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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 [成仙记系列]七日返魂丹(番外更新中...) BY 祝灵 (点击:290次)

[成仙记系列]七日返魂丹(番外更新中...) BY 祝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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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返魂丹(一)
京师,天子脚下,神灵福佑,太平日久。时距人界劫浩已有一年,而京师因着得天独厚地势以及众神加护,未有受其影响。
全国各地百废待兴,天地三界各方资本涌入京城,又向四面八方流散而去,经济之繁华更胜大战之前。
就在这段时间之内,京师之中悄然矗立起了一座青楼。这间青楼,名字就叫做青楼,由此可见其主人的命名法则之质朴,低调;然而其所营业之内容,与其显赫在外的名声,却豪华又复杂地与其命名法则完全相反。
此时此刻,青楼最尊贵的房间中,几名最顶尖的花魁娘子齐聚一堂,正使尽浑身解数地服侍着一名男子。
因为这是她们老板的要求。
而她们的上司,青楼那传说中势力庞大无比,又神秘无比的主人,此刻也正身处这房间之中。
与对面被美人围绕的友人不同,他的身边,只有两名姿色平凡的女子。其中一名正尽心地为主人按摩,虽然相貌普通,但她的身材十分好,可以看出腰,腹,腿都十分健美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因为她身上所着的布料之少,正好可以把这些优点完全显露出来。她的手指主要在主人腰胯以下的部位按压,游移,因为特别专心以及用力的缘故,额上已经浮起一层薄汗。而另外一名女子,个子稍矮,但衣料与前一位差不多的节约,外人也可看到伊人大半几乎将上衣撑爆的巨乳。
总的来说,这就是青楼主人选择侍女的品味。
他略挑起眉,抿一口巨胸少女双手端过的甜茶,微笑向对面被莺歌燕语缭绕的友人问道:“如何?”
一名红牌姑娘薄纱半敞的柔软胸部,正擦过那人的手臂,而另一名花魁娘子一手环上他的颈,轻启娇娇糯糯的红唇,正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甜甜软软道:“官人,奴家服侍得~好不好~”
那人面上的表情,却一直没怎么动。
青楼的主人,还在不停地微笑,又过了半刻,他终于听到这没甚么温度平平淡淡的一声:“要她们都下去,包括你身边的两个。”
甜腻的表情立时僵在习惯卖笑的女子们脸上,穿着十分暴露的两个少女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主人的表情。听及此言,青楼的主人却只是眉毛稍抖了一抖,就复微笑着镇定万分地以眼色示下,那两名少女为首,其他几名女子也低着头,脸色苍白地鱼贯行出房间。
虽再无闲杂人等,却仍散不尽满屋软玉甜香。
但在甜香萦绕之间,又隐约有一丝清冽悠远的药味。
七日返魂丹。
这种天上人间均难得一求的珍贵丹药,可以召回死人之魂,使其复活。
可惜只得七日而已。
那名男子脸色有些不似正常人的苍白;嘴唇很薄,没有什么血色;但是配上搭在肩上的柔软的栗金色长发,其实不是什么具有攻击力的相貌。
若是稍微能多笑一点,或许会让人错觉很温和也说不定。
青楼主人微微叹气。“好不容易活过来,还闹什么别扭?难不成要我亲自服侍你么?”
他收起横在手中的镶金嵌玉的折扇,撑起大半个身子,衣服上挂着的昂贵配饰立刻叮叮当当响成一团。
他对面的友人皱了皱眉,像是要张嘴,然而却又闭上。
青楼主人双手撑着台几,有些困难地挪到对面的椅榻之前。伸手搭在那名男子双肩之上,竟然真的开始为他揉捏。他虽然腿脚不甚方便,但手臂却没什么毛病,一双手骨节清峻,十指修长,温润如玉。他的脸上,却覆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盖了大半脸庞,只看得见柔润欲滴,色若点朱的双唇。——他就是那魔都白玉京所传说的第一美貌,当年甚至以美貌逼得女方退婚的荷家二少爷,如今的荷家之主,荷井风。
被他揉肩的男子略微闭了闭眼。“为何要令我活过来?”
听到此话,荷井风面上浮起笑意。他略略俯首,伸臂揽住友人的颈。
为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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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返魂丹爬墙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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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吗-------
玄无极一手绕上身边人的肩头,说:“爱妻啊,你看,我们突然就从天而降这麽个英姿潇洒,极类其父的儿子,我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然後又开始唠叨不知重复多少遍的感叹:“唉,儿子像爹,真好真啊好。”
把那些话习惯性地当作耳旁风吹过,林傲说:“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玄无极说:“啊……”然後灰溜溜地回屋继续行李打包。
最近,林傲因故人重逢,勾起了一丝久违的思乡之情,准备回家探亲。阔别数百年,心情有些忐忑,於是礼物就打包了很多。
西海玉仑山特产神仙草,状如韭菜其色青绿,服之肌肤柔润,能令鹤发老翁重回红颜少年;又有千金桂,奇香芳馥,制香置之室中,能美容养颜,使人目明神清;除此之外,又有迷谷珀,明青绢,龙毫笔……等等奇珍异宝,林傲预备许多厚礼给初次见面的儿媳。葛兰在旁边看了分成几堆的礼物,笑说:“陛下对林少夫人与林大人还真是厚此薄彼。”
林傲道:“实是因为我也实在不知道女人家爱什麽东西,只好多准备一些,再者我早已解下公职,你不用诸多忌讳,称我世叔便好。”
葛兰“喔”了一声,低下眼帘,林傲又将一枚银质物事塞入他手中。
“陛下,这是?”
那银质浮雕的令牌,在手上晕出五色光泽,文饰却很质朴,是林家的家徽。
“这是我家历代相传的元都令,所有林家人见之必须听命从事,更有甚者,能在家主之上调动林家数十万兵马──虽然这功能不大实用。这令牌本应传媳不传女,只是我当年匆匆带了出来,就一直搁置著……既然林中流已成为宗主,那这令牌就该算作潜儿的,所以我将它交给你。虽然你出身沧海家但这个礼我却不能不送,至於你拿它节制他人还是节制潜儿皆随你的便。”
葛兰额上滑下一大滴汗,将那令牌推还回去道:“陛下,您是不是有些什麽弄错了。”
林傲咳了一声,硬是将之又强塞给他,然後道:“没事,若你不喜欢那个称呼,就称儿婿也是同样。。。另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客套了,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只比人膝盖高一些时,世叔还曾抱过你。。。。”
听到後面这半句,葛兰目光有些尴尬,然而他却又想起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再推辞,顺势把那东西收下。
他拎著那块很扎实很重的令牌,抬手推开梵替躺著的房间的门。床上的褥子与衾被揉得像是刚发生过惨祸,一堆小山高似的枕被之间,梵替把自己埋在里头,抱著枕头,哼哼唧唧。
葛兰不怀好意地笑,坐在床边,敲敲他的肩头,梵替扭过头来,气若游丝地问:“干什麽。。。”
葛兰把那令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看这是什麽。”
梵替挣扎著伸头看了一眼,说:“不知道,是什麽?”
“这是你们林家只传媳不传女的传家宝,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枚。”
“啊,那为什麽会在你手里?”
葛兰笑了笑,道:“为什麽?我也奇怪。但总之,这玩意就在我手里。哎呀,不知道那位紫微星君晓得这东西的缘由後,找某人要,某人却拿不出手,该怎麽办。”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梵替从牙缝间倒抽出一口凉气,将头扎进枕头里,他声音微弱地哼哼:“这到底是什麽事?我不知道啊……”
“呵呵,想不想要?想要就……”
梵替支起半个身子,想仔细瞅瞅那块“传家宝”,刚一挣扎,迸出一身冷汗,又颓然地倒在枕头上,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双目,道:“想要就怎麽?”
葛兰笑,眼角里藏著算计:“想要就答应一个条件。”
梵替哼了一声,侧个身翻过去,抓住被子抱进怀里,说:“那不要了。”
葛兰僵了一僵,复又笑著说:“这东西可以号令林家上下百万,更重要的是,代代相传,不落外人手,你就不怕那一位知道了此事後,翻脸翻船?”
“给不给随你,谈条件免谈。哼,虽然我不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是怎麽来的,但是反正他也没那麽小气,我又不知情,他不会同我计较。哎唷。。我肚子痛的要命不理你了。”他又疼得一抽,冷汗涔涔而下,索性瘫在被子里头,除了进气出气,就跟尸体没什麽两样。
沧海葛兰僵在那里,面如寒霜,握著令牌的手送出去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他僵立半天,终於把那令牌收回怀里。他站起身来出门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将那价值倾国的令牌掷在床上。
过了不多时候,玄无极夫夫已收拾好行礼,玄冥君的八景玄舆停在门外,预备起程,玄无极向林傲问道:“儿子怎麽样了?”
林傲望向一旁:“葛兰,你可否去把他,咳咳……共有两乘车,我与玄冥君共一乘然後你俩乘坐一乘可好?”
玄无极在一边叹气:“取了一颗龙珠就要死要活成这样,唉,儿子虽然像老子但终究还是不如老子。”
林傲瞪了他一眼,道:“体质不同,事态又不同,你用得著这样没良心麽,还不快去把东西弄上车子。”
沧海葛兰默默走进房里,拿被子把床上哼哼的人一卷,那人惊恐地弹:“你想干什麽!”
“走了,你爹跟你爹要起程了。”葛兰面无表情地把瘫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抱起来,听到叮地一声,却是令牌从被子上滚落下地。他看到那东西脸又是一黑,但只得忍气吞声地将它拾起。
龙君的八景玄舆之中地方广大,别说二人,就算四个人在其中打滚也绰绰有余,因为这与其说是马车,还不如说是间小小的屋子。车中铺就锦榻,柔软舒适,壁上嵌有纳物的橱屉,饮水食物都收在里头,取用方便。此乃玄冥君专为惬意旅行而打造的车舆,物品都备的两人份,也并非为了赶路用,设施奢侈豪华。所以梵替刚挪进里头时,很老土地惊叹了。
他想起自己口干,於是去摸屉格,葛兰摁了某一处钮,取来玉杯盛水递给他,他饮了,觉得疼痛稍缓,将四肢摊平,叹了口气:“唉,不就是少一颗内丹为什麽这样疼,老子昨天一宿没睡,这到底要磨到几时啊。”
葛兰在旁边,轻描淡写道:“後悔了?”
“後悔?会这样惨还不是你害的,你要是主动些不只顾著……”说到这里他突然咽了声,脸色可疑地一红,嘴唇动了动,然後抱著被子翻过身去。
那时明明就情况危急,这人居然还只顾亲来亲去,要不是自己在最後一刻前窥破他的用心,想法将内丹推入他口中,如今就只能对著尸体望月兴叹了。
不过他或许是真的不甘愿,那一句“你为何根本不问一句,我想不想活”他也记得,但他凭什麽要遂他的意?
没安好多久那浑身抽痛又袭来,欲哭无泪,只能再抱住枕头,很没种地蜷成一堆。
却有一只手按上他的下腹,他疼得一跳,四肢骨头发软,然後听到葛兰说:“啧,比烧肉的铁板还硬。”话意里居然还带著几分假意的怜悯、
梵替气得睚眦欲裂,勉力瞪他,却看见葛兰旋手又按出一个暗柜,内有亮的银质碗具,那暗柜缩进後,旋即又有安规次序弹出又井井有条地恢复无形。片刻後,葛兰已捧著一碗咕噜噜冒热气的桂花醪糟,拿勺子望他嘴里送。他还谆谆地道:“多吃点这个,权当饮醉,醉了浑事不知也就不觉得痛了。”
--------tbc----------
-------继续不知道是什么----------
他说得像是在理,梵替没奈何地被灌下一碗,瞬间,就觉得头大如斗神智欲昏,他这几日精疲力尽,又被伤痛折磨得寤寐难眠,所以疼痛一旦稍缓,就朦胧地半昏睡过去,也不愿多想。
朦胧了半天,他渐渐觉得热,热了半天,衣服被人体贴地解了,他费力地撑开眼帘,一线之中,正看到葛兰一手撩开他的衣摆,另一手拿了一个形状特异又十分眼熟的物事,正要……
他脑中轰然一声,电闪雷鸣,迷奸迷奸迷奸……这两字在他塞了一斤棉絮地脑子里沉重地盘旋,他动手指,发现浑身也如棉絮一般全提不起劲,然后,一丝凉意危险地靠近他地下身,然而就在那危机关头,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绝地逢生地,弹起了身子!那一弹,正好撞掉那一枚即将侵入他后门的凶器,只是,他反击的力气,刚够抱上那凶手的脊背再借力滚下来。
凶手被陡然一冲,也僵了一僵,只好任着他带下去,梵替半眯着眼,暧昧地气息喷出,紧紧的缠上他的脖颈,慢慢地吐字。“陆霞……”
不用睁眼,他也能想到那人瞬间变脸的样子,只是自己还没力气笑出来,只能想如何逃出这生天。须知八景玄舆构造精密,阻隔声源,就算他有力气,就算他能喊破了喉咙,也不见的能喊到半个人来搭救他,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他继续缠绵地蹭上去,装作完全神智混沌,喃喃地“陆霞”,“陆霞”,叫个不停,想叫得他闹心,打乱掉施奸的计划。
可是,葛兰的脸皮竟然超乎他的意料,只是呆了片刻,就将计就计地迎合他,甚至开始亲吻。做戏须得做十分,他没奈何地,不仅要回应,还要回应的主动些,一边还在心里想,老子绝不能失身~啊失身。
梵替想自己是被下了药,愈往后去,精神越是不清醒,恍惚不明,他提防着葛兰,碎碎念叨着陆霞的名字,抓紧了磨豆腐的时间,拼命把药性往体外逼出去。这欢爱前的抚慰他做的熟透,简直成了身体本能,其实不消费心,也难被人瞧出破绽。
两人的身体缠得很紧,衣衫被剥得很净,梵替絮絮叨叨地上下其手,葛兰居然假装得很温驯,梵替居然突然地一个翻身,把对方压下去,这时他们的口唇粘在一起,梵替心想,我看你怎么装……这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若论体重,他们俩是相仿佛,只是若是葛兰此刻,却不得不顺理成章地让他合奸下去。
温柔软款地磨了许久豆腐,梵替稍微感到有些焦躁,有些心急,有些……胀得发紧。他想我明明是把药性往四肢指尖上逼去,难不成逼错地方逼到了……某处?他不耐地,扭了扭身子,心里叫苦,再不翻盘,老子就要绷断了!
这么焦躁着,虚扣着葛兰提防他突然发难的手腕,难免用多了几分劲,也不知他是不是微有察觉。终于梵替也觉得把药力大部分行到了指尖,那浑浑沉沉的感觉次第消去,虽然眼前还是有些蒙,头也还是有些昏,但他想葛兰你大势去也,慢慢地撑起身来,不留神口角还带出一丝涎迹,他一边撑着身子,一边有些朦胧有些得意地喃喃说:“葛兰……”
他扣住的那身体抽了一下,然后一股热液,又夹着一小股,喷在他的小腹上。
梵替整个人呆了,呆若木鸡。
他呆了半天,百味杂陈地,撑起身子翻到一边,因为车内空间太小,他只能尽量不去看葛兰的脸,才好留给他一坎台阶下。他心里涌起浓浓地悲哀,觉得高大了数百年的葛兰的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地坍塌尽致,甚至就连刚刚欲火勃炽撑了半天的擎天一柱,也因为这发自内心的悲伤而服帖下去了。
原来他不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所以才一直那么变态……他有些替他悲愤。
但是骤然间,种种恩怨如云如电匆匆在眼前过,他突然觉得,他再也不恨他了,也彻底完全地原谅他了。
因为他深深地同情他,作为一个男人。
但他知晓,这种情况之下,对葛兰那种自尊心比普通人高出数倍的人,去横加安慰也许反会导致恶果,所以他该装作从来没有此事发生。
梵替默默地背着身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脂膏和玉势收进柜里,他眼角一瞥,瞧见葛兰的脸色,还是青白一如方才,然后他默默地正色扯拢自己衣襟,这时候眼前什么东西一闪,似有一细碎的闪着亮光的物事从他身上掉下来,不过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无,似乎看错了。
他正扯着一角丝绢,小心翼翼擦着自己腹前液渍,忽听得身后悉悉索索地响,葛兰像是坐起来,于是他小声地,坚定地道:“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跟谁提起。”
话音未落,脑后一股劲风先袭到!“你,你灭口?!”梵替又惊又怒,自然是劈手反扼住他的腕子,心想这人真是太不可理喻。然而葛兰何时有过这般狂怒的表情?梵替看到,心中一惊,啪啪地封掉他数处大穴,让他再不好动弹,再把他挪到锦榻靠内,说:“你还是放心,我依旧不会跟人提,但你此刻被我窥破真相,受了太大刺激,我怕你可能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所以委屈你暂且在这里窝一窝,到地方了就会放了你。”
处理完这一切,梵替又抓住被子,自己窝去另一角,唉声叹气。一面他是因为自己失了一颗龙珠,痛得辗转反侧,但一面他又很为葛兰担忧。就算他答应过绝不讲出去,此后他也没法在自己面前做人了吧?唉,他虽然一副狠厉的表情要来砍他灭口,但心中其实不晓得多难过,唉,男人这种东西,就是对某些事情既坚强又脆弱,他十分地了解这一点。
梵替咬了咬牙,又靠过去,拍了拍葛兰地肩头,好心地安慰他说:“不要再憋气了,我不仅不会说,而且会更敬你是男子汉真丈夫,因为你哪怕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仍能苦心孤诣,成就大业……唉,总之正因为此事,我对你的看法,反而大大地改进了,为何我们不能将过往恩怨,一页揭去?从此后我真正当你是推心置腹的朋友,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隐私秘密,那就是,那就是……其实我看到跟绿草或兔子似的东西就会雄风不振,一起不能,也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七日所谓见家长
龙君的景舆不消数个时辰之後就驾临了中州皇都。
玄冥君拥著爱妻出驾,神清气爽,梵替拍开葛兰的穴道之後先抢出来,因为他已有经验,葛兰在人多的时候极少向他发难。玄冥君瞧见他,皱眉问道:“儿子啊,你脸色怎麽这样差?”
梵替面皮抽了一抽,答道:“我肚子还是痛得要命啊。”
林傲却狐疑地看向他身後:“葛兰呢?”
梵替咳了一声,说:“他小过片刻就出来了。”
玄冥君脸上却浮起奇异的笑意:“呵……居然带病都勤耕不辍,儿子,你比老子强。”
梵替脸一白,摆手道:“那个,你误会了……”
说到一半却被林傲沈声肃色打断:“潜儿,你实在无度,且不说你自己身体不良於行事,你也不可太过强迫葛兰,不能因他性格内敛宽容就随意粗暴,不然我还是要管你一管,须知人隐忍不发也不是没脾气的。”
梵替抖了一抖。隐忍?宽容?他好想说一声,爹亲,你误会甚深,然而这时葛兰已推开门出来了,玄无极与林傲立即春风满面地笑与他打招呼,梵替终於了解这两人似乎已经把葛兰当作了过门的媳妇,然而,他们大错了啊!
葛兰果真如他料想的一样,神情已然平复,装作无事发生过。他们谈起林中流应该还在人间京师中逗留未曾离去,决定先去与他会面,梵替说道:“我等等就去与你们会和,如今先去办点小事。”
玄无极笑道:“儿子你急惶惶是要干什麽,莫非是在这京中养了一两个小姘?”
梵替脸黑了一黑,望向葛兰,看到他只装作没听见,他自己又嘴软,不方便解释,於是只好压过不提,匆匆道个别,硬是溜了。
他脚底抹油地冲向皇宫大内,因为就算陆霞不在那里青韶也必然知道他的去向,不过他运气十分好,陆霞就正住在那别苑雅缉斋中,他想这大约是为了等他。
那时青韶正与陆霞在雅缉斋的花园中对坐下棋,看到他来,青韶了然地一笑,起身弃了棋局,拱袖说道吾先失陪,二位请慢聊,然後与宫女侍童离去。
久旷多时,梵替望住陆霞,未语泪先欲流,不禁陆霞望著他,望了半晌,然後说道:“你这是怎麽了,怎麽垂头丧气,样子也难看得很,像是半个魂都没有了似的。”
梵替一把扑过去把他按进怀里:“再不见到你,我整条命就真要没了。”
他把自己这几日旅途的目的与遭受的种种委屈一一详述,不过又有与两位爹亲的奇遇,只是车上那一节,自然略过不提,陆霞听闻他取了一颗内丹出来元气大伤痛苦不已,伸手替他摸了摸脉相,然後道:“你路途劳顿,自然也没好好休息,稍待片刻我去令人准备药浴你去泡,兴许能稍好一些。”
梵替道:“不行,我稍晚还要去与我爹与我大哥汇合,一早答应过的,并且你也要去……”
陆霞道:“稍晚是多晚?浴上一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不觉得难受麽。”
於是梵替钻进那泡著黑漆漆药材的浴桶,他放松身体,清冽的药香味与暖融融的蒸汽熏得他浑身酸痛欲去,陆霞拿著浴巾走过来,卷起袖子,道:“我替你搓一搓背。”
力道不轻不重,手势不疾不徐,布巾从丹田往上,搓摩揉按,梵替觉得浑身稣得发软,又轻轻叹气,以往陆霞为他搓背次数不多,因为沐浴往往是情事过後,今天他晓得了搓背也有一种莫大情趣,决定以後一定要时时上演之。
梵替眯著双眼,任凭陆霞顺著他的肚脐渐渐揉按至前胸,然後又抬起他的手臂顺著搓下去。
突然,陆霞的动作滞了一瞬。梵替兀自在心内哼著小曲,虽觉得节奏不对却也没有想多,隔了片刻,他才奇怪地睁开眼,问:“怎麽了,水不凉啊?”
陆霞拿开布巾,缓缓地道:“你有没有什麽事,隐瞒我而不言?”
梵替一惊,心想他怎会知道车上那事?他现在连法力也没有,定不可能施法探知我的行踪。只是若要坦白车上那事,必然会捅出葛兰持久不能的弱点,他却是绝不会向人提起此事,因为这对男人的尊严是太大的伤害!尤其是葛兰那种自尊心格外高的人……
於是他坚决地答曰没有。
陆霞呆了呆,脸色一寒,摔下布巾,拂袖离去。
那布巾晃晃悠悠,慢吞吞地沈入水底,梵替呆呆望著,心里有些发懵。究竟是为何突然气成了这样?他真的知道了那车内发生的龌龊事情麽?又知道了几分?
他擦了身子爬出浴桶来,看到陆霞坐在房内背对著门外,手中拿著一块笏板。
他靠过去,触了触他肩头,说:“喂,气什麽。”
陆霞回头,面色有些发僵,但声音已稳定了下来:“我只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有没有什麽事,此时想跟我说的。”
梵替立即摇头道:“没有。”
“啪”地一声,陆霞将笏板拍在手上,梵替吸了一口凉气,然後看到陆霞双肩发颤,道:“好,很好。那麽你现在,是立即从这里滚出去再别回头,或是自己打上五百板子後好好说实话,随你选一。”
梵替心提起来,略有些迟疑地道:“我……”梵替自从认识陆霞起,就总认为他对上天大的事也能风轻云淡地笑过,怎麽会气得如此不堪?
“你?”陆霞厉色反问,“你又可否回答我,你右臂上的一颗晶砂,去了哪里?”
梵替茫然:“什麽东西?”
“呵,你就尽管装傻罢。那粒晶砂就如同女子为守贞而涂抹的朱红颜料之用,是我顺手贴在你臂上,我本来只是好奇试用,也只贴了这半月不到的时光,那粒晶砂,若非你与旁人行交合之事,绝不会脱落。其实我并不愿怀疑,却没想到……”陆霞渐渐声颤,然後咬牙道:“却没想到,一开始我就根本不该去试!”
梵替想,啊,糟了……可是这守宫砂也不能完全做的准,至少他跟葛兰并未做到什麽实质。那这晶砂究竟是为何脱落?难不成……他明白了。然而这一则,实在难以解释!若要说明,其实他并未主动更并未进行实质,晶砂脱落只因某人精关不固喷在他身,他实在冤莫大焉的话,就守不住葛兰天大的秘密了。
他内心交战了许久,终於一抬头,坚定地说:“你相信我,绝对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陆霞不再如方才般动怒,敛下眼帘,默默看著地上。“好罢,那麽你能否告诉我,晶砂脱落到底是为何麽?因为大战激烈?因为取掉龙珠?不管如何,我只想要一句解释。”
“……我无法解释。”梵替想了又想,可惜他既不能撒谎又不能捅破事实,於是把手一伸:“你打我五百板吧。”
陆霞冷颜望著他,然後高高抬起笏板,重重拍在他手心。
然後他把笏板一摔,拂袖转身离去。
梵替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森森凉凉得让他的心痛的发紧。“板子?你倒要的干脆。只是若连讨一句真心也要逼来,所谓信任岂非成了笑谈?我自该去反省,我疑你,只怪我自己私心狭隘。至於其他……”一声随著他的背影去远,“罢了……”
是夜,他当然不得空去见他一家上下亲戚,而是拿著笏板,蹲在陆霞房门口,望著那里头明明灭灭如豆昏黄的一灯,祈望著陆霞能将他放进去。
他本来还很脸皮厚地想过是不是要用跪的人家才容易心软,只是在家便也还罢了,这别宫虽然偏僻,却毕竟是那小皇帝的地方,他丢不起这个脸。
然後,那昏黄的灯火灭了,屋里一片黑暗。他孤单寂寞地蹲在门口,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著里头的动静。
他想哪怕陆霞灭灯装作睡觉,只要自己一直坚持蹲下去,他一定也会受不了,来搭理他。
果然,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起了些声音,他听见有人向门边走来,心里一喜,直直望过去。
陆霞推开门,依旧是那样冷冷地望著他,然後道:“如果你就准备这样默不作声地坐下去,那就是坐死,也没人理会,还不如滚了的好。”
他张口还未说话,“!”地一声,门又被甩上。
冷幽幽的夜风吹过来,吹得人心,无限寂寥。
他背後传来一个声音:“唷,被人甩了?”
他懒得回头。“你怎麽来的?”
“你爹跟你爹想找你,於是就让我找了。”
他心里不爽,忍不住刺了一句。“当然,你别的本事一般,找人还是挺行的。”
葛兰面色一冷,但只是哼了一声:“你少自以为了不起。”
他站起来,向著他走过去。“早知道你脸皮这麽厚,恢复能力这麽强,老子就不该那麽护著你,纯属自讨苦吃。”
葛兰面色变了变,呆了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块林傲送给他的元都令向梵替掷过去。“这东西拿过去赶紧讨人家欢心吧。”
梵替伸手接住,狐疑地望向他:“你这麽好心?那何必在我爹和我爹面前将错就错我还以为你贪图这玩意。”不过他出口就後悔,就算这令牌能够调令林家大军,确实十分稀罕,葛兰也确实是那种看来会贪慕权力的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本来连活不活下去都不那麽在意,又怎会稀罕这种东西。
梵替将令牌握在手中,瞧了瞧葛兰的脸,低头道:“对不起,我又说岔,以前说习惯了。你今天能把这东西干脆地给我,就是好心,我本不该疑心。”
葛兰难得地脸色稍霁,一挥手道:“你快些去搞定,那边一堆人还等著你和你那位……小姘。”
梵替有些讶异:“你说清楚了?”
“哼,”葛兰轻嗤了一声:“不说清楚,被你家父上一直拿看女婿的眼神看著,谁受得了?你当这玩笑开的有多有趣?”
女婿?梵替脑子一恍,不过也懒得跟他争辩,於是说:“好,那你在这边等我一会。”
他跑到房门边,砰砰砰地敲门,软言款语地央求:“陆霞,我爹他们也想见你了,你这次一定得给我这面子,过後我们不管怎麽说,都随你愿意,成不成?”
他敲了许久,又央告了许久,屋里总算又有了声音,等了半天,陆霞总算开了门,冷著脸问:“几时几刻了?”
梵替露牙而笑:“走罢走罢,我兄嫂与父亲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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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与玄无极下榻在荷井风的宅邸,难得重逢,又兼逢葛兰复生,大家都不胜欢喜,气氛怡人。
梵替他们三人到达那里,葛兰先进去,在一堆人之间坐下,然後众人纷纷看向这边梵替和他身後之人。
玄冥君最先站起来,呵呵笑著向陆霞道:“早闻天庭的紫微星君是如何风姿惊人,心期期已久却不得一见,如今虽只略略一面,果真望之如琼花一树,风过秀林,气度风华濯濯然令人钦佩,实不负当年盛誉三界的美名。”
梵替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他爹一眼,听闻陆霞淡淡道:“龙君过誉了,在下只是一名被革除仙籍的庶人,哪里担得上什麽美名。至於紫微的名号更只是过往,就让它们随风去吧。”
玄冥君笑道:“好说,好说,请坐。”
梵替发现,他另外一个爹,却似乎有些无动於衷,也没这麽热情。


荷井风不愧是青楼连锁的营生,家中养了无数歌姬舞妓,叫来助兴的皆是品质鲜艳又不流俗的美人。只是这些林林总总莺歌言语的美人,扎堆似的,全堆在林中流一个人周围。
荷井风说:“小弟有一个怪癖,平生最厌是美女,所以这些美人还请两位兄弟享用之。”他抬手一请,美女们皆向林中流与葛兰流去。
葛兰拿着杯子笑一笑,道:“我也有个怪癖,我虽不厌美女,但却只瞧得上荷兄左右美貌的美人……所以这些佳丽,还请林兄多担待了。”
佳丽们都被伤了自尊,恼着挤到林中流身边去,跟他调笑。
林傲接过一瓣桔子,笑着道:“葛兰,看不出你还有些嘴毒,但也不能看着中流性子好,就这样坑他啊。”
梵替听到,抖了一抖,觉得此言误大甚,因为葛兰绝不是“有些嘴毒”;然而葛兰闻言,居然低眉敛目,作出一副温驯受教的模样,此后也装得非常之收敛。
他们讲一些魔族昔年旧事,陆霞偏坐一隅,与众人见面后就懒懒淡淡不再说话,梵替只得陪住他。他知道今日自己本就理亏,又强拉他来这边应酬,席间隔阂也甚浓,若换做是他自己,在天庭一堆仙君之间也会难过。
席毕,荷井风留宿众人,梵替自然又去瞧陆霞的眼色。这时却听到林傲在旁边道:“潜儿,你过来这边,我有事与你说。”
梵替只得让陆霞稍待片刻,随他爹亲去偏厅。其实认亲虽只得几日,但林傲乃是他“生父”,心情上又有些不同。他从小未有父母,如今有时,却又错过了绕膝撒娇的年龄,所以看到生父,心中总有些紧张忐忑,与忍着不敢亲近的复杂感觉。
偏厅中使役已散去,林傲本来背手站着,听见他进来,转过身来,微蹙着双眉:“潜儿,你同那个什么星君在一起,不觉得委屈么?”
梵替一愣,赶紧道:“没有,哪里有这种事。”
林傲道:“你就嘴硬吧。席间我看你上上下下折腾忙乎,唯恐那人瞥一个眼色,可还有一点大丈夫的尊严?”
梵替摸了摸后脑,嘿嘿笑道:“爹,我看男儿的尊严,不在计较这一点小事上。再何况您看父亲大人,何尝不也是怕你怕得厉害……”
林傲怒色道:“你自己不思长进,竟然还想拉他人来开脱。我素来最看不起的便是唯唯诺诺的男人,玄无极与我的相处,是互相尊重,怎么扯到什么惧与不惧!”
玄冥君正探头出来,问:“爱妻,叫我有何贵干?”
林傲回头望向他,有几分恼怒地道:“我正在跟潜儿说,你说说他带来的那位星君,凭什么要端那么个架子,冷冰冰的连人也不看他以为自己是谁?”
梵替赶紧道:“爹,不是这样……”玄无极笑呵呵地打圆场:“唉,爱妻,勿要计较伤身。人家是天庭上仙又本来就是玉冰之质,自然有几分眼色如冰,这也在所难免。”
梵替苦笑道:“父亲……你也误会了,陆霞他素来是极和蔼的人,今天脾气有些差全是因为我不好……”
他不解释还好,一欲解释更被人奚落得厉害,玄无极挥挥手说:“唉,你不必责咎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们那些上仙哪个不是拉着架子,装着矜持,自认为比凡人高贵,比魔族正义,又比我们龙族道德;一个个脸色道貌岸然,心里说不定正瞧不起你,交道打多了你就明白。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坏心,爱妻啊,不用跟那些酸不啦即的神仙计较。”
林傲道:“可这是我们儿子……”玄无极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笑咪咪在他肩头蹭了一蹭:“操那么多心干嘛,我看他自己不是挺喜欢的么,喜欢就行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儿子大了不中留。何况这么多年撒手不管,才一见着你就气哼哼地管个不住,当心儿子气了,气了,你看。”
梵替擦一把汗,道:“哪有,我明白爹也是为我操心,不过陆霞真的是……”玄无极缠着林傲,穿过他的袖底暗向梵替比了个拇指,道:“你爹交给我来劝,去吧,去吧,管他仙族魔族,美人就要好好干!”
梵替只能又擦一把汗,默默无言地转去找陆霞。
陆霞看了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问:“莫不是被你爹教训了?”
梵替哀哀地点头:“是啊,劈头盖脸。”
陆霞皱眉道:“骂你什么?”
梵替道:“这事你也不是没责任,平时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给人脸色看?害他们以为你老这个样。”
陆霞脸色沉了一沉,道:“奇怪,现在却都跳出来说了。以往该抚养你的时候,却不知在哪里?”
梵替道:“我爹他也是有苦衷的……哎,你肯不肯在这边稍住几日。”
陆霞眼瞥向旁边,望住地下。梵替晓得他心中不甘愿,没想到他却说道:“算了,只住一日也好,省得人家说我不懂拿捏,又连带教训上你。”
两人进了客房带上门,梵替笑道:“你不恼了?”
“你还是不打算说实话?”
“我是真有苦衷……不能说啊。”
陆霞沉色转过脸去。“罢了,后来想想,虽然证据确凿,我却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你,除非你从来就另有一套肚肠,否则我不该气到那个地步。但在当时一激,总有些失态。我也不愿再气这事了,但你仍欠我个说法,没有说法,这事就不能揭过去,随你看着办。”
陆霞合衣躺上床,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梵替躺下睡在一旁,望着床顶,黑暗里悄没声响地过了半天,突然,他长长地叹了一声。
“陆霞,你说实话,是不是其实你心里一直瞧不起我?”
隔了半天,陆霞的身子动了一动,转过来问他:“你岔话也岔得太远了吧?这什么意思,我不懂。”
夜风悠悠,梵替想起往事,想起他父亲的论断,不知道为何,有些心寒。
他道:“我只知道我爱你,爱你却又怕你,却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譬如我求你同我一起去魔都你不情愿,我就不敢勉强你;又如我每次去找你都很辛苦,你一不高兴就不让我做,我也不敢勉强你;再如这次我明明很想要你来见我爹他们,你不乐意,我也丝毫不敢勉强;反而你若要我做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会去。因为我总是很怕哄得你一不高兴,就会干脆甩了我,哪怕有时候我觉得很得意过得也很不错。不过其实我更怕,因为我这样怕你,反而会被你瞧不起被看做泥淖。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陆霞沉默了半晌,轻轻抚上他的背,道:“你何必这样……”他不自觉地抱紧些,又苦笑:“也不知怎了,平白地发这多没由头的牢骚。真拿你没法,最多,只要不说谎也就不逼你说实话,行了吧?”
他心中有些酸涩,没想到自己放弃仙籍名誉也要选了他的决心,在梵替看来却还是不够安心。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孤儿般被养大,缺了温情体贴父母照顾,才会那样患得患失,提心吊胆。而且当年天庭使廉贞做的那些事,不也等于是狠狠再插他几刀么?身世普通的人之间,总有些像血脉相连那样的牵绊,因为切断不开,而更令人心安,可是自己旁边这个人,一定没有过这些倚靠的经验。
所以若不能让他安心,他就会永远这样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地去爱人,总是要私咽一些苦楚,好来维持快乐。陆霞无奈地叹,自己惟剩的坚持的东西,与所爱的一个人,孰更重要?他踯躅犹豫了良久,虽然以往也常常在考量,但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收紧了手臂,喃喃地在他耳边道:“看来你是不信我……若要是不信,大不了我就同你去魔都,天天陪你,日日在你面前,总该信了吧?”
若是把他坚持的尊严与独立的人生和一场爱情的较量看做是战斗,那么现在,他输了。
他手指下触到的地方,梵替的背筋蓦地一紧:“真的?”
这样的惊讶和讶异也掩饰不了的喜悦总算让陆霞觉得,就算是输了,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苦笑道:“真的。就当做我天天盯着你,不让你再出墙。”
梵替用力地回抱住身边的人,陆霞伸手去撩开他鬓边的发,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幼时没有父母,是否过的很苦?”
梵替一愣怔,想起自己以前,毕竟总算是衣食无忧,比食不果腹街边流浪要好了不少,于是道:“其实也没有……虽然常被人欺负。”
“怎么个被欺负法?”
梵替刚揭过了一桩大纠葛,此时心情渐渐舒畅。听陆霞提到,他一桩桩地回想起来,苦笑道:“这花样就多了。你不知道,从小收养我的那家的人,我怀疑他是不是体有隐疾,导致心理变态,想尽办法也要欺负我当时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娃儿,生生把我也搞得几乎变态,唉,往事真是一言难尽。”
陆霞躺在他臂中,听梵替唠唠叨叨地回忆当年被捉弄戏弄虐待利用的种种冤屈,渐渐觉得自己有些明了,他这种近亲情怯,小心忐忑的个性,究竟是被如何养出来的。

在别人家中做客总会有些拘谨跟不自在,当长辈同在时尤其如是。第二天早起,梵替郁郁寡欢地又剥了一粒橙子。陆霞问他为何不出去给他父亲请安,他答每想起此事一颗头就会大成两个,这也难怪,到他这样的年纪再与双亲重逢,已经不是时候,隔阂太多,应对相处都很踌躇,可惜他爹对于当他爹的权利仍很看重,动辄呼来喝去指手画脚,令他十分为难。
荷井风家供上的橙子,是被奉为珍品的异种,据说是某棵橙树突然异变,结出的橙子中会包有一粒长死了的小橙子,反而汁多味甜无籽,比普通橙子美味甚多。那颗异变的果树又嫁接出许多其他株,但产量仍是稀少,也只有在荷井风家才能吃的够饱,所以从昨日到今日,梵替一连吃了很多只,直到陆霞阻他,他才停止,拿手巾抹了抹嘴角液汁,又藏了两个揣在袖子里,说他再去给其他人打个招呼然后就带陆霞开溜。
到了庭院之中,梵替看见葛兰正半蹲在一架轮椅之旁,不知在摆弄什么。梵替拂开肩头的枝条,好奇地走近前去,瞧见他正把打磨得光滑的辐条卡进轮上的榫头中去。梵替看稀奇地叹道:“想不到你还能做木工。”
葛兰没抬头,只是道:“他这轮椅所用木料干缩甚大,在魔都那样气候用着应该无妨,但这边太过干燥,可能有些松动了,所以我来换换。”
梵替低头仔细瞧了瞧,忍不住瘪嘴:“如今倒懂得后悔了,不过都已经太晚,你若早没下那种狠手,如今也不用假惺惺地赔罪。”
葛兰侧过头来,睨了他一眼:“后悔?你哪只眼看到我后悔?”
梵替大大摇头:“唉,何苦嘴硬,明明你就是悔了,我看得出来。荷井风对你也不薄。只是不论你如何殷勤,他那样风华正茂一个大好青年,下半身也没用了……”他大大咧咧地拍一拍葛兰肩头,夸张地叹气。
葛兰站起身来,冷冷看着他,然后道:“是么?可惜这全是你自己想象。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就连荷井风也罢,你以为他不是如今这样的话,我们还会是朋友么?”
梵替哂然:“废掉人家一双腿,给你自己换来一个朋友?你还真是……目光长远。”他明明是想说他自私自利的,但说出嘴换了一个词儿,葛兰那么聪明自然能明白他在讽刺他。
然而葛兰却只迎向他的目光,带着些微的怒意和轻蔑:“那自然,像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不可能明白。”
梵替有些吃惊,在口舌争锋之上,葛兰从来都是淡定的高高在上的,从来不曾反击得这样无力这样拙劣,可见自己的攻击很见效果。他没再说什么,摸了摸下巴,掏出个橙子扔过去:“这橙子挺好吃汁也挺多的你尝尝,我今早上就走了,再会。”
他走出去几步后,听到葛兰在后面叫他等等,于是转过身去:“还有何事?”
“你也知道你大哥和荷井风的事?”
于是梵替坐在院中石桌边,仔细从头听这一桩八卦。这八卦枝叶辽阔,兼牵涉到的是有妇之夫,又是梵替的至亲所以他听得也很忧愁。关于他兄嫂的家务事他知道一二分可惜没有置喙的余地,所以听到葛兰说林中流与姚桃歌已然关系不睦时还是吃了一惊;“你耳朵到底长在哪里,怎么知道的?”
葛兰低垂下眉目:“我自有知道的途径。”
“林晾福?啧啧,女人真嘴碎。”梵替说这话时,其实有几分酸意,想当年晾福对他也是忠心耿耿的,如今却话都不肯跟他多说两句了,这纯是葛兰收买人心害的。
而葛兰却撇开话题道:“这不须你操心。要让你操心的是你的兄长。”
“他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我们需要一个人,去问问他的意思。”
梵替淌下一滴汗。“你是要我问大哥,同不同意休妻从了小荷?”
“正是。”
“这么丢人的问题你自己去问!”
“……”葛兰沉默了半晌,正色道:“一则,我跟他不算很熟;二则,我跟他不算很熟而且我跟小荷更熟,由我去问太咄咄逼人,还是由你委婉些……”
理由很恳切。梵替犹豫了半天,坐在那里又剥了一只脐橙塞到口中,思来想去如果开口该如何开口。
葛兰盯着他那因为剥橙;染色到发黄的指甲,皱眉道:“你吃了多少橙子?吃那么多做什么?”
梵替心中,最终对残障人士的同情还是占了上风,他站起身,道:“好,我去就我去,可是我嘴笨,成不成你们都不能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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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替去找林中流的时候他正关在房中描织锦的图样,梵替这位兄长除了武学之外平日工夫多用在绘制新巧的染织花样上面,甚至他家中还藏有镂织机,不过对外人都宣称那是夫人的兴趣。堂堂威猛的大将军,居然有这种十分不威猛的兴趣,林中流觉得是十分丢人的事情,所以只对梵替这样十分亲近的,他才不隐瞒自己的爱好,偶尔还会喜滋滋地邀他欣赏新的作品,不过欣赏时一定要关起门而已。
听到梵替拐弯抹角一大通之后问出来的话,林中流的脸色有些扭曲,阴阴晴晴变了半天,最后终于整了神色,却只说出一句话:“荷井风其实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只是……”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多人来往的声音,门框被拍得呼呼作响,然后林傲的声音在外面道:“走,行猎去!”
林中流与梵替皆惊了一惊,因为之前并没听说过这种安排,然后梵替开门问道:“去哪里?”
屋外随性侍从与行李骑兽已井然列好,林傲很满意地抱臂看着,然后回头向梵替他们道:“去北冥之渊!”
北方冥海之滨人迹罕至妖兽横行,在魔界结界打开后尤甚,也不知林傲怎么突然起了这心思要去打几只妖兽玩,当然寻常人间马鹿他们猎起来就跟两个指头捏蚂蚁一样,不怎么刺激。
梵替犯了难,他看林傲一腔热血地准备立即出发,觉得自己开溜大计可能要泡汤了,只好摸回去向陆霞交代,陆霞沉吟片刻道:“那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你不肯一起去么?”
“这是围猎又不是踏青,我去做什么,横地累赘。”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梵替反而不满地拖起他就往外走,“怎么,我连多个你都罩不住么?也忒小看人了。”
一推开门,一面阳光映着朱红的檐柱射下来,耀得人眼晕,看见那回廊尽头光影之间,有二人相对。他们往外冲得太猛,将那二人惊得齐齐回过头来。
梵替愣了愣,低声自言自语道:“啧啧,神速,一转眼就搞上了。”
林中流很尴尬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匆匆离开,荷井风的嘴角浮起一抹轻笑。
他转过轮椅,含笑向这边道:“陛下,今日的猎兽中,请勿输给您的兄长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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