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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 替身(灵异/互攻) BY AnXing (点击:402次)

替身(灵异/互攻) BY An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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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灵异/互攻) BY AnXing

内容提要:
刚刚大学毕业的参加工作的李寻一身热情地投入工作想要出人头地,也许是神经大条,也许是热情使然,每天半夜在他楼上折腾的声音完全被他忽略,直到同事无意间提起,楼上根本没有人住……原来,一年前,两个男孩儿死在楼上的房间里,从此,闹鬼的传说一直在这幢男生穷宿舍楼里乃至整个公司流传。不信邪的李寻不但没有被这个传说吓倒,反而要亲眼看看鬼魂的样子,于是,他的命运从此改变了……你也和李寻一样好奇吗?也想知道那关于鬼魂的故事吗?跟我走进这部长篇小/说吧……PS:偶以人格担保这绝对不是惊悚或恐怖,看了不后悔(偶是说看完,只看开头就退缩的不能怨偶,只怪你自己对恐怖的想像过于丰富……)

第一章
“好好干,年轻人,将来公司的发展就全靠你了!”第一天到单位报到时,五十左右岁的人事部长握住我的手如是说。那时我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正是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时候,所以人事部长的这句话让我激动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知道他对每一个分到公司来的大学生都会说这句话。
办好了就业手续之后,我拿着人事部长交给我的401号职工宿舍的房门钥匙,提着简单的行李,骄傲且意气风发地迎视着一路上那些好奇的目光,走进职工宿舍楼。
因为还是上班时间,宿舍楼里没什么人,楼道里也安静的出奇,所以当我来到401室房门口时,从我头顶上方的五楼上传来“咯吱”一声有点像挪椅子的声音便异常清晰。人事部长说我从明天才开始上班,所以我决定把宿舍收拾好以后,到五楼去看看有谁在,一个人闷也是闷着,不如找个人聊聊天。
401像是很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连窗玻璃上也挂了模模糊糊的一层污垢,卫生间里更是散发着一股F·B的霉味。幸好卫生洁具一应俱全,于是我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房间。一小时后,窗明几净,地砖也差不多能照出人影来了,于是我将行李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归位。
看着已经变得整洁明朗的宿舍,我吹了声口哨,提着钥匙出了门。但上了五楼以后,我不禁有些奇怪,楼道里的灰尘好像比我那间宿舍里的还要厚,而且连个脚印都没有,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然后当我来到501宿舍门口时,居然看见明明有暗锁的房门上还另外加了一把几乎生锈的铁将军。不是吧?我明明听见五楼有声音的呀!难道是听错了?我又跑回四楼,并一间挨一间地敲门,但没得到一声回应。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因为找不到人我就跑到街上去采买日用品了。回来时,除了我隔壁的403还没有回来人,其它宿舍里都传出了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和热闹的说话声。听见我开门的声音,在我对门的402里探出两个戴着眼镜的脑袋,他们均用一种让我说不出感觉的目光看着我,直到我浑身不自在地向他们笑笑,他们才走出来和我打招呼。
“你是今年新分来的毕业生吧?”
“是啊。”我说。
“我们是前年分来的。”稍微高一点剪着寸头的那个先向我伸出手来。“我叫马博,他叫赵建军,我们都在财务部。”
我和他们握手。“我叫李寻,分在了工程部。”
“你还没吃晚饭吧?”马博说:“我们俩饭量不大,今天刚好又多做了一些,不如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我正犹豫着,叫赵建军的已经一把将我拉进他的宿舍。“来吧!客气什么?”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在402吃了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顿晚饭。
接下来的日子如我期望般顺畅。我先后参与的两个工程设计均得到审批部门的好评,设计方案也很快投入使用。总工夸我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工程部长说我后生可畏,人事部长说我前途光明。我人缘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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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用非常复杂的表情和眼神,但没有说话。他也看着我,眼泪汪汪的,但眼里明显有对我的眼神而产生的疑虑与不安。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他问的像他非常无辜似的。
要不是发生了突然要拆楼的事,我肯定会再拿椅子砸他的,就算砸不到他也要砸。但现在,椅子没有了,想对他发脾气也发不起来了。
"没回来之前……"我说:"我是想揍你一顿的。"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松了口气似的问过来:"那现在呢?"
"还是想揍你!"我带着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吻向他走过去,然后抡起拳头对他的影像挥了数拳。他没有躲,低头看着我的拳头一拳一拳地陷在他的身体里。打完了,虽然没有打到任何实体,我还是多少耗费了一些体力,于是后退几步。如今没了床和椅子,只好靠在墙上,喘了喘气。
这时周翎向我走过来,忽然整个趴在我身上。虽然没有触感,但视觉感还是很强,甚至连他的睫毛都数得过来。
"我知道你这些天在哪儿。"他的脸近在咫尺。"我听说了,刘奕恒来这里找过你,刚好你不在,然后你就消失了。告诉我,你这些天跟他在一起感觉快乐吗?"
快乐?哼!我禁不住冷笑、自嘲,如果说我一点都不快乐的话是自欺欺人,但那样羞于说出口的快乐根本就是本能,不能算是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必然感受。
"怎么?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似乎在我脸上看到了答案。
"我……"我低下头去,怕下面的话伤害到他而不敢看他。"我和你不一样,你喜欢男孩子,而我喜欢女孩子,和刘奕恒在一起,你觉得他对你做那种事是爱,而对我来说,那却是玷污。"
他半天没说话,直到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睛忧郁、伤感、无奈、迷惘。
"把眼睛闭起来。"他忽然说:"尽量不要思考,就像马上就要睡着时一样,心平气和、完全放松。"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还是照他说的去做了。然后,我又像产生幻觉一样,感到身上似乎有了些压力,连我的嘴唇上也是,轻轻柔柔的,一点一点地压上来。当我感觉那压力越来越真实时,我意识到是周翎的唇压在了我的唇上,他在吻我。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不同于被他吸阳气之后的那次,而是像喝醉酒后产生幻觉的那次。如此说来,当时并不是幻觉,是周翎趁我在半梦半醒之际爬上床来吻我……也许只有在这种意识不太清楚的情况下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他。
我像被催了眼一样,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周翎的吻很温柔、很细致、很轻,却很消魂。一个鬼魂的亲吻,竟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回应,想要积极地索取。但我身体似乎不能动,连嘴唇都没有力气自行开合,根本无法主动去迎合他。
我正遗憾着,他忽然离开我,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随之就清醒过来,体力完全恢复了,但我没有动,也望着他的眼睛。
"刚才……我吻你,你讨厌吗?"他若不是鬼的话,我相信他一定脸红了。
"不。"我只想说实话,没必要骗一只鬼。
"如果你不能接受同性的爱,是会讨厌的。但你说不讨厌,就说明你可以接受。你之所以对刘奕恒有顾虑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而是因为你还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准备。"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赞同地白他一眼。
"相信我,是真的。"他又说:"我可以感受得到,你喜欢我,也喜欢同我接吻,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刘奕恒呢?他喜欢你呀!"
"你不要胡说了!"我有点郁闷。"是你设了圈套让他以为我喜欢他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是为你们好呀!"他又一副无辜的样子。"他失去了我,却得到你,你不能得到我,却能得到他。我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凡事不分彼此,你跟他都把对方当成我,不就可以了吗?"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我转身欲走开,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李寻……"他又欺身上来,虽然并不能阻止我,但我还是站住了。"你喜欢我吗?"他几乎碰到了我的鼻子,很认真地问我:"我要听真心话,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看了他半天,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口水,终于答道:"喜欢。"但是,我真的弄不清楚这种喜欢和爱人之间的喜欢是否存在差别。
"想和我上床吗?"他又问。这么露骨的问题搞得我的脸立刻烧起来了。
"回答我,说实话。想象一下,在床上抱着我的身体,想怎样就怎样……你想不想?"
我不敢去想,因为光听他这充满挑逗意味的声音已经让我头昏脑胀、呼吸困难、浑身发热了。
"你……想不想?"他伸出舌头来舔我的嘴唇,尽管我感觉不到,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哑着声音情不自禁地说:"别……这样。一会儿我热起来了,找谁发泄去?"
"那你老实回答我。"
"想,现在……就想。"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对周翎产生了这样下流的想法。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刘奕恒都可以给你。"他忽然声音清朗地说道。
上当了!我睁开眼睛,起身离开墙壁,穿过他的身体走到地中央,回头瞪视着他。"你也是这样哄刘奕恒的吧?让他把你的渴望全部移嫁到我身上,然后为所欲为?"
他笑了,咬着嘴唇,一副"被你拆穿了"的淘气表情。
我对天一声长叹。李寻啊李寻,你遇人不殊,不,是遇鬼不殊,把前途跟爱情葬送在这个表面善良却内心诡计多端的魔鬼手里。
但是……我竟无法恨他,面对他时而忧郁时而调皮的脸,我豁然发现,我竟然……喜欢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都无法肯定全不会成为刘奕恒的情敌。
"我要走了。"面对自己突然清晰的情愫,我感到很尴尬,忽然想逃。
"你不管我了吗?"他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吧。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等我的消息。"我留下一句安慰匆匆地离开了501。
第二天是单位发工资的日子,我便拿了工资卡去提钱,因为我要给我那个远房表亲打长途电话,再求他想想办法救周翎。但当我查看存款数额的时候,愕然怔住。即使旷工这几天不被扣工资的话,我卡上最多也就一千两百块钱而已,但提款机上显示的金额竟然有一万一千块之多,比我买手机前卡上的存款还多出一倍多。
我蒙了,连忙进银行寻问。服务员查了一下,告诉我有一万块钱是昨天下午从南京汇到我户头上的,汇款人叫刘靖鹏。
妈的!甩出一大叠钞票给我我没要又来这一招!拿我当什么?我立刻打南京的114查到了他公司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一传来刘奕恒的声音,我就开口骂道:"你***王八蛋!干嘛汇钱给我?我不要你的臭钱!"
刘奕恒沉默了几秒钟后才以一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开口说道:"有三千块是赔你的手机,还有三千块是赔偿你的精神损失,另外一千块是赔你的衣服,剩下的三千块,是我委托你去帮周翎的。我听说要拆楼的事了,我帮周翎是天经地义的,但我不方便出面,所以请你代劳。如果你还有别的事,欢迎随时致电给我。不过现在我要挂了,因为我马上要去主持一个紧急会议。再见。"
放下电话后,我垂头丧气地取了一千块钱出来。这个混球给那一万块钱找了四条我无法拒绝的理由,而唯独没说有我陪他上床的报酬。算他聪明,算他还有点人性。钱我打算收下(不收下又能怎么样?)因为我的确需要钱,尤其是帮周翎。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希望刘奕恒的钱真的能让鬼做点什么。
我买了一张面值一百块钱的电话卡,进了一间电话亭给那个表亲打电话。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打扰他了,听见我打来的电话,他忽然热情起来。
"是小寻表舅啊?你又打电话给我,一定是又遇到麻烦事了吧?"
"是啊。"我说:"就是多次拜托你帮忙去救的那个鬼魂,他现在面临着住所被拆的麻烦,就快变成孤魂野鬼了,你能不能帮帮他啊?"
"这样啊?"他笑了笑说:"超度一下就行了。"
"什么?"我以为听错。"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多复杂?"
"那为什么以前你死活都说办不到……"
"小表舅啊!你搞清楚,你以前是请我帮他投胎和消除记忆呀,那当然是做不到的。可现在你只是让他不变孤魂野鬼嘛……"
"不做孤魂野鬼这么简单你怎么不早说?"
"你以前没问过我呀!"
我哑然。
"不过呀……"他又说。
"不过什么?"我的心随之一紧。
"你别紧张。"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想说超度要在他原来死去的地方做,也就是我得到上海去做法事。这个嘛……"
"哦!来回路费、食宿我全包!"此时此刻我非常感激刘奕恒雪中送炭的那笔钱。
"既然小表舅这么慷慨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得到了。"
"没关系,你尽管说。"钱已经不是问题了,还有什么会是问题呢?
"是这样的:因某种原因而被囚困的鬼魂一旦离开了他原来的住所,魂魄就会四处游荡,也就是你说的孤魂野鬼,而不让他四处游荡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的魂魄收在他自己的骨灰盒里。这样,骨灰盒放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了。所以,超度的时候一定要拿到他的骨灰盒。这个你能办到吗?"
"这个?"我心里倒真是一时没了底。
"这样吧,你确定已经拿到了他的骨灰盒以后再给我打电话。我先提前做些准备,只要你的电话一到,我立刻动身去上海,你看怎么样?"
"好吧。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结束那通电话以后,我在电话亭里发了半天的呆,才想起赶快回去找马博问问周翎的骨灰盒放在了哪里,然后再想办法把它拿来。
马博没有问我为什么要问周翎骨灰盒的事,看来他已经习惯了我关心周翎的任何事了。他告诉我说,周翎的丧事是单位出面在上海办的,办完后他的骨灰盒就被他老家的亲人带走了,至于放在老家的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看样子,要想拿到周翎的骨灰必须去他老家一趟才行。
惹了一摊子麻烦事又无故失踪一个星期,回来后连个解释都没有又要请三天假,单位领导对我意见很大,那位一向和蔼的人事部长也对我板起了脸。
"小李同志,你最近的表现有些反常啊!我希望你能把心思认认真真地放在工作上,不要再做一些对自己的前途不利的事。这几天假我原则上会批准的,但你最好考虑一下,在这个关键时刻,再请假是不是合适?"
我不想让他为难,他与我无个人恩怨,也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员工而已,但现在我只有撒谎才能帮周翎,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犹豫不决,所以我说:"我需要几天时间去处理一下私人事情。我保证,回来以后,我会好好工作。"
人事部长批了我的假,但眼光是充满失望的。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离开单位也是迟早的事。眼下之所以不能提出辞职是我还需要在这里的工作关系把我的表亲带进来给周翎做法事。
马博写了一份周翎家的详细地址给我,我便踏上了去周翎老家的火车。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之后,我来到了周邻的老家太原。下车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多,我就先找了间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身去找周翎的家。按照马博给我的地址,我在市区的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找到了周翎生前住的地方。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房子里面住的已经不是周翎的家人,春节过后,他家就把这套房子给卖了。
买主并不知道房子原来的主人住在哪里,认识周翎家人的邻居也不多,问了几户人家,只有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太太说周翎父母是搬去和女儿女婿一起住了,也就是说周翎还有个姐姐。但老太太并不知道周翎姐姐家的详细地址,她让我到居委会去问问看。
我又找到居委会,那里的工作人员翻了一些以前的资料,都没有找到他们搬走后新住址的登记,唯一的线索就是周翎家原来的电话号码,但拨过去后竟然已经是空号。他们帮不上我的忙,便让我到小区所属的派出所去查查看。
我只好再找到那间派出所。但一个外地人到派出所查寻当地人的住址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没有被轰出来已经不错了。一位好心的民警只告诉我他们大概搬去哪个辖区,让我到那个辖区再问问看。更具体的内容他们就死活都不肯说了。
这样折腾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之后我又去了另外那个辖区。在另外一个辖区的派出所里,我遭到了冷遇,几乎没有人肯帮我查周翎家的任何资料,他们不是推说没有上级部门的许可不能擅自向外地人公开本地居民的住址,就是说查起来很复杂,人手与精力不够等等理由。
我不知道查一个当地人的住址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的障碍,我只知道凭我的个人力量要想找出周翎家人现在的住址非常困难。
三天的假期已经过去了两天,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周翎家的话,我就不能按时回单位了。到那时,我自身都难保了,就更别提给周翎做法事了。
回到旅馆后,万般无奈之下,我又拨打了刘奕恒公司的电话。但是,他不在,电话是他的秘书接的,说他有事出去了。
"麻烦你在他回来后转告他一个叫李寻的人找他有急事。"我对他的秘书说,然后把旅馆房间的电话留给了他。
然后我一直守在房间里不敢外出,连晚饭都是叫的外卖。可直到晚上八点多钟,电话才响。
"李寻!你怎么跑到太原去了?"刘奕恒一开口就焦急地问我。
"你怎么才打过来?"我有点焦躁和不满。
"我这几天忙死了,到处开会应酬。今天下午我根本就没回公司,刚刚是我秘书打电话给我说你在找我。"
"哦……"不知为什么,我一时竟有些鼻子酸酸。
"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周翎的鬼魂解决归宿的问题吗?怎么跑到太原去了?那不是周翎的老家吗?难道你也是太原人?"他一连串抛过来好几个问题。
"你听我说……"我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以及来太原后遇到的困难都跟他详细地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把旅馆地址给我,我马上去找你!"
我对着电话愕住。
"你快点!"他催促着我。"我马上就去机场,如果刚好有班机的话,半夜就能到。"
到底是有钱人,我在火车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他却能舒舒服服地乘飞机眨眼就到。
我把旅馆地址给了他,然后躺下来只等着他来找我。希望他的到来能把我解决不了的困难全部解决掉,他应该有这个能力,我必须相信他。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也许仅仅因为他是刘奕恒,是周翎全心全意爱着的人,为了周翎,他必须具有这个能力吧?
以前,我从不曾想过,周翎的鬼魂会把我和刘奕恒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不计代价地为同一件事共同去努力。如果不是周翎,我根本不可能认识刘奕恒,也不可能会对他那种身份地位的人有半点感性上的认知,更不可能在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时向他伸出求援的手。如今,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奇怪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但共同喜欢着一个人(应该说是鬼魂),甚至还曾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一起在床上度过……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了周翎,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这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吗?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我无法再为此去思考了,也不想再为此去思考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至于以后该怎么办,似乎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带着认命般的无奈,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起来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刘奕恒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了吧?
打开门一看,果然不是他,是服务员领来了另外一个要入住的旅客。我住的是双人房,有别人来入住是很正常的。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我又躺下了,那个人便进洗手间去清洗自己。
午夜前,他折腾完了,也爬上床睡了。
第二次醒来仍然是因为敲门声,我肯定这次应该是刘奕恒了。
果不其然,一开门就听见刘奕恒用非常不满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住这种站前小旅馆?脏乱差不说,治安也不好!快点收拾东西,我带你去退房!"说着,他也不顾身后服务员和另外一位旅客的脸色有多难看,进到房间里就把我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我的包包,然后拉起我就往外走。
"都这么晚了,我就随便凑合一下好了。"想到钱都付过了却没睡,我心里有些不平衡。
"反正我也要住酒店的,你跟我一起住就是了。"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出房间,到楼下退了房,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一间四星级大酒店。
拿到房间钥匙以后,他告诉我这间酒店是他旅行社在太原指定下榻的酒店,难怪服务员在看到他的登记资料之后热情地不得了,还特别给了他一个周围环境非常安静的房间。
进到房间以后,他让我去洗澡。
"我已经洗过了。"我说。
"再去洗一遍,那间旅馆的被褥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听他这么一说,我只好再去洗一遍。
洗好出来时,见他坐在靠窗的那张床上,衣服却丢在另外一张床上,我只好问他:"你睡哪一张床?"
"你睡哪一张床?"他却反问我。
我只好指了一下丢有他衣服的那一张。
"好。那你先睡吧,我去洗洗。"他起身走进了浴室。
虽然已经后半夜了,洗过澡之后的身体也很疲乏,但我就是睡不着。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塞满乱七八糟的没有头绪的思想纤维。
听见浴室的门被打开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仍然没有睁眼,直到身边的床一陷,另一个身体挨着我躺下,我才睁开眼睛扭过头去。
"你干什么?你不是睡另外一张床吗?"
"我可没说。"刘奕恒用手支着头笑着对我说:"我只是问你睡哪一张,至于我,当然是和你一起睡了。"
"你这变态。"我瞪了他一眼,起身下床。
"你干嘛?"他拉住我的胳膊。
"我去睡另外一张。"我企图甩开他的手。
"少来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他一把将我拽倒,然后用双臂紧紧地箍住我的身体,再在我耳边说:"你不用怕,我保证今晚不乱来。已经很晚了,快睡吧。"说完,他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我没有再抗拒,就这样被他抱着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我很快就后悔相信他了,因为过了没一会儿,他的手就不老实起来,先是在我胸前轻揉,然后就一路下摸,直至胯下,最后握住我的小弟摆弄起来。
"你快放手。"我伸出手去想抓开他的手。
"我就摸一摸,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前一秒钟这样说,后一秒钟就厚脸皮地翻身压在我身上,开始吻我了。
他还不是一般的重,我竟然推不开他。同时嘴唇被他吻着、下面被他摸着的感觉也让我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与意识。我又一次不争气地在他身子下面发出阵阵呻吟,身体也开始发抖、发热。
幸好灯都关着,不然他一定会看到我脸上那扭作一团的犹如非常痛苦事实上却是非常快乐的表情。我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这样,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猥亵,却感到无比的快乐和享受。我变得连自己都已经无法理解自己了。
当我一忍再忍却实在忍无可忍地在他手里释放掉以后,他的舌头在我口腔里大力地舔了一圈,深深地吻了我一下,接着起身拿起床头的纸巾把我下面和他的手擦干净,然后又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睡吧。"
我不禁一怔。他难道……只是想让我享受一下,而不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吗?
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有一些感动,鼻子也酸了起来。我将脸蹭到他下巴底下,轻声问道:"你不想……"
"想。"他打断我,然后笑了笑。"但我不想强迫你。以后,如果你不主动要求的话,我不会上你的。你不用为了刚才的事感到内疚,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做好被一个同性占有的心理准备。好了,快睡吧。"他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没有再说话。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以前,我有一点恨他,因为他的野蛮、霸道和下流。现在,我只觉得心里又热又酸很不是滋味,有点像小时候被父母打了一顿然后又被哄笑的孩子似的感觉。
我主动搂了他的脖子,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一点,才能让自己踏实地睡去。
早上,我是被他叫醒的。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钟了,而他已经梳洗完毕了。"你快点,我在楼下餐厅等你。"说完,他提起外套就出去了。
我赶紧起床,穿衣,洗漱。
在餐厅吃过早餐之后,我带着他去了昨天去过的那家不肯向我提供周翎家人住所地址的派出所。
他到了那间派出所之后,直接要求见那里的所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所长就是同意见他,然后十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搞来了我昨天折腾了一整天都没搞来的地址。也许人与人的差别就在于此,他具有的能力我没有,所以他不凡,我平庸。
我们凭那个地址找到了周翎家人的新住处。
在敲门前,刘奕恒拉住了我:"你自己进去吧。他父母都认识我,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和周翎一起死了,所以他们看见我一定会受刺激的。我在楼下等一会儿,十分钟后你要是没下来,我就先回酒店去。"
我点着头,目送他下楼,然后敲响了周翎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他的父母,家里还有一个四五大的小男孩儿,大概是他姐姐的小孩子。
听我说是周翎的同学,两位老人家的眼睛立刻就湿了。我知道在他们面前提起周翎,他们一定会很难过的,但既然来了,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露。
他们很客气地请我进到家里,还给我倒了茶。
坐下后,我尽量委婉地向他们说明了来意。我以为他们不会相信我说的关于周翎死后有鬼魂存在的事,结果他们不但完全相信还说周翎也托过梦给他们,说自己就要没有地方住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哭,搞得我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后来他家里来了电话,他们才收住眼泪。接过电话后,他父亲便把周翎的骨灰盒取出来交给了我,并要求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他母亲则不声不响地出门去买菜了。
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爽快地把周翎的骨灰交给我,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只好答应在他家里吃午饭,只是心里想到刘奕恒还在酒店里着急地等着,心里有些不踏实。
我本打算吃过午饭就赶快回酒店的,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周翎的母亲刚下楼去没一会儿就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进门后她脸色苍白地拉住他丈夫的手说:"老头子!不好了!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你怎么了?"他父亲既奇怪又担心地问:"你不是去买菜了吗?怎么菜没买就跑回来了?"
"我刚才在路口看见那个孩子了。"他母亲嘴唇颤抖着说:"就是和我们小翎子一起死掉的那个孩子,他就站在外面路口呢。"
"你看错人了吧?"他父亲瞪大眼睛说。
"没有!"他母亲的手也抖了起来。"我记得那孩子的样子,咱家还有好几张他和小翎子的照片呢!不会看错的!我不会看错的……"
"你一定是看错了。"他父亲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说:"他都死了两年多了,和小翎子一起死的,你要不是把别人看成了他那不是大白天在闹鬼吗?总会有人长得像他的,你以前不也说在街上见过长得像小翎子的人吗?别乱想了,快去买菜吧。"说着,他又把她推到了门口。
周翎母亲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于是站在门口不肯出门,又说:"老头子,我没有看错!绝对没有看错!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人长得完全一样的!"
"哎呀!你今天是怎么了?"他父亲有点不耐烦了。
"不信的话,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母亲说着就要拉他父亲一起出门。
"你发什么神经啊?小翎子同学来了,你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吗?"他父亲又拉住她。
"可是……我真的是看见那个孩子了呀!"
"老太婆!你神经出问题了吗?"
看见两位老人就要吵起来了,我才走上前去说道:"叔叔、阿姨,你们不用争了,让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都愣了。
我把他们拉回客厅,尽量简单地对他们解释道:"刘奕恒,也就是刚才阿姨看到那个大家都以为当初也和周翎一起死去的人,他在医院里昏迷了很久,但他并没死。因为当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家里不希望这件事再扩大,也不希望他将来的人生因此而受到影响,所以就向外界说他也死了。然后给他改了名字,让他到另外一个城市去生活。他这一次是和我一起来的,因为凭我的力量我没有找到你们搬家后的新住址。你们知道周翎生前和他是好朋友,他也不希望周翎的灵魂没有栖身之地,所以为了这件事他帮了很大的忙。"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之后,周翎的父亲才开口说道:"虽然我相信小翎子有灵魂这件事,但我还不能确定你们这次来真的是为了帮他。骨灰你现在还不能带走,我需要见一见那个刘奕恒。我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不是坏孩子,怎么会随便杀人呢?我要问问清楚当初小翎子为什么要杀他?他自己又是怎么死的?既然他们是好朋友,到底为了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
刘奕恒啊刘奕恒!你不是说回酒店等着的吗?那你不赶快走还站在路口干什么呀?这下好了,惹出麻烦来了吧?看你怎么向他们解释?
我在心里埋怨着刘奕恒,却也没了主意。
在周翎父亲的坚持下,我只好下楼去找刘奕恒。
他果然还在路口站着,看来刚才周翎母亲看到他的时候,他却没有看见她。
见我空着手出来,他立刻向我跑过来,着急地问:"怎么了?他们不同意吗?"
"都是你干的好事!"我瞪着他。"你干嘛站在这里呀?周翎他妈看见你了!他认出了你!死活都不相信你是别的什么长得像你的人。我看他们为了争论路口的人到底是不是你都要吵起来了,就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这下好了,他父亲非要见你,要把当初你和周翎之间的事问个清楚。"
"你干嘛要告诉他们我的事啊?"他也瞪起了眼睛。
"是你自己不对还怪我?谁让你不回酒店站在这里给人看见的啊?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不就是不想给他们看见的吗?"我对他吼道。
虽然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错误的根源在他,所以他瞪了我一会儿之后,拔腿向周翎家走去。
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自己儿子当初要杀死的人,而不是想杀死自己儿子的人,所以周翎的父母并没有像对待仇人似的对待刘奕恒,但他们眼中的悲愤与不解还是溢于言表。
鉴于他们要谈论的话题不适合小孩子听,我便领着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到阳台上去聊天,把刘奕恒单独丢给了周翎的父母。
我不知道刘奕恒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尽管我相信刘奕恒能应付得了他们,就像他可以应付其他任何人一样,但我还是感到好奇,因为他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让周翎的父母心甘情愿地把儿子的骨灰交了出来。当他们喊我回到客厅里去时,周翎的母亲拉起我的手,泪眼朦胧地说:"孩子,难为你了。以后小翎子的骨灰就拜拖你好好照顾了。"
我只茫然的点着头,看了眼刘奕恒,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他们不但同意把周翎的骨灰借给我,还让我来照料它。
"老太婆!快去买菜吧!让两个孩子都在咱家吃午饭!"周翎父亲吩咐着妻子,然后周翎的母亲便匆匆地下楼去买菜了。
借周翎的父亲去厨房做准备的时机,我问刘奕恒:"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呀?"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回去再告诉你。"
我不放心地看着他,又追问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你管那么多干嘛?总之我把问题解决了,两位老人家也放心了,这就行了。"
可我怎么看他都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在周翎家里也不便问,只好等回到酒店再向他问个明白了。
周翎父母亲很热情周到地招待了我一顿午饭,然后依依不舍地将我们送出门,还让我们以后有时间再去他们家看看。
回到酒店,我把周翎的骨灰一放下,就拉住刘奕恒问。
他把我按在床上坐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保证我说了你不生气,我才告诉你。"
我已经预感这家伙一定是把我给出卖了。瞪着他,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我不想听了,免得听了以后睡不着觉,今后再也不敢去见周翎的父母。"
他笑了,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你真聪明。那我就不说了,以后你也别再问我了。"
"就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话。"我推开他,走到窗前,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窗外的街道,虽然不想听了,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然后脸也贴上来,并开始寻找我的嘴唇。
"你干什么?大白天的……"我歪着头躲开他。
"我忽然想要你……"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然后呼吸就夸张地变得急促了,并开始在我身上毛手毛脚起来,连紧贴在我屁股后面的东西都变硬了。
"你这个变态!"我把他的手抓开,然后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床上。
他没有起来,躺在床上重重地喘着气,看着我,小声问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反问。
"我这些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没有你在身边,我就浑身不自在,一见到你,我就想跟你上床。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的脸顿时就烧起来了,瞪他一眼后,我走开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又不是变态,才不管你呢!"
"可是,你对我发过誓了,难道你想反悔吗?"
我怔住。就算天底下对自己发过的誓置之不理的人是数不过来的,但我也觉得如果我也那样的话就太不地道了。但是,对于那种誓言,要我怎么去履行呢?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跟同是男人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要像个女人一样满足他在床上的需要呢?
我发那个鬼誓干什么呀?我当时一定是神经不正常了!
看到我懊恼的样子,刘奕恒坐起来,用我久违了的冷漠眼神看着我,问:"你后悔了是吗?跟我在一起让你很丢脸吗?和我上床让你很痛苦吗?我说过我不会再勉强你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因为你对我发过誓就逼你留在我身边的。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于是我转头看着他,想知道他"只是"后面的话想说什么。
他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地面,久久没有言语,也没有动。我也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
时间像停止了一样,直到我站得脚都有些酸了。
"嗯……"我终于打破沉默。"你还没有说完。"我说,然后故意走到桌边去倒水。
他慢慢抬起头,但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周翎的骨灰盒。"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爱人了,虽然不想再失去一次,但强扭的瓜不甜,我给你选择自己爱情的权力。只是,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请把周翎的骨灰给我。我相信他的灵魂是不愿意看到我孤单一人的,只要有他的灵魂在,我就不会孤独了。"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依他的个性,如果独自一人把周翎的骨灰带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周翎变成肉身跟他上床的。搞不好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到阴朝地府去跟周翎见面了。
如果这个家伙也死掉的话……我多多少少也会伤心吧?毕竟,我对他……也算有一点感情的吧?我不知道……我搞不太清楚。总之我不希望他死。
"我不同意。"我说。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冷冷的、恨恨的。
"你究竟要怎样做才开心?你不要我,也不肯把周翎给我。那你到底要我怎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出这几句话的。
"我……"我低下头去。"如果我答应把周翎的骨灰给你是害你,我是为了你好才拒绝的。至于我自己……很难接受你。毕竟你我都是男人,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来会和一个同性别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要……跟他上床……我还是比较能够接受跟女人一起生活,这才是一个男人正常的生活。"
他又沉默起来,然后无力地倒回床上,两眼发呆地盯着天花板。
"也许……"我舔舔嘴唇,又说:"你可以试着去喜欢别的男人,反正我也不是周翎,跟我在一起和跟其他别的男人在一起对你来说还不是一样吗?"
"你不懂。"他忽然接口。"那绝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觉得他太固执了。
"对我来说,你是周翎的延续。因为你也喜欢周翎,周翎也喜欢你,所以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对周翎的负罪感,换作别人,我会觉得对不起他。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因为谁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替代品,但你要知道,你不只是替代品,你也是一个新的周翎。对我来说,你即是周翎也是你自己,正因为你有你自己的特点、个性和身体,所以我才能把你当作周翎的延续,没有了属于你自己的这个个体,我也谈不上会喜欢你。所以说,周翎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们两个,我谁也不喜欢,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你可以不理解,但你不要试图改变我。"
我完全怔住。
这算是告白吗?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告白,而且言辞如此深切感人,我简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将周翎的骨灰给他,也不能答应跟他在一起,但我又不希望他从此只能一个人孤独痛苦地生活。我终于发现自己在感情上已经不能对他完全置之不理,但我又想不出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彼此都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过来好吗?"他忽然向我招手。"过了今天,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牢牢地记住你的样子。"
我忽然鼻子一酸,差点涌出泪水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笑了笑,说:"干嘛?你不会是想从今以后一直把我当成性幻想的对象吧?"
他也笑了,很无奈很苦涩的样子。"你该不会想把我这个权利也剥夺了吧?"
我无语,默默地向他走过去。
他握住我的手,仔细地看着我的脸,眼神专注得几乎将我的脸烧出一个洞来。
说实话,他长得相当好看,既有气质又有型,而且家世又好。如果我是女人,被他喜欢上应该说是件非常幸运的事。可惜我是男人,而且是个被世俗所左右的男人,我接受不了男人爱男人。这是他的悲哀,也许也是我的悲哀吧?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发觉他在解我的衣扣。
"你想干嘛?"我连忙抓住他不轨的手。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身体。"他非常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
"求你了。"他忧郁地望着我。"让我把你里里外外都记在脑子里吧。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应该相信他吗?我不知道,但我还是决定相信他,于是我闭上眼睛,任由他像给人体模特脱衣服一样一件件地脱掉我身上的衣服,最后一丝不挂地裸裎在他面前。
他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看遍了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甚至连最隐密的地方都贴近看了半天。
看完后,他就把全裸的我晾在地上,自己躺到床上去了。
我只好自己拣起衣服,刚要穿上身,却听见他说:"真的不想跟我再做一次了吗?"
我愣了一下。这变态!他居然还没死心!
可更变态的是,我居然毫不犹豫地扔掉了衣服,爬上床去。
反正最后一次了。我想,就再跟他做一次好了,无论是样子还是身体都让他牢牢地记住,这样以后他就再也不会有来找我的借口了。
见我痛快地爬上床来,他倒发起愣来了。
"趁我还没有后悔,你快动手吧!"我瞪了他一眼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上床,希望你好好珍惜,不要给彼此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没有说回忆,因为同一个男人上床的回忆并不是我应该留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他又怔了一会儿,才一下扑在我的身上把我推倒,然后一面饥渴地吻我的身体一面脱掉他自己的衣服。
"不要搞得太累,我今天还要赶回上海去。"我提醒他。
"不要紧,坐飞机回去很快也很舒服。"
"我坐不起飞机,我只能坐火车。"
"白痴!我给你买机票。"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闭上眼睛由他去了。但没一会儿,我就又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在咬我下面。"你干什么?白痴!好疼!"我推开他的头。
"别吵!"他抓开我的手,继续咬我。
"不要弄了!不要……啊!"我差点晕过去。在他的口中,我那里变得火一样热,带着火山就要爆发般的胀痛与痉挛,我差点就射了。但怕弄到他嘴里,我又拼命忍着,那种痛苦让我整个人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依然专心地用嘴弄着我的前面,手指则在我的后面摆弄,渐渐那里也火热难耐起来。这种前后夹击的感觉几乎把我逼疯了。我前面想要释放,后面想要索取,我像个奇怪的动物一样不能自持地扭动着身体,口中发出更加奇怪的、完全失去了人性自尊的声音。
"啊……我受不了啦!"我终于喊了出来,伸出手去抓他的小弟,让他快一点进入我的身体里面去。
他的嘴终于放开了我,就在他刚一离开的那一刹那,我便一泄如柱。他爬上来吻我,然后将他已经硬如钢柱般的家伙送进了我的身体。
我意识已经恍惚了,痛苦与快感一同袭击着我的身体,让我像羽毛一样飞了起来,在汗水和呻吟中我体验到了高于一切的快乐。
做完之后,我流泪了,因为快乐也因为羞耻。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如此需要他,需要到被他一碰就兴奋得不得了,而他一进入我就像被线绳牵引着的高空中的风筝一样,既轻盈又踏实。我也不知道身体变成这样还能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男人了,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同性恋者,但我的身体似乎告诉了我一个相反的答案。
刘奕恒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什么也没说,只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屁股。
"同性恋男人还能跟女人结婚吗?"我忽然不假思索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苦笑一下,说:"能。但在性方面总觉得不能满足,会想方设法在同性身上找回来,有的甚至不会再和老婆做爱,更严重的会离婚。"
"那……你是不是没想过要跟女人结婚?"
"我何苦去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呢?"
也许他说的对,如果这样的男人同女人结婚,那个女人就太可怜了。
离开酒店之前,我们没有再说过话。
在机场,见他买了两张飞上海的机票,我才问他:"你不回南京吗?"
"等把周翎的事办完了我再回去,不然我不放心。"他说。
"那你把手机给我用一下。"
他把手机递给我,我便给我那个表亲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骨灰已经拿到,请他尽快赶到上海来。他很爽快,说第二天一大早就起程。
在飞机上,他一直都很安静,但我知道他的目光始终停驻在我身上,就像下了飞机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似的,他一秒都不浪费地看着我。
我没有告诉他给周翎做完法事后我就准备辞职离开单位的事,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想要带我走的,尽管我也确实不知道离开单位之后自己该到哪里去。周翎的父母已经将儿子的骨灰交由我来照顾了,所以以后无论怎样,我都必须给周翎创造一个舒适安逸的生活环境,即使是鬼魂,不需要穿衣吃饭,可也不该邋邋遢遢地过日子啊。
其实,周翎跟着刘奕恒可能更合适,只是那样可能会害了刘奕恒。如果这家伙对性的需求没那么强烈的话,我还可能考虑把周翎的骨灰给他,但他那个德行肯定无法忍受每天看着周翎的形体而不能跟他上床的。也许爱一个人就是想要得到他的身体吧,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周翎毕竟是鬼呀,有一点理智的人都不会想要跟一只鬼上床的。刘奕恒这家伙就是太缺少理智了,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虽然从能够为一只鬼做那么多的事上来看,我也是个缺乏理智的人,但跟刘奕恒比起来,我觉得我还是比他要好一点,至少我没有被单纯的肉体上的快乐所迷惑而要去跟同是男人的人一起生活。
就算表面看上去我是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而事实上却很愚蠢的话,我也必须这么做。做人本来就很累,做一个理智的人当然更累,可不这样做的话……虽然不这样做的话,也许也不见得会很失败吧?但我还是觉得……必须这样做,我只是这样觉得……
我正有的没的乱想着,好像听见刘奕恒跟我说了一句话,于是我扭头看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他笑了笑,说:"我问你在想什么?好半天都没眨眼了,你不累吗?"
我也笑了,说:"累。只要一想到与你有关的事就觉得很累。"
他伸手过来扶着我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就什么也别想了。"他说:"睡会儿吧,快到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我没说话,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不大习惯他的体贴与关心,这让我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忽然回到了童年时代,被大人们呵护着、宠爱着,这种感觉带来的感动与宽慰是无论多大年纪的人都无法抗拒的。我担心自己喜欢上这种感觉而不想失去,因为未来的道路是充满坷坎的,也可能让我伤痕累累,所以我不能留恋这种感觉,否则我将无法去面对更大的得失。
距离与刘奕恒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时,我才越来越清晰地发觉自己对他有了依赖与留恋,这种感觉让我的胸口像堵着一块破抹布,可想揭去它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它已经与我的血肉连在了一起,这是我让它捂在胸口时间太久的结果。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在刘奕恒的面前,我不能。
我一直闭着眼睛,默默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当空中小姐在广播里告知飞机就快要降落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时,我没等刘奕恒叫我,自己坐起身来。
"让我来给你系吧。"他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将安全带给我系好。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有些泪眼朦胧。
飞机着陆的那一刹那,我抓住了他的手。他用力地反握着,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知道我不是因为第一次坐飞机紧张才去抓他手的。他回给我的力道几乎让我想要告诉他,就这样一直握着我的手走下飞机吧!
飞机停稳之后,我们像所有乘客一样,纷纷解开安全带,排队走下飞机。他没有再握我的手,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们默默地走进候机大厅,取回自己的行李。
回市区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程,时间已近午夜,大巴和磁悬浮列车都停了,我们只能乘出租车回去。我以为还可以同他一同走完剩下的路程,但在上出租车之前,他叫住了我:"我们分头走吧。"
虽然意外,但我没有说话。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指了指我怀中周翎的骨灰,说:"还有他。"
我把骨灰盒交给他,他平心静气地捧起盒子,轻轻地吻了一下。
将骨灰还给我的时候,他顺手将一张纸片塞进我胸前的口袋里。"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办完周翎的事,给我打个电话。"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钻进另外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机场。
抱着周翎的骨灰,我让出租车司机把我载到离我们单位不远的一家小旅社。
我没有回马博的宿舍去,因为我想他们一定不想我把周翎的骨灰摆在房间里。我决定天亮之后先去租一套小点的房子,反正办完周翎的事以后我就要辞职,单位的宿舍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虽然没人找我的麻烦,但以前见到我就笑脸相迎的上级领导在看见我的时候都没了往日的笑容,就像我已经不是这个单位的人一样,全都一副冷漠的表情。我对此是无所谓的,只担心他们的态度会影响我到带我的表亲进原来的宿舍楼。
下班以后,我去火车站接人。从我老家来的火车大约六点左右到上海,我可以趁天黑前的这段时间带他在上海市里转转。
但他到了之后,并没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哪儿也不想去,下了车就要求直接去做法事。我想好歹也要请他吃顿饭吧,于是就拖着他进了饭店,请他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晚餐。饭桌上闲聊我才知道,等着他做法事的人都排到下个月去了,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难怪他没有一点乡下人进城的新鲜感,原来去过的大城市可不算少了。
知道在上海现买做法事的东西会非常不方便,他全随身带着了,装了满满一只大皮箱。
吃完饭,我便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把他带回单位。我们进宿舍楼的时候虽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我想也知道,他一旦做起法事来,就一定会有人来阻止。所以我就守在一楼的楼梯口,以防有人上去干扰。
果不其然,法事一开始,他又摇铃又念经,房间里还透出火光,很快就引来了保安。
我拦住他们,请求他们不要上去阻止。毕竟我们都互相认识,他们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但负责人一面给我讲搞封建迷信活动是违法行为的道理,一面叫人去喊人事部长。
人事部长来了之后,很不客气地对我说:"小李同志,最近你的表现一直比较反常,单位正在考虑要不要对你做出适当的处分。如果你现在不赶快停止这种行为的话,你恐怕会面临被开除的危险。你也是堂堂大学毕业生,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呢?"
其实我早就已经很无所谓了,只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让楼上的法事顺利做完,所以我真诚地对他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我这样做也是出于一种善良的心态。我并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我向你们保证,这件事一结束,我自动离开单位,永远不再打扰大家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如果楼上的事进行的不顺利,即使我不在这里了,还是会有不安宁的事发生。我也希望你们站在故去的人家属的立场上想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已经离去的亲人的灵魂孤伶伶地游荡在遥远的城市,并给那里的人造成困扰。请你们相信我,从今以后,这座楼就安静了,即使它马上就会不存在了,那么这块土地也会像过去一样安静了。拜托你们,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一次。明天,无论单位如何处分我,我都甘心接受,但今晚,请让我做完在这里的最后一件事吧。"
虽然我不是个演说家,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我的话还是打动了他们。他们答应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时间太长的话,他们担心事情传到辖区派出所那里,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他们的宽容与理解让那场法事得以顺利完成。很诚挚地谢过他们之后,我抱着装有周翎魂魄的骨灰盒离开了囚困了他两年多的地方。
我那个表亲在我新租的房子里睡了一夜,早上天一亮就回去了。我知道他时间宝贵,也没有留他,给了他三千块钱,他死活不肯要那么多,只收了一千块。
把他送走之后,我去单位交上了辞职信。没有费一点口舌,他们立刻就批了,然后结算了一下工资,办理了所有相关手续。
离开前,马博和赵建军找到我,中午要为我饯行。我谢了他们,但没有留下来吃午饭。我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来看望他们,然后和他们道了别,离开了这个我工作和生活了一年多的单位。
然后,我几乎是一路跑回去的,因为我急于想见到周翎。
他现在自由了!他解脱了!他有家了!
我跑上楼,打开门锁,进门就喊:"周翎!我回来了!"
周翎没有回应我,于是我跑进卧室去找他,可他不在,然后我又找了洗手间和厨房,仍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他又在和我捉迷藏了?或者是还不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在房子里到处唤了半天他的名字还是得不到回应之后,我不免有些紧张起来,连忙来到他的骨灰盒前面呼唤他:"周翎!你快出来,别吓唬我,快出来啊!"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这回我真的急了。虽然我那表亲说法事做得很成功,可我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他把周翎的灵魂放进盒子里面去呀!对着那个没有一点动静的骨灰盒,我头上开始冒汗,嘴里喃喃道:"周翎……如果你在,就出来让我看到你,或者回答我一声。"
但是,周翎没有出现,也没有回答我。我急得团团转,然后猜想可能是因为盒子锁着他才出不来,于是找出钥匙打开了锁。
就在我刚把骨灰盒的盖子掀开一条缝隙时,里面忽然传出周翎吃痛的叫声,于是我又连忙将盖子扣上了。
谢天谢地!他在里面!我放心了许多。但他的叫声立刻提醒我房间里的阳光太充足了,所以我赶紧把窗帘全部拉起来。当阳光全都被挡在窗外之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周翎,周……"
"我在这儿。"听到身后总算响起了他的声音,我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去,我看见他就坐在床边,眼里透出我从未见过的水灵灵的光彩。
"你吓死我了!"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早说你怕阳光我就不把窗帘拉开了,刚才差点害到你呀!"
他笑了笑说:"就想试试你对我细不细心嘛。其实被阳光照到也不会立刻就魂飞魄散的,但是会相当痛苦。"
"那以后白天的时候我也一直都拉着窗帘好了,这样你随时都可以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了。"
"不用了。"他认真地说:"我已经习惯了晚上出来活动,白天可以睡觉,反正你白天上班又不在家。"
我这才低下头,叹了口气,告诉他:"我辞职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失业的人了。"
他怔住了,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我吗?"
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反倒没心情烦恼了,便逗他说:"如果是因为你,你会负责吗?"
他又一怔。
我笑了。"傻瓜!有几个人会一辈子只在一个单位里工作呀?我早晚也要离开的嘛!你不用担心,你父母已经把你的骨灰交给我保管了,所以我不会让你跟我过苦日子的,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他这才松了口气,但表情仍不见轻松。"你才是傻瓜呢……鬼又不用吃穿,甚至都可以不用睡觉,住哪里不一样啊?哪来的什么苦日子?要说可能,是我让你过苦日子才对吧?带着我,哪个女人敢跟你一起生活啊?你就不怕孤独一辈子呀?"
"有你在,我怎么会孤独呢?"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清楚,一个鬼魂是无法取代活人的。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内心,便用一种循循善诱的目光望着我,试探着说:"你可以跟刘奕恒一起生活……"
"我才不要!"我打断他。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就因为你们都是男人吗?你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吗?两个人能否相互喜欢和共同生活,难道一定要看性别的吗……"
"你不要再说了。"我再度打断他,但没有话可以反驳他。
一阵静寂的沉默过后,我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寻找新的话题:"你在501里困了那么长时间,一定很想上街溜溜吧?白天不能出去,那晚上我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真的吗?"他眼里重新回复光彩,兴奋地跳起来,追着我说:"我都快忘了逛街是什么感觉了,你这一说我真想立刻就出去!我还想跑步!在501那么小的空间里,连快走几步都会撞到墙,更别说跑了!你不知道,我在学校里还是短跑健将呢!运动会上拿过名次的哦!我忽然好想念外滩的风、陆家嘴的夜色,还有闸北的小吃……"
"你能吃东西吗?"看着他那陶醉得像个孩子似的脸我又笑了起来。
"哦……"他这才瘪瘪嘴说:"我不能吃东西,还好我从来不觉得饿,不然出去逛街的时候看见那么多好吃的,非得馋疯了不可!"
"好了,想想晚上要去哪里吧。最好不要挑需要坐地铁、乘公交车的地方,我怕把你弄丢了。"其实我是怕他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在人丁拥挤的车上显了形被挤进别人的身体会把人吓死。
"嗯……"他想了想说:"反正我们这儿离陆家嘴也不太远,不如散步到栖霞路,然后插到世纪大道上去,再一路走到陆家嘴,最后去江边看外滩的夜景。你说怎么样?"
"你小子对上海的地形还这么熟悉啊!就这么办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人多的时候不许和我说话。"
"那我显形还不行吗?"他讨好地对我笑。
"就知道你会打这个主意!"我拿他没办法地点点头。"好吧!不过记住,千万给**边走,绝对不许撞到路人!听到没?"
"是!"他乖乖地给我打了个立正。
我饿着肚子跟他闲聊了一个下午,准备晚上在街上好好地吃一顿,馋馋他这个小鬼。
死了两年多第一次出门上街的周翎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双眼睛忙得不知道往哪看才好。虽然喜欢男人,可看见迎面而来的美女也忍不住回头看。
我笑得实在憋不住了就问他:"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啊?"
"什么呀?"他瞪我一眼,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那么养眼的美女怎能不多看几眼?你说不喜欢男人,但要是在电视上看见特别帅的男影星难道就不会多看几眼吗?"
他还挺有理的。我摇摇头,不跟他争了。
在一处生意火爆的大排档前,我停下来吃饭。周翎很识趣地为我挑了一张最靠边的桌子,自己则坐在墙角处,任谁就是喝醉了跌倒也不会碰到他。
菜上来之后,他要我把每道菜端到他鼻子底下闻够了才准我吃。本来是要故意馋他的,但见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吃,我又于心不忍了,于是速战速决,吃完了喊老板算账。
这时一个推着西瓜车的小贩从路上经过,在叫卖他五毛钱一块切好的西瓜。正好有点口渴,我便买了一块西瓜。
周翎看见我手里的西瓜眼睛直冒亮光,在我下嘴前,可怜巴巴地对我说:"叫我舔一下好不好?"
我倒不是嫌他怎样,而是担心他舔完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但见他直咽口水的样子,我只好让他舔。不过我还是故意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可你两年多没有刷过牙哩……"
周翎一听愤怒地对我瞪起了眼睛,要不是鬼,他脸一定胀得通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逗你玩的!舔吧!小心不要像你偷酒喝那次再吐了。"
他这才一脸震惊地问道:"你都看见了?"
"我当时还没睡着。"
"那……"他忽然害羞地低下头,我知道他想问我知不知道他偷吻我的事。
反正前不久也被他吻过了,我便实说了:"后来你干了什么我也知道。你趁我……"
"什么呀?"他忙打断我,嘟囔道:"我不会喝酒的嘛,只沾了一点点就头昏了,所以就糊里糊涂地爬上床去了……"
"说的就像我在故意勾引你似的。"我笑着把西瓜送到他嘴边。"快舔吧!我还等着吃呢!"
他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尝到甜味后,又大力地舔了一下,舌头都陷到西瓜肉里面去了。当他再想去舔第三下时,我赶紧缩回手,将西瓜喂进自己嘴里。
刚好老板过来收钱,看见周翎舔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我吃西瓜,而且桌上也只有我面前有一副用过的碗筷,便瞪大眼地问道:"哎?怎么你一个人吃啊?饭不给他吃也就算了,连五毛钱一块的西瓜也不给他吃,你是不是太小气了?"
他的话害我差点被西瓜噎死,然后周翎笑着说:"你误会了,是我嘴里溃疡,什么东西都不能吃。"
"这样啊?那我店里有榨汁机,可以帮你把西瓜榨成汁喝。"老板热心地提议。
"不用了。"周翎一脸为难,"我……我吃西瓜过敏,浑身长包。"
"咦?没听说过还有吃西瓜会过敏的人。"老板摇摇头,把账本往我眼前一放。"算账是吧?一共三十八块!"
我迅速掏钱走人。
上了栖霞路,我让周翎挨着最里边走。当有人企图想从他里面过去时,我就伸手去挡,不管遇上什么样的目光,反正就是不能让他的身体碰到周翎。
"我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特殊的保护呢。"周翎喜滋滋地说。
我笑着瞪他一眼:"我可不是在保护你,而是在保护别人。谁要撞上你还不得被吓死啊?"
周翎也回瞪我一眼,眼里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看到前面有个无人的电话亭,我才想起还没给刘奕恒打电话告诉他周翎的事,于是快走几步,叫上周翎。"来!去给刘奕恒打个电话,这次能拿到你的骨灰全靠他了。"
说完才拍拍胸口庆幸前后二十米内没人,不然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也很吓人。
一听要给刘奕恒打电话,周翎兴奋得一脸山花烂漫,然后跟我一起挤进电话亭。
电话接通后,我刚"喂"了一声,周翎便伸头过来对着话筒大叫一声:"老公!"
我吃惊得差点扔了话筒,看到周翎那张对我又挤眉毛又吐舌头的笑脸,我无奈地摇摇头,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你也听见了?你'老婆'现在没事了,他正跟我在外面街上闲逛呢。"
刘奕恒宽慰地笑了一下,说:"告诉我你们的位置,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这……不太合适吧?"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怎么?不准我见他呀?你没听见他刚才喊我什么呀?你忍心不让他见我吗?"他故意转转地说道。
"好了!见就见吧!"我不耐烦地说。"不过不准做什么出格的事!"
"什么样的事叫出格的事?"他怪声怪气。
"你又不是白痴!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忽然变得很烦躁。
"你怎么了?"周翎插话道:"刚才还挺高兴的,为什么忽然发脾气啊?"
我没说话,刘奕恒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让周翎听电话。"
我沉着脸把话筒递给周翎,他却奇怪地看着我,没有动。
"你老公要跟你讲话!"我没好气地对他说。
他这才怯怯地看着我说:"我拿不到话筒啊。"
我又忘了他不是实体了,于是帮他把话筒举到了耳边。
"喂!刘奕恒……"周翎没有再喊那肉麻的"老公"二字。
"啊……我们在栖霞路的电话亭里……我真的没事了,可以随便出入了……对啊,当然开心死了……感觉又像活着一样,刚才还舔了两口西瓜呢!嘿嘿……想!当然想见你……好啊好啊!我们一会儿去陆家嘴……是啊,好几年没上东方明珠塔了,不过现在还是不能上,李寻怕我在人多的地方吓到人……嗯……好啊……那就……"
"你还有完没完啦?"我一把收回话筒,瞪了一眼一脸幸福相却又因为被我吼了一嗓子而吓了一跳的周翎,然后对着电话叫道:"不是说一会儿就见面的吗?在电话里聊什么呀?不要浪费我的电话费了!"
"你没事吧?"刘奕恒关心的声音又传过来,
"有什么事啊?我活的好好的!"我气恼地说。
"那你们先玩吧,一小时后我在东方明珠塔下面等你们。再见!"
刘奕恒匆匆收了线,我也"啪"地摔上电话。回头看看一脸莫名其妙的周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病!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我终于明白了!我在妒忌!真是要多变态有多变态!我居然在妒忌一只鬼魂!
从电话亭里出来时,我只顾着跟自己生气,竟忘了留意那两个守在电话亭外面正准备用电话的女孩子。
"李寻!"听见周翎在后面沉重地叫了我一声,我才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子的身体与周翎相擦,半个身子陷进他的影像中,然后她及她的同伴就眼睛发直地呆住了。
不好了!我下意识地去拉周翎的手,低声叫道:"快跑!"
然后我俩就像抢了人家东西的小偷一样撒开腿就跑,把两个吓呆了的女孩子扔在了电话亭旁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拼命地喘着气。再看周围,竟不见了周翎。我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气喘不畅,大声叫起来:"周翎--"
"这里!"一个很遥远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抬头一看,他已跑到栖霞路跟世纪大道的交岔口了。果然挺能跑的,拉了我一大截。
我一面揉着跑疼的肚子一面向他走过去。他又往回走了一段,等我迎上来才笑着说:"那么不能跑就别出这么烂的主意呀!吓死别人是小,累死自己是大!"
"累死我有什么不好?可以永远陪着你了。如果我这样死了的话,也应该算是自杀吧?"我开着玩笑。
他却瞪我一眼。"少胡说了!你给我好好地活着!别以为死是好玩的!"
看他认真了,我也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的,我要替你活完你没有活完的岁月,直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地看着我,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肯替我跟刘奕恒一起活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
"你又来了!"我瞪他一眼,扔下他往前走。
他跟上来,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一边谨慎地避开迎面可能会碰到他的路人。
“等会儿见到刘奕恒,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说话,我在附近转转,一个小时后再去找你们。”我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他不声不响地引到盲路上。一般人会因为不喜欢盲路踩上去硌脚的感觉而故意避开,而周翎没有体重,走盲路又舒服又安全。
“你不和我们一起说话吗?”他奇怪地问。
“你们两个在一起说话肯定肉麻死了,我才不要听。”
“有第三个人在,我们从来不讲肉麻的话,这是我俩定的规矩。”他超认真地说。
“那我就更不要在场了,免得影响你们卿卿我我。”
“你说什么呀?”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都变成鬼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啊?”
“你没有,他有。”我不自然地笑笑。
“你看到他那个样子是因为他身体里面的欲望积压的太久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那种天天都要做的人,基本上他只要搂着我就满足了,隔三差五的才做做剧烈运动。”
我不确定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刘奕恒,我可看不出那个曾经连续一个星期把我压在床上的男人会有那样君子一样的表现。
“你是不是不信?”他看到我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便接着说:“哎呀,在一起四年的人,怎么可能每天都如胶似漆呢?这跟夫妻过日子是一样的,有激情的时候也有平淡的时候,卿卿我我、吵吵闹闹、鸡毛蒜皮都是生活的必修课嘛。他又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一大堆的臭毛病,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喜欢撒谎和到处扔臭袜子,还有他在看电视的时候老爱没完没了地换频道,通常看了一整个晚上都看不到一个完整的节目,气人着呢!虽然有时爱他爱得发疯,可有时也觉得他很乏味呢!”他笑了笑,然后又一脸幸福地回味道:“不过他床上功夫真是好的没话说,被他爱上的人绝对是幸运的!可惜他不爱女人,不然哪个女人被他爱上的话一定会幸福得疯掉的!”
我斜着眼睛看他,不知说什么好。难怪刘奕恒说他的一切周翎都喜欢,原来周翎爱他的方式同一个女人爱他的丈夫是一样的,大大小小、索索碎碎、好的坏的都包容于心。其实真正应该感到幸福的应该是刘奕恒才对吧?能被周翎如此完整地爱在心里,即使失去了他,也应该没有遗憾了。我现在有点了解了,为什么他在恨周翎离他而去之后的那两年时间里都无法找别人来代替他。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忽然问他。
“爱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多变。你会想要依赖他,时时刻刻看见他,为他笑也会为他哭。他做了好事,你会很开心,他做了坏事,你也会很担心、很生气,但即使他做错事,只要他全心全意地爱你,你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原谅他。有时候你会因为爱他而想尽量温柔地顺从他,而有时候又会因为爱他而想粗暴地折磨他,爱本来就是很折磨人的东西嘛。总之一句话,如果你真心地爱一个人,他若是背叛了你,你会想要杀死他,而他要是比你先死了,你就会想随他一起去死。”
我有些愕然。周翎口中的爱让我彷徨不解,爱如果是这样,那世上该有多少杀戮与自杀啊?爱真的有那么激烈吗?
“可是……刘奕恒并没有因为你死了而自杀呀。”我又问道:“难道他对你的爱没那么强烈吗?”
他摇摇头,说:“以前我或许这样想过,但上次他来过之后我才知道,他比我懂得爱,而且爱得更理智一些。他虽然因为我死了而非常痛苦,但他没有绝望,他知道人活着毕竟还有另外一层含义,爱不是全部,或者说爱情不是爱的全部,还有其他的组成部分,亲情、友情,也是爱。自杀是一种自私的行为,用所有爱他的人的痛苦织了一张网将自己包裹起来、隐藏起来,让自己看不到别人的眼泪跟绝望,只看到自己的不幸。如果我可以重新活一次,哪怕是跟刘奕恒分道扬镳,也不会自杀了。但话说回来,爱得又深又傻的人,走这一步是在所难免的,可能他们也会像我一样死后非常后悔,但当时都会觉得只有这样,才可以让爱永恒。”
我听得目瞪口呆的。一只鬼魂让我豁然明白了人世间什么才叫爱。
我们就这样一路谈论着这既简单又复杂的有关爱的话题,不知不觉来到了陆家嘴,然后站在了东方明珠塔下。
看看时间,离刘奕恒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于是我们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一面看着美丽的夜色一面闲聊。
当我再次看表的时候,时间又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刘奕恒还没有来。“他一般是不会迟到的。”周翎说,伸头看看我的表。“表没问题吧?”
“没问题,它一向很准。”我说,然后站起来,四下望望,果然没看见他的影子。
“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去打个电话。”我抬腿就去找公用电话,
“我跟你一起去!”他跟上来,小心地躲开路上越来越多的行人。
电话居然打不通,好奇怪。我怀疑是自己拨错号,就让周翎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念给我听,又拨了一遍。
这回通了!看来先前是我拨错了。
“喂!刘奕恒!你到了没有啊?怎么看不见你呀?”我有些埋怨地问道。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我,过了一会儿却传来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你确定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叫刘奕恒?他是你的朋友吗?”
“嗯?”我愣了。“你是谁呀?刘奕恒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交通警察。”
“交通警察?”我又一愣。就算刘奕恒开车违章,也不至于被没收手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奕恒呢?”我奇怪地问。
对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冷静地说道:“你听我说,大约一个多小时前,你的朋友出了交通事故,好像是开车时打电话导致的,因为他的手机被摔出车外已经烂掉了,只有手机卡是好的。他身上没带证件,我就在处理完事故后把他的手机卡插在我自己的手机里准备联络他的家人。很巧,刚一开机你就打电话来了……”他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清了,我已经被恐惧笼罩得无法再辨析他的声音了。
直到我听见周翎大声地喊我,我才发现在他脸上也出现了惊恐万状表情。
然后我急忙对着电话大叫:“喂!他现在在哪里?他人有没有怎么样?”
“他已经被送进同仁医院,伤的很重,现在正在急救中……”
我扔下电话就往路上冲,并伸手拦出租车。周翎吓坏了,追上我问:“怎么了?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生死未卜。我们现在必须去医院,越快越好。”
周翎也愣了,但他没我那么惊慌,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他没死!”
“你怎么知道?”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坚定地看我。“他死了会立刻来找我的。”
我总算松了口气,但这也不能让我感到好过多少。车来了,我坐在前面,让他坐在后面。
一路上我没有再说话,但眼里始终是湿的。我已经意识到了,刘奕恒是在我给他打过电话以后出事的,就在他最后那句匆匆忙忙的"再见"之后。他一定是一边开车一边听电话的,是我害他出了车祸。我完全可以在别的时间给他打电话的,可我偏偏选在那个时候……几天前我还在恨他、骂他,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而我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他。虽然我在发觉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还是决定放手,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不在乎他的生死。我不想他死!我希望他活着!他只有活着,我才能坚强勇敢的带着周翎的灵魂去面对未来的生活,因为我知道,他会一直默默地在背后关注我、支持我。
如果他死了……不!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无论如何,我要他活着!活在我看得见的视线里!
车子到达同仁医院后,我几乎忘了车里还有个周翎,打开车门就往里跑,直到司机大喊着说我还没给他钱,我才匆匆地折回来一面付钱给他一面帮自己无法打开车门的周翎开门。他看到我慌张的样子,眼里布满忧郁。
进了医院以后,我告诉周翎,为了不起事端,他最好隐形跟着我。他没说话,在一处没人看见的地方,隐去了影像。
我找到急救室,看见红灯还亮着。门外除了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并没有其他人。见一位医生正好从里面出来,我便拉住他问:"现在病人怎么样了?他伤在哪里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是他的家属吗?"
"不是……是朋友。"
"他正在手术。他的左眼受到了严重创伤,左臂和左腿也都骨折了,身上还有多处伤口。因为基本上都是外伤,应该说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但他失血过多,能不能撑得住,还要等手术结束后才知道。现在我需要去血库再拿些血来,里面的血快不够了。"说完,他扔下我匆匆地走了。
我无力地靠在急救室的门上,流下了眼泪。
"你不要哭。"耳边响起周翎细小的声音。"刘奕恒的命很硬的,两年前他昏迷了七天七夜都没死,这次也会熬过去的。你别担心,我先进去看看,等会儿来告诉你他的情况。"
我看不见他,只能循着声音的方位问道:"你怎么进去?"
"我是鬼,当然会穿墙了。我进去了。"说完,就再也没了他的声音。
门外就剩下我一个人时,一种极度的孤单与恐惧将我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让我头痛欲裂。我终于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我在为他担心,我因他而痛苦,我快疯了!如果他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在我难过得流泪、急得流汗的时候,那个去血库取血的医生回来了。看到我如此伤心,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说:"你的朋友意志很坚强,打了麻醉还有知觉,知道喊疼,应该能闯过这一关。"
我点了下头,拉住他的手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我们会尽力的!"说完他就又进去了。
这时,走廊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有一男一女在一位医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正快步向这边走来。当他们越来越近时,我便知道他们是谁了。男的是位老人,他的脸孔我还有些印象,曾经在赵建军拿回来的那张纸上见过,是刘奕恒的父亲,那么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刘奕敏了。
"您放心,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里面,他一定会没事的。"我听见那位医院的工作人员对刘奕恒的父亲说,看得出,他属于医院的领导层。
刘奕恒的父亲在上海是有名的大亨级人物,他的儿子出了车祸,肯定会得到医院最好的救助。在这方面,我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担心的是刘奕恒自己是否能够挺得过去。从刚才那位医生讲述的情形来看,他身体的整个左半边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又流了太多的血。
一脸焦虑与悲伤且泪眼朦胧地守在急救室门外的我引起了刘奕恒父亲的注意。也许是两年前那次事故让他习惯了这种压力与煎熬,他看着我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苦,甚至眼神也很冷静。
"你是谁?"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向我问道。
"我叫李寻,是……"
"你就是李寻?"我刚一开口就被他打断,然后我意外地在他眼里看到了震惊和迷惘的神情。
"你……知道我?"我无法想象他已经知道我了,就因为刘奕恒那次鬼魅般地出现在原来的工作单位,而他要找的人是我吗?
他看了我良久,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今天早上偶然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保险合同。原来他在一星期前买了一份最高保额为五百万元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的名字写的是'李寻'。"
我整个人呆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刘奕敏机敏地找了个借口将那位工作人员叫到走廊另一端去说话,急救室门口就剩下我和刘奕恒父亲两个人。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他父亲又问,但口气中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成份。
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一下,回答道:"两个多月。"
"你们已经一起生活了?"看来他深知自己儿子的喜好,问这句话时竟一点不觉得难以启齿。
"没有。"我实话实说,却也不免低下头去。
"那你准备跟他一起生活吗?"他的问题越来越尖锐。
"也……没有。"我被问的脸都热了。
"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是。"我不知如何是好地闭上了眼睛。
"那你是不喜欢他了?"
"也……不是。"我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买那份保险?"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我他买了保险……"
"你确定他这次真的是意外,而不是自杀?"
"自杀?"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并大力地摇头。"不会的!他绝对不会自杀的!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肩膀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刘奕敏很快打发走了那位工作人员,然后走过来坐在他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轻声唤:"爸……"
他抬起一只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知道他很痛苦,但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因为我自己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了。
这时我忽然感到脖子后面有一股凉风吹过。我知道,周翎出来了。于是我悄悄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进了洗手间,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我扣上门锁。
"出来吧。"我说。
话音一落,周翎立刻显形在我面前,看到他那张愁云惨淡的脸,我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恐惧再一次笼上心头。
"不要告诉我说他没救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用祈求的眼神。
"他糟透了。"周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愁眉苦脸地说:"他整个左边身子都是伤,手术台上全是血,医生不知道在他身上打开了多少皮肉,到处都夹着钳子、插着管子,大腿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就连他的命根子也都……"
"你不要再说了!"我感到一阵强烈的胃痉挛,立刻冲到盥洗池边去呕吐,但什么也没吐出来。跟着泪水夺眶而出,心口也绞痛起来,呼吸竟有些不畅了。
"你不要太担心。"周翎又说:"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而且会度过难关的。我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他的灵魂,这说明他并没有生命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背倒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如果他死了,可能他自己并不会觉得有多难过,因为那样他就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了,我相信他肯定会放弃投胎的机会而守在你身边的。但你知道吗?我真的不希望他死,我越来越害怕……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会发疯的……"
"我知道。"周翎在我耳边轻声说。"刘奕恒出事,让你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是吗?那么等他醒来时,你千万不要再说什么不肯跟他一起生活的话了,就算他不和男人一起生活,也没办法跟女人结婚了……"
"他会醒来吗?"我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会的,一定会的。我有预感。"他坚定地说,不像是在安慰我。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我只好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又隐了形,然后我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刘奕恒的父亲。我想他是来找我的,于是我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他那张虽然已经衰老却不失气度的脸上布满既痛苦又无奈的表情,一双闪动着泪光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
"你听着。"他忽然搬住我的肩膀,痛苦而郑重地对我说:"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他。两年前我已经差一点就失去了他,现在我又一次面临这种恐惧。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希望他能健康地活着,至少在我死之前,他必须给我活着。只要他活着,我不会再去干涉他的私生活,只要他给我好好地活着,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不去管他了。但我要你记住,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希望他好好地活着,你就给我小心地照看好他!不许再让他动不动就进医院来吓唬我!我已经老了,吓个一次两次的可能还挺得住,但我不能保证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我的心脏是否还受得了!你听懂了吗?"
我点着头,尽管我已经惊呆了!
他的意思是……只要他的儿子能够平安无事,哪怕是跟男人在一起也没关系吗?他要把他的儿子交给我吗?在他完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被吓得神智不清了呢?
我不知道是应该安慰他还是应该把话问问清楚,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脑袋里就像塞着一团破布,喉咙里像咽着一整只鸡蛋,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开口。
然后,我们都默默地回到急救室门口,目光呆滞地盯着门上的红灯。折磨人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践踏着的我们的心,想要把我们的血也抽干似的,让人手脚发麻、心底发颤。
我们就这样饱受煎熬却又毫无办法地等着,一直等到凌晨三点多,急救室门上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
所有的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后的刘奕恒被送进加护病房。医院除了要求至少留一名家属陪护以外,还有专门的护士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观察他的情况。
虽然我并不是刘奕恒的家属,但我执意要留下来的决心让刘奕恒的父亲同意由我来陪护,他们父女两个在病房里坐到天亮就走了。
因为一直有护士在,周翎始终没有现身,也没有在我耳边讲话,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他会时不时地在我脖子后面吹风来告知我他的方位。因为刘奕恒的眼睛也受了伤,所以病房里的窗帘都拉着,这更方便了周翎在病房里自由活动。
医生说麻药最多让刘奕恒睡到中午,即使因为身体虚弱,最晚在晚饭时分也应该可以醒过来了。虽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等,而且我也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但我完全没有困意,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病床上的刘奕恒。
他整个左半边脸都裹着纱布,右额上也贴了一块创可贴,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臂和左腿打着石膏。看着他那如同废人一个的样子,我就想哭。不知道他的伤就是好了,会不会也要留下残疾。我也不能确定周翎说他没办法跟女人结婚了是什么意思,我悄悄看过他的命根儿,还在,但也缠着纱布,不知道伤的有多重,以后有多大影响,可又不便去问医生。想起他父亲昨晚对我说的那番话,我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他以后连个完整的男人都做不成了,那他……他一定会发疯的!
看到他的样子,想到这里,我真恨不得一刀捅了自己!难道这不是我害的吗?如果我不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如果我不那么固执地非要跟他拉开那么远的距离,他绝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就算像周翎说的那样,刘奕恒出事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可这个代价太大了!太沉重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用刘奕恒身体上的创伤来换取我自己的清醒啊!
我现在已经理解周翎死后每天夜里那样折腾的心情了,我现在跟他那个时候一样,感到空前的孤独、悔恨和煎熬。我想即使得到了刘奕恒的原谅我也无法像周翎那样便能够就此安心,因为他身体上的痛虽然会随着伤口愈合而消失,但精神上的痛却很难消失。这种痛苦不只折磨他,也要折磨我,我伤害了他的同时,也严重地伤害了自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决不会再给自己任何一次机会去伤害他……但时间无法倒流,周翎不能重新再活一次,我也不能重新再给刘奕恒一个健全的身体。当悲剧发生时,就已经注定它是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时间在我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奕恒却一直没有醒来。到了中午的时候,他父亲和姐姐来了,但他们也没有看到他睁开眼睛。
我们都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与担忧,直到医生来检查了所有的仪器并告诉我们他除了心跳缓慢其它一切正常时,我们才松了口气。
下午,他们一直守在病房,等着刘奕恒醒来的那一刻。
护士知道我一直没有吃东西,就悄悄为我送来盒饭。可我怎么可能吃得下?所以我谢过她之后又把饭盒放在一边,继续盯着刘奕恒的脸。
这时,他父亲忽然对我说:“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我顿时心头一热,眼睛便湿润了。
他姐姐也跟着说:“你从昨天晚上一直守到现在,身体一定吃不消的。反正我们在,你就去睡会儿吧,我弟弟要是醒了,我会叫你的。”
我摇摇头,虽然很感激他们在这个时候还能关心我,但我还是无法离开刘奕恒的病床,我要亲眼看着他醒过来。
他们看我如此坚决就没有再劝我,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刘奕恒,希望他在下一秒钟就能睁开眼睛。
刘奕恒并没有看在我们心急如焚的份儿及时醒来,晚饭时间都过了,他仍然安静极了,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父亲已经连续看过两次表了,然后刘奕敏也看过一次之后,犹豫着开了口:“爸,要不……您先去吧,我再等会儿,有情况我立刻就给您打电话。”
他父亲又看了下表,然后想了想说:“再等十分钟。我就不相信这个混小子能狠得下心这样折磨我这个老头子!”
刘奕敏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想他们可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办,于是悄悄地握住了刘奕恒那只因为刚刚输完液还有些凉凉的右手,用加在他掌心里的力量乞求着他快些醒来,他这样耗时间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也许是我的乞求起了作用,也许是他就应该在这个时候醒来,就在我握住他不久之后,他的忽然手动了一下,然后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随后眼睛就慢慢睁开了。
“阿恒!”他的父亲和姐姐同时跳起来叫着他的名字,凑近他的身体。
我没有动,松开了他那只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他眨了几下纱布外面那只右眼,终于看清了头顶上方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爸……姐……”他的声音听上去还好,不像非常痛苦。
“你千万别乱动。”他父亲将手放在他的左肩上说:“这次你伤的很重,虽然你只睡了十几个小时,但你的身体破的破、断的断,医生能把你修补完整,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是想吓唬你,孩子,你要是想再重新站起来,就必须乖乖地躺在床上,听医生和护士的话。”
我真不知道还有哪个父亲会像他这样对自己刚睁开眼睛的重伤儿子说这样残酷的话。也许这就是他安慰人的特有方式吧?刘奕恒听他说完,竟然笑了一下,说:“爸,我知道。撞车的时候我就清楚自己基本上是散架了,在手术台上,我也知道医生在我身上打开了多少地方。您放心吧,我一直咬牙撑着呢!我一点都不想死,也不甘心变成废人,我会好起来的。”
“不愧是我的儿子!”他父亲欣慰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说道:“有朋友在这里照看你,我就不陪着你了,今天晚上我还有个重要的约见,关系到集团未来十年在欧洲的发展。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我那几千员工的未来也很重要,我必须得去。”
刘奕恒表示理解地点了下头,然后才发现父亲口中的那个“朋友”指的是坐在一旁的我。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笑意,然后又把目光调回到他父亲的脸上,非常认真地问道:“爸,你知道他是谁吗?”
“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吧。”他父亲似有些许无奈地点了下头,说:“你买的那份保险,我已经看到了。关于我的意见,我不想浪费太多口水,你去问他吧。”他父亲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然后唤起刘奕敏来:“阿敏,你得和我一起去。你新请的那两个翻译英语说的是叽哩呱啦,但汉语太差,我常常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跟我说什么,你还是亲自来吧。”
刘奕敏一边站起来一边笑:“爸,他们是在国外呆久了,已经习惯了说话时中文、英文混在一起说,这在留学回来的大学生里面是司空见惯的。您呀,也该多少学点常用的英语词汇了。”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刘奕恒的父亲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然后捏了下刘奕恒的手,说:“我得走了。你要好好休养,一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
刘奕恒点点头。
刘奕敏跟在他父亲后面一边往外走一边回过头来说:“阿恒,记得千万别乱动,我可不想有个瘫痪在床的弟弟!”
“放心吧,姐。”刘奕恒目送他们走出病房之后,终于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我的脸上。看到他那一脸一本正经的表情,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调侃一句:“你爸跟你姐承受力真强,换作别人家的父亲和姐姐还要再连续哭好几天呢。”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对一直坐在仪器旁边的那名护士说道:“麻烦你出去一下好吗?”
“可万一……”
“不会有万一了。”刘奕恒打断她。“我既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就说明我不会死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护士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出去了。
就在门在外面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刘奕恒那张平静的脸上忽然爬满痛苦的表情,然后他闭上眼睛用力地吸着气,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快要疼死了……我整个左边都好痛……我快受不了了……"
听到他这样说,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握住他紧紧地抓着床单的右手,问道:"你要不要紧啊?怎么忽然间痛成这样啊?真的很痛吗?你还坚持得住吗?要不要打止痛针?"
他又重新睁开眼睛,紧咬牙关地看着我,说:"你说把你的左半个身子撞散了再拼起来,能不痛吗?"
"对不起……"我眼睛立刻湿了,不知如何是好地握紧他的手,恨不得能把他身上的痛苦全吸到自己身上来。
"说对不起有屁用?还不赶快吻我?"他又气又急地对我叫起来。
我怔住了。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来搞这个!
"你发什么愣啊?"他用右手摇撼我,眼里充满乞求。"我现在疼得要死,你要是不赶快吻我,我真的快要疼死过去了!"
不知道他真的假的?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让他不觉得那么疼,吻就吻,反正我也很想吻他!于是,我低下头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因为他左脸有伤的缘故,他的吻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激烈,舌头都伸不出来,所以我就采取主动,把自己的舌头伸进他的口中去纠缠他的。我尽量不让他用力,也尽量避免碰到他的左脸,用温柔而有力的唇舌带给他温暖、舒服与甜蜜,希望这能使他忽略一些身上的痛苦。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吻,一点都不想停下来,也不想让我停下来,但后来我吻得舌头都快抽筋了,只好离开了他。
就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愕然看见周翎就坐在对面看着我们,脸上充满既羡慕又妒忌、既高兴又伤感的复杂表情。
我一时无法言语,倒是刘奕恒对他挥了一下那只健康的右手:"小傻瓜!还不快过来亲我一下!"
周翎这才笑着弯身下去在刘奕恒的嘴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虽然感觉不到,刘奕恒还是闭了下眼睛,故作陶醉地说道:"嗯……好香啊!还是我老婆的嘴唇又香又软……"
"你少来啦!"周翎瞪他一眼,噘着嘴说道:"刚才还和别人吻了那么久……"
"你妒忌啦?"刘奕恒笑着问他。
周翎看了看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哼哼着:"也没有啦……就是……人家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点酸溜溜的感觉而已,不过……你们能这样亲热也是我希望……"
没等周翎说完,我忽然从刘奕恒身上探过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被我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向后一躲,张开嘴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才慢慢地、慢慢地绽出一脸幸福的微笑。
这时,刘奕恒将脸扭成一团地说道:"你们两个给我滚远点!别在这里刺激我!"
我笑了,低下头去问他:"你是真痛还是假痛啊?"
"你把自己拆开了再拼上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他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然后又开始吸气,做深呼吸。
看来他是真的很痛,刚才在他父亲和姐姐面前都是故作坚强。我心疼地看着他,并轻轻地给他试去额角渗出的汗珠儿。
"刘奕恒……"我轻轻地唤他,让他看着我,然后脸有点烧烧地说:"以后……让我照顾你吧。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我有责任照顾你以后的生活,只要你不嫌我烦,我就一辈子都会……"
"等等!等等!"他把我叫停,奇怪地看着我。"你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责任才这样决定的吗?你对我就只有责任感而已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向一个男人告白。"我想……作为一个男人,有责任感是很可贵的,你不能忽视了它。其实有些责任感也不一定就代表想要负责任的那个人是被动的,我也并是不单纯地因为愧疚才要负起这个责任的……"
"白痴!我不是因为你才出车祸的!"他终于喊起来,然后因为牵扯到脸上的肌肉而痛得直吸气。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不是在接过我的电话之后才撞车的吗?"
"是不是如果我不是在接过你的电话之后撞车的你就不打算照顾我一辈子了?"他对我瞪起眼睛。
我一时百感交加,不知是应该为自己先前那一番沉重的负罪感而感到释怀,还是应该为他撞车的原因而感到好奇,亦或是更应该为他车祸付出的代价而感到惋惜才对。
"你这人……你这人到底对我有没有感情啊?"刘奕恒对着我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咬牙切齿。
"刘奕恒……"我这才感伤地望着他,认真地说:"无论如何,我还是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不管你以后还能不能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我都不会在乎的……"
"你是因为可怜我?"他的脸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不是的。"我摇摇头。"单凭可怜我是不会想要照顾你的,我是觉得你需要我,需要一个不介意你身体缺陷的人。我想作为女人是接受不了的,也就只有像我这样的男人能接受你了……"
"你在说什么呀?"他又奇怪又气恼地瞪着我。"我只是想听一句你的真心话而已,你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干嘛?什么身体的缺陷?什么作为女人就接受不了?我最多以后变成瘸子罢了,你干嘛讲的好像我成了一个累赘一样啊?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好了!我以前没有逼过你,现在又不是因为你才被撞得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会以此逼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也奇怪地看着他,很纳闷也难启齿地问道:"你不是……那里不能用了吗?我只是想说……我一点都不介意啊,反正……我也是男人嘛……"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哪里不能用了呀?"他急了,要不是手脚都断了,一定会坐起来。
我低下头去,在喉咙里咕噜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了,我不介意的,就算那里不能用了,我还是会把你当成正常的男人看待……"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那只健康的右手上,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胳膊。
他看着他,实在不忍心去触及一个男人最忌讳的痛处,却不得不说下去:"我看过了,你那根东西缠着纱布,不知道破成什么样子了,可就算不能用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像个女人一样被你压在下面……"
"白痴!"刘奕恒用力地甩开我的手,露在纱布外面的右半张脸都红了。"你瞎想个什么劲儿呀?我那里好好的呀!只是擦破了一块皮而已。就是为了保护它,我的大腿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的!我怎么会那么不爱惜自己的幸福呢?你究竟是听哪个混蛋说的我那里不能用了呀?"
我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周翎,他正吐着舌头对着我做鬼脸呢!
"周翎--"我气得一跃而起,绕过刘奕恒的病床,向他扑过去,对着他的影像又踢又踹。"你这个小混蛋!小骗子!小魔鬼!你居然拿这种事来骗我!你怎么那么坏?怎么那么可恶……"
周翎笑着,虽然被我打到一点也不会疼,但还是穿过病床跑到对面去,然后躲在刘奕恒身后撒娇道:"你管管他嘛,这么坏的脾气人家以后还怎么敢跟着他一起过呀?"
刘奕恒瞪他一眼,又瞪我一眼,气得干脆闭上了。
"周翎!别以为你是鬼我就拿你没办法!"我仍愤愤不平地怒视着他,并恐吓道:"看我哪天不找我那个表亲想个法子收拾你才怪!"
他又对我吐了下舌头,不以为然地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对付我,我都不怕,因为我有个最绝妙的对策一定让你拿我没办法。"
"你能有什么绝妙的对策?"我不屑地哼道。
"你不信?"他笑着,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说:"只要我把灵魂附在刘奕恒的身上,我看你还舍不舍得收拾我?"
"你说什么?"我和突然张开眼睛的刘奕恒同时吃惊地叫起来。
"你不要乱来啊!"刘奕恒惊恐地瞪大了那只右眼。
"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一定会同意的。"周翎对刘奕恒抛媚眼。
"不行!"就在刘奕恒坚决地表示拒绝之后,周翎一下子就不见了。
"周翎!"我慌忙喊他,却忽然听见刘奕恒发出一声相当震惊的吃痛的叫声,然而声音却是周翎的。这家伙果然上了刘奕恒的身。
这时,刘奕恒的脸痛苦地扭成一团,周翎的声音再度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天哪!怎么这么痛啊?全身都好痛啊……他刚才……是怎么忍住不叫的?我要痛死了……李寻……真的太痛了……"
我又气又急地瞪着刘奕恒的脸,话却是对周翎说的:"小白痴!快出来!我逗你的,我怎么会收拾你呢?你快出来吧!刘奕恒比你坚强,所以他撑得住,你别自找罪受了!"
"可是……如果这样我就能……为他承担所有痛苦的话,我还是会咬牙挺住的。"明明已经痛得快不行了,他却还在嘴硬。
"傻瓜……"我心疼地看着他,又绕回他右边去握住了他的手。"鬼魂怎么能替一个活人承担痛苦呢?那是违反生命规律的。我知道你不忍心让刘奕恒那么痛,但你这样做可能反而会害了他的。而且……我也不忍心看你这么痛苦啊……快出来吧……"
"那你……能不能保证……以后一直会……跟刘奕恒……生活在一起?"
我哭笑不得。"你放心吧,不用再诱骗我了。我答应你,会跟他生活在一起,还有你,我们三个一起生活,直到我跟他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之后,再去九泉之下跟你团聚,然后永远都不再分开,只要你不嫌我俩太老……"
"李寻……"他皱着那半张痛苦的脸,感动地反握住我的手。"你真是个好人,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永远都摆脱不了过去那种折磨……活着的时候,我不知道除了刘奕恒我还能爱谁……死了以后我才发现……这世上值得我爱的人不止刘奕恒一个。李寻……我也爱你。你爱我吗?"
我点头。在周翎面前,我无法撒谎,虽然他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却是我心中最纯真、最善良的男孩儿,我爱他,尽管常常后知后觉,但我还是明白,与刘奕恒不同的是,我对周翎的感情是主动的。他让我更像个男人一样,想要去保护、去关怀、去付出。
"出来吧。"我抚摸那半张痛苦的脸。"别做傻事了。"
"你吻我一下,我就出来。"他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像在耍赖。
说真的,虽然跟他也算是接过吻,但从来没有过太真实的感觉,我也想实实在在地感受一下他,就算身体仍然不是他自己,我还是想要吻他。于是,我低下头去,再度吻住了刘奕恒的嘴唇。
周翎的温柔、气息加上刘奕恒的感官,真是奇妙的结合。虽然同是刘奕恒的嘴,感觉却截然不同,那时进时退、既撩人又温醇的舌头更像周翎的个性,叫人疼爱、欲罢不能。他又唤起了我想要采取主动的欲望,积极而热情地在他口中探索着。他被我吻得几乎就要融化般,忽略了身上的痛苦,伸手抓住了我胸前的衣服,喉咙里发出阵阵不能自持的浅吟。我明显感到身下的那个躯体已经变热了,连我都想将手伸进床单去抚摸他了。
仅剩的一点理智强迫我抓开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
"不行……"我说:"再继续下去会伤到刘奕恒了,你得出来了。"
他咬了咬嘴唇,闭上那只痴迷的右眼,点了点头。
然后,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眼睛又张开了,并迷惑而震惊地看着我,手也跟着抓住我的胳膊。"你们刚才干什么了?混蛋!"是刘奕恒忍痛的声音在骂,看来他的身体已经告诉他了。
我抬头找了找周翎,他没出现。这死小鬼!闯下祸之后就躲起来了,丢给我一人处理。
"抱歉……"我低下头去说。"我已经很克制了,不然情况更糟……你……现在还好吧?"
"好个屁!"他狠狠地瞪着我,重新回来的感觉令他对疼痛更加敏感地猛吸气,并咬牙切齿地说:"妈的!我那里都硬了!你们这两个混蛋……竟然在我这样的身体上……真没人性!"
看到他那样难受,我便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别生气了,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等身体冷却之后,又拉住我的胳膊,赌气地问道:"告诉我,我跟他,你更喜欢谁?"
我愣着,无法回答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他又瞪我一眼,然后扭开头去嘟囔道:"虽然听过活人无法跟死人争宠的这种说法,可你也太不体谅人了吧?我都伤成这样了,痛得也快要死了,你都不肯说句好听的来安慰我一下。"
"我哪有不体谅你呀?"我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认真地说:"如果我真有那么差劲的话,刚才就不叫周翎从你身体里出来了,你知道在那种状态下叫停让人多难受啊!我知道你身上很疼,我也知道你只是硬撑着,如果我是周翎,我也会替你去承受的,只是在这个时候让你失去属于自己的感觉恐怕会对身体健康不利,所以只能由你自己咬牙挺过去。我可能是不大会说好听的话讨你欢心,但除了不能替你痛,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会为你做的。"
"你说真的?"他布满痛苦表情的右半边脸终于露出几分忧郁、几分欣喜。
"嗯,我说到做到。"
"那……如果现在有五百万就能立刻让我身上不痛,你会不会立刻想办法去弄到那笔钱?"
"会!"我坚定地说:"哪怕就是让我立刻用命去换这笔钱!只要它能让你身上不痛!"
他一怔,然后用他微弱的力量反握住我的手。"如果现在让我拿五百万去换我身上不痛,我也会毫不犹豫,但如果让我拿你的生命去换我身上不痛,我绝不愿意。你懂吗?"
"我懂。"
他又一怔:"你什么时候懂的?"
"在听说你出车祸的那一刻,我都快疯了!那个时候我终于懂了,你在我心里是多么的重要。你肯拿命去为我换五百万,我也肯呀!你爸爸已经告诉我那份意外保险的事了。你真是的,花那个冤枉钱干嘛呀?就是能得到五千万的赔偿,我也不愿意让你去死呀!"
他终于笑了,将我拉近他,再用他的右臂环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按在了他有右肩上,然后在我耳边问:"我老爸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好像……不反对你跟男人一同生活了,他还让我好好照看你呢。真没想到,你爸爸他想通了。"
"当然,那份保险比我用几天几夜的口水都更能清楚地表明我的意图跟决心,我是故意把它放在家里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发现?我想藏起来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让他找到过呢。"
我抬起头来看他,还没等我开口,他又说道:"包括你,如果我想藏起来的话,都不会被他发现。但我不想把你藏起来,我要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你要有所心理准备,两个大男人一旦公然生活在一起,是要面对很大压力的,我希望你不要有一天忽然感到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我坚定地说:"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遇到更让我担心,更让我想要照顾的人了。"
"你这家伙……说一句爱我就那么难吗?"他非常不爽在对我瞪起了眼睛。
我笑了,一面轻声说了句"我爱你。"一面低下头去,动情地吻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我没有周翎那么想不开,非要做个有气节的男人,所以我也没有去找什么新工作,反正在医院照顾刘奕恒,既能跟喜欢的人时刻呆在一起,又有的吃有的睡,一分钱都不用我花,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月后,刘奕恒出了院。
刚出院的刘奕恒只能做些脑力劳动,在上海、南京两地间飞一飞,打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日常生活还得由我来照顾,因为他的身体不止是没有完全康复,而且还留有一些疾患。
他左侧身体上留下许多细细小小的疤痕,虽然日后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高科技疗法慢慢淡化,但天气稍有恶变,他就会感到相当不舒服。他的左眼视力只能恢复到一千多度,也就是说差不多等于瞎了,而他的左腿短时间内必须使用轮椅,以后也要用拐杖,要想恢复到健康状态,今后几年内还需要做无数次大大小小非常痛苦的手术才行。
我和他的家人都不赞成他再去做那些手术了,但他自己非常坚持。我知道,他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人,所以我后来就不再劝阻他了,尽量在生活与精神上给他最大的支持与鼓励。
虽然我没像周翎那样坚持要自己打拼未来,虽然一天至少有二十个小时要陪在刘奕恒身边,但我仍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在他的公司做他的副手,我仍然是有了自己的一份工作--职业摄影师。
我总是随身带着相机,看到能引发灵感的东西就拍下来,然后定期寄到各种旅游、生活、资讯方面的杂志换取稿费,虽然不太多,但寄回家孝敬爸妈也足够了。至于日常生活中的开销,基本上是刘奕恒全包,倒也不是我不想花自己的钱,是他不准,他说我在生活上照顾他,精神上支持他,他就必须在经济上全权付出,不然就是不公平。
既然两个人相爱,还计较那么多干嘛呀?反正他又那么会赚钱,别说我不大会花钱,就是会,也花不了他多少钱的。因为骨灰由我保管而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周翎为此大发感慨,说他当初要是能像我那么想得开,和刘奕恒一同生活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看到他既羡慕又妒忌的样子,我们就允许他每月一次挑一个人上身,享受一下做人的快乐。结果他常常挑刘奕恒不挑我,气得刘奕恒吹胡子瞪眼却有苦难言,因为呀……他那个据说只是擦破了一块皮的小弟到底还是有点不如从前那么英勇善战了,周翎被他上还不如被我上来得更舒服、更快乐。我也没想到这个小东西那么有作受的天分,每每抱着被他上了身的刘奕恒,我都疯狂到想要弄死他才过瘾,于是也体会到了当年刘奕恒失去他时的那份心情,便免不了有些妒忌。
死了那么久的周翎,居然还被我和刘奕恒同时妒忌着,这让他的灵魂不解,也让我和刘奕恒更加不解。
但爱情本身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呀,只要相互拥有对方,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就好了,搞那么清楚又能怎样?
尽管听人说,世间人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同,幸福却大同小异,但我们都不大同意这种说法。
我们也算是幸福的人吧?但我们的幸福又有几个人能够理解呢?而与我们有着同样幸福的人,恐怕就更是没有了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大男人不计较世人的眼光跟议论与一只鬼魂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补充一下,吼吼,本来想再看下结局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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