道,们些不长眼的东西会害朕!江妃,老实招同谋是谁,朕可赐全尸!”他话并非虚言,只因时运不齐,被人多次下毒,于是让太医配可解百毒的丹药,藏在衣襟里。又命人暗中在御书房和寝宫中设机关,机关开启,便能传唤外面的御林军救驾。但江妃的同伙是谁,便再也不知。
江妃瑟缩下,两腿发软,此时不由自主地跪下,张张口,却是无法出声。汤成墨扶住:“娘娘快起!”小声在江妃耳边道,“陛下乃是虚张声势,莫要害怕。”
江妃疑惑地看汤成墨眼,汤成墨提醒道:“陛下既然不肯下旨,娘娘也只有将陛下软禁几。”
江妃头道:“便是样。”
章节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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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妃的亲卫进御书房,分立房门两侧,十二人都穿着宫内太监衣饰,面白无须,相貌却颇为面生,想必也不是真的太监,只是混在其中。
萧钧仗着江妃有所图谋,必不敢立时杀自己,便连解药也不服下,只靠在榻上,看着他们布设守卫,冷笑声。
江妃不敢与他阴沉的目光直视,低下头道:“陛下,不答应,只怕要吃些苦头……”
萧钧摇摇头:“爱妃,以的野心,身为个子有可惜,但的心计。比凤笙要差远。朕真想不明白,怎会有人蠢到与同谋篡位。事已至此,仍不肯出同谋是谁,想必那人必然是要击之后,不论成败,立时远逸。若当真得逞,他要平分杯羹,此举不成,他也不会露痕迹。”
江妃被他得脸色苍白,却仍道:“的儿子当皇帝,就是太后,到时垂帘听政,有谁能耐何?江若琳何须与人合谋?”
萧钧闭目阵,徐徐道:“想不到朕的身边,竟会藏着许多狼子野心之辈。后宫到此多少关卡?若是无奇人异士相助,又没朕的手谕,怎到得御书房?不肯,朕也不逼,但圣旨朕也不会下。退下吧。”
他目光森然,江妃只觉凛,便要此时命人刀斧相逼也大不敢,忍着怒气道:“陛下好好考虑几,不定会改变主意。毒药可让人腹内绞痛,每个时辰都会发作,而且次更比次厉害,三日三夜后,便会断肠而死。”转头对汤成墨道,“们走。”
两人走后,御书房时寂静。
江妃既然已出药效为何,他便将解药服下,到时做做样子便可。只是个子抵死不肯出助的人是谁,倒真有些麻烦。
垂涎皇位的并非江妃人,若是那幕后之人相助别人以犯龙颜,又当如何?
实在不成,便只能严刑逼供。但若是将江妃下狱,逼不出幕后主使是谁,江妃或许已先殒命。
几日国中无大事,却也不急,那人不肯出现,所求为何物,自然也会露出行迹。但今世之上,武功高强者众,似等草莽之辈,对皇权威胁极大,若是与他们较真,即使他武功练到极高也是徒劳,不如将些武功高强之辈通通杀。
他心意已决,立时便拟出几条让人自相残杀之计,也不觉得阴毒,反倒认为早该如此。打算让人仔细斟酌,交给个信得过的人去做。但想来想去,最适合不过的竟觉是汤成墨。
即使此人没有谋反,身为太监,也是万万不能用。
自从服下解药后,毒性直未发,他便也没要立时反目,传御林军护驾,只等着幕后那人忍耐不住,自行出现。
但被人囚禁实是忍无可忍,只过半日他就开始暴躁易怒,御书房能摔的东西已被他摔半,但那十二个假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熟视无睹,待他用茶盏向其中人掷去,那人闪身避,竟是避开,茶盏碎成数片。
萧钧不由有些沮丧,些日子练的内功实是差劲得紧,连几个不成气的侍卫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人躬身道:“还请陛下不要徒劳。”口音怪异之极,竟不像中原人。他不由多看两眼,只见那人高鼻深目,发色漆黑如墨,不像北燕人,倒有些像雪原上云间国的人。
到傍晚时,有太监在门外询问是否要移驾,那十二侍卫紧握刀鞘,目光逼视着他,他挥手让外面的人退下,只几日在书房安歇,让人将膳食也送书房来。
过日,江妃没有有耐心,三番五次让人来催他下旨。他自然没有假以颜色,看着遣来的太监,只是冷笑斜睨,杀气凛然。来的人不是被吓破胆,便只是讷讷地连话也不出来。
日称病没有早朝,他用过早膳,便准备午睡。榻后藏着口长剑,触手可及,觉自然睡得极为安稳。
朦胧中听到门外声音嘈杂,他登时惊醒,只觉阵劲风袭来,他抓住身侧长剑剑柄,翻身落地,口长刀正往他方才侧卧之处斩落。
几乎是同时,个声音惊惶失措,叫道:“陛下!”
萧钧登时吃惊,转身朝声音来处望去。望却瞧不见什么,只看到门外御林军已与江妃内卫战在起,还有两名内卫仍留在书房中,想挟他出宫。
萧钧只挡两剑,已震得虎口生疼,手中长剑握得不稳,登时落到地上。内卫的刀正要抵在他脖子上,口长剑已堪堪将其架住。
萧钧抬头望,眼里几乎瞪出血来。此人身黑裳,长发胡乱束在身后,只穿软甲,便冒充御林军混入。他虽换装束,但身形相貌,俨然便是龙靖羽!
多日不见,他的武功又深几分,只十几个回合,便将那两名内卫伤于剑下,随即便有御林军将之擒住。
很快场内乱便已结束。而相助江妃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萧钧瞪着面前的年轻子半晌,只见他神情温柔和煦,正向自己瞧来,心中不由气结。
御林军首领戴时飞跪下道:“末将等人不知陛下遇刺,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罢!”
戴时飞应声,问道:“些刺客该当如何处置,陛下?”
几个内卫都是死士,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萧钧随意地摆摆手:“杀杀。江妃也擒下,暂时不要移交刑部,关在牢,严加看守,若有不测…
…“他看着戴时飞,戴时飞连连应是,正要领命而去,萧钧又指着龙靖羽道:”个人哪里来的?只怕不是在编禁军罢?“
龙靖羽是外臣,未经通传自是不能进宫,戴时飞原以为皇帝必然十分欢喜,怕是会不计小节,谁料皇帝竟会忽然如此认真。看龙靖羽眼,见他摆摆手,示意无妨,戴时飞神情仍然十分尴尬,道:“个……臣也是不知……”
“御林军被人混入,怎地不知?拖出去,廷杖四十。”萧钧指着龙靖羽,冷冷道,“个人只怕是个奸细,们不将他擒下,送到刑部审理,还站着作甚!”
龙靖羽吃惊之极,不由叫道:“陛下!”
章节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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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冷冷地看御林军副统领眼,却是连话也不亲自。那副统领心知其意,硬着头皮命人将龙靖羽和戴时飞押下去。
龙靖羽初时失措,随即只是苦涩笑,道:“当日失约,非臣所愿,也终究因微臣之故……臣纵百死而无悔。陛下保重……”他欲言又止,眸中光华流转,却是深不可测,转身缓步朝外面行去。
萧钧拂袖转身,只恨他怎地走得么慢,无端令他焦躁。
原先是想让那幕后主使自行现身,如今打草惊蛇,也只得加强守卫,再命人暗中盘查。龙靖羽竟会在种时候闯入,他甚至怀疑其实那人便是龙靖羽。他的师父野心勃勃,他也屡次过要篡权……
他疑心动,便越发不可遏止,只恨不得将龙靖羽斩成万段,心中却又如尖刀剜割。他无心用膳,沐浴之后,召蔺淑妃侍寝。
蔺淑妃到寝宫时,看到皇帝枯坐出神,十分体贴,像以前还做宫时与皇帝下半局棋,看到他屡有错着,知道他心神不定,将错就错地也错几子,局下得十分艰难。
到大半局时,萧钧推棋枰,道:“是朕输。”
蔺淑妃也不多言,摸摸茶壶,发现茶也冷,让人换热茶上来,给他倒杯,便要告退。
萧钧似笑非笑道:“让侍寝,怎地退下?”
蔺淑妃惶恐告罪。萧钧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坐过去。战战兢兢半晌,才慢慢移动脚步,坐在椅子上,低头绞着手指。
萧钧哑然道:“怎地做淑妃那么久,还是那么怯生生的?”
“是。”长睫颤,竟是盈泪珠,心中不由想道:他果然是嫌弃出身低。后宫嫔妃数十人,也只有是庶民之。
萧钧见低头忍泪,更觉焦躁,叹息自语道:“个样子,日后可要怎生母仪下?”
蔺淑妃吃惊,怔怔瞧着他,不出话来。
“朕要做萧棠的母妃,做南朝的皇后。”
“可是臣妾出身贫贱……”
“朕的家事,又有谁敢管?”他哼声,旋即抚摸着的头发,柔声道,“朕知道,会是贤后,也必然不会令朕失望,是不是?”他原想留着蔺淑妃掩人耳目,但他日渐多疑,若是不与蔺淑妃亲密过,终是无法相信个子会对他死心塌地。
看到蔺淑妃不由自主的头,他轻声笑,道:“和朕稍亲密过的妃子,都死于非命。朕知道,和们不同,不会背叛朕的。”他句话似赞赏,又似威胁,但蔺朝霞感动得心都快跳出胸口,自是没去想他话里别的含意。
“臣妾……入宫十年,知道自己的本份。”小声着,欢喜愉悦时涌上,几乎晕厥过去。迷迷糊糊中,感到皇帝的健臂紧紧抱着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想到秦姨对过的话,陛下此生必然会出妻再娶,而且指不定几次,但是……但是心里早有主意,即使今上日后怒杀,即使生只为刻,已是不枉。
纱帐垂下,案前蜡烛徐徐滴下颗红泪。
刑部大牢的油灯昏暗不明,从狭窄的通风口中吹来的冷风,将本已渺小的火焰吹得更是将熄未熄。
里关押的都是江洋大盗或是犯重罪的朝中重臣,人数自然极少,没有囚犯的哀嚎呻吟,寂静得只听到风声。
龙靖羽盘膝坐在牢中,身上的软甲早已解下,只穿着身单裳。由于刑部尚书与他有旧,因此并未动刑,也没有戴刑具,只等皇帝回心转意便事。
今日久别重逢,虽然遭萧钧疾言厉色,但在他唤萧钧第声时,仍能感觉到萧钧不顾兵刃加身,看他的那抬头。
萧钧果然还是爱着他。
发现事实,他内疚之下,又隐隐有些自责。当初飘然而去,未尝没有让他与陈之珏日久生情的意思,自己盲双目,便连自保也是不能,他身边群敌环伺,若不离开,只会让他碍手碍脚。如今已然习惯黑暗,虽然比不得双目完好之人,但他武功又高层,自是不必再担心此事。时过境迁,那人仍然牵挂于他,君子诺,他自然也不能就此反悔。
已是清晨。第缕阳光从通道中射入,照在冰冷的地上。他听到有两人人自牢门走入,步声徐徐,声音熟悉。
“赵大人?”他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用看不见的双目注视到来人身上,却未起身。
赵莼轻轻道:“先生莫要担忧,很快就能出来。”狱卒解开锁链,打开牢门,笑道:“侍郎大人,得罪。”赵莼已从牢门走入,躬身为礼,小声道:“先生,刑部尚书曹大人已澄清此案,先生救驾有功,当将功补过,官复原职。们走罢。”便要将他扶起。
他犹自盘膝而坐,沉声道:“今上当真恕本官的死罪?”
赵莼迟疑阵,道:“正是。若是先生不信,出去后自可询问曹大人。”
或许那人又次原谅他。他沉思阵,转而微笑,笑在囚室中仿佛生出万千花朵,令人心中暖。“今上可何时让本官进殿叙职么?”
赵莼摇头道:“倒没有。先生,们先回府罢。”
他要搀扶龙靖羽起身,但龙靖羽却自然而然地避开,赵莼微微怔,看到龙靖羽缓步要出牢门,那门槛高出截,赵莼正要出言提醒,却见龙靖羽脚步抬,已走出去。
赵莼跟在他身后,出门时,旁边正有两个狱卒迎面走来,向他们行礼后走入通道,边还在小声谈话。个道:“当今圣上大赦下,以后们的事情就少很多。”另个笑道:“今上大婚龙心大悦,过两年又有皇子降生,怕是到时又会大赦次。”
两人笑笑,竟是走远。
他直隐瞒的事,么快就被先生知道。赵莼心中惊,抬起头看时,龙靖羽的脚步已然停住。
“先生……”
几乎在刻,他看到龙靖羽温柔和煦的面孔变得苍白,隐隐现出种青灰的静寂。
“先生?”赵莼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冷得让他直觉地想要缩,他却固执地用体温温暖他。
“走罢。”龙靖羽朝他笑,轻轻挣脱他的搀扶,徐徐往前行去。
章节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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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妃系已尽数缉拿归案,由于大赦下,江妃等人未叛凌迟,而改判弃市。
婚期定在个月后。因此蔺妃仍然有幸侍寝多日。蔺妃并非不聪明,虽然觉得江妃本来不必死,若不是江妃有把握将权力紧紧握在手中,定然会是潜伏不出。但终于知道原因。
皇帝有夜与缠绵时失言,告诉早知江妃等人心怀不轨,但在查汤成墨受贿案时未杀此人,让江妃失去戒心,以便将所有不臣之人举格杀。
蔺妃始知皇帝杀心之重,比往日更甚。虽然温柔如故,但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在皇帝面前噤若寒蝉,唯恐行差踏错。庆幸的是,皇帝似乎看出的惧怕,没多为难,册立后也不再常常到宫里临幸。
大婚过三,皇帝重临朝政,朝臣欢欣鼓舞,上的奏折多半是歌功颂德之类,也有让皇帝与新后出宫祭的,偏是龙靖羽上奏是有本要奏,只盼与皇帝私下议论。事关重要,不可延误。
萧钧不动声色,让群臣退朝,只留龙靖羽下来。皇帝面见四品朝臣按例不须起居舍人在旁,他二人以前的都是私密之事,此时自然不比往常。萧钧也没屏退左右,仍旧坐在龙椅上,沉声道:“龙爱卿,有什么要奏的速速奏来。”
他为免意外,大婚之前就不再上朝,所有朝事交予太子监国,自己概不理,即使有人反对册立蔺昭容为后也是不能。听萧棠所言,龙靖羽的确是上奏三次,是蔺昭容出身低微,册立为后会有损皇室尊严。他当时只是笑,并未多言。若论有损皇室尊严,为个人,他早已不知损多少次。三次奏本倒像是在讽刺。
龙靖羽跪下道:“当日微臣失约未至,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此乃欺君,按律当斩。但今日要见朕,想必是想好辞。”萧钧冷笑声,“朕也并非不讲理之人,若是爱卿情有可原,朕自然不会降罪。

龙靖羽苦笑阵,道:“微臣无从辩驳,恳请皇帝降罪!”
萧钧怔,没想到他竟会般回话,看着跪伏在地的子,冷冷道:“当真想死?”
“斯世已无留恋,活着却又为何?”他头也未抬起,声音极低,却又宛转缠绵,仿佛肠断。
萧钧看他半晌,只觉个子熟悉而又陌生,他像是从没见过个人,但个人的举动,眼角眉梢,偏偏刻在心里。他恍惚阵,听得自己喝道:“若当真想死,方才在群臣面前,怎地不提此事?事到如今,朕实是对厌倦之极!居心为何,仍然不肯么?”
龙靖羽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瞳孔中妖异的火光在燃烧:“在群臣面前么?”他干涩地笑声,“微臣若是在群臣面前,微臣深爱陛下,陛下又当如何?”
他忽然站起来,步踏上台阶,随即有侍卫挡住去路:“大胆!”
他恍若未闻,伸手推开左右侍卫,几步踏到萧钧面前。萧钧勃然变色,站起身就要叫人护驾,却被他上前步,紧紧抱住。
萧钧的武功虽然再练,却与般人相差无几,自然挣扎不脱,倒也毫不畏惧,只是没想到龙靖羽素来冷静,竟会做出如此之事,竟稍稍慌乱,大喝道:“来人!还不速速将逆臣龙靖羽拖下去,斩!”
“陛下当真好狠!”龙靖羽低低地耳语,“臣九族只得人,纵是诛九族也不怕,但臣此时只需掌,便能让们共赴黄泉,陛下也不怕么?”
“敢!”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仍然绝情至斯,萧钧浑身发颤,气势却不肯丝毫退让。
“左右不过死,又有何不敢?”龙靖羽轻声笑,“只是微臣性命低贱,万万及不上陛下尊贵。”
此时无数御林军涌入大殿,在阶下列阵而立,看到两人贴身拥抱,无人敢近前步。
“陛下……陛下……是当真爱上当今皇后,所以才会在凤皇后尸骨未寒之时就要立后,是也不是?”
萧钧森然道:“朕要立谁为后,与何干?”
“原来……的此情不渝,竟然是假的……”他轻声笑,神情竟似恍惚,“的对,此事与何干?可怎地……竟然放不下?”
萧钧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低语,只觉心口也有些无法克制的剧痛,原先的坚定决绝,直到此时,竟有丝动摇。但个子,将真心送到他手上,也可被他当作棋子,他的话又有哪句可信?
“待如何?”
他句话让龙靖羽忽然镇定下来,直直看着他道:“让他们退下。”
萧钧被他紧紧抱着,浑身仿佛气力已失,声音犹自沉静,慢慢道:“退下罢。”
众侍卫纹丝不动,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龙靖羽喝道:“陛下叫们退下,没听到么?”
萧钧神情冷峻,慢慢挥挥手。大殿之中,侍卫如潮水般退出去,转瞬之间,除他二人之外,大殿上再无人。
“如今已无人能威胁到的性命,可以不必抱么紧。”萧钧轻描淡写地道。
龙靖羽愕然松手,只觉萧钧后退步,坐在椅上靠着,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脑海中却清晰地映出他睥睨下的姿态,听到他缓缓道:“半年前,假意倾慕于朕,是为将朕骗到星峰水峡。如今,朕可否问句,又是为何?”
“当日若是陛下不去星峰水峡,也会落到先师手中,到时微臣也保不住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若是如此,当时可照实启奏,为何隐瞒?”
“微臣并非欺瞒,所作所为,均是发乎于情,出乎于心。”
“住口!还敢没有欺瞒朕?”萧钧怒不可遏,只气得浑身发颤。
“微臣句句实言。”龙靖羽缓缓道。早知此人任性自私,又多疑骄傲,而适合自己的,不过只是个安于平凡的妻子,两人实非良配,他也早就为双方都安排好退路,若他仍旧爱恋自己,两人自可好生相处,共度生,谁知他立后竟会如此之快!
若不是萧钧反复无常,逼他到地步,他自也不会时冲动做出种事。如今既然下手,再反悔也是不能。
他上前步,俯视着萧钧,他双目失明,只能听风辨物,萧钧脸上的表情他自然看不到,只能从他手忽然抓住龙椅的扶手的动作,推测他是大怒或是惊恐。
要他惊恐自然是极难,或许慕容离可以办到。龙靖羽不自觉地,眉峰稍稍拢,左膝跪上宽大的龙椅,俯身靠近,鼻端依稀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熏香,感到他随着自己的靠近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龙靖羽自热仍然地,右手放到他耳侧的椅背角,阻挡他躲避的动作。
若是别人,只怕已惊惶失措。龙靖羽在心里苦笑阵,果然听到萧钧忍着怒气道:“想造反么?”
龙靖羽抿抿唇,轻声道:“微臣觉着,似乎要做的事比造反更罪大恶极。”
章节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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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面色微变:“放肆!”伸掌欲将龙靖羽推开,但龙靖羽力气大极,竟是挣扎不脱,满面冰冷肃杀,令人遍体生寒。
此时众侍卫虽已退出宫外,但都环伺而立,披坚执锐,只待伺机冲入殿中,当场将龙靖羽格杀。
龙靖羽自然不会想不到是死路条,但他宁可冒着死也要当众□他,让萧钧嘴里又有发苦。
即使龙靖羽真的能得逞,万箭齐发,他也是不能活。
就在瞬之间,他已下决定,沉声道:“到寝宫去!”
龙靖羽微微怔,目光停在他的双目之间。但他纹丝不动,猜不透他的心思。萧钧见他良久不动,只得压低声音道:“到寝宫,随如何便是。”他句,自觉忍气吞声,已是极为忍让,心口气血翻腾,竟然旧伤发作,喉间隐约有股腥甜之意,勉强自己脸上不要露出痕迹,平白无故地教他看低,嘴角却克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下。
龙靖羽听他声音犹自平静无波,沉沉笑阵,道:“原来与谁都是可以的。”
“住口!”萧钧勃然大怒,嘴角已有鲜血渗出,狠狠抹,不由心惊。番心绪激荡,让些日子的苦功都化作东流之水。原来并非旧伤已愈,而只是结痂,当人再次出现时,仍会撕裂。
龙靖羽抓住他的手腕,似乎鼻端依稀闻到血气,神色凝,便去需索他的唇舌。唇间铁锈的腥咸之气传来,龙靖羽怔,此时萧钧反手便是个耳光,喝道:“大胆!”
龙靖羽挨掌,岿然不动,他却已有些站立不稳,只能扶着椅子扶手,指尖渐渐冰冷发白。
龙靖羽上前要扶住他,他狠狠推开,喝道:“滚!给滚出去!”
龙靖羽呆立半晌,长长叹口气,道:“是微臣的不是,陛下莫要动怒。”萧钧般心性他自是早就应该知道。早在多年前,他就曾久久凝视过陈将军的细腰,因慕容离而牵动心神,对萧激楚多有留情。
本不该动怒,但方才竟出那种动气的话。或许,自腾龙岛归后,他已越来越不像往日的自己。“陛下自可将气出在微臣身上,要打要罚,微臣绝不皱眉,但陛下保重龙体,莫要气坏身子。”他声音十分柔软温存,就连神色也带着几分体贴。
萧钧怒火仍然未消,只怪龙靖羽不识抬举,若是再和他相处下去,怕是活不几日。
龙靖羽看他沉吟不语,便轻声道:“陛下,微臣陪陛下回寝宫罢?”没等萧钧回答,他自顾自地扶起他。
萧钧原是不愿,斜睨着龙靖羽,但见他面无表情直视自己,也不知作何想法,稍犹豫,已被架出去。
此时殿外的侍卫走个精光,只有随侍的太监侍立,另有人开路引道。
由于被龙靖羽扶着,自是不好再乘坐步辇,而徒步时间更长,或能想到如何逃脱。可恨的是御林军见他两人并立而行,竟似恍如未觉,视而不见。
他心知戴时飞玲珑心肝,自是看出其中古怪,许是以为他二人阔别重逢,自是有些逾矩,所以早就命侍卫撤下,以免被太多人看到尴尬之处。戴时飞被打顿廷杖后,仍然如此自作主张,显然多年宫中生活仍然除不去他的江湖匪气。
他满腹怒火难以宣泄,又故态复萌地迁怒他人,即使戴时飞是陈之珏引荐的人,他也决定将之逐出宫门,永不复用。
龙靖羽忽然开口道:“陛下不要怪罪戴将军,微臣擅入宫门,并非因为戴将军失职,而是因为微臣略施小计,逼得戴将军答应。”
萧钧自知对他恨极,偏又下不手伤他性命,心口正疼得抽搐般,龙靖羽又盆冷水浇来,嘴角微微抽,脚步停下,道:“龙爱卿当真好手段,竟使得戴将军也听号令!却是不知是威逼还是利诱?”
龙靖羽微笑下,道:“不可。”
“!”
“反正微臣免不死,有些事,陛下还是永远不知道为好,就让陛下直当微臣是当年的微臣好。”龙靖羽柔声着,听到引路的公公停下,便知寝宫到,捉着萧钧的手,脚步迈,进宫门。
迎面便是架龙纹屏风。见着屏风上淋漓飘逸的字迹,萧钧脚步不由顿。屏风上写的是当年龙靖羽奏折中的段,无非谨身节欲的劝谏罢,但他见言辞优美,书法美观,又想着龙靖羽乃是外臣,没他的宣召,不可能会到寝宫来,于是命人绣在屏风上,也可勉励二。如今被龙靖羽撞到,不由略觉讽刺地看龙靖羽眼。谁知龙靖羽像没看到般,目光平静之极。
萧钧稍觉古怪,此时龙靖羽已道:“微臣人伺候足矣,不须别人罢?”
他不由脸色沉。龙靖羽明知他方才动气吐血,却仍然坚持不肯放过做种事,实在与禽兽般的慕容离没有差别。但他话已出,进寝宫后就任由龙靖羽想怎样就怎样,只得丧气地挥挥手,命人退下,自顾自地绕过屏风,进内室后,解朝服,脱靴登床。
龙靖羽尾随于后,发现他居然直挺挺地躺倒在床等着他,再也克制不住,俯身印上他的嘴唇,手已去摸索他的□。
他浑身登时僵直,索性将头扭过旁,但龙靖羽气息如兰,轻吐在脸颊上,血液也似乎随之涌上,面颊热得发烫。
“钧……”龙靖羽轻轻道,声音无限和缓温柔,唇如雨般,触碰着他的脸颊。他不由含含糊糊地应声。
“前几日大婚之时,遇到慕容离……”龙靖羽徐徐着,“他也曾与他山盟海誓,甚至还啮臂为盟,但负心薄幸,抛弃他,所以他才恨如此……不知是真是假?”
萧钧阵错愕,刚欲辩驳,龙靖羽已脱他的中衣,露出左臂蓝色花痕,摩挲着上面的痕迹。事隔多年,原先的烙痕长出新肉,显出浮凸之感,但颜色却更为鲜艳。
“个疤痕是早就见过的,种花也只在北燕才有……”龙靖羽轻声道,“直在等澄清,却从来不提。”
“滚!”萧钧勃然大怒,猛地挣扎起来,却被龙靖羽按压在床,轻轻咬住耳垂,吮吸着,又沿着耳廓慢慢的吻着。般温柔却又疏离的亲吻,让萧钧仿佛连心都战栗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从未在尊严上屈服于人,即使受人□仍然心高气傲,若是别人便也罢,偏偏是个人。他闭闭眼,却是沉声笑,慢慢道:“的不错。与他之间的感情,还是在之前。”
章节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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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靖羽面上泛出层青气,从窗棂漏过的暗淡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荒凉的冷寂:“既然如此,之前又何必纠缠不放?”
“下从来没人胆敢拒绝朕,若乖乖从,朕玩腻之后,自会放过,岂非少许多事?”
“如此来,是微臣的不是。”龙靖羽神情淡淡,轻轻地吻过他的脸颊耳垂锁骨,仿佛轻云般地柔软,萧钧不由阵恍惚,忽然感到手臂花痕处剧痛难当,仿佛撕裂般的痛楚袭来,不由闷哼声,只见龙靖羽口咬在他左臂上,几乎连肉也要咬下来。
萧钧大惊变色,却是挣扎不脱,反倒被他按得更紧,登时气急败坏道:“放肆!……想做什么?”
那花纹已被咬得鲜血淋漓,红蓝片,看起来诡异之极。龙靖羽慢条斯理地,将上面的血迹舔干净,但上面已血肉模糊。他从衣袂处撕下片,将伤口包好,神情依旧端方从容,只是唇角微带的血迹,显出种奇异的诡谲。
“钧……钧……”他轻声呼唤着,慢慢地吻着萧钧□在外的身体。若不是肩头痛到麻木,萧钧几乎想不到,个温存的子竟是方才仿佛野兽般噬咬他的人。湿热柔软的唇停留在他每寸皮肤上,比之前更为恋恋不舍。时之间,他似乎忘肩头的疼痛,竟有些意乱情迷。
“钧……早就知道,若是当初爱上,必然会弃不顾,若是若即若离,会世记得,永远忘不……”龙靖羽忽然笑,仿佛梨花刹那之间开树,那笑容竟是绚丽之极,但看在萧钧眼中,却觉刺目得发痛,原本是久别重逢,如今却是只愿永不相见。
“原来如此……”他低低地笑几声,嗓音嘶哑难听,龙靖羽压在他身上,他只觉快要窒息,却连挣扎也是无力。
微带血腥的气息覆上他的唇,两人的口中都是腥咸的铁锈味道。
“犯大不敬之罪,次不会还下不手杀罢?”龙靖羽轻声笑,那笑容极轻极浅,便似没笑般,萧钧微微怔,便觉下身阵剧痛传来,灼热的异物入侵,整个人几乎被撕成两半。
龙靖羽终于还是没有放过他。
萧钧脑子片空白,听不清龙靖羽的话,只是依稀辨得出样的神态语气不出的讽刺意味,却又带着他分不出的层意思。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不出是□还是胸口更痛些。双腿张开到不能再张开的程度,被他压制着,肋骨也像快要断裂般,疼痛难忍。
从来不觉得子之间的□有何快感可言,即使是在药物驱使下,也只是生理的反应,而非自身的愉悦而感到的快感。和个最深爱的人也是样,虽然有所亲近,却也只是因为相互接触的最近的距离让他感到彼此的温暖。到如今,唯的温暖也似乎带着凉意。
次数多,也并非毫无所觉,却是种习惯的麻木。尊严受辱的感觉渐渐淡去,他也抱着种无所谓的态度,像是伤口结痂后,变得更为粗粝。
龙靖羽似乎感到他的无动于衷,毫无反抗之意,冷不防地开口道:“答应到寝宫就任予与予求,其实……是自己想要罢?”
龙靖羽此言却是正好中他的心事,当下恼羞成怒,便要给他记耳光。龙靖羽手扣紧他手腕,压在床上。
两人僵持着,喘着粗气,凝视对方半晌,却是良久不言。龙靖羽强行的进攻已停下,似乎受到的挤压令他颇为不适,汗水从额角滴落。萧钧怒目而视,但他目光始终幽深难测,难解其意。
既然彼此都只是在忍耐对方,再相处下去,似乎也只是徒然。
也不知过多久,欲望俱已退去,只见被褥凌乱,都是红白污迹。身上汗流浃背,湿透衣裳,萧钧却觉惨淡,时想不到该如何处置个犯上的罪臣。
寂静中,只闻更漏之声,原来已是二更。
门外个宫人尖声道:“启禀陛下,前方战事急报,有密折上奏,陛下可要亲阅?”进门前萧钧曾若无要事,不得惊扰。但军情紧急,自然非同小可。
二人都是怔,萧钧道:“快呈上来!”瞪龙靖羽半晌,声音随即低下,道,“还不退下?”着要将龙靖羽推开,但他声音嘶哑,手上无力,推却推之不动。
龙靖羽像是没听到般,仍然抱着他不放,萧钧正欲发作,听得龙靖羽低声道:“不杀么?”
“朕没空处置,自己到刑部去,容后发落!”果然是被龙靖羽中,仍是下不手杀他。萧钧暴怒起来,“还不快滚!”
“杀无妨,不要气坏身子。”龙靖羽怔良久,低声道。
想不到龙靖羽在此时居然体己话,萧钧震惊半晌,闷声道:“先退下罢。”他又怎会生他的气?气自己拿他没办法罢。只是个人直不明白。
他下床,俯身将掉在地上的衣裳拾起,时动作太过剧烈,体内残余的浊掖便顺着大腿滑下来,不由十分不快,胡乱将衣裳披。
正在此时,双手自他腰下伸出,几乎像是将他抱在怀里,他吃惊,却见双手修长光润,白皙无瑕,慢慢摸索着将他的腰带系,系好之后,双手仍然环住他的腰间不动,只是身体渐渐贴过来,气息宛如就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钧……”他轻声呼唤,却是欲言又止。
他将环住腰间的手取下,却被龙靖羽反手握住,指尖在他的掌心游移着。
萧钧心神微荡,不由暗自骂着自己,龙靖羽前倨后恭,委实莫名其妙,若是再为他所动,不免又遭他嘲笑。念及此,登时心也冷下来,挣脱他的手掌,神情十分冷漠:“还有军情要看,阵前紧急,不容耽误,龙卿家退下罢。”
龙靖羽幽幽叹口气,默然退下。
那宫人早在门外等许久,听宣后急急上前跪呈战事密折。他伸手接过,不由惊。原来北燕蛰伏许久后,在昨日发动突袭,十万兵马围攻关,贺城已失。
章节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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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征战十多年,有再多的兵马也早已耗尽,倒想不到慕容离尚有余力!他怎地还会有兵马十万?难道塞外几个小国都与北燕结盟么?
萧钧惊怒交集,召人速到太和殿议事,明日便派援军前往关。但召见外臣绝非易事,于是又传唤宫人伺候。
他更衣,才饮盏茶,想起秦霜海陈之珏远在沙场,殿前文武虽有可用之才,却难出奇谋,数年苦战在所难免。如今尚有人,可解燃眉之急。
但个人……
忽然想到龙靖羽方才的古怪行径,乃是在听到战事有变后而为,燕军南下,怕是已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方才为何不直言而谏?却只是欲言又止。
萧钧冷笑声,将手中茶杯随手掷,摔得粉碎。宫人尽皆变色,匍匐于地,萧钧却浑然未觉,心中暗道:龙靖羽是担心他恼怒之下倒行逆施,于是以退为进,温言抚慰几句,而他如今遇到难事,必然会不计前嫌,转求于他。
难道除龙靖羽,再无人可用不成?
他神情扭曲阵,紧紧抓着软榻,像要将那扶手拧碎,却很快冷静下来。龙靖羽断然不可再用,老臣若是庸碌无能,自可启用年轻臣子。新科举试中,不乏才智绝顶之辈。
他早该忘个人。
与大臣商议到半夜,仍然毫无头绪。自借兵云间国三万后,若是再遣援兵出城,南朝兵力不足,京城空虚,若有人犯上作乱,定是十分危险,而且路途遥远,远水难救近火,到关,兵疲马倦之下,又如何再战?
几个大臣相顾默然,除建议出兵攻打贺城之外,也无良策。甚至还有人提出与北燕和谈,但见萧钧神色立变,块研半的墨砸过去,那人脸上登时片乌黑,再也无人敢提。
此时已到三更,于是君臣用膳,直接上殿早朝。
退朝已是未时,仍然未能决定是否出兵关。萧钧心中焦躁,午时只吃些,再也吃不下。晚上看到案前叠奏章,更觉烦闷,最上面那本却是极厚,翻开看时,不由顿住,缓缓吐出口长气,向身边的宫人道:“奏折是几时送来的?”
那宫人行礼道:“是适才过太子殿下之手的奏本,太子让人立时呈上,请陛下亲阅。”
“传旨,让太子和赵莼赵大人立刻进宫觐见。”
那宫人见他眉头舒展,登时也眉开眼笑,笑吟吟地领旨退下,萧钧仍然翻着那本奏折沉吟。赵莼在奏折中,北燕兵力实不足十万,此乃奇袭诱敌之计,并且列几原因佐证,慕容离不惜倾尽全力攻占贺城,是想震慑南朝,迫得南朝不得不与北燕和谈。奏折对北燕境况如指掌,便如常年住在北燕的人做写,而且目光锐利,端是令人惊叹。朝中之前虽然有人提出疑,但却毫无实据,彼时人心惶惶,还有人对三个月前借兵云间国之举颇有怨怼,若非前夜朝中重臣都已知道皇帝的心意,只怕早有人建议和谈。
萧钧当时尚在为龙靖羽的事心烦意乱,未曾想到,如今想来,慕容离故意到龙靖羽面前搬弄是非,必是想让他震怒之下杀龙靖羽,出兵征燕,那时便正中慕容离的下怀。
萧棠在东宫,自然比赵莼来得快些,刻钟后已奉召进殿,向他行君臣之礼。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棠脆生生地道。太子衣冠果然使得萧棠看起来成器许多。萧钧露出丝笑意,道:“棠儿免礼。”
萧棠谢恩后便垂首站到旁。
“北燕如此无礼,朝自不可再姑息。依棠儿之见,该当如何?”
萧棠徐徐道:“儿臣以为,北燕进犯关之意,赵大人所言极是。北燕既然意在和谈,想必很快就会提出条款,不如照赵大人的意思,按兵不动。既然北燕兵力不足十万,秦将军弃贺城不顾,但兵力尚未折损,想必是暂避其锋锐,缓而图之。
萧棠问对时必称赵大人所言如何,可谓谨慎谦虚之极。萧钧微微颔首,道:“棠儿可知,北燕所图为何?”
萧棠欠身道:“儿臣不敢妄言。”
萧钧凝视着萧棠半晌。他不敢妄言,可见在心里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不敢妄言”而已。慕容离的心思虽然诡谲,所思所谋实是令人防不胜防,但无非是为北燕江山,如今攻城,想必也是觊觎南朝沃土。
正在沉吟时,已有黄门宣赵莼进宫。于是两人之间又开始静默,直到赵莼进来。
赵莼比萧棠大几岁,虽然平时恭敬有礼,但侃侃而谈时神情飞扬洒脱,但萧棠却直是沉默的,若不问话,他便绝不回答。
以前未曾觉得,如今两个少年站在起,单看神情,反倒像是萧棠大几岁般。萧钧虽觉奇怪,但想到奏折之事,便将此念放到旁,开始询问赵莼奏折中所议之事。
阵凉风吹来,星夜下,树影婆娑,摇落千百瓣花雨。美人长袖轻卷,香风熏人欲醉。
秋桂坊的后院里,笙箫乐声中,慕容离侧身躺在榻上,端起杯酒,星眸半闭,长睫微垂,悠然道:“何方高人大驾光临,不妨下来叙?”
乐声骤然停止。枝繁叶茂的树上阵轻微颤动,个矮小人影飘然而落,背负长剑,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众子看到有人忽然出现,已有人小声惊叫起来。
殷九落在慕容离的榻前,神情有些被人发现的尴尬,目光不敢与几乎半裸的子对视,只看着桌前盛着美酒的玉壶上,轻声道:“南朝悬赏捉拿的刺客,想不到竟然还敢留在京城。”
慕容离哂然道:“还在悬赏捉拿么?现在到多少两银子?”
殷九微微怔,没想到他会问个问题,老实回答道:“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折合不过七万多两纹银……他也未免太小气……”慕容离喃喃自语,“亏啊……”
“……”
慕容离看着沉默的殷九,微微笑:“九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没什么。”殷九脸上微红,“只是想来看看。”
慕容离朗声大笑:“好!也正想与喝几杯!”他命人取碗筷,为殷九和自己各斟杯。殷九也不话,端起来便饮而尽。
两人连饮数杯,慕容离不由笑道:“可比哥哥爽快多,而且言九鼎,实是不折不扣的君子。答应从此不见萧钧,便再也不见,实在令种小人佩服至极!来,再敬杯!”
殷九吃惊:“怎知道的?”
慕容离但笑不语,看着殷九面前刚斟满的酒杯,殷九只得将酒喝。他酒量尚浅,多喝几杯便咳嗽起来。
“还知道来里,是想知道为何联合诸盟攻打关。”
“不错。既然心里爱着他,便不该让他气恼才对。”
慕容离微微笑,道:“谁告诉爱着他?”
殷九涨红面孔,不出话来。对付慕容离种人,似乎也只有哥哥和龙哥哥才可以。尽管知道慕容离身上有伤,自己手中有剑,却委实拿个人毫无办法。
“小孩子,还是听哥哥的话,回家去罢!少陪。”慕容离轻声笑,离座而起,负着双手,施施然进门。
殷九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是不是想迫得他不得不放下家国,随而去?他是不会答应的!”
慕容离脚步顿,却是头也不回,命人把门关上。
章节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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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个漫长的炎夏后,北燕不知为何竟然突然退兵,南朝大军重夺贺城,和北燕再次僵持于关之下。陈之珏因破城有功,升任偏将军,仍随同秦霜海驻守关。
议和之事无人提起,两国也像是约好般,久不开战。北燕会退兵,已在预料之中——兵马十万都是北地几个小国联合而成,群乌合之众,自然无法成其大事。但若是他当初怒出兵,更或者率军亲征,或许正中疲兵之计。
去往云间国的援兵得胜回朝,班师时带的贡品和岁银让群臣的向北燕开战之念变得空前热烈,皇帝虽有意动,但在几个稳重之臣的劝阻下,打消念头。两国争战多年,百姓困苦不堪,实非良策。而在此时,蔺皇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十月怀胎后,诞下位龙子。
虽太子监国萧棠少年老成,聪敏多智,但江妃之子已被贬为庶民,如今只有萧棠个皇子,若有不测,则后继无人。如今蔺皇后产下皇子,自然举国欢庆。蔺皇后自分娩后,从未偏私,将萧棠视为己出,萧棠晨昏定省,也从未忘给个母后请安。
五年来,南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勤于朝政,自觉除与皇后无夫妻之情,与太子有杀母深仇外,实在是举家和睦,妻贤子孝,令下人称羡。
龙靖羽代巡察的钦差之职依旧不升不降,但连上朝的资格似乎已失去,只有每年次的回京叙职而已,群臣心下已然明白,龙侍郎是失宠。
萧钧心知与龙靖羽虽然彼此爱恋,但见面就控制不住怒气,两人在起,实在少有欢娱之时。如今两地分隔,龙靖羽呈的奏本中也藏着思念之句,但想到龙靖羽时心中就会阵酸楚痛恨,实在是不愿再见,如今能时常听到他的消息,就已足够。
他的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几日。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龙靖羽的原因,孱弱的身体居然能拖过五年,连他自己都感到颇为吃惊。
但几年毕竟是侥幸。
虽然他花时间重练秘笈上的武功,但朝中政事纷繁,也只三打鱼两晒网,并未用心,令他诧异的是,殷九所抄录的秘笈与萧激楚所学的武功颇为相似,有些字句竟然完全样,让人查来龙去脉,却始终查不出其中缘由。而萧激楚也似乎从尘世消失般,再也无人见过他。
虽然对萧激楚直存着利用之意,但如今他音沉讯杳又让萧钧颇为不安。断臂再漂泊江湖更是艰难,也不知他近况如何,早知当日对他和颜悦色些便。
如今已近中年,他似乎逐渐能感到太祖皇帝萧南允当年之意,此身不由己,对个人再是热爱,似乎也只能深藏于心,再也不提。当年萧南允在寝宫下开凿的石室后来他也再次进入过,遍布寒气青苔的岩石中,经书长卷早已朽坏,抚壁沉吟,却是般的心灰意冷。
“陛下,地下湿气太重,还是早些上去罢?”个太监小心翼翼地道。先帝对太监极为宠幸,当今圣上却对他们些刑余之人颇为生疏。若不是从寝宫后面的水井攀爬下来不大安全,皇帝或许还不会让他们几个伺候。
萧钧才感到身上有些凉意,对那太监的话充耳不闻,径自走到木梯前,扶住木梯,忽然对他道:“元舟,武功练多少年?”
那叫吴元舟的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陛下,老奴已习武四十三年。”
“今年四十七岁,从四岁就开始练……轻功落地无声,掌力杀人无痕,那看来是极有分的。”
皇帝怎知他杀人?吴元舟身冷汗,强自镇定道:“陛下过誉,老奴愧不敢当。老奴的武功在大内,最多不过排在第六……”
“大内第六,也已是不得。”萧钧微笑道,“听,最近和太子走得很近?不知是愿意跟随太子殿下呢,还是更愿意跟随朕?”
吴元舟已知引起皇帝疑心,慌忙跪下请罪,道:“老奴与太子昨日只是偶然相逢,太子殿下在荒郊遇刺,所以老奴出手相救。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请陛下明察!”
“朕也只是随口问,不必放在心上。”萧钧淡淡道,“是个聪明人,先帝也常办事利索,就透,自是不须朕再多。太子再聪明,毕竟年轻识浅,不会被他骗去罢?”
“老奴有什么好被太子殿下骗的,老奴把年纪,知道轻重,请陛下放心。”
萧钧只是笑笑,也不多言。昨日棠儿与几个朝中重臣约在荒郊会面,他派去跟踪的人被杀几个,出手的其中就有个吴公公。太子与外臣走的近,本是大忌,也不知棠儿是什么心思。
他向来对于怀有异心的臣子能提就提,那些人执迷不悟,也只有杀事。但不知死活的人偏偏层出不穷,临死之前还要他心狠手辣,自己冤枉——到底还不知是谁更冤枉。
杀凤后的事虽然被他镇压下来,但他就没指望能瞒过萧棠辈子。五年前慕容离忽然在退兵之前,与萧棠见次面,被他暗中派出的人查探到,但两人商议什么,却是打探不出,只知两人言不合,慕容离拂袖而去。
自那时起,他就已疑心萧棠早已知道生母暴毙的真相,几年来让人查探萧棠行迹,却始终毫无可疑之处。即使萧棠真有谋朝篡位之心,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也足以让他赞赏有加。
若是在几年前,他是绝不允许别人犯上不敬,旦知道萧棠有谋反的迹象,他就会不择手段引诱萧棠动手,查出罪证,便如当年对待萧激楚和江妃,赶尽杀绝。但现在他似乎已能感到生命如漏斗中的沙子般飞快流逝,即使仍然活着,所有人都惧怕他,从外表上也绝然看不出他有任何垂死之态,他却自知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作为位帝王而言,十七岁的萧棠仍然显得太年轻,略可弥补的是,他在用人之术上无可指摘——处理政事有条不紊,可知他所用的不乏才智无双之辈,谋反之事密而不泄,足见他笼络人心的本事。
萧钧出井,发现已是午后。阳光晒在身上颇为温暖,但却已无午时的炽烈,让人昏昏欲睡。
有宫人抬顶步辇过来,他欠身正要进去,只听身后的吴元舟忽道:“陛下……”
萧钧转过身看着他。他嗫嚅着,不敢与萧钧的目光对视:“陛下要不要用些心?”萧钧摇摇手:“不必。”径自上步辇,半靠在椅上,闭目假寐。
吴元舟是个太监,无子无,伺候皇帝不过指望富贵生,会有所动摇早在他预料之内,萧棠自然会考虑到,不会让他知道太多。但吴元舟对萧棠死心塌地,拒不吐实,仍让萧钧十分不悦,却只是嘴角动动。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他早已命人将吴元舟擒下,严刑逼供。
朝臣中又不少善于察言观色的,萧钧十分不喜,因此些年来,已能喜怒不形于色,但他脾气本来极大,刻意压制之下无处发泄,身体也自然变得更坏。
若是萧棠要举事,恐怕也是两。枭骑那几个人武功不弱,从萧棠布设的重围中逃出,恐怕萧棠也措手不及罢。
他脸上泛起些许异样的红,像是晒太阳后的颜色,又像是因激动而起的病态的殷红。
对萧棠来,只是场开始,对他而言,场角逐早已结束。
章节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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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风吹草动的气息牵动宫中的每个人,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多话,相互对视眼头示意就匆匆离去。
蔺后也找借口觐见,但羞涩含蓄的欲言又止,徘徊良久。萧钧哈哈笑,挥手让宫人尽数退下,劈头对道:“梓童前来,可是为棠儿求情?

蔺后吃惊,脸色微变:“陛下……”
萧钧牵过的手,温言道:“朕百年之后,梓童不想让端儿继位么?萧棠如此大逆不道,理应处斩,又何必对他么好,难道他如果继位,会放过端儿不成?”萧端正是蔺后所出的皇子的名字。萧钧因身体不适之故,□极淡,但对心肠柔软又极喜哭泣的子却颇为看重。心境平和时看,发现的眼角果然有些那人的神态。或许正如慕容离所言,他对样的人总是无法拒绝。
“棠儿他是个孝顺孩子,他绝不会谋反的,请陛下明察!”蔺后声音颤抖,轻轻挣脱他的手,跪在他面前。
“梓童……”萧钧叹口气,轻声道,“难道梓童竟瞧不出,朕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乃是端儿么?若不是端儿才四岁,朕早就想废太子再立。萧棠胆敢谋逆,实属罪大恶极,不必为他求情。”
“陛下!在臣妾心中,棠儿也是臣妾的皇子……他从小就和奶娘住在起,凤后又早薨,没人对他好过,其实他善良孝顺,臣妾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谋反……”蔺后抬起头,脸上已满脸泪痕。
蔺后对萧棠果然是母子亲情,溢于言表。么单纯的子能安然无恙地处在深宫之中么多年,的确是件奇事,只怕还是萧棠在暗中相助。萧钧稍犹豫,将扶起,温言道:“梓童请起。既然梓童么,想必朕是冤枉棠儿。先回宫休息罢,朕会诏棠儿进宫,让他澄清此事,可好?”
蔺后应声,神情却颇为踌躇。萧钧只得安慰几句,让人送回宫。蔺朝霞只得缓步出门,想着他们父子二人会不会言不合,又有忧心忡忡。
才走出宫外,便看到萧棠迎面行来。怔怔,皇帝虽然宣太子入宫,但也不应该么快。心里疑惑,很快被看到萧棠的愉悦替代,牵过萧棠的手道:“棠儿……”
萧棠端详半晌,道:“母后,父皇没为难罢?”
“傻孩子,父皇怎会为难母后。他正在找,快去吧。”此时的萧棠比还高,踮起脚尖,为萧棠拢拢散落的发,满脸慈爱之色,“不要让父皇久等。”
萧棠头,轻声道:“母后,回宫后立刻关上房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最迟到明早上便有分晓。”
蔺后微微愣,才瞧见萧棠身后不远处禁卫军列队整齐,正等候发号施令。不晓得行军打仗,也不知有多少人,只见全都披坚执锐,面孔都十分陌生。颤声道:“棠儿,些人都不是御林军,把他们带来,是想做什么?”
萧棠温言道:“母后不必担忧,皇儿只想问父皇几件事而已。”
蔺后再是单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惊变色:“棠儿,怎地……怎地如此大胆?难道真的想造反么?”
萧棠身边人欠身道:“太子殿下,拖延太久恐怕贻误战机。”
萧棠头,道:“母后,只得委屈几,不然误伤,皇儿于心不忍。”他俊秀的面孔略有些苍白,神情依旧十分沉静,挥挥手,立刻便有人将蔺后擒住,押下去。
“棠儿……棠儿……不可做错……”
蔺后凄厉的呼唤依稀传来,萧棠却是神情漠然,缓步走入太和殿里。太子监国的位置坐几年,南朝的兵权早已落入他手,本来想过几年兵变会更有把握,不料事情竟会夕败露。
萧棠走入太和殿中。
高大的子披件常服,背向而立,手按在腰间长剑上,身形笔直而倨傲。仿佛听到他徐缓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面孔依旧消瘦,眼底却似乎有星芒,刺入人心。
“来。”他淡淡的。声音里,有丝不易觉察的疲倦,像是等待许久,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父皇。”萧棠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他们不是父子,萧钧也绝对是个可畏可敬的对手,身体状态分明像要活不到第二,却又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精力,无人敢触碰他眼中的寒芒。
“皇儿对蔺皇后感情颇深,仿佛亲生母子,当真难得。”萧钧神情温和地道。
萧棠勉强露出丝笑容,道:“多谢父皇方才没有让母后留下,儿臣十分感激。”
“难道只有棠儿顾念母子之情,父皇对母后就没夫妻之情?”他语气虽有森冷之意,脸上却在微笑。
他二人亲生父子,心念动便知对方所想,之所以萧钧没挟蔺后为质,并非因为顾念彼此之情,而只因为,即使蔺后在此也无法扭转局面,只徒然增加条人命,而不能让萧棠改变复仇之心。两人虽然心知对方如自己般冷血,神色之间却都是般的情深意重。
“儿臣不敢。”萧棠欠欠身,“父皇身体不好,么晚却还在为政事烦心,请您千万保重龙体。”
“棠儿有心。朕未下诏书,如何前来此地?不怕朝臣诟病么?”
萧棠脸上微微阵扭曲,上前步:“儿臣前来,只问您事——母后当年七孔流血而亡,可是您让人下的毒?”
“是朕杀的,那又如何?”
萧棠未料到他直接承认,眼里尽是怨恨之意:“本来可以不杀……”
萧钧眉头微皱,注视着眼前与他般高的少年:“痴儿!杀便杀,又何必问为什么。如今是朕杀的生母,要为报仇。不管朕为什么杀,也不会改变今日相争之局。如今之间只有个人可以生离大殿,苦苦纠缠此事,岂不可笑?”
萧棠轻轻笑,那笑容却似有些惨然:“父皇,原来……直到今日,对的死也毫无丝愧疚之意,与那么多年的夫妻,却……只当是无情,却原来,是连人性都没有。”
萧钧哈哈大笑:“既然做皇帝,下之大,有那么多可为之事,又岂能顾得上儿私情!如果刚才朕没让蔺后离开,蔺后若是死,难道不是害的么?蔺后对不薄,又怎配指责朕无情?早就知道朕杀凤笙,当年却没有质问朕,而是苦苦等到今日羽翼已丰,敢今日前来,只是为替自己的母亲伸张正义,没有对皇位的野心?”
萧棠脸色微变,却是住口不语。
“有野心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不由露出笑意。
“父皇教训得是。”萧棠欠身,神情已然恢复平静,“儿臣连同兵部尚书张大人举事,如今殿外已被三千兵马围住,难以出入。父皇,自刎吧。”萧棠拔出长剑,上前步。
句话既陌生又熟悉,仿佛遥远的十年之前,他剑指父亲的龙椅,让父亲退位。萧钧不由轻声笑,“朕既然知道有复仇之心,怎会不早有准备?”他略示意,便有十人从帐后鱼贯而出,将两人围在中间。十人未披软甲,身着玄衣,赫然便是皇帝手中的枭骑。
“不知是皇儿殿外三千兵马的箭快,还是朕十位枭骑的刀快?”
章节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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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握住长剑的手紧,抬头看着他,道:“父皇,原来早就知道……”
“让学个教训,不要轻敌。”萧钧微微笑,那笑容似乎颇为得意,又似乎不出的刺眼。他虽已不再年轻,但笑却又有种不出的味道,绝不是年轻时所有。
萧棠恍惚阵,随即定定神,轻声道:“儿臣记在心里。事已如此,儿臣也不能束手就擒,儿臣所带的几名侍卫虽然及不上父皇的枭骑,但也并非不能力挽狂澜。请父皇容儿臣尽力试如何?”他直视着萧钧,神情已是极为坚定。
萧钧微微怔:“不怕死?”
“父皇既然不畏三千兵马,区区十人,儿臣又岂能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死,不如奋力搏。”
萧钧不由纵声长笑:“萧钧有子如此,死何妨?”
枭骑诸人听他此话出口,登时色变:“陛下……”俱都上前步。
“退下!”他厉声大喝,转而瞪视萧棠,良久方道,“朕时日无多,思及生,未有憾事。只有强虏不平,北燕未灭,实是朕心头大恨。若是在朕面前发誓,二十年之内将北燕踏平,朕便立时自绝,如何?”
萧棠未曾料到情势急转直下,竟然呆住,只听萧钧厉声道:“萧棠!不敢答应么?”
萧棠不由气血上涌,道:“发誓便发誓,有何不敢?萧棠若二十年不平北燕,则诛地灭,人神共弃!”
萧钧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几乎震荡整个大殿。枭骑诸人面面相觑。五年来,他们几乎与皇帝寸步不离,却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欢愉快意。
正在众人吃惊之时,笑声倏然而止,丝血迹从他嘴角渗出,人却依旧笔直地立着,未曾倒下。
“陛下!陛下!”众人嘶声惊呼,纷纷上前,却见他双目紧闭,脸如金纸,眼见已是不活。
枭骑中十人与他感情甚深,看他断气,已有人悲声低泣。
萧棠虽然想过若是萧钧落到自己手中,必然让他受尽千般苦楚再让他死去,但如今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却不由心神激荡,走近几步,其中人赫然站起,喝道:“太子殿下,陛下已然驾崩,还想怎样?”
萧棠顿住脚步,看着那个骄狂世的子如今已然心跳全无,不禁有些茫然,久久不动。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慢慢自心底沁出。那么多年,从追逐他,费尽心思达到他挑剔的眼光,模仿他的举止神态,到如今心里尽是刻骨仇恨,他的世界里直被个人占据着。
从今往后,个人再也不在。
眼底有种刺目的疼痛,萧棠慢慢还剑入鞘,走出殿外。
由于皇帝突然驾崩,因此下葬后,继位大典匆匆挑个吉日举行。此时先帝驾崩,也才过三日。
傍晚下场雨,皇陵附近显得更为萧瑟,地上原本白色的纸钱被泥水打湿得不成样子,只有个老人挎着个篮子,拄着拐棍踯躅而行。看守皇陵的守卫见他老得几乎走不动,又没有太靠近皇陵,也不去管他。
那老人走到人迹罕至的后山,看看左右无人,移开块毫不起眼的大石,石下赫然是个大洞。古往今来的盗墓者不知凡几,皇陵自然不会放过。大洞原本是以前的盗墓者留下,最近又被人重新挖开。
那老人反常态,身手矫健之极,跃入洞中,从怀中摸出蜡烛火折,燃后往主墓室走去。
他疾步走到最新的座棺椁前,撬开棺椁上的铁钉,将里面的人扶起,从怀中取出枚丹丸,放入尸体口中。
过半晌,那尸身渐转温暖,气息若有若无,已然悠悠醒转。他之前预先服下假死药物,待过几日后,再让人给他服下药物后苏醒过来。
那老人悲喜交集,尖声叫道:“陛下!老奴又见到您!”
萧钧睁开双目,看到是几年来服侍他的老太监,笑笑,怅然道:“福成,想不到今时今日在身边的,却只得人而已。”
王福成跪下流泪道:“事关机密,老奴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所以独自前来,请陛下勿怪。”
萧钧此番假死,元气大伤,此时话也是无力,让王福成扶着出皇陵。此时月明如昼,树影婆娑,四周片沉静。
萧钧休息阵,缓缓道:“赶快设法送具尸体进来,扮成的样子,倒些腐蚀药水在身上。”他次死,很多人开始时会感到震惊伤心,后来必然不信,定要亲自看过。譬如慕容离萧棠等人,定然会挖坟掘墓才会甘心。个老太监虽然忠心,但却有些无用。在假死之前他就反复嘱咐过他要带身材相貌与他略为相似的新尸进皇陵,现在也没能办到。但那时若是让与自己亲近的人办件事,只怕他们不够伤心,会被萧棠发现蛛丝马迹,只得找个母亲当年的亲侍。
“老奴早已派人寻找,只是几皇陵不大平静,老奴人进来容易,要带具尸首进来,只能等过些时日……”
“罢。”萧钧摆摆手,“当今皇帝另有其人,以后不可再唤陛下。陪葬的器物,看着值钱的,都拿出来。”
王福成应声,进入皇陵,很快包个包袱出墓门,些陪葬品大多只是巧夺工的瓷器雕刻之物,不上价值连城。南朝宗室历来笃信人死如灯灭,陪葬再多也只是徒然,因此在片皇陵之中,些妙到毫巅的雕刻品已可是厚葬。
“都拿罢,便当做是朕的赏赐。”
“老奴只想伺候您辈子,不要任何赏赐。”
“像现在般,还有什么可伺候的?”
王福成原以为他会发怒,但看他神态,却似乎隐隐有些笑意,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萧钧却像自言自语般,道:“下人都以为,放不下手中霸权,现下定然已是死透,却又如何想到萧某有子如此,有何不可放下?”他朗声笑,笑声尽是愉悦之意,不顾王福成的絮絮叨叨,缓步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夜幕已降,细雨如丝,在雨夜中缠绵而下。段若有若无的琴声传来,在雨夜之中,更是哀婉。
王福成灯笼,躬着背,在他身前缓缓走着,萧钧脚步忽然停住:“皇陵附近,怎会有人弹琴?”
“是龙侍郎在十里之外修筑草庐,也不知怎地,琴音竟能传到此处。想必龙侍郎琴技高明,已是登峰造极。”
萧钧不由恍惚阵。五年禁宫守卫越发森严,外臣未奉宣召不得入宫,早以为将往事忘得干二净。想不到十年之后,琴音虽变,却依然能撼动他的心神。他听半晌,仿佛怔,王福成只得小声道:“陛下……那个,们还是早些走罢,前面还有落脚的地方。不然过阵,雨势要加大。”
他冷冷看王福成片刻,终于还是言不发,转身疾步而行。王福成见他脚步忽然加快,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他,战战兢兢地跟着,唯恐错步。
章节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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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半个时辰才到山下,附近果然有户农家。主人是对农民夫妇,看到他们到时,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他们会来,呈上饭菜就回避。茅舍十分简陋,且粗茶淡饭,令人食不下咽。萧钧只胡乱吃些,寻思着之前让王福成不可露出行迹,但若是像般度日,实是苦不堪言,不如让王福成赶快带着陪葬物去江南,也可引开对他的死尚有疑心的人,他则改道云间国,再也无人知晓。
而那个人……自是再不能相见。即使能再重逢,心中虽会欢喜,但也避免不彼此之间味猜疑忌讳,徒增烦恼。
雨势渐大,房里的屋顶滴滴地往下漏水,渐成细线。那农妇拿几个破碗来盛,水声滴滴答答,响夜。萧钧翻来覆去,竟是晚上没睡。
次日清晨,王福成已备好马。他吩咐王福成离开,王福成大吃惊:“陛下,要老奴去江南,那枭骑该当如何处置?他们忠心不二,不能跟随当今圣主,若不是陛下让老奴设法将他们救出,只怕他们已……已不能活。还请陛下三思!”
原是他之前留下的条后路。掌权多年,日放下,委实令他百般不适,何况枭骑众人的确也跟他多年。他沉吟阵,慢慢道:“三个月后,带着他们到贺城去,到时自会相见。若是等不到,那便不必等,让他们散罢。”
王福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颤声道:“不知……不知陛下去往何处?老奴只愿伺候您左右……”
“不必。”他牵过匹马,看那马十分神骏,心情也愉悦几分,用手理着马鬃,浑然不理王福成的哭哭啼啼。“陛下,若是怪老奴伺候不周,自可辱骂老奴,为何要将老奴逐去……老奴心中实是……”
“烦不烦?”萧钧有些不快,翻身上马背。
“宫外不比宫里,凡事都要银钱,是老奴带的银票,陛下千万带在身上……”王福成慌乱的从怀中掏出把银票便要给他。他看眼,只见其中竟有十几万两之多,只怕也是多年积存所得。王福成虽然别的不成,但在方面似乎已是个中翘楚。当下笑,也不多言,随手拿张:“剩下的自己留着,用不完就给延青他们罢。”他拉缰绳,便已策马扬长而去。
沿着官道无惊无险地出外城门,路向西北而行。京畿带十分繁华,走五六行人才少些,从早走到晚,也不过才路经个小镇。直到时,他才隐隐发觉,路上似乎有人跟踪。此时身上穿的依旧是王福成当日拿给他的粗布衣裳,手中是在京城是胡乱买的口铁剑,而且他神情疲倦,满面风尘,委实不像十余日前手握下大权的国之君,个样子居然也会引起别人注意,只怕还是故人。难道是萧棠手下的人?
微沉吟,他便已知道绝然不是。此时正是新帝登基之时,纵是萧棠对他还有丝亲情,知道他不死,也必然会赶尽杀绝,而不会让人直尾随不辍。他已孤身人,无牵无挂,跟踪的人既然不出现,就也不去理会。
日纵马而行,忽闻水声潺潺,循声而去,却见不远处条丈多宽的小河。河岸野花烂漫,青草郁郁,忽然便觉困顿,于是下马,将马牵去饮水,坐在岸边棵树下遮阳。正要将干粮取出时,忽然听到蹄声自远处而来,转身看时,马声长嘶,已然停下。
马上的人跃下马背,牵着马缓缓走近。只见那人穿着身玄色衣裳,马却白得毫无丝杂色,肤白莹玉,眉目如画,依稀宛如当年,只是脸上的笑意更为阴沉。
“萧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萧钧心中惊,没想到几日尾随在身后的竟然是北燕的细作,此时却是没有直起身,仍旧靠坐在树下,只是握紧手中铁剑,不紧不慢地道:“北燕政事怕是极少,连皇帝也般游手好闲。”
慕容离笑意不改,施施然捡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悠然道:“不是很怕死的么,几年将皇宫弄得像铁桶似的森严,让好生想念,却又不得相见。如今怎舍得出宫?是不是被小狼犊子给逼的?”
萧钧见他没有逼近,握剑的手却没有移开,缓缓道:“总好过有些人,连儿子也没有。”
慕容离再是镇定,此时也不由脸色微微变。他后宫中妃子争风吃醋,即使有难得怀孕的,也被别的妃子害得小产,几年的确连个皇子也没有,唯的个公主也是生下来就重病缠身。
慕容离悠悠叹,道:“后宫会如此紊乱,乃是因为少位皇后。不过日后若无子嗣,也自有兄弟,不劳阁下操心。”
萧钧看着个仍不改轻佻的子,不由微微皱眉:“不知慕容兄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若是想以此胁迫南朝当今皇帝,怕是打错主意。”
慕容离轻描淡写地道:“萧兄如今无后顾之忧,悍不畏死,若再以性命相逼,岂不成傻子?如今自负无愧于人,撒手而去,却不知那些之前亏欠过的人,又将如何对待?”
“不知阁下所言为何?”
“有个人为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甚至为放弃举兵南下,却对他冷言冷语,从来未曾好言以对,难道不是有所亏欠?”
萧钧看洋洋自得的慕容离半晌,无言以对,只得道:“别人待再好,那也是他心甘情愿,与何干?当年忽然退兵,乃是因为北燕各部族群雄背信,结盟朝分崩离析罢?但在兵荒马乱之时,还能从容退兵,的确令人不得不服。”
“以心性,理应御驾亲征才对,想不到居然能忍住不出,实在令人十分瞧不起。”他眼角挑,不像轻蔑的样子,倒像是有些不悦。
萧钧不由暗忖道,若是当初御驾亲征,自是又会遇到疯子劫持。脸上神情却是淡淡:“南朝殿上良将如云,岂用亲自出马?可惜阁下竟是退兵。”沉吟阵,终于还是问道,“不知如何知道未死?难道竟是有人泄密不成?”
慕容离当下只是笑,道:“几年虽不能入深宫之中,但却有细作潜入皇城,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知道的死讯时,伤心欲绝个晚上,想到以后不能与共赴巫山云雨,心中宛如刀绞。但后来想,老狐狸怎会就么死,定会留下后着,于是让人日夜看着皇陵和城门。果然个人如此自负,连易容也没有,就么大摇大摆地出皇城。”
此人满口胡言乱语,但的确知他甚深。萧钧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河边,站定脚步:“如今从北燕赶来,不会只是想对几句话罢?”
“那自然不会。”他微微笑,“次带不少人来,该不会以为可以水遁吧。”
萧钧不由抽抽嘴角:“么来,是定要跟走。”
章节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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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脸上的笑意更深,眸中仿佛光华璀璨:“以前就诚心诚意邀请过,不会么不给面子,五年都不肯答应罢?若不肯,也只好用强,到时可不能怪。”
“既然如此,那便走罢。”萧钧不紧不慢地道,缓步走到正在吃草的马前,挽起缰绳,翻身上马,对慕容离道,“难道要等反悔么?”掉转马头往前飞驰而去。
慕容离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微微怔,虽知他只是缓兵之计,却也浑然不放在心上,朗声大笑,跃上马背,催马追上去。
纵马狂奔数十里,也不知过多久,只觉两腿酸麻,汗流浃背,萧钧渐渐放缓马速,听到直紧跟在身后的马蹄声赶上来,与他并辔而行,神情气色依旧如常,转过头看他眼,笑笑道:“若是直纵马而行,可要追不上。”
其实他马术虽好,但体力却已不济,听出慕容离此话竟有恭维之意,萧钧颇有些诧异,时也没放在心上。此时高云低,万里无垠都是片碧绿青草,心中虽疑惑慕容离的人马会在何处,脸上却是十分平静:“是直往东北而去么?”
慕容离眸光闪烁,微微而笑:“正是。当真想不到,竟会答应去大燕。”略略转过头,嘴角起丝笑纹,眼睛看着他,端是魅惑销魂之极,“难道是又想着逃走?”
“既然去何处都是样,北燕又如何?难道那里是龙潭虎穴,去不得么?”
慕容离哈哈大笑,道:“不错,萧兄原本便是般爽快之人!”他从马侧解袋酒囊,饮口,随手向萧钧掷,“接住!”萧钧依言接,酒浆洒出些,香气扑鼻而来,仰脖子喝口,喉间仿佛火焰灼烧,浑身热血奔流,涌遍全身,不由赞道:“好酒!”
慕容离只是笑,道:“现下也不忙着回去,神山现在风景正好,带到那里去看看。”
慕容离似乎与印象中的颇为不同。萧钧心中虽觉诧异,但世易时移,每个人都会变,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不少,于是也不去多想,两人并辔徐行。
“若是神山在边就好。”慕容离忽然轻轻笑,“如此来,们便能般走上世。”
慕容离口口声声深恋于他,难道竟是真的?萧钧有些心惊,转过头看着他,只见他肤白胜雪,睫毛极长,竟有种艳光照人之感,令人心动。
似乎对他的注视毫无所觉,慕容离幽幽叹,仿佛无限怅惘地道,“也不会总惹生气,和别人勾三搭四。”
萧钧不由哼声,方才乍现的恍惚似乎也只是酒劲上涌的错觉,夹马腹,独行在前。美人总会让人意乱情迷,他也并不讳言,慕容离是世间少见的美子,即使偶然心动,也只是置之笑罢,不会让自己陷入太深,毕竟此人乃是世仇敌。
慕容离拍马追上来,笑道:“不会是生气罢?难道的不对?”看到萧钧沉着脸,却是言不发,他眼睛里闪过丝奇特的光芒,依旧笑道,“那么多年不见,似乎没变,只是……变得似乎更诱人些。”
萧钧不由暗暗皱眉,慕容离每次开口话,都会越来越难听,也不知他身边的人如何忍受得住。他不愿在与慕容离争口舌之利,换话题道:“相识多年,对对方可谓心知肚明,无缘无故改道去神山,其实另有目的罢?”
“不错。”慕容离肃然道,“神山乃是族中的圣山,传在神山上拜祭过的夫妻都会同偕白首,所以定要带去看看。”
萧钧知道他不肯真话,虽是猜出几分,却也不愿破,道:“种无聊传必不可信,但神山风景雅致,闻名久矣,想不到竟有此机会。”
两人言不及义地闲聊阵,慕容离谈兴颇浓,可惜萧钧却是心不在焉。除言谈间的戏弄外,慕容离对各地风物也知之甚多,萧钧虽嫌他无聊,却也暗暗佩服他见闻广博。所幸的是,慕容离除言语轻薄之外,并没有无礼的举动,只除两人投宿时要间客房。
“想不到北燕么穷。”萧钧神色极为不悦。
慕容离言笑晏晏:“若不想和睡,便与他们打通铺?”他随手指着客栈中的客人,几乎大半立刻站起,躬身道:“公子万安!”
“排场大的很啊!”他不咸不淡地道。
“在萧兄面前,哪里敢称得上排场?萧兄若是看着不嫌寒碜,余愿已足。”慕容离轻轻击掌,众人俱都坐下,又恢复成寻常行商的模样,浑然看不出易容假扮。但掌柜已吓得两腿抖得如筛糠般:“二、二位……请跟小人往边走。”
慕容离已靠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想做什么?”萧钧皱眉。
慕容离轻声笑道:“都忍五年,如今活色生香地站在面前,教如何忍得住?”
“不是两情相悦,岂不是好没意思?”萧钧挣扎不脱,只得忍住。
由于掌柜就在前面带路,两人声音都放得极低,待进房门,慕容离立时便将掌柜赶出去,闩门。
“所以正是要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嫣然笑,解外裳,随手抛到椅子上,便欲再解。
“脑子里尽是想着种事么?”萧钧气得脸色发青。他手中虽有剑,但现在口长剑似乎也只能用于自尽。想不到居然有会被逼到般境地。
慕容离甚是无辜地看着他,眼里却闪着笑意:“只是想给看下五年前刺的剑,想到哪里去?”他顿顿,又道,“不过若是想,勉为其难也无不可。”
看到萧钧鄙夷之色,他笑嘻嘻地脱中衣,道:“来罢!”他除去中衣,登时露出下腹个剑痕,那剑痕狰狞之极,可见当初刺得极深。他向着萧钧扑过去,萧钧侧身避过,他便扑个空,只得怏怏躺倒在床,幽怨地道:“唉,独守空床啊!”
萧钧不由气结,却见他拍拍身边的空余地方,打个呵欠,道:“早歇息罢,今也累。”看到他沉吟不语,他又笑道:“既然五年都忍得住,现在又算得什么?今夜不会逾矩,放心便是。”
听他般辩解,萧钧也自觉似乎过于谨慎。在马上颠簸,的确十分困乏,于是依言在他身边躺下,长剑贴身放在旁,双目紧闭,却是不敢稍有懈怠。
只听外面的喧哗声渐渐停,想必已到三更,忽然听到慕容离轻声唤道:“萧兄!萧兄!”他心下起疑,并不应声。
只觉个柔软的物事贴近他的唇瓣,游移阵,气息轻轻吐到他的脸颊上,耳侧上,鬓发上。
微热。
他心中怒意大盛,按住剑柄的手悄然握紧,只听他的声音微带嘶哑地道:“为什么竟然直不能忘记……”若不是他认得慕容离的声音,几乎难以相信,个无限惆怅落寞的嗓音竟是那个神情轻佻无礼的子口中发出。
萧钧心中震惊,不出心中怪异之感,虽想把他推开,却是不愿面对种尴尬。心中想着,慕容离定然是发痴,再过片刻定然会消停,不料过阵,只修长手掌已从他衣下探入,覆在他的右边胸口上,轻轻摩挲着。
如此也太难让人忍受。
萧钧佯装发出句含糊不清的呓语,侧过身背向着他,不着痕迹地扒开他的手。不料慕容离从身后贴近,几乎将他抱在怀里。萧钧心中十分不快,若是此时发作,慕容离抵死不认,只是梦游,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只等着他越雷池步,便立刻拔剑将他砍。
慕容离慢慢凑近,轻轻咬着他的耳垂,手再次探入他的衣裳里,轻轻在他侧的乳首处揉捏着,似乎只是单纯的爱抚,但紧贴在他尾椎的炽热坚硬物体,显然便是慕容离的昂扬。
若是刀兵相见,怕是立刻要撕破脸,两人便无法维系目前假惺惺的关系,到时若不愿受苦,就只有自刎罢。但总不能直忍受他的动手动脚。只要他胆敢剥他的衣裳,便立时拔剑。萧钧打定主意,此时慕容离从后面抱紧他,还将条腿横过来,却没再更进步,就着样的姿势不动,像是已渐熟睡。
整个身体都几乎被他嵌入怀里,想要逃脱自是不能,到鸡鸣时分,萧钧已是疲倦之极,慕容离却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宛若明光。看着萧钧早上神色不悦,他不知死活地凑过来,笑嘻嘻地道:“昨晚上睡得不好吗?是不是胡思乱想?”
萧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半晌,缓缓道:“也没什么,只是做噩梦,睡得不好而已。”
“什么噩梦,来听听。”
“梦到个无赖。”
“是哪个无赖,竟然能入的梦,真是让嫉妒死。”
“!”萧钧大怒,刚欲动手,就被慕容离抢先按住肩膀,笑嘻嘻地道:“原来是么,当真要欢喜死。”
有客人看到他们起争执,纷纷往此处看过来。萧钧压低声音道:“若再是无礼,们便立刻生死相见!”
慕容离敛容正色道:“是不会杀的。永远不会。”萧钧吃惊,想看他的神情是否作伪,却见他转身去,将空酒囊放到柜台上:“掌柜,把店最好的酒拿来,打满。”
章节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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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将酒囊系到马鞍上,回过头看着萧钧阴霾的表情,不由微笑起来。虽然萧钧转过头不去看他,但他心中的快意实是难以描绘。
五年前他重伤于南朝帝都,在勾栏中养伤时,收到封殷岛主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他为殷九,不能践约杀萧激楚。北燕自可退兵,与腾龙岛再不相干。
密信所言虽然含糊不清,但他却能猜出几分,想必是殷未弦要杀萧激楚时,被殷九发现,那少年本来就真心软,自然会为其求情。他命人暗中打探消息,发现果然是殷九为救萧激楚命,答应兄长,从此以后,再也不见意中人。那几日殷九居然还来看他,以为他退兵的原因是对萧钧情深,言谈之间,颇有惺惺之意。
慕容离的唇角渐渐勾起抹笑容。他虽不慎动情,但却不是殷九所想的般。萧激楚未死虽然令他十分失望,但他断臂,成废人,即使殷未弦不杀他,也不会让他安然无恙。如今殷九退出角逐,龙靖羽又多次伤他的心,令他心灰意冷,即使龙靖羽已盗坟掘墓,发现萧钧未死,沿路追上来,也再难补救段感情。在世间,实是无人能与自己相争。而几日,萧钧虽然看似冷酷,但内心并非没有撼动。
看到萧钧跃上马背,扬长而去,慕容离也不担心,对手下吩咐几句,便也上马。
他知道萧钧纵马独行是为宣泄心中的郁气,个人本就应该属于地江湖之间,而不应归于朝堂之上。飞腾于云间的才是蛟龙,画在壁柱上的只能是死物。
草原中善养鹰隼的人都知道,驯鹰要囚于囹圄,但在适当时机也要放其展翅高飞,只有让其知道饥饿困苦,再对其温柔以待,才能使之归心。
“谁叫当初弄死的鹰呢,只能拿自己来抵。”慕容离心中暗忖,脸上笑吟吟地,策马跟随在后,相隔不过半里,不疾不徐。
忽见前方独行的骏马忽然拐进座丛林,慕容离吃惊,心知有诈,狠狠夹马腹,往丛林急驰而去。
片树林并不大,方圆不过十余丈,但要藏匿个人并不困难。进树林,只听前面的马蹄声已轻,知道萧钧已从马背上跃下,就藏身在树林之中,若是再跟着马追过去,便是中他调虎离山之计。慕容离缓马速,手指曲起放入口中,打声呼哨,让远远跟在周围的侍卫听到。马已忽然停下,后蹄扬起,竟是中绊马索,将他抛下马来。他掌打在鞍上,借势跃而起。
而正在此时,声尖锐的铁箭之声响起,劲风扑面,七支短箭往他身上袭来。箭速快极,仿佛已将空气撕裂。他身体后仰,就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地拧腰折身,避开五支铁箭,气力已弱,又身在空中,最后两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不由得暗暗叫苦。瞥到左侧段细长枯枝,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就势荡,避开短箭,枯枝立时断裂,他双足落地,握着手中节枯枝,冷汗涔涔。
昨夜与他同眠,怎地会忘搜他的身,竟留下如此可怕的暗器。那人表面驯服,实则野性难驯,不可掉以轻心。他却将之比作可以圈养的鹰,实是小看他。
慕容离苦笑声,道:“钧,心中仍是无法放下国仇家恨么?知道心中对有意,却又为何总是如此针锋相对。难道们当真等到来世才能在起?”他声音缓缓,却又清楚异常,使得树林里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萧钧靠在树上,慢慢滑落。方才发出七支短箭已花他大半气力,谁知竟仍然没能杀个人。胸腹之间如中巨锤,整个身体仿佛四分五裂,鲜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用手掩住,血便从指缝中渗出来。
在宫中时有御医在旁劝谏,他也颇为小心在意,才安稳过几年,但他政事繁忙,实是无心练那秘笈上的武功,而后见到萧棠长成,心怀大慰,更是没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几与慕容离同行,饮酒无度且纵马狂奔,虽是快意之极,但已是强弩之末。
只听慕容离温言道:“次接回去,原本就是打算与同偕白首,从此以后两国世代交好,再不言兵。之所以独自出城,自然是因为无人再可借之手撼动南朝根基,可是即使如此,仍苦苦追来,难道还不相信的痴心么?”
冰冷的笑意在萧钧脸上出现,他手中仍然握着支短箭。短箭只得四寸长,乃是兵部所制,嵌在机括之中便可射出,共十支。但发至最后三支时,机簧已因承受不住大力而被绞断,不能再用。若是十箭齐发,慕容离焉有命在。或许北燕气数未尽,他最终仍是杀不他。
萧钧浑身无力,手却极稳。拆机括,从箭匣中取出支。铁箭冰冷的温度传到手中,他端详阵,眼前却是渐渐迷离,铁箭十分锋利,入肉时并不甚痛,能听到锐器入肉之声,只勉强进寸,阵大力传来,刀剑相击的声巨响,铁箭握得不稳,已从掌中掉落。
他抬起头,目光与面前站立的子对视,露出丝讥诮的笑意。
“原来肯跟着前来,是因为要死!”慕容离的声音难掩愠怒,双手扣住他的肩膀,仿佛要捏碎他的肩胛骨。
他似乎浑然没感到剧痛,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张狂,鲜血不停地从口中溢出。慕容离瞳孔微缩,冷冷道:“想死,只怕没那么容易!”
萧钧看着他,笑得更是快意,那笑容像是有轻蔑挑衅,又像是不出的怜悯。
慕容离不愿看他的神情,他身上几处要穴,看着他晕厥在怀中时,又似乎觉得方才看着自己的神情实是令人心神荡漾。他用衣袖擦擦萧钧脸上的血迹,想起方才被暗箭所袭,惊出身冷汗。原本是想此人最不能抗拒的便是龙靖羽般的温情款款,若是自己体贴些,不定他便会心动,如今想来,即使再是温柔也是枉然,若是大意些,不定自己连命也丢。
不得,只好想个办法才是。
像是睡很久,萧钧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时恍惚,竟是不知身处何方,只觉得四肢极为沉重,便连抬起也是极难。他惊之下,立时清醒,只见身边坐着的子握着他的右掌轻轻摩挲,似乎十分眷恋。
他四肢无力,真气在筋脉中运行至关节要穴时,便会阻住,却并不是被住穴道的滞涩感。像是浑身抽空般,并非不能动,只是每移动,都比重伤时更为缓慢,甚至……无法将掌从慕容离的手中取出。
“……”
“醒。”慕容离仍旧抓着他的手掌抚摸着,从指尖慢慢到手背,又在手背上慢慢摩挲,脸上似笑非笑,“不必担心,等到大燕,便会取出身上的金针。”
原来是金针封穴。他的心慢慢沉下去。
“原本是想挑的手筋脚筋,但还是下不手。若是用绳子铁链,又担心挣扎之下弄伤自己。所以只用三十六枚金针,刺入要穴之中,不会损的身子。钧,对么好,不会还念着那个傻子罢?”
“次次地提,教如何能忘?”他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似乎许久没有喝水,他的嗓子都在冒烟,声音也已嘶哑。
章节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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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离不喜不怒,看他半晌,忽然哈哈笑,道:“原是不对,萧兄恕罪。”他从茶几上端杯茶,坐到床沿,浅啜口,顿顿,转过头对萧钧笑,慢条斯理地道,“萧兄口渴么?”
萧钧良久不言。
感到冰冷的目光直视,慕容离浑不着意:“萧兄为何不愿话?难道是存着必死之心么?却不知阁下竟是个懦夫,传出去,只怕令南朝上下蒙羞罢。萧兄若想谋事,便应好好活下去,不定会有机会杀。”
他目光不似作伪,却是极为诚恳,令萧钧颇为吃惊。若是活下去,未必没有机会……然而,若是没有机会,又会如何?
推测慕容离的用意,终是无法明白,他为何甘冒奇险,只为激他生志,除非他果真是动真心。
萧钧默然不语,却见慕容离慢慢抿口茶水,慢慢凑过来,潋滟的唇上,闪着晶莹的水光。他慢慢凑近,便要向他唇上吻去。
般情景,委实惊心动魄。萧钧竟是失神。
* * *

琴弦忽然“铮”地声,从中断开。
龙靖羽怔怔看着,有些心绪不定。伺立在旁的个僮儿道:“大人,弦断恐非吉兆……”
“只是手时重些,不碍事。”龙靖羽推开瑶琴,想着前几日晚上夜入皇陵,打开棺椁,却发现里面空无人,指尖便有些微微的颤抖。些年他已很能控制自己,但不想时露痕迹,于是将手慢慢拢入袖中,道:“去倒壶茶来。”
不论盗皇陵乃是重罪,但是他的用意,已是其心可诛。随他同进入陵墓的赵莼不会明白,他是想将尸首起出,以药物保存,使尸首不朽,容颜永驻。
是犯痴病罢。龙靖羽冷冷笑,眼角却有些湿润。本来以为来日方长,谁知却是去日苦多,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但既然棺木中无人,或可还有生的希望,只是希望极为渺茫,只怕是慕容离也存自己般的心思,先他步盗遗体。
多日前知道皇帝崩圣驾,他便觉万念俱灰,几乎想随之而去,若非当日在他面前发重誓,日后辅佐萧棠为帝。然而新帝登基,便打压朝中旧臣,他也只得称病闭门谢客,只怕几年之内都不能受到重用。
那僮儿已伺候他多年,知道他喜好,泡茶后斟杯。他心神不定,端过来便喝。那僮儿本想提醒,却见他慢慢浑然不觉,喝下去,不由暗暗钦佩他内功深厚。
龙靖羽喝茶,神情仍旧有些飘忽:“离关还有多远?”
“回大人,大概还有三日的行程。出关就是北燕地境。”那僮儿小心翼翼地道,“大人眼疾多年,还未痊愈,如今路易容改装,急行向北,不知所为何事?”
龙靖羽并未回答,喃喃自语道:“还有三日……怎会查探不到消息?”翘首北望,却见北边乌云暗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职方司虽然不在他管辖之内,但主事却是他至交莫逆,要查京中往关外路上有何可疑之人,也并非毫无可能,只是不能引起当今圣上的疑心,那人的容貌自是不能绘出,于是只能沿路询问,谁知却是毫无消息。
不管如何,慕容离总是要回宫的罢。
他并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如今却急欲入北燕皇宫中探虚实。
“大人,们会不会找错方向?或许并不是从关经过呢?那人既然是北燕皇族,关乃是险地,只怕他会绕道而行。”
“以慕容氏的为人,只会兵行险着,定会往关而行。如果不从条路,除非……”龙靖羽眉心微微蹙,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僮儿,“除非他知道的行踪,故意绕远路。”
那僮儿怔怔,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慢声道:“大人言之有理。”
* * *

位处腾龙岛西南方的座小渔村上,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负着行囊,正在路上缓缓走着,在间草屋前停下,附近并没有行人,他在门上敲四下,三快慢。
出来开门的是个老妇,默默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袱,那包袱沉甸甸的,显然便是包银子。那老妇侧身让他进去,慢慢关上房门,道:“九公子有心,每年都来里次。”
那少年微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赵夫人辛苦。”他脚步徐徐,神色间沉稳静默,凝如山岳,显然便是殷九。然而顾盼之间,更令人心折。
他穿过内堂,来到后面的个院子,院子里只有间房。房里十分阴暗,只在角落着支蜡烛。
床上躺着个独臂子,虽然仍然昏迷不醒,但发修得整整齐齐,并且束着,指甲也修饰得十分干净,仿佛只是小眠而已。显然赵夫人将他照顾得极好。只是个子剑眉入鬓,面容之间尽是桀骜不驯之气,倒似乎更适合散发携剑,啸傲下,而不是宛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自从五年前萧激楚灰心失意,险些惨遭哥哥毒手,被他救下时,已是般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五年。他担心自己哥哥放过萧激楚后,必定会后悔,因此将人藏到个小村子里,托付给个老妇人照看。
殷九在床沿边的椅子上坐下,定定,道:“萧二哥,又来看。今年比去年要来得早些,只因为……只因为南朝帝京传消息,萧哥哥去世。
“他垂着头看着地上,良久没有言语,也并没有看到,萧激楚的手指微微动动。
“如果当初没答允哥哥离开他,而是想别的办法,或许不会变成今个样子……”殷九顿顿,看着萧激楚与那人有些相似的面孔,似乎陷入往日的回忆里。
当年哥哥曾,少年而慕少艾,很容易对个人心动,过几年,阅历已深,必定会忘。何况那人心中,另有所爱,若是无端纠缠,反而令他徒增困扰。他当时坚信自己必定不会变心,但后个缘由,却让他举步不前。
纵是久经风雨,萧钧对龙靖羽的爱慕之心仍然未变,而越是如此,自己便陷入更深,只愿悄悄为他做些事情后,便即斩断情丝。然而世间情爱之事,实是不可理喻。
如今昔人已殁,当时年少错过的,却是再也不能回头。
他默然坐半晌,终是不知什么好,想阵,道:“哥哥如今已不禁的足,但答应哥哥,连拜祭也不能去,萧二哥若是能醒过来,便替到坟前敬杯水酒……”但听赵夫人所言,萧激楚每日只能被灌些米浆,无法进食,恐怕他今生今世也不能醒来。
他有些黯然,站起身来,“萧二哥,要去远游,明年再来看。保重!”
尽管床上的人已是活死人,但他的礼数没少半分,拱手抱拳,便是个长揖。他顿顿,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拉开房门,门外的阳光漏些许进来,照在在萧激楚苍白瘦削的脸上,他的睫毛轻轻颤,竟然慢慢睁开眼睛。
章节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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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脚程变得出奇的慢。
自从上次慕容离强行需索,造成萧钧吐血不止,直至昏迷,慕容离只好万分懊恼地暂时中止每日无欲不欢的行径。对于萧钧的重疾,他并不担心,南朝的太医治不好,那是那些太医没用,待回到大燕,自会有办法。
但萧钧昏迷三日三夜后才醒,让他慌手脚,自此再也没有轻易提出欢好之事,只是在嘴上,每日以老参汤吊命,再以内功护住心脉,慕容离都亲力亲为,做得自然之至。
“慕容兄又何必般辛苦。”萧钧徐徐道,额角尽是细汗。即使行将就木,被用样的方式续命,怕也能多活几。他也曾想过忍辱负重,却只怕为慕容离颜色所迷,终有日犹豫迟疑。
慕容离用手帕拭他额角的汗,笑道:“本来些小事让的亲卫做也无妨,但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对爱得极深,反倒会害。看对么好,是不是有些感动?”
萧钧不置可否。些日子对慕容的寡廉鲜耻他已深有体会,原以为是北燕没有教化所以生性开放,但看他的侍卫都恭谨严肃,显然慕容离脸皮奇厚,就是在北燕中也是绝无仅有。
“神山到,山上冷得很,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在山脚下看看,去么?”慕容离已下马车,半打起马车的帘子,笑嘻嘻地问。
萧钧对他处处回护他的面子也没特别领情,但慕容离的神态像是非要他下车不可。他虽觉得奇怪,但略沉吟,便即道:“既已千里迢迢来此,岂能无功而返?”
慕容离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扶着他下马车。金针刺穴并非完全不能动,只是加上身上抱恙,难免四肢无力。
慕容离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到他身上,慢慢系衣带,神情略带丝古怪笑意。他端详萧钧半晌,道:“当真绝世风流,可惜少口剑。”萧钧的力气不足以携剑在身,何况慕容离对他极为提防,自然也不会将利器给他。
两人并行到棵树下。张红木桌上摆放杯盏果盘,清茶烈酒,侍卫们立在十余丈旁,均是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慕容兄怎地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要游玩,肯定要停留几个时辰,怕是有些不长眼的宵小来犯。”慕容离眼角眸光流转,笑之下,美不可言,他缓缓倒杯茶,素手执杯,送到萧钧唇边,萧钧只得饮。
“茶乃是神山所产,味道如何?”
“不及中原远矣。”虽然此茶已算圣品,但萧钧偏是不愿看到慕容离洋洋自得的神态。
“他日率兵南下,定要去亲自品评番,且看萧兄的对是不对。”慕容离瞥到他神情不悦,不由故意气他气,果然见他脸上变色,没等他反驳,便又好言哄道,“有在身边,们同遨游九洲,即使再有雄心壮志也打消不少。心里原是爱极,莫疑心。”他招手让侍卫过来,耳语几句,又对萧钧笑道:“送样东西,看喜欢不喜欢。”
那侍卫听慕容离的话,脸色有青,稍迟疑,便退下去,过不多时,呈木盘上来,上面端端正正地叠着张白虎皮,已然硝制过,皮毛极为光亮。白虎皮本已少见,何况是样无丝毫瑕疵。
“此物乃是让人自宫中快马送来。神山风大,亦可御寒。”慕容离抖开虎皮,放到萧钧膝上,见他不置可否,虽然眼里有轻蔑之色,显然对他如此慎重有些不以为然,却并不拒绝。
“张虎皮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南朝地大物博,萧兄对些物事怕是看得有些腻。”慕容离微笑道,“只是只白虎乃是十六岁成人礼之前徒手所猎,们大燕有个规矩,成人礼时将所猎之物赠与至爱之人,若是那人收下,便算是允诺婚事。”
萧钧脸色立变:“阁下如此厚礼,在下无以克当。”
慕容离哼声,道:“既然能与别人多次婚约,怎地竟连们最初的约定也忘?”
“阁下信口雌黄,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当初要那个烙印痕的子,也应承,嫁妆应俱全,却是给送个西贝货,别以为件事便么算,如今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今日是良辰吉日,虽动不,可今晚上也不会放过。”他话里虽然凶狠,但语气神情,尽是调笑之意。萧钧不由暗暗懊悔之前小看他,竟然妄想暗中刺杀,也不至于今日落此话柄。
原先以为他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如今受制于人,他仍然情深款款,始信他的确是动真心。萧钧原来生性多疑,但疯狂爱恋过龙靖羽后,深知其中感受并不痛快,如今见到慕容离转顾回眸,尽皆是看着自己,心中时恍惚,时茫然,听着慕容离情话绵绵,虽只饮杯茶,竟有些醺然。
“钧,许罢!”慕容离见他面露犹疑之色,不由有些心热。他原是极能控制的人,纵使设法将萧钧挟持至此,许他世真心,但似此时激动,却似乎从未有过,靠近萧钧便开始上下其手。
萧钧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疑心那茶水里是否放春药,但除内心躁动之外,身上却并无太大不适,原先总嫌慕容离太过美貌,不似子,但如今却觉,便连都似乎美妙得动人。
若是再许慕容离,生,可真不知与多少人结鸳侣。他不由苦笑起来。
神山靠近山脚的山腰上,灌木丛生。两个兵士立于个灰袍子身前,手按长剑,似乎在提防那子怒之下动武。
“龙大人,看到罢?可以回去。”马仲炎淡淡道。心中却甚是疑惑,不知龙靖羽用什么方法,竟迫得慕容离不得不让他在此见萧钧面。
马仲炎直与舒坤瑾搭档,但今日带龙靖羽到此地,以防有变,舒坤瑾却定要今日近身服侍皇帝。君王无情,舒坤瑾却总是不懂,便连位龙大人也不知着什么道,对位君主动真心。
龙靖羽听得他话,似乎从失神中惊醒,眼底也似有丝水光,道:“只要圣上还活着,便余愿已足。”他转过身,往山脚的另条路下去。
马仲炎所的直言犹在耳:“萧公子是终于爱上皇上,所以才会决定假死遁隐。他们已是如此恩爱,又何忍打搅他们?”
虽然马仲炎,他们已然两情相悦,他所见到的,也的确是样。但心如死灰时,却觉得切再也无所谓,反而能编织出假象来,继续蒙骗自己——那人心中家国之念极重,若非如此,早已对慕容离动心,又怎会等到今日?
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只要慕容离能好好待他,他便可缓出时间,再将他救出。
见着另个子待他好时,只觉得妒火中烧,自己可以待他更好些。可是……他终是没有待他好过……
无论如何,总要见到他,当着他的面问他,是否真的恨着自己,再也不可原谅。
* * *

太阳落山后,色很快暗下来。慕容离心中愉悦难以言。今日出游,萧钧对他的态度显然已大为缓和,再也不似之前剑拔弩张。
他扶着萧钧便要回去,正在此时,阵若有若无的琴声响起。萧钧忽然停住脚步。慕容离不由脸色微微变。两人幼从帝师,虽然是不精通音律,但也会吹弹些乐器,赫然是曲《凤求凰》。奏琴的人似乎隐在片山林之中,难以找寻。
真是阴魂不散!就在刹那之间,慕容离甚至有火烧神山的欲望。
“琴奏得极好。”萧钧神情有些不自然。
慕容离心中怒骂,但看到萧钧略有黯然之色,心念急转,立时便知萧钧有所误会,脸上已然神色如常,道:“奏琴之人颇为识趣,恐怕是来祝福们百年好合,怕是知道们今夜……”他轻声笑,不言而喻,为转开萧钧的注意,他故意些下流的话,气得萧钧大怒,却又立刻甜言蜜语,让他发作不得。
黑得极快,转瞬之间浓云如墨,像是很快便有暴雨来临。
不论如何,他不会让别人有丝毫的可趁之机。慕容离略沉吟,脸上已露出微笑,揽住萧钧的腰,往前行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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