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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 假面弥塞亚(前世今生/中世纪/骑士传说) 第二卷~第三卷 BY 流河旱树 (点击:384次)

假面弥塞亚(前世今生/中世纪/骑士传说) 第二卷~第三卷 BY 流河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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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静止时空
玛特小心地在呻吟的难民中来回穿梭,这两日已经有几十人被怪病害死,即使主人已替自己扎过那个奇怪的针,照他所说是不用害怕了,但看到难民身上接连出现红斑和血块,他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他在一堆烧焦尸体边看到正在瞌睡的主人,迅速跑了过去。
“是那个玛丽吗?真是可怜啊,昨天我还跟她玩来着。” 玛特看见主人的手里攥着一条红色丝带,那还是自己用这个月仅有的一点零钱买的,早知道死的这么快就不浪费了。
“主人,那条丝带可以还给我吗?”
驱魔师慵懒地睁开眼睛,还没起身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含糊地回了句:“不行。”
“为什么啊,主人?别那么小气嘛。她可是我的初恋。”玛特知道主人虽然外表上和那个罗特大老爷一样凶狠,骨子里却是个大好人。
“这丝带被她贴身藏着,说不定已经携带病毒了。让你保管会很危险的。”驱魔师双手都带着黑色皮质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条丝带放进一个透明的带子里。玛特知道主人身上有许多奇怪的小玩意,这透明小袋子便是其中一件。他正盯着那小袋子发呆,脑门上重重挨了一下。
“哎呦!您轻点。”玛特惨兮兮的捂着脑袋叫唤。可气的是主人正托着腮帮子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打人是不对的,太可恶了。正要跟他理论,驱魔师正色问道:“我让你办的事都弄好了?”
玛特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拍了拍:“都没问题了!我让那些小娃娃躲在河边,一个都没少。我办事您放心!”他报告完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主人的口袋,贪心地舔了舔嘴唇。
果然,主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块,撕开包裹的银箔露出那个黑色方格状的糖块。这小黑糖的滋味玛特尝过,简直就是天堂才有的美食啊,拿一锅炖羊肉他都不会换的。(两锅可以考虑考虑……)“主人,我想要两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的样子就像只想偷吃饲料的小公鸡。
“行,两块就两块吧。这次含着别再嚼了,我包里好像没剩多少了。”驱魔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随手把背包丢给玛特。
玛特得了好处,开心的不得了。他主动把那个奇怪的袋子背在身上,一蹦一跳地帮主人开路。
“放心吧,我看过了,还有4块呢。”玛特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笨家伙,偷看我的包还告诉我。真是没药救了。”驱魔师跟在他身后无奈地摇头。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难民群里穿梭,病人身上发出的恶臭让他们有些无法忍受。玛特皱着眉头把刚到手的小黑糖藏进衣服里,眼前的景象彻底破坏了他对美食的渴望。两天前他们刚混进来的时候,这些人还都是好好的,现在只能在原地等着好心的大老爷们派医生来了。他正这么想着,一群手持火把的骑士从城里冲出来。
“主人,看来这些人有救了!”玛特欣喜的叫到,“我去报告他们这里有病人!”他扔下袋子撒腿就跑,驱魔师伸脚一绊,给他来了个狗啃泥。
玛特脑门磕的都冒金星了,纳闷地趴着掉眼泪。他背上挨了一脚,感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落在屁股上,伸手摸摸,原来是刚才猴急扔下的袋子。
“别装死了,快起来。”玛特可怜的小屁股又挨了几脚,他歪歪斜斜站起来,狼狈的拣起那袋子。他知道主人的脾气,低着头加快脚步向河边赶。
两人刚离开难民群,那些骑士就赶到了。玛特好奇的转过头去,看见那些骑士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将难民包围起来。一个手拿圣经的修道士站在一旁,手里不停比划着什么。
“他们真是命好了,只要进了城就会有吃的了吧?”玛特也替那些难民开心,毕竟他自己也是个穷孩子。
他听见主人干笑了几声,只是催促自己赶快走。玛特觉得挺纳闷,走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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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情海波澜
奥尔良之围一天之内被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带着上千乡民所破,这个消息不久就传遍全国。许多人还不知道这个白袍者到底何方神圣,但他们都知道他是主派下来帮他们脱离苦难的圣人。
“想获得土地,想获得自由,就去奥尔良吧。”
一时之间,南方的民众自发结成队伍投奔在奥尔良的白袍军。
夏尔被菲利普送回原来的驻扎地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前方传来的捷报。来送消息的黑骑军将领大概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说话颠三倒四,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问清楚。奇洛的伤被莱尔处理以后,基本没有大碍,加上他现在知道夏尔就陪在自己身边,不是那个小王子,而是真的夏尔,心情大好,伤也好得快了许多。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那些小“朝圣者”接到莱尔的消息,陆续赶回奇洛身边当他的看护,让他和夏尔好不容易才有的重聚时光里多了不少“无关人士”。
他们在原地等了三天终于收到莱尔从城里传来的消息,一切安好,欢迎皇太子殿下进城。一行人在欢乐的气氛中动身了。奇洛的小跟班们还挺机灵,帮他弄了担架让他躺着。他也就不介意让众人取笑他那裹得像木乃伊似的身体了。
“头儿,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让小皮尼唱个歌热闹一下?”
“行了行了,再唱我耳朵就要烂了,让我安静会儿吧。”他才不要听一群鸭公嗓子成天的唱天魔怪音,简直比莱尔念经还让人心烦。现在最好全部人都安安静静的,好让他仔细听听心里那个人的呼吸。
“夏尔,你在我身体里多久了?”
“你觉得呢?”
“你这样不厚道啊,那不是我撒尿放屁你都知道?做人可没这样卑鄙的,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无聊的时候调戏调戏你。”
“一边凉快去!要不是这次你被那些混蛋整的差点没命,我可能也没机会出来。你的灵力太强,所以以前一直压着我。咦……你笑什么?”
“呵呵,你说我压着你……”
“你没救了。是啊,你赶快被这些人玩死到棺材里压我吧!我以前付你这黑心法师的定金都打了水漂了,真是亏本。”
“夏尔,那你……那个,那个,有个人……我要让你认识一下。”
“谁?莱尔?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我一直在你身体里啊。”
奇洛心一沉,不敢再乱想了。他连眼睛都不敢往旁边扫,生怕会造成误会。
“别这么不自在了。我理解的。”心里那个声音闷闷地说。
“什么?”其实奇洛有预感他指的是什么,他 妈 的夏尔少爷吃醋就像女人月经那样每月不来上一次就不正常,没什么大不了。
“便宜你了,我的,和他的,都是你的。”
“喂喂,你别这么说话,我好怕。”
“我知道你这家伙忍不住,而且毕竟那个也是我。你和我自己做,不算背叛。”
“你真的不介意?等等,什么背叛?要说背叛,你玩过的女人比我吃过的肉都多,你还敢跟我酸?”
“可我不像你,把心都玩进去了!”看来还是吃醋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奇洛只好出最后一招,嘿嘿。
“啊……奇洛你这个混蛋,你在想什么?别……别这样,大白天的!你这个变态,被人抬在担架上居然还想这个!你……放开我呀……别想像我穿护士服你这个白痴!而且我也不会在身上抹奶油!你太恶心了!!”
风流的奇洛大少把推倒少爷的情节彻头彻尾想像了三四次,一脸满足地转过身,对上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奇洛……”小王子胆怯地跟在他的担架旁边,手里拿着一串快被他揉烂的浆果。
“奶奶的,报应来了。”奇洛虽然在心里暗骂,脸上却还要装出不屑来。虽然这个小王子没良心,可他泪眼汪汪的样子实在让人狠不下心真的怪他,当初要撒谎保护他也是自己自愿的,真的不是他的错。况且现在,他的夏尔宝贝正在自己心里娇喘连连,等他来第五回合,哪里还有功夫和这个毛孩子耍心计?奇洛对他笑了笑,抢过那串烂透的浆果塞进嘴里,回了句:“谢谢,不送。”
可小王子等的好像不是他一句谢谢,他看奇洛把头扭过去,立刻小跑步到另一边陪他。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握住奇洛的手轻轻 揉 捏 ,像个做错事的小情人等着他的爱人原谅。
“奇洛,我愿意用一切补偿你,我是真的对你抱歉。”小王子就差没哭出来了。
要知道现在奇洛正想像着把他的夏尔压在餐桌上活塞运动,还没能抽出神志回应,他身下的少爷已经把腿抬到他肩膀上了,怎么可能顾得上?他不耐烦地抽出手摆了摆,示意那个“灯泡”离开,想像着下身重重撞进夏尔体内。
“米哈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你对我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动。请你不要把我们之间隔开那么远……”
他说话带着一点哭腔,就连身后那群骑士都听见了。一个王子这么低声下气向人道歉,是头猪也该知足了。奇洛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回过头对付他:
“我没有怪你啊,根本一开始就是我自愿的。别忘了保护你是我的任务。”
“那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小王子眼中的表情让奇洛觉得自己是上帝。
“没有,因为你根本也就没有对不起我。” 奇洛宠腻地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家伙皮肤一向都这么滑,真要命。
“谢谢你,这比莱尔守住奥尔良的消息还让我开心。奇洛,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奇洛笑着点了点头。
小王子一脸娇羞地凑到他耳边:“那个……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要现在想那种事了……晚上我会帮你的……”他偷瞄了一眼奇洛双腿中间的小 帐 篷,红着脸放低声音:“……用嘴还是后面都依你。”
奇洛感觉到某人在他心里射出杀人的眼神,惊得一身冷汗。
他们一行人赶在中午以前进了城,里面满是昨夜狂欢剩下的酒桶,篝火,还有东倒西歪却乐滋滋的人们。可人数要比他们想像的少很多,一问才知道,莱尔已经把那些围城民众中愿意参军的人都集中起来,组成了雇佣军,人数居然有两千之多。他们现在驻扎城外,据说之后莱尔还会帮他们训练,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攻下奥尔良的原因夏尔或多或少是知道的—有人假扮成罗特公爵的鬼魂连夜放出消息,只要能夺下奥尔良,这里的土地就归还人民。而他名义上还是罗特公爵的养子,照道理说,奥尔良现在应该直接归他管辖。这消息要是让那帮贵族们知道,一定又会生出一番风波。于是夏尔亲眼看着奇洛被安置妥当后,立刻去找莱尔。
他顺着一个平民的指引出了城,立刻意识到自己是站在昨日的战场上。与城里的热闹祥和不同,放眼望去,这里尸骸遍野。他心中默默祷告,小心地在死者之间穿行。从他们的服装判断,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英军。偶尔还能碰到几个依然活着的人用英语念着祷文。他看见远处如山堆积的尸骸中间,熟悉的白袍者正握着一个战俘的手帮他做祷告。那一刻,夏尔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救星,逃命似地奔过去。不过他跑到一半不得不停下来,他的老师吉尔.德.兰 斯好像很生气,大步走到莱尔的身后质问了几句,还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莱尔几乎是被他抱着离开了战场,这让夏尔很是迷惑。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看着兰 斯把他的暗恋对象“拐”进营帐里。“上帝啊,兰 斯老师会发火,这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夏尔好奇的跟到帐篷外,里面的动静有些匪夷所思。
“啊哈……轻一点,吉尔,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忍着点……乖。”
暧昧不明的水渍声。
“是这里吗,莱尔,痛吗?舒服吗……舒服吗……”
“……慢一点,吉尔……”
“我怕那样你更难过,咬咬牙,一下就过去了。”
撞击声,衣物撕扯声,莱尔隐忍的轻声呻吟,兰 斯气息渐灼的喘息。
“吉尔……”
“什么?别说话,靠着我……”
“很温和……”
“是温柔,白痴。”
夏尔目瞪口呆站在他们的营帐外,一只脚已经迈出,另一只却向另外的方向走。他晃了晃脑袋,像小时候背着木偶士兵去他母后寝宫捉奸那样大义凛然地闯了进去,捂着眼睛大喊:
“别碰他!”
营帐里的两人莫名奇妙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夏尔这才发现原来兰 斯双手环着半 裸的莱尔,正在帮他缠绷带。他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啊,莱尔,你,你受伤了啊?”
夏尔努力把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在莱尔身上,因为此时莱尔身后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会把小孩吓哭的那种,他才不要看到!
“殿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一路上还好吧,奇洛怎么样了?”
“我们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奇洛在城里休息,有挺多人照顾他的,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精神萎靡。”
“他大概是担心自己会毁容吧?您可以转告他完全不用发愁,只要一个月内不沾酒色,他新生出来的皮肤会更光滑。”
“不沾酒色?”夏尔想到自己上午的大胆邀约,有些害臊。
“莱尔,衣服被我扯破了,干脆脱下来换件新的吧?” 兰 斯硬邦邦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不是我抱怨,虽然您是一番好意帮我换药包扎,可每天扯坏一件衣服也不像话。我真怀疑您是有那种恶趣味,成心的。”
夏尔偷瞄到兰 斯转身后表情很是得意,他相信莱尔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这更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根据奇洛所说,莱尔会爱上第一个占有他身体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必须在万人之上,地位崇高。他一直都以为高傲的兰 斯亲王是不会把平民放在眼里的,所以那第一个占有莱尔的人不可能是别人。可现在,事情好像在往偏离轨道的方向发展,夏尔好想跟奇洛商量,他可不希望自己牺牲那么多以后还被别人抢先。
“莱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他凑上去,脱下自己的丝袍把莱尔半 裸的身体包住,顺势挤进那密不可分的两人中间。
“您请说。”
“是关于奥尔良,听说这些村民会这么积极是因为看到了罗特公爵的鬼魂,他们说公爵答应只要夺下奥尔良就把土地平分给他们。可这在法律上是不成立——”
莱尔身上的蓝丝袍被扯下来,一转眼换成了黑色的军服大氅。兰 斯把夏尔的衣服丢还给他,伸手将莱尔圈进自己的臂弯内,半是命令半是宠溺地说:“和你的吉尔道别,他要走了。”
“吉尔?”夏尔觉得自己大脑缺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称呼兰 斯。
“难道您不跟我们一起商量,有什么急事吗?” 莱尔笑着躲闪,是聪明人就不会让场面这么难堪。很明显兰 斯亲王不是这么想的,他捧起莱尔躲闪的脸痛吻下去,让人无从抵抗。莱尔开始还推着他,到了后来就任由他去了,甚至忘我的闭上了眼睛,夏尔看得出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掠夺式的爱 抚。
“我来晚了吗……莱尔?”皇太子恍恍惚惚,明明他才是第一个想“吃”的人。华贵的丝袍回到他身上,皱巴巴的。兰 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礼貌地告退。留下屋子里的两人尴尬对视。莱尔的嘴唇微张着,有些红肿,刚才被煽情舔过的地方还是湿漉漉的,夏尔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也想尝尝那两片珊瑚色的嘴唇是什么滋味……
“殿下,您刚才还没说完?”
“哦,是啊。我说到哪里了?”
“您说奥尔良的土地所有权会有争议。”莱尔的情绪恢复得比他快,眼中的羞涩一闪立刻换回平时深不见底的黑色,“可照理说,奥尔良的所有权应该是您说了算。”
“是的,的确是这样。所以我就想问您,这次行动是您策划的吗?”
“我只是听到了主的声音,并不是我的个人意愿。”
“只要是您做的,我就支持。您说奥尔良归平民那就这么办好了,他们的力量超乎我的想像,如果可以借此击退英国人,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况且—您曾说过,要统治国家就是要操控人性,没错吧?”夏尔超乎寻常的冷静。
“您会是个好君王。”莱尔点头默许。
“关于兰 斯老师——”夏尔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您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吧?”
“他只爱他自己,爱和做爱对他来说是两码事。”他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又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莱尔依旧不发一语,这让他脸颊烧得火红,夏尔觉得自己做了件最蠢的事情。
“算了,请忘记我刚才的话,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莱尔终于有了回应。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把兰 斯披在他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整齐地折好。
“这衣服太大了,虽然很软和,但总是不合身。”他踮着脚尖轻巧地跳下行军床,换上那身破旧的白袍。阳光从麻布缝隙中透散开,将纤细的身形勾勒得有些晃眼,他真是个奇异的存在,也许根本不属于这个庸俗的世界。
“果然只有白色适合你。”夏尔觉得他有必要再试一次,所以大胆地走过去和那白袍少年拥在一起。
他也可以强硬的,既然忍耐就等于退让。“告诉您一个秘密,我爱您,胜过任何人。”
霎时间,两人都摒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这是夏尔第一次真心的向人表白,这是他的初恋。他握着对方的手,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打从心底升起莫名的自豪感。莱尔眼中的诧异和羞涩都在证明这并不是梦境—他真的做到了!禁忌的枷锁打开之后,就更加毫无顾忌,他凑上去吻住那两片好看的唇,果然跟他想像的一样绵软,带着莱尔独特的清甜气息。
一想到这两片唇居然先被别人夺走,夏尔就无法忍受。不知为什么,他想起奇洛吻他时的那种蛮横霸道,有样学样的伸出舌头试图撬开他的牙关。可就在这时,被他吻住的人做了一件让他无地自容的事,他笑了。
莱尔在他嘴上轻轻的啄了一下,抬起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殿下,谁教您接吻的?糟糕透了。”
他慧黠的笑脸像是一张面具,依旧是迷人的,如果没有看到刚才他和兰 斯忘情接吻的那一幕,夏尔会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调 情呢。
“莱尔,我很糟糕吗?让您难受了吗?别笑了,告诉我呀,您爱我吗?”
“当然,我的爱永远留一份给您。”这次换成夏尔毫无反应地被吻住。“您根本不需要这么做,要知道我早就发誓一辈子跟随您,不离不弃了。我没奇洛那么顽劣,不需要您如此牺牲。”
“说什么呢?!莱尔……你以为我—你怎么知道我和奇洛的?可这一点也不对,全都搞错了!”
“殿下!”莱尔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脸上的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您来告诉我,您是谁?”
夏尔不想回答他,他是皇太子,可这又不是他的错,难道就因为这个他就连恋爱的权利都没有了?兰 斯不也是骑士军的元帅吗?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莱尔在对他说着什么,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温柔沉着的话语就像是隔着玻璃说出来的,他全都听不到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瞳色让他沉沦,那被阳光勾勒成淡金色的身形在他面前晃动着,只要他伸出手一碰,这所有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唯一把他唤醒的,是奇洛这个名字。
“我希望您能离开他,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经过了这次,您也该知道爱上一个对自己毫无感觉的人会有是多么痛苦。作为他的挚友,我希望您不要把他划入您的涉猎范围里。奇洛就像自由的野马,他爱上了谁就会毫无保留奉献全部。但他没有想到也许自己的处世之道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您这样一个人若是接受了他,终究会两败俱伤的。”
“不让我爱您,也不让他爱我……那我还能有什么?”
莱尔搭在那银发少年肩膀上的手突然捏紧。这一刻,纵然有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他真的让夏尔受伤了,这小子是玩真的。愤恨,同情,无奈,都不见了踪影,心里只剩下一阵悲凉。莱尔什么也做不了,只好退出营帐外,让那个受伤的孩子一个人安静的哭泣。
第四十六章 灵草妙方
“奇洛!”
莱尔快步走进驱魔师的专属疗养室,他撩起帷帐的时候,那个躺在藤萝软床上的男人立刻狼狈的拉起毛毯盖在腿上。
“出……出去!”奇洛在发情,可他懂得羞耻。
“你在干吗?大白天的我拜托你收敛点,万一玛特和汉森他们进来可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都是男人了。你还不知道吧?汉森那小子一进城就钓上了一个小妞,他才多大啊,乖乖。”
莱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本正经的帮他盖好毛毯。
“自己发泄没问题,可你别去找别人,懂吗?”
“哈?!我的小龙儿吃醋了?来吧来吧,让你奇洛哥哥亲亲,咱俩好久没亲热了。”奇洛坏笑着伸出绕满绷带的胳膊,被烧成这样还不忘记调戏“纯情少年”的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不过他的手刚伸出一半就停滞住,莱尔看着这个木乃伊样的男人自言自语:
“你别误会,我跟他没什么的。你没看出他是谁吗?”
“大概前世和后世之间性格还是会有差别的吧?你觉得自己以前就喜欢他?啊……好像是这样……不过你现在的情人可是老子我,奇洛大爷!”
“奇洛你在跟谁说话?”莱尔担忧的东张西望,他虽然看不见灵体但很确信奇洛当时没有烧坏了脑子。
“莱尔!你一定猜不到谁在我身体里!”
“谁?会说话的兔子?”
奇洛大笑,看起来他心情不错:“我就是欣赏你这点冷幽默,不过他要比兔子更狡猾一点。向你郑重介绍我的爱—哎哎哎……哎哟!……啊啊啊啊兄弟。咳咳,是兄弟,夏尔.拿桑尼亚.瑞威。”
果不其然,这个名字让莱尔怔住了。“瑞威?奇洛你是说你‘马子’是瑞威家族的人?”
“看,这次可不能怪我,是他说你是我马子的。”奇洛得意地冲莱尔使了个眼色,他当初跟他们一帮朝圣者解释的时候,说这是他的家乡话,意思是“最爱的人”。
“是的,他是瑞威家族的最后一个,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活不回去,那瑞威家族就要消失了。”
“真不可思议,你明明告诉我他是夏尔的后世,可夏尔是法国皇族。怎么可能后世跑到死对头瑞威家族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以前你还是小孩子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跟你说的那个吉尔.德.兰 斯的三个朋友呢其中一个是夏尔,另外两个是你和兰 斯的后世。而你的后世叫做罗伊特.莱斯.李扎克.瑞威,也是瑞威家族的。所以我想,当初会回到这个时代一定是因为你和兰 斯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
“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米伽勒让我看见的幻象里,吉尔哥哥应该是被我亲手毒死的。可你却说他六百年后还活着,而且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当初跟我解释的时候没有隐藏什么吧?”
“绝对没。”其实是有的,他没有说他和夏尔之所以会卷进来完全是因为一株有催情功效的魔草让他们天雷勾动了地火。但其他已知的关键点他都已经告诉莱尔了。“我想这大概就是罗伊特安排我回来的原因。他们受不了一直堕入轮回又重复着悲惨结局的命运,希望我能找到解决方法。至于夏尔,你的吉尔哥哥会救活他的。当然,不是已经进化成瑞摩尔血族首领的他,不是现在的风流亲王。”
“哎……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情,上千名的男童……到底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你?”
“我?”
“他是唯一通过炼金术变成血族的,十三支血族中,他所率领的瑞摩尔一直都是异类。他们法力高强,所以即使其他血族看不起他们的出身也不敢轻易冒犯得罪。我在想他一定是因为心里有所记挂才不甘心死去。”
“奇洛,如果罗伊特所谓解救夏尔的方法就是让吉尔哥哥把他变成吸血鬼,你也愿意吗?”
“这……”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在你死后就要一直孤独下去了。还是你想和他一起堕落?”
这个疑问纠缠了奇洛许多年,一直没有答案。他的想法很直接,就是要和夏尔在一起。“夏尔,你怎么看?”
他心里的男人也陷入了沉思,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沉重的话题。当初他在地狱迷离之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送了回去,封闭在奇洛的心里。如果可以的话,即使这样一辈子都无妨……和奇洛在一起的生活总是充满新奇,那些他们都一无所知的世界被一点一点开拓出来,每一天都是奇妙的旅程。可是,这样幸福的时光会维持多久呢?如果一起变成了吸血鬼,也许他们又将延续罗伊特和爱德华那种纠缠五百年的痛苦,他不忍心让奇洛陪他承受那样的折磨。
“奇洛,我想也许我们要做的事情……会不会就是阻止吉尔.德.兰 斯成为吸血鬼?”
莱尔听到奇洛转述之后,第一次对他投出钦佩的目光。
“一点也没错,如果他不成为吸血鬼,那我们的后世也就不会有那样的命运,这么一来,你们之前所经历的自然也就不成立了。原来一切症结都在他身上……可万一弄错了,你就失去了救夏尔的机会。”
“喂,你小子不是真傻吧?要我说,真正的症结应该在你身上才对。我现在怎么想也觉得他是因为爱不到你,才抓了上千个跟你差不多的孩子玩到死来泄愤。最后因为罪孽太重他进不了天堂,不得已变成吸血鬼了。因为这样他就能够让怨恨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恩……一直到你肯回心转意乖乖躺在他下面张开双腿—啊!痛!”
莱尔和夏尔不约而同在他头上和心里重重敲了一下。这小子成天就想些下流东西,活该变烤猪!
“你倒是说说罗伊特的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点我一直想不通。如果吉尔哥哥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样……那样想我的话……为什么不对罗伊特出手?”
“这是因为,罗伊特的爱人,爱德华,看起来像是吉尔.德.兰 斯的后世。”奇洛自己也乱了。“可那是我一开始的想法,自从和你的吉尔哥哥接触后,我发现他的性格和爱德华一点都不像,从瑞威家族笔记中的记录来看,爱德华是个温和善良的老好人,要不是你的后世一直偏帮他,他的江山早就被抢走了。所以照理说,爱德华和吉尔.德.兰 斯应该没有关系才对。可之所以会让我有这个错觉,是因为亲王大人和罗伊特之后的情人彦的相貌十分神思。罗伊特说彦是爱德华的后世,所以我才会认为亲王和爱德华之间有关系。”
莱尔皱着眉头蹲着,用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和罗伊特的名字,连成一条线。然后是吉尔,爱德华,彦的怪圈。吉尔不全等于爱德华,但爱德华等同于彦。
“你确定罗伊特是我的后世?”
“基本肯定,因为你们两人相貌差不多,当然他比你更成熟。不过你们身上那种气质是一样的,我对罗伊特其实并不太了解,但单从他这次算计我的一整套来看,完全是你小子的思路。”
“如果……如果是这样,自然就跟我无关喽。”莱尔有点赌气似的丢下树枝,红着脸说到:“他又不爱我。”
乌龟天上飞,麻雀水里游,莱尔这是在娇嗔?
最受罪的是奇洛这个旁观者,直接目击的震撼感要比他小时候看见院长嬷嬷在浴室里唱饶舌更加巨大。“喂,你跟我撒娇有什么用?不过为什么这么想?我那天偷看到你们同骑一匹马,他的手还伸进你袍子里呢,难道那是在帮你抓虱子?”
“笨蛋,如果是你变成了吸血鬼,你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后世和另一个长的和你一样的男人在一起,还帮我们排除各种障碍?”夏尔总是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
“当然不行。我没那么慈悲,一定会先把你骗上 床的。”
“这不就对了?吉尔.德.兰 斯的占有欲绝对不输给你,如果他是真的喜欢莱尔,得不到的话一定会毁了他。”
“夏尔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少爷在他心里冷笑,“很简单,我也经常有这样的想法。”
“哦,夏尔,我终于等到你跟我告白了,虽然有点特别。”奇洛开始和他心里那个人打情骂俏,完全把莱尔晾在一旁。等他反应过来时,莱尔正鄙视的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奇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些不对劲。
“你受伤了?衣服怎么被人扯了?被强 暴了?爽到没?”没办法,这男人的思维是跳跃式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猜对了一大半,莱尔没法反驳只好转移话题:“你知道我那天见过玛门了,他告诉我一些关于欲望之种的消息。按照他的说法,我要找一个容器……”
等他复述完撒旦的原话,大胆推测了几种可能性之后,奇洛和夏尔同时想到了一种东西——“中了!”
那种能引导人情 欲的容器十有 八 九 就是罗伊特时常带在身边的魔草,那小东西的魔性已经大到可以自我控制,一定是有人不断将情 欲传递给它才能催化它自身的魔性。魔草符合所有关于容器的描述,它有生命却没有自我意识。至于另一条线索“所在地是莱尔最初和最终的归所,守护最惧怕又难以割舍的东西。”奇洛突然想到他们要在哪里找到那种魔草了。
莱尔最惧怕又最难以割舍的,是血缘的羁绊。
几天之后,奇洛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他们两人趁着夜色偷偷溜出营地。罗特城堡的轮廓依旧清晰,但物是人非。他们像多年前那样顺着山崖慢慢爬下去,来到卢瓦尔河边的一处隐秘山洞。茂密的荆棘已经完全将入口覆盖住,这里面安睡着罗特家族伟大的先祖们。
“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在这里吵架。应该说是你第一次对我发火,可我那时心里只想着奇洛哥哥还是个小孩子呢。”
“切,谁让你不跟我说实话?”奇洛侧过身让莱尔先走,当年那个小个子一晃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几年之后应该还会再高一点。那时他们天天都粘在一起,搞得他好像个保姆。这小子总是一个躲起来哭鼻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哄。因为他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结果对这小子来说会是幸福,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迷惑着。
“米哈尔,我们帮不了他。” 少爷帮他说出了心里话。
“能做多少算多少喽。”
他们很快从荆棘中找到了原来的路,洞里的蝙蝠睁开血红色的眼睛向他们扑来,像是饿了很久。莱尔低声念诵祷文,那凶狠的黑暗之灵被淡金色的光芒刺穿纷纷跌落。污秽去净之后,洞中的景象清晰起来。那青色的藤蔓铺天盖地,像忠实的守墓者一样将石室的门遮盖得密不透风。
奇洛寻着藤蔓的根茎查找,果然在靠近石门的旋钮处发现一株眼熟的幼苗,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茜草。他将那植物挖取出来,装进随身的胶袋里。
“你确定就是这个?”莱尔不是不相信他,可那植物看起来相当不起眼。
“我看八成没错,等回去后我们试试就知道了。咦,你干吗?”
莱尔打开了密室的门,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让他和祖先们睡在一起。”
奇洛自觉地闭上嘴,在山洞外守侯。他想莱尔在陪伴自己外祖父的最后一刻,一定有许多不想被人听见的话要说。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就连少爷也沉默着,可感觉得到他正陪着自己,奇洛觉得很安心。营帐外的篝火都熄灭了,所以当穿着黑色军服的亲王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就连向来敏锐的驱魔师也吓了一跳。兰斯的气息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梳理整齐头发从额前垂下,随着不稳的脚步来回晃动。奇洛发觉他用非常奇怪的眼光望着莱尔,他的脸上透着一种恍恍惚惚又充满爱意的表情。而莱尔也不由停住了脚步,任凭他朝自己走过来。正是深夜时刻,莱尔体内的欲望之种一触即发,他在玩火。
第四十七章 叹息之泉
兰 斯亲王解下自己的风衣披在莱尔身上。他的微笑带着莫名的凄然,几乎让人产生错觉,那漂亮如水晶般的眼中噙满泪水,
“瞧你,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为什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难道不能让你暖和吗?”
莱尔推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拒绝我吗?”兰 斯的声音有些发抖。
“对不起,可我并不觉得冷。”
他的双手冰凉。
黑色的风衣从他的肩膀滑落,兰 斯叹了一口气,默默把它拣起来。
“那至少让我陪你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
莱尔抿着嘴唇轻轻拉扯奇洛,示意快些离开。很想提醒他这么明显的拒绝会让对方起疑,可奇洛没办法开口,他不明白为什么高傲的兰 斯会突然转了性情。
长时间的空白,三人都沉默着。
“莱尔,”兰 斯的忧郁打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许我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也并不是没做过错事,可你相不相信我能够保护你?”他搭着莱尔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诚恳的眼神仿佛在恳求对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别再离开我。”
奇洛的胳膊被痉挛的手紧紧抓着,气氛紧张到都喘不过气来。
“我们……为了效忠殿下走到一起。我并不软弱,不用劳烦您……照顾我。”
“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论任何场合都能全身而退。”兰 斯突然将他搂进怀里,头枕着他的肩窝,“可如果有一天,我是说万一……你又遇到了什么危险,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我,对不对?”
莱尔的脸在月光下苍白的好像死人,浑身的血都冲着胸口的伤痛处涌去了,多年前那一幕再次回来;他只觉得自己泪眼模糊,像要晕眩。
“当然,危险的时候自然会想到朋友,”
“但我希望不会出现您说的那一天。”
这个答案和兰 斯所期盼的相差太远,他松开臂弯,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但愿如你所说。”他扭过头,用命令式的口吻冲着一旁看好戏的奇洛说道:
“我希望和你去散散步,可以吧?”
“好,当然没问题。”
“吉——”莱尔途中停了下来,然后改口:“大人,我的朋友吹不得夜风。”
“可你们刚刚才出去不是吗?”
“我是说您别让他陪您太久,他需要休息。”
兰 斯凛冽的目光让奇洛有些胆寒,他无法理解莱尔哪里来的胆子敢在私下亲热的叫他“吉尔哥哥”。他想拒绝这个邀约,可双脚却不自觉的跟着这个男人走了。他们走了好远,兰 斯突然停下来,转身,莱尔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你……受了很多的苦,是不是?”
“是的。”莱尔平静的微笑:“可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苦了。”
兰 斯忧伤的眉头松了一些,搭着奇洛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出营地。还没走几步,奇洛就发现他偷偷地捂着眼睛。
“喂,要手帕吗?”
“不用,我们走快一点。”
“好的,可我还是个伤患,你别这么拽着……”兰 斯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回正常,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亲王,让人不敢反抗。他越走越快,到了后来奇洛要用跑的才跟得上他,直觉告诉他兰 斯在发火,而且对象就是他自己。奇洛立刻想到他是吃醋了,毕竟在那么动人的表白时刻,莱尔居然紧紧抓着他这个灯泡,还一副怕被他“侵犯”的样子,是男人都会生气的。
“喂,其实莱尔没有讨厌你。我是说,你很有魅力。”
“是吗?”兰 斯头也不回,“谢谢。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他快步走到一处隐蔽的壕沟,拉着奇洛跳了下去,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不是吧你?我不做下面的。”奇洛慌忙抓住自己的裤腰带,“你……你……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兰 斯满面怒容,和刚才在莱尔耳边低声细语的样子相比简直是两个人。他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摔在奇洛脸上,和他的面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是那面镜子,奇洛突然明白了许多。
“这个破东西是你八年前给我的,还记得吗?”
“当然,不过这中间有些误会——”
“你想不想看看这里面会显出什么来?你还记得有个叫龙儿的小孩吧?”
“……记得。”
“他是我的人,长的很漂亮。”
“没错。”情人眼里出西施,奇洛不敢否认。不过当他看到镜子里折射出的画面时,马上知道兰 斯为什么会这么说了。那是莱尔从孩童蜕变成少年的过程,他浸没在圣池中,天使将祝福撒在他的身上。满是疤痕的皮肤蜕去,新生的肌肤如婴儿般娇嫩。 少年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眸是漂亮的浅灰色,纯净无瑕。那是天使都自叹不如的容颜。
“他原本可以很快乐。”兰 斯靠着战壕的挡土墙呆望着画面里的人,疼惜的眼神从那少年低垂的颈项滑到微弓的脚尖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画面不断变幻,兰 斯的视线跟随着里面的少年,时而欣喜,时而忧愁。没多久不幸的那一幕开始重演。面具从魔鬼脸上碎裂的那一刻,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只有画中的少年在无声呐喊。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兰 斯抽出佩剑横在奇洛的脖子上。
“居然利用我,你这魔鬼的帮凶。”
“等等!你先别冲动,为什么你会看到这个?照道理你只能透过镜子和龙儿说话不是吗?”
“以前是这样,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在生我的气躲起来了。幸亏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见他的念头,才能看见这个。”他的剑锋在奇洛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太晚了!为什么每次我都是在事后才知道真相!”
“我一次次的和他保证,以后都会保护他,不会离开他。可每次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你知不知道这快把我搞疯了!”
“冷静!兰 斯。要知道我也是被陷害的!”奇洛为求自保朝他扔了个冻结咒,绿色的光束射中他的右手背立刻被吸了进去,那只原本属于魔王的手果然威力无穷。但这点空隙已经让奇洛有机会跳出壕沟,他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不能被个疯子砍死。
兰 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密集的剑招攻过来,好几剑都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奇洛只求莱尔能马上出现,看现在的形势也只有他能制止得了。
“住手!我命令你,兰 斯阁下!”
略带稚嫩的声音无比威严,却是来自于银发小王子。他一定是在外面晃荡了很久,连嘴唇都冻成青紫色。他的搅局让两个男人都有些意外,这小家伙居然不怕死。不止这样,他还抽出自己的佩剑把奇洛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和兰 斯剑锋相对。
“兰 斯阁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乱发火。但奇洛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以法兰西皇权继位者的身份命令您住手。”他一再用“阁下”而不是亲王来称呼兰 斯,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拜托夏尔,缠住他一会儿。”奇洛在皇太子耳边急促的低语着,他担心这个疯子会去找莱尔,这只会火上浇油。没人知道欲望之种爆发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一晚上,米哈尔。”小王子艰难的回过头,他已经冻僵了。
“我和莱尔去办点正事,你找我干吗?”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
“谢谢,记得多拖住他一会儿,我走了。”奇洛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对着那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做了个鬼脸。他一转身,就听见一阵铁器冲撞,居然连皇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兰 斯这家伙!
“米哈尔……”少爷在他心里叹息。
“什么?怎么突然叫的那么亲热?”
“那孩子他一直叫你米哈尔,你都没感觉到吗?”
怎么可能没感觉?那是属于夏尔的专属称呼,可是,为什么又会有感觉呢?
他跑进莱尔的营帐时,他满脸红潮,床上一片凌乱。没出息的家伙,果然在做那个。奇洛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抢下他的针管。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多用的吗?这药会让你没命的。”
“死就死吧,我受不了!”
奇洛这才发现那针管是空的,他只是在用针头自虐。“傻瓜……”奇洛第一次看他这么不受控制,即使毒瘾发作也不过他这样。“你现在还有药吗?我帮你注射。”
“没有,都用光了。”
“都用光了?!我那是留给你三个月的分量,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发作吧?!”
“别说了!快替我想办法……”
他靠在奇洛身上,呼吸乱成一团。这种样子如果还把持得住,那就不是正常男人了。不过幸亏奇洛心里住着比他更正常的男人。
“性感毙了,米哈尔,上他!”
“这是你新的吃醋方式?”
“那怎么办?这小家伙应该还是雏儿吧?”
“不然咧?!夏尔你正经点。”
“谁不正经啊,裤子鼓起来的人才不正经吧?”
奇洛一低头,自己的那里确实有逐渐变大的趋势,可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变大他没感觉,难道被那个铁锅烧坏了?等等……这个尺寸大得不像话啊……就连莱尔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你……唔……你顶到我了。”
“啊!啊啊啊!对不起!他一激动,裤子居然有被撑破的迹象,有个东西硬邦邦的卡在他腿上。莱尔尴尬地退后了一点,他压到奇洛的衣服,这么一拉扯,那东西就从裤子里钻了出来。
“好大!”
两人异口同声。那原本被装在胶袋里的幼苗抽动着越长越长,看来是莱尔的情 欲对它造成了影响。
“真的有反应,莱尔你再做点什么吧?玛门那家伙是怎么说的?”
“莱尔?小傻瓜说话啊?”
“你脸红什么?”
“他说要用最容易带出我情绪的方式……”莱尔不仅说话声音开始性 感,连呼吸都性 感了。在场的“两个”男人顿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你……你你……你你现在的情绪……已经很……很……很很okay了。”
“唉,你帮他吧,我不会怪你的米哈尔。” 少爷无奈的叹了一声。
“奇洛,你要对我做什么?”
“帮……帮……帮……”
“不……不……不……”
“你们两个没救了。”
一阵尴尬过后,驱魔师的黑手套代替他的手在莱尔身上活动,两人都把头扭向一边。那棵膨胀得已经有些丑陋的植物开始微弯,可莱尔的情绪并没有因此缓解多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来聊,免得尴尬。
“我在想,如果你们回来的关键就是阻止他变成吸血鬼,而他之所以堕落是我的关系,那是不是让他恨我会比较好?不然也起码离他远远的。”
“他怎么可能恨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刚刚差点—”
莱尔突然抓紧奇洛的袖子,浑身僵硬。
有股戾气从门口传来,驱魔师认得那气息,不久之前才刚刚从他的剑下捡回一条命。奇洛尴尬得无法动弹,可这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莱尔现在就靠在他怀里,衣服被脱得七七八八,一条光溜的长腿搭在床沿上轻微抽抖。门口的人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床上的两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怎么办?”
“继续吧,反正都这样了。”莱尔将头扭到一边,故意让奇洛吻着他的锁骨。门口的人已经呆住了,可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龙儿……”有人想挽回什么。
莱尔咬着奇洛的肩膀,暗示他做“全套”。驱魔师一咬牙,抬起他的脚搭在肩膀上。
“说起来,就连你的初吻都是我的。” 奇洛坏笑着冲他挤弄着眉眼,只是做戏而已,干吗哭……他俯身吻着莱尔的眼角,感觉到他的气息平顺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的男人知趣离开了。
“莱尔,我们都错了。”那人一走,奇洛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新奇地研究魔草饱满的枝叶,“原来最能带出你情绪的不是做 爱。”
“是吗……”他身后的人扶着额头,已经从狂躁难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是你的眼泪,莱尔。”奇洛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光线,“是你发泄出来的悲伤。”
“我现在……也只有那种东西是真的了。”面对这讽刺的真相,他唯有苦笑。
第四十八章 忘情忘忧
奥尔良大捷后,不断有人加入莱尔的雇佣军,从最开始的四千到一周之后的一万,这庞大的军队已经有能力撼动英国在北方的根基了。希农的贵族党和当时逃离奥尔良的贵族首领们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向奥尔良赶来,局势变动太快,他们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这些人的到来虽然让骑士军团和平民雇佣军之间产生了一些间隙,却正中夏尔太子的下怀——他正愁找不出内奸是谁呢。
他的两大爱将,吉尔.德.兰 斯和莱尔.李扎克此刻的处境大有不同,一个陷入女人的温柔乡中,博洒他爱的雨露。另一个除了替他扫荡在奥尔良周围的英军残部外,做了件很自讨没趣的事:他以法兰西皇太子的名义向英国和勃艮第正式发出战书,宣称法兰西的王只有一个,他们必须立刻停止在他人国土上的暴行。不久后的两封回信情绪都很极端,令他哑然失笑:
勃艮第的菲利普用了三张精致的羊皮纸书写他这几日的思念之苦,然后琐碎地讲了一些为他所做的荒唐无聊之事。比如教他宫廷里的画匠绘制新的圣母图,那圣母却要是黑发灰瞳。比如为米伽勒单独建立的神殿,希望他能将福祉赐予最虔诚的信徒。比如他用纯黄金打造了一把竖琴,每天亲手调音,反复撩拨。这封像裹脚布一样唠叨的情信看得莱尔毛骨悚然,尤其是竖琴那段,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错写了一个字母,让那单词变成了他的名字,词句立刻变了味道。莱尔一想到那男人是在幻想调教自己的身体,恶心得头皮发麻。这样比起来,另一封信虽然只有几行字,却让他心情舒畅多了。他很欣赏塔尔博特公爵那一连串的骂词,一个招摇撞骗靠卖皮相才能上位的小“跳蚤”,相比矫情做作的“琴意绵绵”,“小跳蚤”这个用词坦诚太多了。
五月初的法国南部,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气温和,路边的矮篱被雨露阳光滋润出悦人的颜色,道路两旁的杏树,梨树,都到了花儿盛开的最美时刻。若不是有心事,他一定会和朝圣团里的同伴们一样尽情享受四周春天的香气,和讨人喜欢的姑娘们谈情说爱。莱尔把两封信都折好,双腿交叠靠在一棵胡杨树下小憩。头顶淡淡的蓝天和轻柔的风将他的世故老练带走,他还是一身洁白,只是腰间的羊奶壶换成了调度军队的银牌而已。
汉森和那些男孩们似乎遇上了不错的姑娘,一群人嬉闹着跑远了。熟悉的脚步在他身边停下来,他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巧克力的味道。奇洛在草地上蹭下短靴上的泥泞,和他靠在一起。
“带你的少爷来看风景?”
“是啊,我们两个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卢瓦尔河,要比六百年后的清澈很多。”
莱尔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是享受的。这里是他从小生活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风俗民情,在不久之后就要成为回忆。保卫战之后趁势而起是反击的最好机会,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人们不再只是一味逃避躲闪,反而跃跃欲试。他有预感不久之后就会远离这片生育他的土地。
奇洛低声自言自语,那是他完全插不进去的二人世界。他稍坐片刻又朝着更深的河谷继续前行了,听他的声音感觉很幸福。一切的喧闹声都退场,卢瓦尔河的流水淙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就连它的涟波潺潺,以及它冲过小石子上或穿过那些它不能淹没的大石头中间的汩汩声也听得见。莱尔思念着一双眼睛,缕缕阳光般的发丝下透露着捉摸不定的表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那双眼睛和自己的相遇,便像是被给予了极端强烈的欢乐和痛苦。而那幸福与不幸的根源都是自己。他昨天晚上又做梦了,梦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反复吐着几个字,声音低沉而真挚,是从他的心灵深处绞出来的。他很想摆脱这个痴苦的迷梦,却又恋恋不舍,想在他怀里多温存片刻,用蹩脚的英语向他讨要亲吻。
太阳升至高空,光斑从摇荡的树冠缝隙间散落,逐渐从他的脚背爬上脸颊,痒痒的。莱尔不自在地皱了一下眉,像小时候那样抬起手背盖在眼睛上,他听见有脚步朝自己走来。一睁开眼睛,果然是他。
“这样的好天气,连您也出来散心了呢,我的朋友。”他确定自己的声音足够温和平静,不会再引起波澜。
兰 斯这几天一直不缺女伴陪同,很少会看见他一个人出游。莱尔远远扫了一眼,果然有一个浅绿色花裙的女子正从对岸的小码头上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来今天是陪理斯小姐泛舟河上,果然懂得风情。兰 斯戴着一脸从容又傲慢的神气说道:“今天晚上有一个宴会,希望你赏个脸。”
他很罕见的戴着白色的手套,礼节周全到让人无法拒绝。
“是婚礼请柬,您终于要结婚了?”桃红色的花饰让人颇感讶异,莱尔好不容易从混乱中调整过来,笑着调侃道:“怪可惜的。”
兰 斯瞪着他,眼看就要发作。他攥着拳头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迎向那绿裙的仕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莱尔的视线中。中午用餐的时间过去,莱尔也振作精神起来舒活筋骨。接下来又该到回到“战争”中了。自从希农的那些人和皇太子会合之后,他们之间的争吵就没停止过。这不,一进皇太子的临时行宫,就听见贡比涅伯爵高亢激动的声音:
“殿下,虽然我们侥幸拿下了奥尔良,可毕竟这里势力薄弱。罗特老公爵战死后军心涣散,那些雇佣兵都只是凭着一股子冲劲蛮干而已,现在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土地,心自然就散了。我们应该先把他们编制成军,严格训练管制。我想他们的首领莱尔.李扎克也会同意这个安排的。”
“可是伯爵,被动防守只会给英国人更多喘息的空间,如果他们大部队反扑,我们不一定守得住,到时候奥尔良若是被攻占就得不偿失了。” 兰 斯的分析很有道理,可这次似乎只有少数人站在他这一边。
“理斯公爵,您怎么看?”
“坚守住奥尔良是必须的,现在的关键是要怎么守。亲王阁下的意见有他的合理之处,可依照我们现在的兵力,北上太过冒进了。”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公爵。”
“我也是”
更多的赞同者站在理斯公爵的身后,把兰 斯孤立起来。这次及时赶到奥尔良支援的贵族只有亲王一人,在罗特公爵死后,他已经有一人独大的趋势,这是其他贵族结成同盟的主要原因。
而让理斯公爵恼火的还不止是兰 斯的势力,他自己的宝贝女儿坚持跟着他到奥尔良和兰 斯结婚。她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愚蠢的女伴唆使,殊不知这正中兰 斯下怀。结婚之后兰 斯等于坐拥理斯家族近四分之一的财产,更有在希农直接调兵的权力,这会让理斯家族颜面尽失。
莱尔不禁感叹官场复杂,以前他的外祖父在世,位高权重自然能让众人信服。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威严,让人们将王位上的皇太子完全晾在一边。目前局面虽然混乱,对小王子来说却是一个锻炼机会。莱尔对王座上无精打采的夏尔点了点头,溜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他只是一个平民领袖,在这样的会议中是没有发言权的。
小王子看见他来,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活泼的神采。这样的会议每天都是一样无聊透顶,只有角落里的人和他才是同一阵营。
“殿下,我们都已经表态,请您裁决。”
每次都是这样,多人战术。夏尔笑着回应道:“我很赞同理斯大人的看法,奥尔良是前哨重地,就由您来坐镇吧。”
他判定这次较量由理斯公爵胜出,并不单是因为软弱怕事,其实如何牵制各方力量夏尔心中有数。有些应该提防的势力他也并非无视。
“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是兰 斯老师的喜宴,就让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和奥尔良的民众同欢好不好?”他扯开话题,想借此替兰 斯反将一军,没想到兰 斯原本不以为然的脸上居然露出不悦的神色,敢情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夏尔偷偷用眼色询问旁听的“军师”,莱尔也只能无奈耸肩。
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不止是兰 斯,许多即将投入战场的年轻人也选在今晚举行婚礼。
“自己死之前还要先拴住另一个,何苦呢?”
他简直不知道一整个下午是怎么熬过的,一开始是和夏尔玩了两盘棋,第一局他破天荒被吃掉了后,最后好容易求和。到了第二局夏尔跳马进入他的王区,他对着那个栩栩如生的骑士开始神游,等清醒过来时,小王子已经在一旁打瞌睡了。他灰溜溜地跑去找奇洛,那家伙已经完全康复,领着一帮半大小子兴高采烈地跑到林地采集晚上的装饰物。一马车的人挤在一起朝莱尔挥手,马蹄扬起红色尘沙弄的他灰头土脸。他跑到马厩去牵菲利普送给自己的坐骑,不巧遇上兰 斯的侍童也要牵马,冥神路克像是懂得主人心意,到了莱尔跟前抬腿赏了他一蹄子,这下好,马骑不成,胸口的伤好像也裂开了。
裂开吧,裂开吧,这样他就有借口躲开晚上的喜宴了,只可惜那里已经结了痂。他顺着乡间小路慢悠悠的晃荡,许多牛车马车正在往城里赶,车上高高地堆放着一些盖着餐巾的大篮子,缤纷的花环和香气四溢的酒坛。莱尔傻眼地看着奇洛和那些伙伴再一次挥着手从他眼前经过,他记得这群混蛋是要去砍树,怎么装了一车的妞回来?奇洛兴高采烈地唱着刚学会的民间小调,似乎已经有些醉了。而他身旁的妙龄少女们,个个穿着鲜艳的花裙,看样子是要一起去狂欢。马车疾驰而过,小路上留下许多从姑娘身上掉落的花瓣,莱尔这才想起今晚参加亲王婚礼的人照规矩是都要佩带鲜花的。
人们都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寻欢作乐去了,他心里开始隐隐作痛,这疼痛慢慢聚向喉咙,并在那里结成一块。
“莱尔,我可以做你的舞伴吗?”
一个穿着白色布裙的小姑娘在对他挥手,莱尔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好些美人躲在树丛后面偷窥着。
“你还没有舞伴吧?我们想做你的舞伴。而且你看,我们两个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呢。”小姑娘聪慧地眨巴着眼睛,原地转了个圈,她确实挺可爱的。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莱尔回吻了她的手背,第一次和异性单独相处,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的衣服脏了,能等我回去换一套吗?”
“没问题,我们跟你一起回去吧。”看到他点头,那些偷窥的姑娘们全都跳了出来。莱尔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自己也挺受欢迎的。他尴尬地被众人围着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兄弟们见到他身边的姑娘无不对他另眼相看。“加把劲啊,女孩儿们,莱尔可不像我们这些俗人,你们得再主动些!”
莱尔很想说这已经很主动了,他从没当着这么多女孩子的面换衣服。尤其她们对他缠着绷带的胸膛尖叫连连时,他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呐,你们瞧瞧!这袍子真是漂亮,是给你准备的吧?”
丝绸的材料,白底配上标志性的浅蓝色细纹,夏尔就没差在那上面写“本太子专属品”几个字了。
“还有这花,多美的白玫瑰啊,和这袍子可真配。”
袍子他可以接受,但玫瑰这么矫情的东西还是留给那些痴男怨女好了。莱尔躲进卧房,小心翼翼地折下魔草上新抽出的一枝。还没入夜,这植物依然蜷在睡眠中,但他相信只要一见那个人,它会立刻伸展开来。忘忧草,真希望能跟这名字一样助他忘情忘忧。
他对着匕首上的倒影略微整理了一下,突然扫到自己的枕头底下夹着一束白色的花串,难道下午有人来过他的房间?刚才浓郁的玫瑰香气把他的嗅觉都搞混了,那清淡的气味变得苦涩起来。小小的,白色的十字花瓣含蓄地簇成一团,这种山谷百合本应该自由自在地生长在河谷边才对。莱尔不争气地把手伸过去……
于是莱尔成了宴会上唯一一个没有戴花饰的客人,就连奇洛都戴着和他的狂野气质极其不相称的白玫瑰,他立刻成了被取笑的对象。兰 斯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随即被喧闹的人群隔开。
几圈轮舞过后,莱尔自然而然和皇太子站到了一起,幸亏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闷闷不乐,两人手牵着手,像两尊石像似的看着人们从他们眼前旋转着依次滑过去。
“谢谢您陪我。”
两人同时说出一样的话,对视而笑。
“您似乎不开心,殿下。”
“我只是在发愁那件事而已。您又是怎么搞的?我早就提醒过您他是有未婚妻的,可您……”
“我只是有点气闷罢了。关于那件事情,我看有必要把亲王大人和奇洛都从他们的美人身边带走一小会儿。趁着我的酒劲还没上头。”
“您又喝酒了?”夏尔凑到他跟前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受伤的人不应该沾酒,这还是您让我转告奇洛的。”
“所以我们还是快一些吧。”莱尔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先退出了恼人的舞会。
第四十九章 如幻如真
莱尔走进书房的时候万没有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他原本以为最难请到的新郎正端着酒杯翻阅情报手札。大概是没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兰 斯冷漠地背过身示意不想被打扰。莱尔感到无端的胸闷,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溜到不起眼位置,祈祷那人不会突然转身。时间慢了下来,莱尔局促地叠着茶托里的方糖,一颗,两颗,三颗……十颗。摇晃的方糖塔突然倒下,屋子另一头的人立刻咒骂出声。
“吵到您真是抱歉。”莱尔说完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空白,那人才冷冷的问道: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找我有事?”
“有些事情想跟您和殿下单独商量。他们也许不知道您已经在这里还在大厅找您呢,我去找他们——”
“站住!”
“我马上就回来,请您稍微等一会儿。”
“过来。”兰 斯烦躁地转过和他对视,不耐烦地补了句,“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面对如此强硬的人想再多借口都是枉然,莱尔硬着头皮在他身边坐下。
“其实我很赞同您中午的分析,我们不能只是死守。”他试着直接进入正题,这样两人都不会太尴尬。
“可惜没人站在我这边,而且说实话,我还没想到能够守住奥尔良的方法,无法说服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这正是我要找您和殿下的原因。”莱尔展开手绘的地图卷,把精神集中在战术分析上,“目前奥尔良已经被英军孤立,我们休整的这几天,英国人已经开始重新调整部署,殿下说他们在去图尔的时候遭到不明力量伏击,我怀疑英国人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看上的下一个火力点就是图尔。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死守奥尔良迟早会被他们围歼。”
“你是怎么搞到情报的?威廉.波尔的队伍准备进攻图尔的消息我是刚刚收到,所以才马上过来。你怎么好像比我知道的还早?”
“菲利普说英国人让他们准备从东边围攻奥尔良,我就想到他们一定是把火力集中在西边,图尔如果被占领就等于切断我们在卢瓦尔河上的所有联系,到时候粮草一定会是大问题。”
兰 斯冷哼了一声,纤细的手指在酒杯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你的菲利普有没有告诉你他们会派多少人来?”
“名义上是5千人,不过到时候我会让殿下在南方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菲利普会中途改道的。”
“不会心疼吗?”
“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分析的跟我差不多。可恶的英国佬,如果我们全都在这里被困死就真的让他们称心了。也不知道理斯那老顽固是怎么想的?”
“殿下提醒我们中间可能有内奸,可他好像在这上面钻了牛角尖。”
“以他的阅历来说,能察觉有奸细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没错……”
兰 斯对他迟疑的应答有所察觉,知道他有些不开心,这家伙难道是在介意自己表扬他以外的“孩子”?
“莱尔,今天下午你跑到哪儿去了?”
“您去了我的房间是吗?”
“为什么没有戴着?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果然是他,莱尔酸楚的心又有些飘飘然了。
“我又不需要讨谁喜欢,何必呢?而且,那种花虽然长得不起眼,也没有玫瑰的刺,毒性却很强。说不定趁着你不防备的时候伤了你。”一想到圣池预言和奇洛说的话,地图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模糊起来。
“最严重会怎么样?”
“大概会死人吧。”
“那我还真是不幸,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罗兰山谷里找他。”
“亏得您没中毒,以后别再自找苦吃了。”
“可我好像已经感觉不舒服了,摘的时候不小心划了道口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兰斯换了坐姿,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根,说出来的话又麻又烫。
“真的吗?在哪儿?”莱尔神情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吉尔哥哥一脸惨白躺在床上的画面。
吉尔拉起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然后按在心脏的位置上,让他感受那里剧烈的起伏。“这里……还有这里……”
“你不做点什么吗,龙儿?”
“那我帮您吹吹……”
黑发大男孩闭上眼,一小串泪珠滴答在他胸前丑陋的植物上,让那卷曲的叶子逐渐舒展开。吉尔倚靠着书架,默默看着他颤抖的嘴唇朝自己靠近,几乎就要贴上来。只要稍一往前就能吻到他……他吐出的气息带着蜜酒的味道,灼烧的酥麻感从唇间扩散开,一直醉进心里。吉尔控制不住愈来愈不稳的呼吸,他想痛快的大声骂出来,或者直接揍他一顿,然后抱住他,狠狠地占有他。
“好些了吗?” 莱尔不安地朝后挪了挪,他恨自己那可笑的理智。
吉尔呆望了他好半天,终于麻木地点了点头。
“瞧我这是怎么了……”莱尔突然起身扶着桌案,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地图上,“看,这里是奥尔良,这是卢瓦尔河,以希农为中心的这些地方是我们的主要兵力位置,英国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勃艮第在耍花招,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进攻的是图尔和沿卢瓦尔河西南的这些山区。”他逼迫自己迅速说完一连串的话试图掩饰呼吸急促的真相。
“坐下来说,”兰 斯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手指优雅地敲击着地图上的红标,“这些是我们已知的,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转守为攻。”
“不错,目前围攻奥尔良的英军主要分布在以西的小堡垒里,他们以为可以等到菲利普的支援然后大举反扑,但现在这一块我们是吃定了。”
“要快,不然等英国援军赶到我们就会腹背受敌,这里始终是个隐忧。让我或者达尔波去,三天之内应该可以拿下。”
“您不需要和理斯小姐多……”这多少带了点酸味的话立刻被兰 斯的眼神制止,莱尔尴尬地笑了下,继续专注在地图上,“让我们换个角度想,这里是布卢瓦,地势险要,易受难攻。”
“你前几天就是派人去了那里?”
“没错,一场小战役,那里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但我没有跟大家说。奥尔良,布卢瓦,然后是圣卢普,您看我们不是没有机会把卢瓦尔河连成一线。”
“为什么不直取土列堡?那样会快一些,我们把防御线向北推进20里就可以早一天阻挡住英国佬。”
“土列堡是一定要拿下的,但那会是场硬仗。我的计划是您和我分别从奥尔良和布卢瓦进攻,如果您能赶在明天出发,五天后就可以从布卢瓦赶到土列堡。而我会先扫干净您说的那些西边小堡垒,然后是圣卢普,再到土列堡跟您会合。”
“你都安排让我明天离开了,所以刚才那是明知故问?”兰 斯忍不住伸出脚磨蹭他的脚踝。
“我怕您没空。”
“我向来精力充沛。”兰 斯见他没有躲,一把握住他的腰带入自己怀里,“可你太天真了,他们不会放我去布卢瓦的,新婚燕尔,我也不想被人说闲话。而且你别忘了,还有殿下担心的那个……”这几句话都是贴着耳朵说的,莱尔看着他的手伸进自己衣领里,第一次不想逃避,他满脑子都是“新婚燕尔”的画面。
“你认真思考的样子真是迷人……”莱尔朝后仰靠在椅背上轻哼出声,真的想放弃了。
“我喜欢看你一边思考一边吃手指,会让我也想咬一口。”兰 斯真的把他的手指放进口中,没有咬,只是轻轻的含着。但已经足够让人浑身酥软。
“我去——”话还没说完,兰 斯脱下白手套摔在他脸上。
“别想再逃开,你逃不了。”他重重地压下去,“还要反抗吗?”
“没想反抗,只是要去关门。”莱尔早就抵抗不住了,“吉尔哥哥……”他勾住兰 斯的脖子含糊地暗示着:“kiss……” 那是他们第一夜的暗语。
兰斯温柔地回应他,两人衣衫半褪。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那他死后一定得下地狱。
——“喂!”
驱魔师斜靠在门口冲他们坏笑。
不合时宜的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破坏气氛,兰斯发誓一定要杀了这个叫奇洛的家伙。
“你们在干吗?”他明知故问。
“在看地图。”兰 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奇洛抬了抬眉毛,吹着口哨走进书房:“是吗?我还不知道莱尔把地图画在身上了。”
“别怪我破坏气氛,夏尔马上就要到了。”这句话是对莱尔说的,他背对着兰 斯装模作样地帮莱尔整理衣服,趁身后的人不注意把一整株魔草塞进他怀里。“白痴,你只折一枝下来当然不够了。不是不让你做,只是怕你完事了又后悔。”
他刚说完,皇太子就急匆匆跑进来。
“莱尔,我没看见兰 斯老师——”
夏尔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停在门口,三个男人同处一室的场面着实诡异,让他无法不多想:地图和鹅毛笔凌乱地滚了一地,奇洛和莱尔两人暧昧地靠在一起,其中一个衣衫不整。而背对他们的亲王阁下不急不徐地调整自己的手套,除了领口松了些以外,还算仪容端正。他优雅地举起酒杯,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些他都置身事外。
“原来都到齐了,我白担心了。”不愧是皇太子,论演技他不会输给在场其他两位。
“莱尔,说说你的想法吧。今天理斯公爵的那一套真是让我受够了。”夏尔摔上门,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既然四人都已到齐,立刻直奔主题。莱尔将刚才的分析又复述了一遍,大家对兵分两路的策略都很赞同。可难点是如何才能让兰 斯有机会到布卢瓦调兵回来。
“我很肯定内奸就在希农的贵族之中,不然我和奇洛不可能在图尔遭到袭击,当时除希农以外,没人知道我的行动。”
“可现在我们一没线索二没证据,要找内奸很困难。更何况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转守为攻。”莱尔忍不住从旁提示,他觉得夏尔有点不分轻重。
“我想殿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查出内奸,那我去布卢瓦的消息很有可能走漏给英国人。到时候我们被反制,你在土列堡就是单兵作战。”兰 斯拾起鹅毛笔在地图上画出重点,“布卢瓦离这里有两天的路程,即使一切顺利,到了土列堡也是五天之后,也许还要更久一点,莱尔你不能把一切都理想化。”
刚刚还在耳边低声细语,一下就换成了教训的口气,真有点不习惯。莱尔恍恍惚惚地想到是不是到了床上他也会板起脸教训自己该这样该那样,心里别扭着,于是默不出声只是低头叠弄茶托里的方糖。兰 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效果,脸色一变,也随着他想到那里去了。奇洛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高声音说道:
“关于内奸,我倒是有一些线索。”
语出惊人,终于把那两个想入非非的家伙拉回现实中。
“夏尔,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把人都打散,让他们各自混进贵族家里去?”
“是……”这次轮到皇太子脸红了,那之后他和奇洛过了一段相当放纵的日子,当时觉得混混噩噩,现在回想起来反倒很甜蜜。
“当时我以你们的生命安全为主,并没想过要有什么收获。不过那帮小子还是收集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我让他们留心信鸽的去向还有那些人这段时间的访客,其中跟英国人有接触,又和希农联系密切的有三个。”
“哪三个?” 其余三人一齐追问,这可能是今晚最大的收获。
驱魔师念动咒语,羊皮纸上凭空出现了三个名字,分别是:阿拉贡公爵,米塞留伯爵,阿涅丝.索蕾。
名字停留了一小会儿,那张纸就开始卷曲,片刻烧了起来。
“做的好,奇洛。”
“居然有这个人,那么我看名单上似乎还要加一个名字。”兰 斯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一条绶带,夏尔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们是情人关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兰 斯依旧微笑,莱尔突然领悟到原来男人用情不专也是有好处的。
可即使缩小了怀疑的范围,如何让兰 斯安全潜出去依旧是个问题,他们讨论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外面的音乐声突然变大,已经到了今天晚宴的高 潮 法郎多尔舞的时间了。兰 斯听见有个清脆的女声在走廊上唤他的名字,情不自禁望了莱尔一眼。
“真该死,你干吗选这个时候结婚呢,兰 斯?”奇洛口没遮拦,他不明白贵族间的明争暗斗,只觉得兰斯这样做完全是自找麻烦,他干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一个女人绑得死死的?
“不要跟热恋中的人谈理智,米哈尔。”少爷在他心里默默提示,他很纳闷奇洛这种直线型的家伙为什么可以在这么复杂虚伪的时代活得如此久?
兰 斯听见新娘召唤不得不先离开,剩下三人也随即散了。奇洛注意到夏尔站在一旁期期艾艾地盯着莱尔,想拉住他的手又却不敢上前的模样,觉得这小鬼怪可怜的,便主动邀他去跳舞换换心情。夏尔见他主动邀请,不知为何笑的特别开心。莱尔也跟在他们后面走到花园里,加入轮舞的行列中。邀请他的那些姑娘一见他出来,立刻簇拥过来,把他和另外两人隔开。莱尔看见那两个人开心地随着节拍旋转,隐约有点担心。
他不久就知道这些姑娘为什么要找他了,他们跳的是原本是雅巴多,但中间加入偷舞伴的环节,这样一个男伴可以一次和多个人跳舞。莱尔笑眯眯地和大家转圈,女孩们一个接着一个从他眼前转过去,不多久就晕头转向了。他木讷地接过同伴传来的蜜酒,在众人怂恿之下一口喝光,有些头重脚轻起来。他不知道这种无聊的原地转圈运动究竟要持续多久,但人影在他眼前越晃越长,各式各样的舞伴跳转着,高的,矮的,红色的,蓝色的,金色的,有人含羞把头靠在他肩上,有人趁机捏了他的脸,有人一把将他拽住,这个女孩的手臂似乎有些粗壮,力气也出奇的大。
“别……唔……你跳错了。”他迷迷糊糊地随着舞伴转动,音乐声越来越小,他感觉到自己被带到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去了,可那人还是拽着他不放。
“错了,错了,应该是这样的……三——二 一,三——二……二……一……”就连他自己也被搞糊涂了,不停地踩到对方的脚背,到最后那人干脆把他抱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暖,他应该是回到了室内,可那并不是他的房间。
豪华无比的四柱床上铺撒着许多红玫瑰和百合花,他被抛在柔软的丝绒被上,香气太过浓烈,让他呼吸不畅。他努力睁开眼,看见理斯小姐正在对谁吼着什么,她精致的妆容都被搞花了,胸前斑斑点点好像是红酒渍。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莱尔想爬起来,可身体被一股熟悉的力量禁锢住,无法动弹。理斯小姐被人掐住脖子在他面前倒下去,他挣扎着试图爬过去制止,可身后的人丝毫不给他机会。热烈的亲吻盖满全身,将他的情绪带入无法控制的巅峰。
“啊!!!吉尔!吉尔!”他错乱地抓着丝绒被绞动双腿,身上的毛孔都在怒张着叫嚣着,想要得到释放。他尽力配合着,嘴里反复喊着那个名字 ,这一场狂欢宣泄他等了太久……
如梦似幻,美丽总是一闪即逝。
清晨醒来时,莱尔意识到是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身上衣服完好。他头痛欲裂,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章 疑云重重
昨夜激烈的欢爱丝毫不留痕迹。莱尔换下晚宴的丝袍,那上面确实有一些黄褐色的斑痕,应该是酒渍。被奇洛别在袍子里的忘忧草抽长了许多,几乎有灯心草那么高了,这更加让他疑惑。照道理来说他的情 欲应该被完全吸附了才对,可为什么身体还会不受控制,甚至感觉更加强烈?
有能力解答他疑问的人只有一个,莱尔立刻去找奇洛。破天荒的驱魔师一大清早就不在自己房间,平时他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的。莱尔等了半天不见他回来,却发现他床上有一件被扯破的浅蓝色丝袍。“这家伙!”想起昨天晚上那两人亲密无间的跳舞,莱尔猜到了七八分。他立刻赶去夏尔的行宫,刚一出门迎面就撞见奇洛的跟班玛特,这家伙看见自己以后更是一脸慌张,说话都结巴了。
“莱尔,亲王大人的新娘子死了。”
“什么?!奇洛在哪儿?”果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做梦那么简单。
“大家现在都在亲王大人的新房里,太子殿下叫你也赶快过去。不过——”玛特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奇洛主人让我转告你最好什么也别承认。”
莱尔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又确实了几分。他拼命朝城堡跑去,因为所有贵族都暂住在罗特公爵的城堡里,而他和奇洛是住在城外的军营,即使用跑的也要一顿饭的时间才能到。如果昨天他是在吉尔的房间里,事后是谁把他送回来的?还有当时吉尔明明是紧紧抱着自己,那对理斯小姐下手的又是谁?为什么吉尔不管不问?而且他记得吉尔昨天扒 光他都是用扯的,为什么衣服还好端端穿在他身上?一连串的问题烦着他,但最令他在意的还是奇洛那句忠告:“什么也别承认。”到底他要承认什么?
他惴惴不安地推开吉尔的房门,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吉尔被众人围在中间接受质问,看得出他一脸憔悴。
“啊,莱尔你到了!这下好了,你快跟大家说清楚是怎么会事?兰 斯老师说他昨天晚上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明明我们四个见面过后就散开了。后来你被灌醉,还是我和奇洛把你送回去的,我们并没有看见兰 斯老师对不对?”夏尔一看见他就立刻把他带入人群中央,事态似乎很严重。
吉尔看见他,焦躁的情绪有所缓解。现在他们两个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莱尔镇定地和他对看了一眼,转身面朝着夏尔行礼:“殿下,我一醒就被召唤来了,谁能向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今天来打扫的女仆发现兰 斯夫人倒在他们新婚的卧房里,没了气。而当时兰 斯亲王还躺在床上,他昨晚喝多了,好容易才叫醒他。大家都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尔用尽量中立的口吻叙述整个过程,这让一旁的理斯公爵大为不满。
“我问他为什么我女儿被害死了,他却在睡觉?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整件事情和他无关,因为他昨晚一直跟你在一起。这太荒唐了,新婚之夜,您有新娘不陪去和一个修士过了一整夜?你们一整晚做了什么?难不成是在忏悔您以前的罪行?”
“理斯大人,有件事情恐怕您搞错了,莱尔他虽然能听见主的声音,但不是修士,我正准备封他做我的骑士呢。”
“总之亲王阁下根本是在乱扯,而且他明明是睡在自己的床上啊,难道梦游了?让我告诉你们真相吧,他昨晚喝醉了,然后糊里糊涂地杀了我的女儿,自己倒头睡着了。好吧,既然他说他见了莱尔,那一定是他在梦里向莱尔忏悔他的罪行,所以今天一早起来就忘记他做过什么了!”理斯公爵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理斯大人。”站出来帮吉尔说话的是达尔波勋爵,他是吉尔一手提拔上来的青年军官,“您的话里有好几出明显的漏洞,首先,亲王大人的酒量我们都清楚,而且他向来谨慎不可能喝得那么醉。其次,亲王大人根本没有杀害他夫人的动机,要知道这样做最后必须承担一切后果的就是他自己,退一步说,如果真是他杀死的,他也不可能编造一个深夜去见莱尔大人的故事出来,他说他们在一起,那就一定是在一起的,对不对莱尔大人?”
莱尔犹豫了一会儿,躲开了吉尔投射过来的目光。“我很纳闷,为什么大家不先把兰 斯夫人被害的原因搞清楚就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呢?理斯大人,难道您不想知道您的女儿究竟是怎么遇害的?”
“莱尔,你来这里。”奇洛现在才出声,他刚才一直都没有发言权,不知哪个贵族知道他是驱鬼的法师,让他呆在理斯小姐的身边守着。
理斯小姐的脖子上有一圈清晰的黑紫色印记,周围一大片皮肤都有暗红色淤血。她脸色铁青,眼球微凸,死状有些吓人。莱尔凑到她鼻子前嗅了嗅,并没有异味。他顺着新娘散乱的发髻仔细摸了一遍,后脑有一大块淤血,应该是倒地时直接冲撞造成的。
“不用再看了,我们已经确认过她是被人勒死的。”
“说的一点儿没错,”莱尔沉吟了一会儿,对夏尔说道:“殿下,可不可以请您让各位大人脱下手套,我想看看大家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开始无端地发脾气:这个平民居然敢怀疑他们,实在是太无礼了。可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希农时见识过他过人的谋略,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应该是很有把握,所以即便不快也没有人站出来驳斥他。倒是夏尔帮各位贵族打圆场:“莱尔,你不先从仆人们开始检查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拒绝您怀疑我的臣子,这是很无礼的。”
“可我们都想搞清楚真相不是吗?”莱尔有些局促不安,他没想到夏尔会不站在自己这边而护着那些贵族。
“很有趣,那我先来吧。”吉尔对他点了点头,率先脱下手套。“你可要想仔细了,再跟大家解释清楚。”
莱尔跪在他脚边示意他把手伸给自己,他冰冷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莱尔的嘴唇,有股甘草的清新气味。吉尔的手指纤细修长,饱满的指甲修得很平整,常年习武,他双手掌心都有些茧子,但并没有破坏那天生的完美形状。
“大人,您除了击剑,骑马,平时还喜欢做什么?”
“谈情说爱喽。”
这个玩笑可大可小,可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嫌疑会加重。从莱尔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黯淡的双眼便充满神采,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莱尔知道他摆明是要看好戏,一言不发走开了。
“还有哪位大人愿意让我看的吗?”
“那我也来吧。”吉尔的情场搭档加洛伯爵也摘下了手套,接着达尔波勋爵和亲王派的贵族们都摘下手套表示支持,在场愿意配合的人越来越多,反倒让夏尔和理斯公爵不自在起来。
到最后,夏尔无奈地笑了,也摘下自己的手套,这样一来再没有贵族敢不配合。莱尔仔细检查每个人的手,时不时问一些听起来不太相关的问题。
“翠妮夫人,您的手保养的真好,除了用杏仁油您还有其他的妙方吧?”
“是蜜柑和茶树籽。”
“难怪我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你要是能找出真凶证明我们的清白,我就送你一些当作谢礼。”
“谢谢,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比较好。”
“啊,米塞留公爵,您的手怎么受伤了?这伤口还是新的呢。”
“可不是吗,昨天有个粗心的仆人忘了修建玫瑰上的刺,被我教训了半天。”
“他还真是不小心,玫瑰有刺这种常识都不懂,您干脆把他赶走得了。看着伤多深啊,就像猫儿抓的一样。”
“可不是,昨天我心急参加宴会,刺扎的可深了。”
“贡比涅伯爵,您刚才去骑马了吗?手上的红痕还没消呢。”
“不错,一回来就听见不幸的消息,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难怪您还是全副武装,不需要把盔甲先卸下来吗?”
“等一会儿我还想去军队里看看,原本跟亲王大人约好了作战计划的。”
“希望不会耽搁您太久。”
“索蕾小姐,”
“您可以叫我阿涅斯,莱尔大人。”
“不敢。您的美貌真让人心动,就连我这个一心只向着主的仆役都有些动摇了。”莱尔殷情地吻了她的手背,“不过红颜的凤仙花汁不适合您的手,我认为您涂透明的油膏就足够了。”
“谢谢,您过奖了。”
“啊,真对不起,没注意到您是要掩盖指甲上的裂痕,是我太失礼了。”
“真是有趣的人,您当众讲出来才是失礼呢。”
莱尔礼貌的低头退开,只剩下理斯公爵一人不肯脱下手套了。他攥着拳头直视着悠哉悠哉的亲王,脸色十分难看。
“公爵大人,您不用和他们一样。如果有人会怀疑父亲会杀害自己的女儿,特别还是像您这么高贵的人,那个人自己就该下地狱了。我相信您的清白。”
理斯公爵一脸的不屑,他高昂着头装作没有听到有人在对他讲话。莱尔走到夏尔跟前耳语了一番,皇太子用十分怀疑的眼神看着在场每一个人,然后在贡比涅伯爵身上停下,招手让他过来。他们低声讨论了几句,只见伯爵红着脸退到一边,神色古怪。莱尔微笑着对米塞留公爵说道:“大人,您手上的伤如果向翠妮夫人借一点她的护手油来涂会好得很快的。”
翠妮夫人和米塞留两人一听他这话,顿时尴尬起来,在场不少聪明人这才察觉两人之间有暧昧。吉尔见了在场人的反应,扭过头偷忍着笑。可没多久,那个机灵鬼开始喊自己的名字:
“亲王大人,您能过来一下吗?”
“有事吗?”
“不好意思,我看了一圈,这里面还是您的嫌疑最大。为了证明您的清白,我想请您跟我到外面去做几件事验证一下。”
吉尔不悦地皱起眉头,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推理会被他搞得这么复杂。他不耐烦地随着莱尔走出门外,身后跟了一群好奇着要知道真相的贵族。吉尔突然觉得不对劲,身后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股杀气,他反应极快,立刻出手攻向偷袭者。
只听得“啪!”的一声,贡比涅伯爵的护颈被捏碎,整个人被亲王单手挟制住钉在墙壁上。贵族中惊呼连连。奇洛和莱尔都暗自叫苦,看来撒旦之手已经被他运用自如了,以后要怎么抵抗魔性是个大问题。
“亲王大人,快放伯爵下来吧,他是好心。”夏尔笑着上前解释。
“不错,是我拜托伯爵这么做的,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莱尔冲他眨了眨眼睛,暗示这是对他刚才出言轻薄的小惩罚。“大家都看到了,亲王大人手上的力气惊人,即使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随便一出手都能捏碎盔甲护颈——啊,您没事吧?伯爵,您的脖子受伤了。”
“实在抱歉,我没想到您会这样试探我。”吉尔松开手看着侍卫把那个倒霉鬼抬出去。他这个举动把在场众人吓得不清,就算人真是他杀的也没人敢说话了。
“我想如果亲王夫人是被亲王大人所害,那她脖子上的伤口一定不止这样——”
“被我掐住脖子的敌人都是喉管爆裂而死的。”
莱尔笑的很勉强,背对着他向众人解释:“也许你们会有疑问,难道亲王就不能控制力度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请大家过来看看亲王夫人的伤痕,她脖子上的黑青有好几段,是被人反复勒掐造成的,可怜的亲王夫人发髻凌乱,身旁的地毯上有很多抓痕,死前一定是挣扎了好一阵子,我想凶手的力气不会大到哪里去。”
“那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不错,我已经告诉殿下了,也恳求殿下能给这个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在傍晚之前主动向殿下承认。”
“不准备把凶手公开吗?”
“公爵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放心吧,等那个人对我自首以后我会还您一个公道的,而且亲王阁下虽然洗脱了嫌疑,却还是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我想适当的惩罚是必要的。”夏尔郑重其事地转向吉尔:
“就罚您去图尔的修道院反省一段时间,您看如何?”
吉尔对这个判罚“心服口服”,深深鞠了一躬。
“您这次离开奥尔良并不是去游山玩水,希望您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我们会等您回来的,亲王大人。”
莱尔站在皇太子身后对他微笑。
第五十一章 谁是谁非
这次意外造成了不小的波澜,可战况紧迫,事情解决后男人们就立刻投入作战会议中了,只剩下些女人闲话家常。兰 斯 亲王没有参加午后的会议,他在接到“惩罚”后宣称自己要赶快动身去图尔忏悔,以表示对亡妻的歉意。莱尔心中有许多疑惑,借口宿醉头痛也没有参加会议。
他对这城堡很熟悉,片刻就摸回吉尔的房间。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光亮,他小心翼翼地溜进去,刚关上门就被人从背后挟制住。
“别冲动,是我。”
身后的人冷笑道:“知道是你我才冲动呢。怎么回来了?这么不小心会被人发现的。”
“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想回来确认一下。相信您也跟我一样对不对?”
身后的人迟疑了一下,把他翻转过去抬高他的下巴,声音有些冷漠:“我觉得没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个嫉妒心这么强的人,仔细想想,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呢,莱尔。”
“我的嫉妒心?”莱尔有些不明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无视那人在自己颈上的呼吸继续问道:“对不起,我是想问问您昨天……真的喝醉了吗?”
“当然没有,我记得可清楚了……关于你身体的一切……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喘息,还有你里面的温度。”吉尔开始啃咬他的脖子,双唇的触感和昨天夜里一样,他很清楚要如何挑逗才会让两人都有感觉,莱尔被他弄得失了神,糊里糊涂的又被他抱上床。“在我走之前让我们再回味一次吧,昨天晚上你可真热情啊……”他急切地吻着,双手探进莱尔的腰侧用力向下拉扯——
“不要!”莱尔突然醒悟过来,这不对劲,可他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别这样,您别忘了理斯小姐就是死在这个房间里。这让我不舒服。”
“是吗?你昨天可不是这么想的。”吉尔双手撑在他头顶上方,笑里带着三分寒意。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莱尔脑中形成,他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可如果当时吉尔和他确实在这个房间里的话,那很有可能凶手是按照他的话去做的。难道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停止呼吸,还有心情在另一个情人身上逞欲?
不对!不可能的,他即使外表冷漠,心里却是十足温柔。连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他都不吝啬自己的同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狠心的事?而且他昨晚明明说过,新婚燕尔,他不想被别人说闲话。不可能是他的故意安排,可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求殿下给她机会是为了您,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还有很多疑惑——”
“莱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非要我把话挑明呢?你杀了我的妻子我不怪你,嫁祸给我的情妇也很合理,爱一个人就会想独占他,我允许你这么做。可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天真纯情的毛头小子。”
“您怀疑我?!为什么?”
“得了吧,害的我都没兴致了。难道你想否认吗?”
莱尔突然想起奇洛的忠告——“最好什么都别承认”,就是指这个?他立刻摇头。
这个举动引来吉尔极大的不满,他大吼道:“莱尔!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别扭呢,承认爱我就这么困难吗?你别说不记得昨晚我们做了什么?都忘了吗?好吧,让我帮你回忆起来,一开始你跟那些蠢妞拉拉扯扯跳那些乱七八糟的舞,让她们吃尽了你的豆腐。我气极了,就把你抱上了楼。说老实话,你喝醉以后要可爱的多,我承认昨晚被你迷得失去理智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房间和你做,我们做了多少次?呵呵,你一定不记得,因为你中途晕过去了,最后被我弄的差点断气,好吧,是我太疯狂了,可你也别想说是我强迫你的,你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哭着求我进去,进去,那个地方热情的不得了——”
“够了!”莱尔不想听到更可怕更下流的话,“我只问一个问题。您说把我抱进这间屋子,当时您夫人在场吗?”
“当然不在。昨晚是我们最后一次放纵,她和我分开之后就去跟她的情人们道别去了。”
“那您为什么觉得是我杀了她,还栽赃给索蕾小姐?”和他想的一样,吉尔当时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但这并没有真正解开疑团。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我和她,可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曾经也在这屋子里,那个人就是你。你上午的分析都对,她死前反复挣扎过,因为杀她的人力气不算大,是个身材纤细,没有杀人经验的家伙。你从阿涅斯断裂的指甲判断是她杀的,可你怎么不看看自己?你胆子倒是挺大,这点更让我佩服。人们都以为我所说的和你在一起是指去了你的地方,没有人怀疑你当时在我的房间,我的莱尔大人。”
吉尔冷笑着捉住他的手,莱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断了好几处,这让他更迷糊了,吉尔见他并不否认,继续说道:“我猜一定是她回来后发现自己丈夫床上的美人是你,吓得大叫了吧?你醒了,害怕她说出去,于是干脆杀了她。你知道夏尔那小子一定会让你来解决这次事情,所以想帮我开脱并不是问题。我很欣赏你上午的表演,干的真漂亮。这样我们可以不被婚姻绑缚住,又能让土列堡的计划顺利执行,正是一举两得。”
不管吉尔说得多详细,他对昨晚的一切都抱持否定态度,他想奇洛让他否认到底一定有什么理由。
“你真是个奇妙的人。”吉尔抬起他的下巴,右手在他脖子上慢慢收紧。
“你耍了那么多花样我都无视了,因为一开始我只觉得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可自从我发现你的身份之后,把和你遇到后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才发现——你是个魔鬼。”
这句他最怕听到的话终于从他最爱的人口中说出来,莱尔向来坚硬的面具碎裂了。胸口的窒息感比那只可怕的手带给他的剧痛更加强烈。
“你是罗特家的孩子,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可你居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当时坚持不肯和我一起去救罗特大人,为什么?菲利普那只猪就差舔你的脚趾了,但你也故意错过向他求救兵的机会。后来夏尔殿下跟我说罗特公爵死的当天你就跟他们分开了,可你并没有去找我。你去了哪里?罗特公爵的头不见了,是你搞的鬼吧?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你等着看他死掉,然后利用他的尸体欺骗那些贱民。你就是这样踩着亲人的尸体把自己变成了圣人?”
他什么都知道,莱尔觉得无地自容,这些都是他所不能否认的事实。
“可这些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莱尔。我喜欢聪明的人,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吗?我说,已经把你当作对手了。你没反应过来吧?”
“不错……您惩罚我吧。”他的脸已经开始发青,兰斯迟疑了一下,松开勒在他脖子上的右手。
“呵呵,这倒不必。毕竟罗特公爵死了对我没有坏处。莱尔,我在意的是你跟那个驱魔师,八年前是他害了你,这你知道吗?”
“这不能怪他,当时他也不知情。”
“是吗?可你为什么跟他走的那么近呢?那家伙不简单,才几天就把皇太子迷得七晕八素的,我都差点对他掉以轻心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其实老罗特死后奥尔良的属地就是你的了,只要你想想办法对夏尔稍微说上几句,想恢复地位根本不成问题。可你似乎一点也没把罗特家族的地位放在心上,你想要什么?难道是皇位?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莱尔?”
“对您的指控我不能否认。好吧……您想怎么样都随您好了。”他不是什么圣人,把毁灭带给别人,然后小心提防别人试图加予的迫害,所谓正义无非是在黑白对抗时把自己涂成灰色,看哪一方多了,就在另一方里注入同等的分量,好让他们能持久抗衡下去。可一旦被抓住,就会被两方一起排挤。
“别这样,你活蹦乱跳的我才不会无聊。”吉尔像逗弄小猫一样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来回滑动,半是嘲讽半是威胁地说:“只是别让我知道你变心,你杀了我的妻子和情人,那就要一辈子代替她们,知道吗?”
“再说一次,我没有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您证明一切的,我保证。”
“好啊,反正我走了以后你有很多时间去制造证据,记得弄的逼真一点,不然就无趣了。”
“吉尔……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莱尔觉得自己面前的男人脸上也有个面具,藏在背后的是他完全不认识的魔鬼。他有些伤心,但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混蛋呢?
“不管怎么样,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玩具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是不单纯,可也没你想的那么邪恶。我做的一切自然是有我的目的,可……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利用过你,更不会伤害你,我们原本没有交集的。你想玩的话就找别人吧,别赖上我。”
“原本没有交集?那你为什么叫我吉尔,只有你一个人敢这样叫我,只有你敢用“你”称呼我,这次你说的是真心话吧?原来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吗?”
“一点也没错。所以我向你保证,理斯小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有嫉妒你的情妇,别再自作多情了。”
“看来你是要否认到底了?”
“没错,而且我们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你在做梦!”
莱尔身旁的床柱突然断裂开,有样东西冷飕飕地从他耳边擦过,砸在对面镜子上。
“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向你保证,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跟你见面了。永别了。”
“胡说,我们明明五天后还要在土列堡会合!”
“是啊,到时候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想得美,别自作多情了,我路过你的尸体只会对你吐口水!”
“像你这么幼稚的人我根本不稀罕理你,我们再见!”
“是永别!”
莱尔不再理会他,气冲冲地摔上了门。他甚至忘记了跟他商量进攻土列堡的时间。
屋子里的人顺手拿起一个花瓶丢过去,尖锐的碎裂声带起了他的火气,他想起自己还戴着那个可笑的挂坠,一把揪下来砸向门口。这次没听见声音,倒是门开了。
坠子不偏不倚正中莱尔的脑门,他绝望的看着屋子里的人,鲜血从额前滴落。
“我,只是想,只是想跟你道别。”
“少胡扯了,你根本是舍不得我!”
“那是因为……因为我以前……以为……和……和你……在一起……可以……很……很幸福……很幸福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抽泣,过了一会儿就像个小孩子那样毫无顾及地大哭起来。
幸福?这个单纯的傻瓜,生在这个时代哪里会有什么幸福?吉尔怔怔地望着他,思绪从愤怒的感情中抽离出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失控,太危险了,而面前令他失控的这个人更加危险。
“你要是想在这里活得更久一点,就要管好自己的眼泪,龙儿。”亲王重新将他搂进怀里,轻轻关上了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着迷,他城府之深绝对不输于自己,才十六岁,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做了什么?似乎是上天安排他在那时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现在这个错误就在自己面前要求弥补,可他却手足无措。
遇上这个人,命运就要开始大起大落了。
“别再哭了,要知道我不会可怜你。”吉尔顿了顿,见没什么起色又继续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一些常理。比如所有人都要学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除了爱情,那是你唯一需要夸大的东西。你把伤口露给别人看是很愚蠢的,他们不会同情你,说不定还会在伤疤结痂的时候将它撕开,在上面撒盐。你要是堕落了,没人帮得上忙,你只有做自己的救世主才能真的得救。 亲爱的……坚强起来。”
“你……你说什么?” 他对于那样的称呼还毫无准备,隐约有些欣喜。
“该说的我都说了,莱尔。既然你我都已经知道彼此的真面目,那自然无法继续下去,我玩够了。”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有个人每天全身赤 裸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还会对他有兴趣吗?”
“可我们没有赤 裸裸的……”
“就快了,这很危险,莱尔。”亲王松开他,顺便打开了门,“继续下去我们两个都会完蛋的。”
“这坠子你还要吗?”
“不需要了,再见,莱尔。”他笑着将那血流不止的少年推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清楚明了
一手攥着那个坠子,一手捂着流血的前额,哭得像只泡过水的面包,莱尔现在的样子又蠢又狼狈。他匆忙逃出城堡,中途听见有个女人在夏尔的房间里抽噎,这表明他之前的判断没错。可吉尔的一切反应都表明他和这整件事情无关,他隐约觉得自己是掉进了某个陷阱,事情从吉尔能透过镜子看见他被害的经过那里就开始不对劲了,他怎么会看见的?
莱尔突然回忆起那天自己碰到吉尔的镜子,原本毫无反应的镜子里再次出现的画面是自己从天界坠入海中所看见的景象,那之后他就被米伽勒封闭在圣山里苦修。当时他并没有多想,莫非是自己无意间将零散的记忆传送出去了?如果是这样,吉尔对自己到底了解多少呢?也许只是对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怀有歉意吧?
他心不在焉,迷迷糊糊撞进一个人怀里。恰巧就是他最想遇见的那一个。
“喂,被谁欺负了?怎么搞成这样?”
“我只是摔了一跤。”
“你当我白痴吗?摔一跤搞得像被强 暴过一样?石头卡进屁 股里啦?啊……啊啊啊,别别别,我开个玩笑而已,我是个伤患,别真打!”
奇洛这家伙总有办法把他逗笑,被他这么一弄,莱尔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们回到莱尔的住处,奇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冲着他来了个90度大鞠躬。
“对不起莱尔,这次我又害到你了。”
“别跟我说人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你昨天晚上过的怎么样?”
看着他神情古怪的样子,莱尔有预感心中的疑问找到解答的人了。果然,奇洛让他去看那株忘忧草,原本已经抽长到灯心草那么高的枝叶全部都枯萎,只留下最根部的一丛,奇洛用一个透明的罩子把它罩住。
“我以为它只有初级阶段,还不用担心。可没想到它现在就能反噬了。”
“反噬?”
“有点不好意思问,不过你昨天晚上跟他……那个了吧?”
莱尔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想从昨天到现在的一切像是一场舞台剧,只是落幕的有些凄凉。他捂着额前的伤口仓促的点了下头,脑子里满是吉尔把他推出门外时的绝情模样。
“唉……该怎么跟你这个小处男解释呢?夏尔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梦,真要多亏他身经百战,而我这个驱魔师不是挂空名的,自然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没想到有人会当真啊。”
“你说什么?! ”
奇洛托着下巴一脸同情地帮他揉额头,“小傻瓜,我问你做过以后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很……很想要再睡一下,有点没力气。”
“就只是这样?”
莱尔诚实地点了点头,不明白奇洛干吗笑得那么诡异。
“你这个傻帽儿!”
他扑过去把满脸迷惑的莱尔搂进怀里,探到他的后面轻轻戳了一下,坏笑道:“不会觉得痛吗?夏尔少爷让我转告你,他第一次的时候,痛得快炸了。”
小处男还是听不明白,奇洛突然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年代的孩子们都补一堂生理教育课。他凑到莱尔耳边小声对他讲解,这家伙又羞又恼的样子让他忍笑到肠子都打结了。
“所以说,我们是在做梦?”莱尔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
“是啊。让我告诉你真相吧,昨天晚上你被几个小姑娘拉去跳舞,被人灌了酒。我和你那太子弟弟一起把你拖回来的。你发起酒疯可真厉害,又拉又扯还抱着树干跳舞,你那倒霉弟弟的衣服都被你扯破了,后来还是我借了他一件风衣。回来后你小子倒头就睡,嘴里哼哼叽叽一直在喊那家伙的名字。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在发酒疯,现在想想,那个梦怕是很精彩吧?”
“为什么会这样的?你可以说我没有经验,可他也以为是真的。”
“这都怪我以前没好意思说清楚,你养的这种草算是催情草的一种,但它很特别:它的气味会让你立刻进入睡眠中和你的性幻想对象做 爱,更绝的是被你幻想的那一方也会进入这个梦里,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你情我愿还是非礼强 暴都会像真的一样。兰 斯那家伙察觉不出来情有可原,我猜他是上面那个吧?”
莱尔抿嘴不语,算是默认。
“它散发出来的魔性都是你之前转移给它的。我原本以为还只是幼苗阶段不会反噬,现在看来,真正的情况是如果你无法控制它就会被它操控,怪可怕的呢。我看你以后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幸好你那毛病只是晚上发作,不然可够你受的了。”
“不会了,”莱尔突兀地打断他,“只要没有喜欢的人就不会发作,我以后都会好好的。”
“怎么?被甩了?这伤是他弄的吧?”
莱尔皱在一起的脸突然舒展开,笑道:“是啊,我被甩了。被他用项链砸了头,很惨吧?”他擦了一把脸,开始专心研究地图摆弄沙盘,奇洛开始研究他脸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不甘心吗?他以为得到了你,就把你给甩了。”莱尔沉默着,又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劝道:“少爷让我转告你,如果还喜欢就不要放手,不然会后悔的。”
“我没有不甘心,奇洛。”莱尔平静地摆弄沙盘里的小球,三个摆在城堡前,五个放在山后,他的脸上混杂着忧郁又世故的双重气质,那些闹剧般混乱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力。
“要知道,我觉得他做的一点儿也没错。我们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只会干扰到彼此的生活。我能给他的,女人们会给的更好更多,而他向来都值得最好的不是吗?如果爱情的美满结局就是结婚,生子,共渡一生,那这种单纯的痴爱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还不如跟他站在同一高度,彼此试探,互相角逐,即使会被怨恨也痛快得多。
你知道吗,人和人之间有多么难沟通,即使是恋人也无法完全理解对方,可我能做到,这也就够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奇洛。他残酷又敏感,在追求快 感上永远那么贪得无厌。他对人性和道德都熟视无睹,唯一恐惧的就是‘无聊’。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了,因为我能牵动他仅有的那么一点恻隐之心。他会对我仁慈也是古怪的一种,因为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些意外的快乐。他知道我戴着面具,像戏子一样不停地表演,而他是唯一能挑起我情绪的人。当大家都沉浸在我的演技所带来的快乐之中时,他却想发掘我真实中的丑陋,这会让他有快 感。他就是这样一个恶魔,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他滔滔不绝的发泄过之后又陷入沉默,就像是安静和沉思能带给他快乐一样。他习惯于一个人蜷缩着进入无人打扰的世界里,让野心和情 欲在孤独中得到满足。
“我决定今晚夜袭,”莱尔眉毛一抬,手中的骑士落在圣卢特堡的位置。
“要我去知会夏尔吗?还是你亲自去?”
“你去吧。对了,告诉他留着阿涅斯的命,我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八成是被人操纵的。这个人大概是想削减兰 斯亲王的势力——”莱尔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僵直,任由手中的王滚进沙盘里。
“奇洛,我想和瑞威少爷说说话。”
“你是说让我转述?”
“不错,请你帮我问问,如果有个人竭尽所能帮助他,但那人其实是另有所图的话,他会怎么做?”
奇洛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在他达到目的之前杀了他。”
莱尔对这个答案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就变成释然的表情。“那如果有两个仆人,一个对你忠心,精明能干,另一个是墙头草,容易被摆布,你会重用哪个?”
“表面上自然是两个都器重,但暗地里他会把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忠心的那个,然后让墙头草去监视他。”
“真是天才。”
“谢谢,他说你也不差。”
莱尔被奇洛的转述打击到,双手撑着桌案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还好我醒得早……奇洛,你跟我一起参加夜袭吧,阿涅斯那些我们就别管了,夏尔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你不想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了吗?兰 斯会怨恨你也说不定呢,她是他最喜欢的情 妇。”
“都跟你说了,我并不在意他怎么看我。”莱尔若无其事地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立刻变成了一个斗士。“从现在起我们各走各的了。”
奇洛无奈的耸肩,他觉得自己跟这小子越来越合拍。
夜幕降临,穿过透明的云雾,山崖上传来一声幽长的嗥叫。圣卢特堡的守军万万想不到会有狼群以外的威胁在深夜悄悄逼近。因此,当他们听见对面山丘传来的琴声时,并没有太留心。那音符低沉温柔地拼凑成故乡的歌谣,许多人跟着旋律一齐唱和。音律跳转,像舞动的少女撩起她们诱人的薄纱,伸出圆润小巧的双腿。许多人被那琴声带入官能的幻境中,正当他们无法自拔时,那琴声从柔和平缓转为阴森恐怖的和弦,像海水涨潮那样在空气中不断凝聚力量。
传说中的白袍者突然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许多士兵还以为那是夜晚游荡在外的孤魂,直到他的琴弦发出地狱的颤音,人们才从迷幻的奇景中清醒过来。可是已经太晚了,圣卢特堡的四周的山崖上突然围满法国的军队,麦秸杆扎成巨大的球体,点燃后顺着山崖滚下,森严壁垒的前哨堡垒顿时被火海围住,哀号四起。许多士兵打开城门向外逃窜,被半路蹿出的重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火势越来越大,那白袍的先行官将竖琴打横,率先朝城堡里射出利箭,随之一拥而上的弓箭手立刻将其扩大成密集的箭雨,守城的将官甚至连“救世主”的样貌都没看清就被射成了筛子。
黎明时分,战场的硝烟散去,死一般宁静。守城的两千英国 军士只有四十人生还,无一逃脱。莱尔喜欢这种躲在黑暗处肆意射杀的快 感。
圣卢特堡大捷他没有牺牲一兵一卒。
第五十三章 奇谋伐敌
一开始,胜利并没有为莱尔带来更大的荣誉,贵族们对于这种小规模战役的胜利不以为意。然而就是在他们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奥尔良北部的小堡垒在三天内被扫荡一空,英国人甚至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干掉了所有北部火力点,而他们所期盼的勃艮第支援此时才刚刚出发。
讽刺的是,失去亲王坐镇的贵族们开始认真考虑他之前转守为攻的提议,土列堡自然成为了首选目标。他们希望平民军能给予有力支援,就像他们当初支援奥尔良一样。莱尔懒得费心去跟那些贵族们解释绕远路攻取土列堡的用意,老实说,自从兰斯走后他就一心专注在自己的计划中,不再参与贵族议会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些人失败,第一个会被想到的就是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圣卢特堡大捷后的第四天,前方便传来达尔波勋爵在土列堡前哨战被俘获的消息,而他所率领的两千骑兵伤亡过半,这对于刚刚重整旗鼓的法国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为此,皇太子连夜传昭莱尔觐见。
“哦,莱尔,还好有你。达尔波勋爵在前线被俘,英军要求一万金币的赎金。据说他原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半路杀出了一个神秘的黑骑士帮助波尔家的三兄弟,他才被捉住。”
“神秘的黑骑士?怎么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毫无头绪,达尔波勋爵和他对阵不过十个回合就被他用锁套绑住了,他要求知道对方的姓名,可那个黑骑士并没有理会。”
“没有报上名字就是在等待地位相当的对手,这么看来他应该是冲着亲王大人来的吧?”
“我跟你看法一样,莱尔。不过英国人中和兰斯老师地位相当又武艺高强的人屈指可数,狮心王目前在巴黎待命,而且他的战甲向来都是赤红色很好辨认,我实在想不出这个黑骑士会是谁。”
夏尔无奈地卷着头发,盘腿坐在沙盘中央。他将象棋中的棋子挨个排在相应的位置上,给他们贴上相应的标签。
“怎么原来我是后吗?一直以为我应该是个卒而已。亲王大人是马?我觉得他更应该是车。”莱尔微笑着将场面上的棋子互调,立刻呈现出不同的阵型。
夏尔疑惑地看着场面上的变化,对战局的突然转变感到不解:“我认为先用兵引开敌人主力,再大军压上,你看这样虽然我们会损失一部分兵力,可是之后的局面会变成这样,”夏尔精确地摆出他的演算过程,然后试探着回头过问他的“军师”,“我们就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对吧?”
莱尔得意的摇了摇手指,趴在沙盘上把两边的沙丘朝中间推挤,原本还算宽敞的河谷地变得狭长起来。“殿下,请先把地形中的困难放大,这样才不会有过于理想化的推算。虽然引开对方主力的想法不错,可要往那个方向引呢? 引开之后我们有后招安排吗?”
“这个……我正想和你讨论……”夏尔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心虚。
“您太忽视兵卒的实力了,要知道,小兵也可以一步一步变成皇后的。明天我不需要在那么靠后的位置上……”莱尔捏着被夏尔标记上“L”的棋子,落在阵型最前方,距离土列堡防线仅一步之遥。
“我想明天他们的布阵应该是双车双马,马在前,车在侧翼,这样是要针对我们埋伏在山谷里的主力,谁占据山谷谁就掌握主控权。在亲王大人救兵赶到之前我们必须把他们尽量推挡开。把实力最高的兵卒放在前锋,可以冲散他们的阵型。”
代表L的小兵和对方的马强碰在一起,双双倒地。
“莱尔?!不行,这太冒险了。万一兰斯老师不能及时赶到你就会被困死的。”夏尔的担忧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
“殿下,我们的骑兵少了将近三分之一,而雇佣军的训练不够,目前唯一可取的办法是速战速决。您的方案理论上成立,可有些保守了。明天这一场,保守就等于战败。我有预感明天是一场激战,唯有流血才能激发斗志。”
莱尔开始绘声绘色地对他讲述自己的进攻计划,身边的人半天都没反映。他微侧过头,发现小王子正盯着自己的脸颊出神,他水一样的眼睛里流动着期待又脆弱的波痕,让人无法不心软。他刚想开口,双唇就被软软的封住。夏尔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上来,湿嗒嗒地咬住他的舌头。他被这么幼稚的举动逗乐了,伸手回抱住在赖着他撒娇的人。
“殿下?我想问您件事。”
“要问什么?”夏尔把头贴在他胸前来回磨蹭。
“如果您不是皇太子的身份,您最想做什么?”
他问的不留痕迹,可听者却上了心。夏尔直视他的眼神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锐利:“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生来就被赋予这个责任,不能逃避。”
“一点没错。可我只是假设一下,您看我们两个年纪相仿,如果同是农民家的小孩儿一定比现在亲密得多,就像……就像……”
“就像兄弟一样,你想说的是这个吧?”夏尔笑了,他坏心地贴着莱尔的嘴唇任性说下去,“可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兄弟。我希望你是我的堂姐或是表妹,这样我们从小就可以一起长大,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就该订婚了。等我再大一点我们就可以结婚,我要每天都躺在你膝盖上让你替我挖耳朵。有了你我一定不会想要情妇的,一个都不要。”这最后一句话别有用心,莱尔会意地笑了。
“挖耳朵?就只是这样吗?”莱尔逗着他玩。
“当然不止。我要让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莱尔,我想和你一起拥有这个国家。你做不到的,我会代替你完成。我不足的,你会帮我补上。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幸福”,这个词是多么耳熟啊。
法国将领们在与皇太子和平民首领经过一夜的会议,终于拟定出完整的计划。他们听从莱尔的建议在黎明时分朝土列堡进发,反击战最的第一炮终于打响。
前一日战况惨烈,从山谷到河岸堆满断枪折箭,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是驱魔师第一次参与攻城,莱尔分配给他和朝圣团一个比较轻松的活儿——在山谷里挖陷阱,放绊马索。
“你要留心亲王的队伍,一定要告诉他们从右侧河谷进攻,这样就可以跟在左翼的雇佣军将他们围合起来。”
“可是莱尔,万一你的亲王大人赶不上该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我会强入将他们截成两断,到时候会有一大批人马经过这里,你们就趁机给他们下套。然后立刻告诉米塞留公爵提前发动总攻。”
“好像很刺激,我会照办的。”
“记住,万一亲王大人真的赶不回来了,你一定要让他们把总攻时间提前,不然我就完蛋了。”
“原来你也怕死啊,莱尔。”
“是啊,我可是很怕死的。”白袍少年在马上冲他扮了个鬼脸,催马奔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奇洛和同伴们埋伏在山麓各处开始埋头干活,不过他很担心莱尔的情况,跑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偷偷打望起来。只见英国人的骠骑黑压压地排列在河谷之外,个个怒马腾跃,铁甲铮铮,军队之整齐是法国人万万比不上的。奇洛终于知道为什么莱尔会花那么多功夫研究战局,在他看来法国人单是要突破他们的前哨防线就难如登天,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宽阔的河道阻拦,唯一的路径只有吊桥一座。
显眼的白色突然从法军中冲出来,带着一队棉甲步兵闯入对手的阵营中。那对面一字排开的三 名将帅朝两边散开,中间一人催马迎上去,他手中长矛挥的虎虎生风,再看莱尔只有一把长剑,还依然挂在腰间,让人替他捏了把冷汗。就在那骑士长矛挥下时,马背上的白袍突然不见了踪影。从战场上传来一阵惊呼,原来他用脚踝勾着马鞍,背部着地被马拖着向前飞奔。
众人从未见过这么怪异的举动,就连那骑士也停滞下来。可就在这时,莱尔挺腰收紧缰绳,纵身跃上马背。反手从背后拉出金色弓弩,两道锐光分别朝着敌人的胸口和马身射去,双箭齐中目标。只见那那人一声惊呼,被身后一拥而上的雇佣军绑缚着,活生生拖进了法军阵营。
另两名将领这才醒悟过来,原本分成两路的兵马有一大多半开始转移阵地。莱尔率领众人向左翼发起进攻,这些人虽然不及正规军那么训练有素,但首领的沉稳自信带给他们莫大鼓励。他们在白色旗帜的带领下奋勇当先与敌军交战,即刻便有数百骑兵被斩下马背。莱尔见已占得先机,大旗一挥,示意接应的两个千人队冲杀进来。这些都是法国黑骑军的百战之师,勇猛彪悍,与英国人斗在一处,打得难分难解。
战场上酣战激烈,奇洛他们也没闲着。他一边指挥同伴挖坑布阵,一边算着时间。莱尔走的时候是很轻松,他也就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还是被他那句“我会完蛋的”吓得不清。正是因为他用这种开玩笑的口气说,事情才更严重。
他时不时跑去观察战场上的情况,一开始还看的见莱尔那身显眼的白色,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法军已经开始用火烧的草扎船攻桥渡河,他就只能凭借一直紧跟着莱尔的“大傻鸟”来辨别了。莱尔似乎是冲到很前面的位置,跟后面缓慢压上的法军拉开了距离,已经有英国人包抄到他的身后,将他困在其中。
就在他为那机灵鬼的性命担忧时,那小子的声音像是用扩音器放大过一般,中气充沛,神威凛然地传遍战场:“英国人你们听着,我们同是主庇佑下的子民,原本应互爱互助,和平邦交。为何你们屡次侵占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家人?我们战斗是保家卫国,如果你们心中还有正义,就应该立刻退兵离开法国。不然我就让战神圣米伽勒占据我身,教你们数万军士死无葬身之地!”
他先是用法语说了一遍,然后用英语复述,战场既广且远,这几句话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许多英国军人想起自己远离故乡多年,不由相顾失色。
此时山谷里喊声动天,而土列堡内乱作一团,城头女墙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拉开长弓,一枝铁箭急向莱尔射去。这神秘骑士箭法奇准,莱尔躲过一枝,另一枝又如电般射来。被他这么一干扰,莱尔在马上无法坐稳,身后的大旗开始摇晃。他带着令旗左躲右闪,跟在他身后的队伍立刻乱了阵脚。而那黑骑士就是认准了他,一挥手,城头上无数弓箭手都把目标对准扛着令旗的人。眼见河谷就在前面,可通向土列堡的吊桥依旧没有放下,他所带领的先头队伍左突右冲始终杀不出重围,战局陷入僵持状态。
莱尔看着那城头上的骑士,一咬牙独自跃马杀入敌腹,他的坐骑夹带着奇异的光芒,所到之处无不被金色笼罩,有些英国的军士已经在高喊:“他真的是圣人,杀他会有罪的!”
众人被他震慑,只是将他团团包围并不敢对他动真格。就在此时,吊桥突然放下,那名黑骑士带领一队精锐士兵从内冲出。莱尔见目的达到,摇晃手中大旗示意众人抢占吊桥。而黑骑士也在同时大喝:“放箭!他会巫术!”霎时间万驽齐发,莱尔的座骑在城门前连中数十枝长獠铁箭,倒地不起。
奇洛看不清楚场上的状况,焦急万分。又过了一会儿,缓慢压进的法军居然有停滞的现象。只听那白鹰凄厉长鸣,朝人群里俯冲,莱尔那只显眼的旗帜终究躲不过箭雨,折断在乱军之中。
突然有人大喊:“白袍人死了!那个巫师死了!”
第五十四章 生死一线
战场上杀声如雷,局势变得混乱不堪。奇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了,他红着眼睛大声呼唤莱尔的名字,不顾一切朝山下跑去。他看见朝圣团的同伴也在朝这个方向跑,调头和大家汇合在一处。
“玛特!情况怎么样了?”
“有一队英国人已经朝山谷这边来了,我们已经放下了陷阱。”
这么说来,就是到了莱尔所说的第二种情况,不能再等兰斯了。他朝主帅的方阵狂奔,一定要救出莱尔!
“米塞留大人,已经有敌人绕到山谷后方,请你立刻发动总攻!”
“不行,我们事前说好了要等待另一路支援的。现在先锋队被完全包围,我们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冒然进攻一定伤亡惨重,再等等,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人会赢,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在考虑如何撤退了。
“王八蛋!你这个混球!”奇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纵身跃上公爵的马背,扯下胸前银十字顶着他的太阳穴破口大骂:“他妈的!快让他们进攻!不然我插爆你的脑袋!!”
公爵从没被人这么侮辱过,脸色大变却不敢发火。奇洛见他犹豫不决,双腿夹紧马腹挟持着他直冲进战场。后面的重骑兵都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莱尔率领的平民军刚才的表现让他们热血沸腾,这时又见到主帅先冲入敌阵,大家都喊杀着一齐冲了上去。英国的先头部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抗不住法军大部队的进攻,两边强弱突变,很快就突破到城门口。
奇洛看中一匹无人驾驭的战马,翻身跃上,在城门附近徘徊搜索。
“莱尔!!!你不许死!”
回答他的只有震耳欲聋的战鼓,进攻一波接着一波。城内城外乱做一团,奇洛内心焦躁无比。他冒失地四处乱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更谈不上找人了。而蜂拥上来的法国人没有正确的引导,进攻步调立刻被打乱,不断有人从城墙的云梯上跌落下来。正当绝望之时,奇洛发现莱尔的旗子倒在尸骸堆上,他灵机一动,将大旗抗在肩膀上,模仿莱尔的样子大喊:
“我没有死!天使的使者受上帝庇佑,我们是正义之师,此战必胜!”
忽听得身后法军齐声高呼:“必胜!必胜!正义必胜!”
呼声自远而近,如海潮奔涌,万人齐呼,天崩地裂一般。众人看着那面高高举起的标志大旗,精神大震,大规模攻城战开始了。弓弩手射出又疾又密的箭雨,投石车向城中掷出如雹的石弹,紧接着众军士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向城头攀爬。
但森严壁垒的土列堡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攻破的?守城的英国人落下巨石,用枕木将绳梯推开,法国军士们纷纷坠落。只见城墙后又出现了英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弓弩手,羽箭夹着劲风将攻城队伍逼退。就在城下众人出现混乱之时,又有无数火球从上推下,顿时哀号连连。而最倒霉的要数奇洛本人,因为他举着大旗,自然成了英国人攻击重点,可怜他伤病初愈体力本来就不好,刚才是一时脑热硬闯,现在稍微松懈下来以后,立刻陷入困境之中。就连少爷也按乃不住,急得大喊。
“奇洛,必要时我们先逃!你先冷静下来!”
“我知道!可是得先找到那小子才行!”
“你现在自身难保啊!对了,你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吗?”
“你扯淡啊!这里气息这么混杂,我现在完全乱了还怎么搞得清楚!”
“啊!!奇洛你看!”
少爷惊喜的叫起来,奇洛已经看见了:河谷右侧坡地冲下一队彪悍的骑兵硬闯进来,他们手持长矛利剑,所向披靡。他们身手矫健,不论攻防动作都整齐一致,所到之处,敌兵如潮水般向两边溃散。为首那人更是不凡,他身上的玄色铁甲发出幽蓝的光,而胯下战马本也是黑色,从敌阵穿越之后,那马鬃滴落着敌人的鲜血,浑身透着殷红的色泽。他纵马腾跃,长剑纵横来去,所到之处必见血光。他不是在战斗,是在屠杀!他和他的战马被血液刺激出原始的杀戮欲望,一如虎入羊群那般。
“老天!奇洛你离他远点儿,会被诅咒的。”少爷的想法和他一样,可已经来不及了。兰斯看见他肩头大旗之后,风驰电掣般赶过来,伸出手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按到马背上,一把抢过他肩头的大旗,怪声怪气地低语着:“对不起,来早了。没赶上给你收尸,只好救你了。”
奇洛完全摸不着头绪,“啊”了一声抬起头和他对视。他保证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经典画面,一个人,从含情脉脉,到面红耳赤,再到勃然大怒,最后目眦尽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 妈 的你是谁?!”
奇洛要吐血了,好歹他们也算认识了八年,难道都没混个眼熟吗?还没等他开口,那杀红眼的魔王又开始咆哮:“他在哪儿?死了吗?!死了吗?!”
“我不知道,他 妈 的我也在找!”
“我们分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兰斯已经将他抛下了马,冲入战场中。
所谓天降奇兵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不过奇洛认为他们更像是破地而出的鬼兵魔将。援军的出现自然引起英国人的注意,那黑骑士率领着弓弩手一字排开将兰斯和他的队伍阻挡在渡桥之外。此时空中雷声大作,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呼:“格拉斯.瑞威,你的对手是我!”
“莱尔!”奇洛寻声望去,只见那白袍的勇者满身是血,杀戮之气凌驾在千军万马之上,他身后有一对洁白的翅膀有力地拍打着。正是红日当头,他逆光而起,下面仰望的众人被烈日刺痛双眼,都开始晕眩。
只有黑骑士没错过机会,他拉满弓,三只带倒刺的长箭射向半空。莱尔双臂伸屈亦射出三到金色锐气。半空中两箭相对,将黑骑士的箭从中劈开。黑骑士立刻调转马头,可已经晚了,莱尔的第二道锐箭朝他追去,疾风劲急,只听得铛的一声,长箭直接刺入胸口,黑骑士应声坠入河中。就在众人唏嘘之时,那第三道箭光夹带雷霆之势将土列堡城楼上的大旗折断,金色锐气着陆立刻蹿起火焰,城中立刻大乱。
再看空中,白袍突然像失去依附一般人从空中疾速坠落,眼尖的人恍惚看到有一只大鸟将他丢进军队中。守在一旁的亲王眼明手快,稳稳将他接住,赢得一片喝彩。那面旗帜第三次在战场上扬起,
兰斯大喝道:“骑士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法兰西的厉害!”
众人齐声回应,攻城的部队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登上城楼。法军声势大震,黄昏时分,土列堡的旗帜由玫瑰变成了百合,英国的三名将领全数被俘获。
不过这对于驱魔师来说并不是最精彩的地方,他一直跟那两人距离不到一公尺,原本以为,该是这黑白双煞合体的时候了,可这两人每次都朝不同方向冲刺,被人潮挤到一起之后也是背靠着背故意躲开。很明显两人都护着对方,但眼神却总是交流不到一处去。兰斯似乎说了一些不太得体的话,莱尔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两人说是在杀敌,倒不如说是在借故泄愤。
就在大部队都破城而入的时候,这两人言语不合居然扭打起来。当奇洛看到兰斯的长剑一挥砍掉莱尔坐骑的马头时,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傻傻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负伤的莱尔在蓝血魔王马前狼狈逃窜,时不时回头回击一两下,多亏他那只大笨鸟在兰斯头顶飞来飞去又是啄又是抓的,兰斯的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去,两人一路追打着离开了战场。
“妈的,谁能告诉我他们其实是在打情骂俏?”
“去看看吧,这样会出人命的。”就连最爱看好戏的夏尔少爷都看不下去了。
奇洛不太想偷听八卦,可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只小动物被大怪兽蹂躏,即使那只是他们之间的“情趣”。他顺着两人追打的方向跟过去,老远就听见那两人在争吵。奇洛躲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在争抢一个发亮的小坠子,兰斯骑从马上探下身来,蛮不讲理地拽着莱尔破烂不堪的衣袍。
“放开我!您凭什么又来管我!”莱尔从刚才就在忍耐,他从小就有晕血的毛病,前几次作战他都只是在山头指挥,这次亲身经历血液溅到自己身上的那种粘腻感,让他好几次都险些昏厥。他扶着路边的树干,五脏六腑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眼前一黑,腥酸的味道冲口而出,大吐特吐起来。
“你根本没资格当什么先锋,如果不是来的及时,你就完蛋了。不是我每次都能赶上的!”
虽然尖酸刻薄,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只是一场仗就吓成这样,以后要怎么继续下去?莱尔毫无抵抗的力气,眼睁睁看着兰斯把他脖子上的挂坠抢走,急得大喊起来:
“快还给我!”
“凭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可你已经不要了!”
“那也不能给你。”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稀罕。”大概是吐的没力气了,莱尔觉得不如早些放弃比较明智。似乎每次争吵,他总是先软下去的那一个,而兰斯总会被他无预警的示软弄得手足无措。亲王试图盯着对方的眼睛,可莱尔将头扭到一边,丝毫没有给他机会。
“我要扔了它。”
“威尼斯香德烈家族一世代才出一个的钟形挂坠,您父亲当时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手的,真是可惜。” 莱尔擦了擦嘴,走到一弯浅水边清理被弄脏的衣服。
扑通一声,他脚边水洼里荡开层层波纹,细小的水点溅出来。那精巧的小坠子沉沉坠入水底,被浮上来的污泥掩盖住,失去了光华。虽然弄脏了,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那坠子捞回来……可莱尔知道,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玩弄与被玩弄而已,如果弯腰下去拣,或者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都会称了那混蛋的心意。他撇了撇嘴,昂着头嘀咕了一句:
“愚蠢。”
“再说一次?”
兰斯不像是被激怒,更像是看见兔子把陷阱捉住时守在一旁的猎人那样急不可耐。事实上,他等的就是这个,不管是把他弄哭还是弄生气,只要莱尔依然对自己有反应,目的就达到了。
莱尔从水面的倒影里看到兰斯一身的血污,胃里一阵抽搐,又开始不舒服起来。他现在根本没心情斗嘴,这么窝囊的样子偏偏被这个人看见,他觉得耻辱极了。
“不……我想洗一洗,好难受。”
“洗了也没用,而且你一身白,沾上去就洗不掉了。”
“波比……”莱尔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唤着猎鹰。
“你太让我失望了,冒失,冲动,还很懦弱。”
“波比……快带我走,到有干净山泉的地方去。” 他一开始就没想要做什么英雄,面对这样尖锐的指责,只想逃得远远的。兰斯在马上轻蔑的笑着,夸示自己血渍斑斑的战袍。莱尔皱着眉扭过头去,尽量无视他身上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气味,他决定另起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亲王大人,您谴责我这次冒失冲动,可您自己也有错。我前几天已经让波比送信给您,把这次作战计划都写在上面了,还特意提醒您要注意时间的。您回复我说可以,可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些埋伏的英国人,这是在我们计划之外的。”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有人伏击您呢?照理说他们应该不知道您的行动才对。”
“也许是我们没有防备到那个内奸?”
“大概吧,但很可能是另有他人。也许跟之前我们设想的那个不一样,还有一个人躲在更暗的地方。又或者……是我太多疑了,因为并没有任何 线索,一切都只是我的直觉。”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还是赶上了,也许那只是你从布卢瓦赶出去的残兵败将而已。我也跟你说过不能把一切都理想化的,事实上你拟定计划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考虑进去。莱尔,你是很聪明,可很多时候都只是纸上谈兵。还有你的攻击力,太软弱了,连我五招都接不住,在战场上你不能只顾着自己,马也和你是一体的,你需要找到一匹跟你心意相同的坐骑,经常训练。如果刚才袭击你的是敌人就完蛋了,懂吗?”
“主会保佑我的。”
“省省吧,等我见到殿下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关于你的事。”兰斯掉转马头,对一脸漠然的家伙伸出手:“上马吧,莱尔,我知道哪里有干净的山泉。”
“没关系,波比找得到。营地见。”白色的大鸟不耐烦地拍了拍翅膀,似乎在抗议两人谈话的时间太长了。
“都多大了,还玩宠物,你——你——还不如留在我身边安全一些。”
这才是他一直想说的话,可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更该死的是,那家伙居然装作没听见。今昔不同往日,他当然不会答应,就好像刚才,他也会昂着头说他不稀罕,干吗自找没趣呢?
“这次你一定会被提拔的,先恭喜你了。”
兰斯的语气说不出的怪,既不是真心祝福也不算恶意嘲讽。他的战马毫不留情地擦过莱尔的身体,朝土列堡方向绝尘而去。想起他当时在混乱的战场拼杀时的癫狂,错把自己当成莱尔时那一瞬间的温柔,奇洛暗自替两人可惜。
童话番外 蒂福日的恋人
第一幕 巴黎 皇宫
?庆祝的晚会一天天持续着,人们把战争胜利的喜悦带入了新年。大家都在香槟,红酒中尽情放纵,让眼前的景象都不真实的华丽起来。午夜时分,大多半的人都被酒神带入了身体的解放中,这时候依旧清醒的人是寂寞的,但若清醒的人有两个,也许他们会下下棋,谈谈心。这两人躲进无人打扰的书房里独处,窗帘闭得很严实,可室内灯火通明,似乎是在故意刺激着他们的眼皮。
“今天晚上很安静,就连月亮都看不见了。”莱尔叹了口气,迟疑地看着对方的白棋一步步攻进来。
“莱尔大人,您好像有心事?这盘棋恐怕我要赢了。”
“殿下聪颖过人,是国民的福气。”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莱尔,你一整晚都郁郁寡欢,有心事?难道是我的封赏给得不够?还是你想跟兰斯老师那样,早日回到自己的领地去?”
“当然不是,我想是您自己被情丝困扰,也把这种思绪牵连到别人身上了而已。”
“您向来巧言擅辩,我说不过您。”
莱尔微笑着,手里的黑骑士在棋盘上寻觅了半天,居然落回了原点。
他不知道此时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蒂福日庄园平整如镜的湖水上。在另一个人眼中,他是那么轻飘,却又那么亲切。他心有所思,透过惨白的皮肤全部传达给另一端的人,那对黯淡无光的灰眼珠藏在丝一样柔长的睫毛后,不安地颤动着。很快,他就输了那一盘棋。
向夏尔告别后,他举着油灯在凋零的花园里踱步,沉重的云块遮掩了天空,月亮完全没有露面.莱尔感到加倍的寂寞;他迷糊地向着云儿眺望,天光又露出一点。这是月亮的一丝光线,但是它立刻又消逝了,乌黑的云块又飘了过来。他的思想飞得很远,飞向最好的朋友那里去。?
“今晚我又见不到您了。”
?风很大,那盏灯很快就被熄灭了,画面突然暗了下来。
“高贵的亲王阁下,您心里想着的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我想主可以帮助您。”
这天籁般的声音是从兰斯身后传来的,他一转身,发现那位有名的战斗天使缓缓降落在湖畔的雪地里。
“谢谢,可我不需要什么帮助。”
“亲爱的,在主面前任何妄言都是无用功。我说过会帮你,自然是知道您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可那有什么意义呢?”
“放心吧,我会为您安排一次最宝贵的经历,可之后这段记忆会由我替你保存着,直到最恰当的那天再作为礼物送还给您。”
“最恰当的一天是指?”
“到时候您就会知道了。”
天使说完这句话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兰斯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冻得僵直,原来他从日落开始就一直这么呆呆地守在湖边,难怪天使会心软。
?
第二幕
夜晚的森林
莱尔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了,但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轻飘飘地越升越高。好像有一双翅膀托举着他在夜空中滑行,波比在他前面带路,他恢复成小天使的模样,使劲拍打着洁白的翅膀。莱尔想问他到底要去哪里,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能出声。
天空变的清澄起来,森林里的古树朝着他伸出无数枝桠,轻轻摇晃。波比大概是飞累了,翅膀拍打地又缓又无力,他们慢慢朝下飞去,像泡沫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宽阔无比的水面上。 波比笑吟吟地飞到他身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小脚将他搂住,天使的怀抱非常温暖,莱尔惬意的睡去。他身边,一株银莲花悄然绽放,在微亮的暮光中发散出强烈的香气。
他这一觉睡到了午后,才被刺眼的阳光捉弄醒了。他发现自己一个人陷入宽阔无边的冰湖之中,只有他周围的一圈水没有结冻而已。波比不知道飞去了哪儿,把他一个人丢弃在这里。莱尔感到忧伤,他垂着头将自己卷曲起来,天呐,他看到了什么?水面上原本应该出现自己倒影的地方现在呈现出的是一只巨大美丽的白天鹅,莱尔摇晃了下脑袋,那只天鹅也随着他摇着修长的颈项。原来他变成了最美丽的动物,成为大自然的宠儿。他兴奋地环顾四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朝思暮想的人牵着马缓缓来到水边,他跟往常一样穿着玄黑色衣服,蜜色的发丝随意翻飞着,像跳跃的阳光。莱尔展开翅膀向他飞扑过去,发出愉悦的鸣叫声。兰斯也在同时发现了他,莫名地对着他张开双臂。
“小家伙,你怎么还在这里?”
莱尔说不出话,只好轻蹭着兰斯的脖子,他知道这样会让兰斯变的敏感体贴。
“难道是受了伤,被同伴抛弃了?”
兰斯把他按在冰面上仔细检查,莱尔觉得自己是在他面前是赤条条的,不禁害羞起来。兰斯展开他巨大的翅膀,让光线从羽毛的缝隙中透射出来,他抚摸着每一根羽翼,感受它们的力度,然后若有所思地抽出佩剑,将他肋下的翼羽齐刷刷斩断。莱尔扑棱着翅膀,发现自己再也飞不高了,只能低低的擦着冰面飞上一小段,他艰难的回到兰斯脚边把翅膀收回去,俯趴在刚才被斩断的那些漂亮羽毛上。
亲王紧挨着他蹲下,摸着他的脖子和长长的喙。
“谢谢,你是唯一一只留下来陪我过冬的天鹅,你的兄弟姐妹在秋天被我追捕猎杀,一定都迫不及待想逃开我,怎么你会主动接近呢?笨。”天鹅哀鸣着,不知道为何要遭受如此对待。兰斯像对待情人那样吻着他黑亮的眼睛,将他带入怀中。莱尔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他念着主祷文,祈祷主可以将宽容和仁慈赐予对方。他浑身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兰斯诧异极了。
“你让我想起了恋人。”
他凝视着那熟悉的光芒,泪水滑落下来。他合十双手也祷告起来,一瞬间,虔诚渗透他全身,和他身后的大自然融合成最美的画面,阳光亲吻着他的前额,重新赐福于他。
兰斯在湖边陪他玩了一阵就把他抱回那片尚未结冻的水中,天色已经暗了,他得在天完全黑以前赶回城堡。
“再见,要再来看我。”
莱尔拍动着翅膀跟他道别,他发现自己很习惯新的身份了。即使飞不高也没关系,他把头埋进水里捕捉在它脚边游弋的小鱼,然后把水地漂亮的圆石子儿拾到冰面上,排成圆圈。他乐此不疲的玩乐,全然没有发现天渐渐黑了,刺骨的寒风从山顶吹来,将一切迅速冻结。直到那株银莲花也被冻住之后莱尔才意识到危机,他张开翅膀飞出去,可只飞了一小会就落回冰面上,脚蹼刚沾到冰面就被粘住,他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摆脱出来,狼狈地飞回水里。可以供他活动的水面越来越小,最后就连他身下也结了薄冰,他的脚在冰下使劲拍打,试图对抗自然的力量。
“谁来救救我? 拜托,不管是谁都好,我快冻死了。”莱尔拍着翅膀着急地叫着,原来这一点都不好玩。
“奇洛哥哥?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从崖石上反弹回来的声音。
“波比?波比你在哪里?快告诉大家我被冻住了。”
平时一直陪着他的小天使也不见踪影。
“米伽勒?你在吗?你一直都在看着对不对?快来帮帮我啊。”
“玛门……夏尔……达尔波……你们在哪里?”
“外公……外公,我不恨你了,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管是谁都好……救救我。”
“救……救我……”
生命还在他的血液里流动,可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能葬在这么美丽的湖中,也算一个好归所吧?他惨然的笑了笑,将脖子贴在冰面上,让寒霜覆盖全身。他听见冰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有节奏的越来越大,最后,他听见了马蹄声。夜的王子从黑暗中钻出来,踏过冰面来到他身边,跳下马背将他从冰里拽出来。
莱尔不满地抖着脚蹼上的冰渣,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两下。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今晚会变天的。下午真不该毁了你的翅膀,不过如果不那样,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了。”兰斯用貂皮大氅将他裹住,讨好地笑着:“我带你回城堡,小家伙。作为补偿,我会请你吃好东西的,燕麦怎么样?”
“我不是马,不吃麦子!”莱尔生气地提醒那个傻瓜,可兰斯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依旧把他带走了。
第三幕
蒂福日城堡
“大人,帮您准备了热汤,要端到您卧室去吗?”
“不用了,准备一些水吧,我要洗澡。还有,准备一些燕麦……还有鱼,要小尾的。事实上,请准备一些给天鹅吃的食物。”
管家看了一眼莱尔,无声地退到一边。大概是受到主人的影响,他不像渡那么亲切,冷冰冰的。莱尔冲着他抗议地鸣叫了一声,却被兰斯误解了。
“饿了?应该是冻坏了吧?你的脚都青黑了,希望不会被冻坏。”兰斯用手心替他取暖,可他忘记自己的手是撒旦的,魔性强烈地冲击过来,莱尔凄厉的叫了一声,疼得浑身发抖。
“哦,天呐……就连动物也嫌弃我了。你也害怕这个吗?”兰斯脱下手套,魔王的诅咒已经生效,他的手开始腐烂,露出苍白的指骨。这是常年杀戮的报应。
莱尔的心都要碎了,一切怨恨都抛到脑后,只要兰斯能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就算要硬喂他吃生麦子和活鱼他都甘愿。他轻啄了一下兰斯的手背,然后冲着他叫唤了两声,表示自己并不害怕。兰斯似乎好过了一些,他抱着莱尔坐在客厅的壁炉前,大口大口地喝酒。莱尔闻到熟悉的甜味,知道那是他又怕又爱的蜜酒,讨好似地蹭了蹭兰斯的脖子,然后用喙轻碰着酒杯。
“怎么,你也想尝尝?”
兰斯倒了一点在手心里,碰到他面前,他忘记了莱尔并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这样是喝不到的。莱尔觉得好气又好笑,他直接把脑袋塞进酒杯里尽情地喝着暖胃的琼浆。也许是变化了的缘故,他的酒量大不如前,才几口就已经醉了。他摇摇晃晃地从酒杯里抬起头,眼前的兰斯从一个变成了四个,一齐嘲笑他。
“原来是只傻鹅。”
兰斯吃吃地笑着,将手中的蜜酒舔干净。
温暖的炉火很快就把莱尔的羽毛烤干了,他的脚也开始有了知觉。管家再次进来通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兰斯把他带进浴室里。木桶里的水热气腾腾,兰斯把他放到旁边的木盆里,那已经盛满了干净的清水,他自己走到一边换下衣服。
莱尔才不想洗冷水澡,那是欲望上头时用来惩罚自己的蠢方法。他跳到大木桶边缘,试了试水温,然后惬意地将全身的都浸泡下去。他发现变化后的最大好处就是脸红时不会被发现,这样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做平常不敢的事情,比如偷窥兰斯的身体。他兴奋地用翅膀捂住眼睛,兰斯脱掉最后一件薄衫,露出大片健美的肌肤,他朝木桶走过来,像天神一样美好的身形一览无余。
“你怎么可以进来呢?快出去。”
莱尔厚着脸皮把头埋进水中的百合里,示意兰斯他会很乖巧,他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水面突然上升了许多,莱尔的身体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着,一双漂亮的腿从木桶另一边伸过来,在水底舒服的张开。他的毛发很细,从脚向上延伸,越长越长,在大腿中间密集生长着,像茂盛的水草轻轻摆荡,那暗红色的器官从中探出头,温驯地垂着。毛发稀疏地曼延过平坦的小腹,在厚实的胸前稍微变密了一些,像最温暖的天鹅绒。莱尔摇晃着游过去,将头靠在那片湿润之处,他甚至听得见兰斯心跳的声音。
兰斯对他的骚扰丝毫不介意,只是闷头喝酒,很快的,木桶旁边的酒都被他喝光了,他这才草草洗了洗身体,用花瓣在手臂,耳后搓揉了一遍,然后穿上浴泡走出浴室。莱尔在他身后也跳出来,摇摇摆摆地跟着他走进卧室。
他发现兰斯的床巨大无比,十个人躺在上面多不会嫌挤。这让他想到床的主人是多么荒淫无度,有些难过。他故意跳到床上,把被子弄出大片水渍。兰斯果然生气了。
“快下去!”
莱尔把头埋进枕头里,一动不动。
“快下去,该死的笨鸟。”
莱尔依旧不动。
“该不会是喝醉了吧?天呐,你真是只特别的天鹅,笨就不说了,还酗酒。刚才洗澡的时候你还占我便宜,现在又想跟我一起睡吗?要知道能爬上我的床的人都必须美貌出众,你够资格吗?”
莱尔心虚地缩紧身体,他知道即使自己是人的时候也不够格,而且他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取悦别人。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只是一只鸟而已,只是想跟他安静地呆上一夜,这都不行吗?
“好吧,我也困了。你只是一只鸟,他应该不会生气才对。”兰斯自言自语着钻进被窝里,莫名的情绪困扰着他,也许他也醉了。“不对,即使你是女人他也不会生气的,他不会在意我的。”
“不对,他在意的……他只在意我。”
兰斯反反复复重复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多日的禁 欲让他越来越难入眠,酒精似乎越来越不管用了。他感觉到身下肿胀难耐,皱着眉轻吐出那个名字。
“莱尔……哦,莱尔…… ”
他把手伸进去,希望能依靠残缺不全的记忆拼凑成出身体的快乐,他无助的重复着,回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喜欢你的嘴唇,莱尔……还有你的脚,你的小腿,啊!可恶,看着吧,我会把你弄到手的。莱尔,我命令你亲我,”兰斯皱着眉减缓手上的动作,“不是上面,下面莱尔,大胆一些……我需要你。“
莱尔躺在他身边,不知该怎么办。应该帮他吗?反正他现在是一只鸟,大不了被他扔出卧室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么想着,他钻进被窝,冲破丝绒的阻隔四处乱摸,终于让他摸到了那里。
这就是他说的下面,他需要你,莱尔,加油。
真的碰到以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莱尔用喙轻碰着在那里上下撸动的手指,等那紫红色涨热之处弹到他的脸上,毫无顾忌地张嘴含住。身体的味道很恶心,有些像坏掉的鸡蛋,不对,是某种很粘腻浓厚,会自然勾起低俗感的气味。可他不在乎了,总之一切以帮到兰斯为准。他不知道自己要这样多久,突然身体一凉,包裹着他的绒被掀开,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抬起头。
“莱尔?!”
他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那壮物正被自己含在嘴里,这是一只鸟绝对做不出来的事,他居然变回去了!
第四幕

如此尴尬的重逢,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滚烫的跳动,兰斯想都没想,下一刻的动作居然是猛按下他的头,释放在他口中。
“呜!”莱尔完全错乱,他从兰斯胯下挣脱出来,嘴里还勾着一丝浊液,蠢透了。
“快吐出来!”兰斯比他更懵,只能根据当下的情况做出最直接的判断。他拣回来的天鹅居然变成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战友,而且他还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秘密,更荒唐的是他居然含着自己。
莱尔张开嘴,白浊的液体混合着唾液流出来,他看见兰斯瞳孔收缩,暗叫不妙,又立刻合上了嘴。这可好,那溜滑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进食道里去了,他居然吞下去了!
“白痴!我去给你拿水漱口!”
这也许是个好借口,两人都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莱尔发觉原来刚才覆盖在身上的羽毛就是他的白袍,现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柔软的床铺被他弄得水渍斑斑。衣服半透明紧贴在身上,胸前淡红色的两处明显突出,他尴尬地遮掩着,希望兰斯并没有注意到。
事实恰巧相反,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兰斯看在眼里,长时间的征战让柔弱的少年结实了不少,原本圆润的曲线刚硬起来,少了几分柔美。可他遮遮掩掩的样子就跟最初时一样,那双长腿在凌乱的床被中不停的交叠,打开,再紧闭起来,让人心痒难耐。
兰斯脑筋一转,倒掉了杯子里的水,换成琥珀色的液体。
“喝下去,会好一点的。”
莱尔连嘴都不敢张了,也不管杯子里装的是什么,捧着就猛灌下去,酒精的味道将他嘴里的腥味冲淡不少,可身体却臊得发烫。
兰斯盯着他吞咽地颈部,细腻柔滑的肌肤让他想入非非。刚才的事不是单方面造成的,他们两个都有责任,可兰斯决定先发制人,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给对方。
“你伪装之后跟着我?怎么可以这样呢?莱尔,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啊?”
这让他怎么解释?自己可是抱着很大的勇气好容易下决心帮他的,完全是因为他唤着自己的名字。
“你想让我难堪是不是?”
兰斯不依不饶地追问的,事实上,难堪的明明不止他一个。
“让我睡一觉吧,醒来再跟你解释。”莱尔胡乱找了个借口便仆到在床上,他把头埋进双臂间,双腿蜷缩起来藏到小腹下面,呈现像鸵鸟一样跪趴的姿势。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楚了,酒精麻痹了一切记忆,他只记得兰斯问他:
“还要不要?”
他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又迷离地点了点头。
“说出来。”
“什么……”
“白痴……当然是那句话。”
莱尔不解的晃了晃脑袋,被他亲吻着,意识逐渐远离。
“爱……”
好舒服,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难怪玛门说有那么多人都义无返顾地陷进去,他也不例外。
第五幕
蒂福日城堡
“……主人……主人?您醒了?”
莱尔虚弱地睁开眼睛,昨天跟兰斯说话的那个管家端着餐盘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唔……痛……”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就像被拆骨一样散了架,哪一处都不听使唤了。温热的东西从双腿间流出来,可那好像被折磨到失去痛觉,从胸部往下都麻痹了。
“您好,已经早上了吗?”
“已经快吃晚餐了,主人。”
“恩?您叫我什么?”
“当然是主人。”
“这里不是兰斯亲王的府邸吗?怎么这样叫我?”
“主人说从今天起,蒂福日的主人有两个。”
“他在哪儿?”
“主人应该是散步去了,您醒了,我要马上通知他。”
莱尔点了点头,脑袋异常清醒。他试着抬了抬手,肩胛骨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昨晚一直被绑着,直到他动作剧烈,硬生生把布条摇断……真是疯狂到无法相信。
“你醒了?”
兰斯推门进来,脱下外套抖落上面的雪花,很习惯的坐到他身边,一点都不会不自在。
“想吃点什么?”他帮莱尔把头发理顺,低下头闻了闻,居然说了句:“都是味道,该洗澡了。”
“请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每次您都这样,忽冷忽热的。”
兰斯收回留在他身上的手,掀开裹在他身上的棉被,昨天欢爱的痕迹遍布全身,他分开那无力的双腿,就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使得那被摧残过的地方再次渗出血来。他从不知道原来会有一个人身上的伤口会牵动自己的神经,更何况那伤痕是自己造成的。他像做错事的孩子王一样垮下脸,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的。”他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强抱住他拥入怀里。“你需要洗个澡,饱饱的吃上一餐,然后睡觉。”他碰了碰莱尔的嘴唇,吩咐仆人们准备好洗澡水。这次他动作很轻,模糊的期待着自己主动讨好能换来对方态度转变。可莱尔一直垂着头,对他彻头彻尾无视到底。
“好吧,”再三劝说他吃饭遭受拒绝之后,兰斯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他揉了揉额头,恢复成冷漠客气的态度:“我想你怎么也不会理我了,可你能来我这里还是让我很开心。你把这里当作家吧,如果可以的话。”
莱尔缓慢地动了动眼皮,表示他听见了。
“是不是不想看见我,莱尔?”
“……”
”真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出现在您视线中。请把这里当成您自己的家,L大人。“
他礼貌地退出莱尔的视线。
几天后,莱尔在仆人们精心照顾下恢复了体力,他开始在这座美丽的城堡里来回走动。前任亲王有很高的艺术涵养,这座城堡里的精美收藏甚至皇宫里都没有,莱尔一边听管家跟他解说,一边欣赏着各式各样的收藏品。他微笑着说出衷心的赞美,偶尔也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发现这里的仆人对他很尊敬,只是随心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第二天那些收藏品就大变了样,每一件都顺着他的意思去安放。
久而久之,他发现每次只是隐约提到什么不恰当之处,比如食物的搭配,衣服的剪裁,立刻会有人纠正成他所想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内疚。他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见到兰斯,这个人好像真跟他自己说的那样,再也不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了。莱尔从仆人口中得知他每天一大早就会出门,等到自己睡觉了才会回来,他试着晚餐过后在客厅里坐着看书,可每次到了最后都是到他疲乏地倒在壁炉前,被不知什么人抱进卧室里……
他躺在蒂福日的床上,用着他的餐具,穿着他亲自订制的衣服,使唤着他的仆人,看着他的藏书,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城堡的主人,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
这一天,风从早上就刮的异常猛烈,莱尔不得不穿上两层裘皮大衣才敢到户外去。到了下午,天色突然转暗,起了暴风雪。
“主人,您快回来吧,会着凉的。”
“亲王大人呢,他还没回来吗?”
“已经派人去找了,这么大的风雪,即使找到了也要花些时间才能会来。”管家表现的很镇定,可莱尔知道这城堡里所有年轻的仆人都出动了。森林里到处是危险的野兽,他虽然武艺高强,可在这样严酷的天气下,真的能斗过那些山野的王者吗?他会不会被埋在雪里的陷阱夹住了腿?会不会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会不会遇上雪崩?
莱尔越想越烦躁,他不顾旁人劝阻,闯进风雪之中。山岭漫无边际,他一冲进去就完全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森林里到处是血红的眼睛,他大声呼喊着,回答他的却只有耳边风的哀鸣。绝望之际,他坐在雪地里念着主祷文,只希望兰斯还没有放弃。呼啸的风中传来马蹄声,一匹战马向他跑过来,那是冥神路克,兰斯的坐骑!
“好孩子,你的主人在哪儿?”
马驮着他飞快地跑下山,匿藏在山路上的兽群一直尾随着他们,贪婪的叫着。他们穿越过云杉的屏障,来到平整如镜的湖边。兰斯安静的躺在那里,眉毛,头发都变白了,浑身结了一层冰。莱尔跳下马,将他搂进怀里不停摇晃,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浑身僵硬就像冰雕的美男子那样。他急坏了,流出许多眼泪。一开始,他还只是小声抽泣,后来就抑制不住大声哭起来。他失去了最心爱的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会被这更悲惨?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凶狠的野兽围了上来,用他们温暖的皮毛磨蹭着冰面上的两人,它们当在两人周围形成厚实坚固的屏障,将呼啸的风雪挡在外面。兰斯依旧一动不动,莱尔脱下他的手套,亲吻着他苍白的指骨,然后俯下身献上自己宝贵的吻。
“爱……爱……”他趴在兰斯的耳边一遍遍重复着,眼泪在那层冰霜上冲刷出一条泪沟。“我从没有不原谅你,因为你并没有……好吧,我原本以为你又会伤害我,可之后你说不后悔,这就已经抵消了。醒过来吧,我们一起回家。”
“唤醒一个魔王,难道你不会后悔吗?”有个声音在心里问着他。
“既然他不后悔,我也一样。”
“原本不就该这样吗?”兰斯睁开了眼睛,笑着和他拥吻在一起。
尾声
春暖花开,这座冰冷的山度过了最温柔浪漫的一个冬天,树林里,泉水边,山崖上,湖泊里,到处是爱情的芬芳。天使站在山顶微笑,看着两个年轻人骑着马飞驰过来,他们的唇上飘着甜蜜的微笑,把那白雪皑皑的荒原都染成了玫瑰色。
“您幸福吗?”
“当然,这都是真的吗?”兰斯虔诚地看着天使,下意识拉住恋人的手。
“只要你愿意,就会变成真的。”
“我从来没有不愿意过。”
“这是送给你们的。”天使亲自为他们斟满了美酒,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两人在马上拥抱在一起,为彼此献上毕生的祝福。美满终于画下句点。
这一切在天使手中缩小,变成一个纯白色的发光球体。他将这颗爱的小球放进袖子里,笑盈盈地看着山顶上的年轻人。
“谢谢你,能把它送给我吗?”
“不行,说好了我要替你保管的,直到你真正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为止。”
“那他会不会还记得?”
两人一齐看着兰斯怀中的人,他安详地睡着,发生的这一切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又一次的梦境。
“我无法猜测到他的心情,但也许你能。孩子,勇敢一些,真诚一些。”
天使接过他怀里的人,张开翅膀飞走了。他在空中回过头,看见骑士轻声念出一个名字,他请求风不要泄露这个秘密。可大家都听见了,这名字上闪耀着一个桂冠,是他的荣誉。人们都知道,吉尔.德.兰斯和莱尔的名字是分不开的,
就如同他们了解,最美的罂粟花会开在何方。
第五十五章 故园旧梦
“亲王大人,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殿下给他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他该得的了。我承认他这次立下了功劳,可他只是一个平民,只是凭借头脑里一时的灵感判断,战争不是给他来游戏的。”
“不错,亲王大人。目前只有您的地位才能说服殿下,也希望您能够向他提出劝戒。比如去图尔的修道院或者是到希农安心陪伴殿下,都比留在前线更适合他。”
这些人翻脸比翻书快,明明几天前还在抱团和自己唱反调,现在又来巴结了。好吧,他喜欢看着卑鄙的人在他面前“献宝”。
“米塞留公爵,贡比涅伯爵,我很赞同你们的观点。只不过如果现在去劝说殿下,会让外人觉得我们是在畏惧一个平民。放心吧,殿下把最高指挥权同时授予了我和他两个人,这表示他希望我能跟莱尔大人互相约束。在我们休整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一直站在门后的男人轻蔑地笑了一下,悄然离开。驱魔师像影子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说老实话,刚才有那么一刻他想冲进去把那些老家伙的胡子都剪掉,然后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按倒在地毒打一顿。太可恶了,莱尔那么多天不眠不休的辛苦努力在他们口中仅仅是“一时的灵感”。
“莱尔,我知道几个诅咒的小偏方,没人会知道是谁干的。”
走在前面的男人默不出声,似乎有心事。
“别这样了宝贝,放松一点。你知道他只是一只猪,他们都是蠢猪,而他只不过是那一群里稍微白净一点的而已。你犯不着生气。”
“什么?抱歉奇洛我刚刚没在听。”
“你没事吧?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的家。”莱尔淡淡地笑了下,“家”这个词勾起了他仅有的美好回忆。“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了吧?”
“都在呢,”奇洛坏笑着搭上他的肩膀,“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回你家这一步了吗?”
并没有想像中的羞赧表情,莱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挑了两匹快马偷跑出营地,奇洛发现并不是去城堡的方向。原来这家伙一直没有把那里当作是家吗?马儿穿越山涧,村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他们把马系在树下,走进一座荒废以久的农舍。莱尔推开门,见那当年的蔷薇篱笆下还放着一个野餐篮子,一块方巾。那方巾才织了一半,原本是要给他的。密密的针脚诉说着亲人间的温情,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
他走过去把篮子拿起来,那下面的土已经长出一层浓绿色的草叶。他把土挖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将里面的玩意儿一股脑儿倒出来,无非是弹弓,圆石子儿,木制的宝剑之类,莱尔将他们一样一样排开:
“我小时候常躺着发呆,想着晚餐会不会吃到烤鸡和野莓酱,想着能不能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还想过长大以后要成为大主教,或者当一个威风的盗贼。”
“都不适合你呢。”
“一点儿也没错,可你不觉得我现在和当年瞎想的挺相像吗?这也算是愿望达成吧?”
“这倒是,你虽然不吃晚餐,可烤鸡跟野梅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虽然不能飞,那只傻鸟可以带着你飞。虽然不是大主教也不是强盗,不过大家都知道你,就连皇太子也要听你的。”
“想不想许个愿?”
“我吗?”
“挺管用的不是吗?把你最宝贝的东西都放进去作为交换,以后愿望就会成真的。”
奇洛思考了片刻,对他摆了摆手:“你自己玩吧,我最宝贝的东西脸皮厚,倒不出来。”话刚落音,少爷就在他心里咒骂了一句。
“真羡慕你,奇洛。”莱尔蹲下来,从怀里掏出坠子,威尼斯香德烈家族最上乘的工艺,法兰西最高贵的纹章,奇洛当时看着它被丢进臭水沟里,还以为会变得又脏又臭,可它现在躺在莱尔的手心里闪着淡淡的金光,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其实,只是许个愿,玩玩而已的。”莱尔故作轻松地把挂坠丢进小罐里,埋回原来的地方,再细心地把草皮原样覆盖上去。
“不一定会成的……一定不会的……只是许个愿而已,我没有期待什么。”
他翻来覆去念叨这几句话,奇洛在一旁,千百种安慰都凝结在胸口,什么也说不出。他跟着莱尔走进屋内,看见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似乎伤得不清。
“你要不要走过去看看,奇洛?” 莱尔在一旁敦促道。
那人疲乏的睡着,他全身缠满绷带,看得出身材高大。除去焦黄的皮肤和蓬乱的头发外,应该算长得不错。
“这个人是谁?”
“他叫格拉斯.瑞威,是瑞威家族现在的大家长。”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被你射中的那个黑骑士吧?原来他是瑞威家族的人,可他长得……跟夏尔和罗伊特一点都不像。”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你能帮我把他救活吗?怎么说他也算是你的曾曾曾曾岳父。”
“好吧,看在我们大概算得上一家人的份上。”奇洛一边说一边对莱尔挤眉弄眼。
医治他很花时间,莱尔不想让别人怀疑,所以独自先回营地,到了傍晚时才又赶回来。不知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燥郁不安。
“奇洛,他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还在睡觉。”
“你先回去吧,殿下好像在找你。”
“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真是难缠的小鬼头。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晚上之前一定要回去,不然发作起来可没人帮你。”
“我带着忘忧草呢,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些人争着跟殿下说我不适合跟亲王阁下平起平坐,殿下跟他们大吵了一架。”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啊,我以为那小子会一直都像只小绵羊一样。”
“绵羊也是会伤人的,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殿下只是很有涵养,如果你真的踩过界,他可是不会留情的。”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莱尔?放心,我不会动他的。”
莱尔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时候乱猜疑。把驱魔师送走之后,莱尔坐在那人床头安静地看书,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
“渴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
空荡的屋子里并没有人回答他,莱尔站起身,端起一坛酒淋在那受伤的人身上。酒精渗入伤口的疼痛没有人能够抵抗,那人终于还是皱了下眉,不满地睁开眼睛。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恍悟过来:
“珍尼.罗特?”
“那是我的母亲。”
“这就难怪了,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人?果然是法兰西最优秀的血统继承人。”
“过奖,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了?”
“恰恰相反,我以为你会杀我完全是为了报仇,从你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起其实我已经能猜到一点了。毕竟当年是我的父亲怂恿亨利陛下把他妹妹嫁给你父亲的。”
“一点也没错。”
黑骑士有些不解:“那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有些关于你们家族的问题,多年前你们和撒旦定下的契约条件是什么?你们是不是撒旦在人间的仆人?”
“真是抱歉,对此我无可奉告。”
“别忘记了你的性命是在我手上。”
“是吗?”黑骑士狡猾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倒数:
“三,二—
一!”
莱尔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压逼近,他心知不妙立刻拔出佩剑向黑骑士刺去。只听得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有人突然从窗外翻进来,挡开了莱尔的剑。
“是你?!”
那人的每一招都是十分熟悉的,这次莱尔不会再退让,几回合过后,兰斯不悦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你以前居然藏着?”
莱尔一言不发,他知道这次自己不能败,否则将很难再有逆转的机会。之所以把格拉斯留下就是要问明白有关玛门跟他们的约定,还有要怎样才能让吉尔摆脱撒旦之手的约束,如果因为疏忽而让他们两个串通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半路撤回攻击,用力向兰斯的剑尖扑过去。对方没想到他会突然冲过来,也下意识收回佩剑,双手伸出准备接住那个投进自己怀里的身体。莱尔轻蔑的笑了,身体在空中回转,折回床头的方向,剑锋直指格拉斯.瑞威的胸膛。
可兰斯也是身经百战,虽然惊讶他变化之快,也立刻反应过来,伸出手捉住他的脚踝。两人又扭打在一处。这次莱尔全都换上搏命的招数,他虽然体力不如兰斯,但胜在诡计多端。最重要的是兰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拼命,所以好几次都手下留情。这样时间一长,他反到落了下风。莱尔趁他不备,突然吹了一声响哨,一团白色的活物立刻从外面飞扑进来,在兰斯头顶用力扇动着翅膀。
“波比,他的眼睛!啄他!”
那猎鹰极有灵性,对准亲王一通猛啄。兰斯慌忙撤剑去抓那鸟,莱尔趁机将佩剑横在他脖子上。
“你在胡闹什么?快放开我!”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这根本就不像他的作风,兰斯真的有些生气。
“您跟踪我?”
“难道不行吗?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跟来怎么知道你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人藏起来。”
“亲王大人,这件事情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我母亲的仇人,请您让我杀了他。”
“不行,他在英国的地位相当重要,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去共同商量处理的方法。”
“现在可不是您能命令我的时候,别忘了您的命也在我手上。”
“我不觉得你会杀我,莱尔。”兰斯眼眸深邃,嘴角含笑:“就像刚才我不忍心伤害你一样。”
“您要伤害我的时候从来没有不忍心过,亲王大人。”莱尔手上用力,兰斯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两人都吃惊不小,心虚地互看了一眼。
“别逼我,大人。我只想替母亲报仇。”
“抱歉莱尔,我不能让你杀他。其实我的父亲和他们家有一些私交,我自己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他,关于我父亲的。”
“您父亲?只是这样吗?”
“不错。”
莱尔觉得自己面前这张脸很有趣,即使在说谎,那双眼睛也依然深情地望着你,就像是在炫耀他们的感情。
“真没办法……”莱尔轻叹了一声,手上的剑稍微挪开了一些,“亲王大人,我一点也不觉得您会特意为了您父亲和我争吵,这个理由真是糟透了。”
“有什么不对的?我父亲生前酷爱艺术,我知道他曾经很想要一本手抄本,那东西据说是在瑞威家。父亲和他们商量了好多次都没换到,他就这么郁郁而终,我想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是吗?您觉得我会相信老亲王真的……是病死的?”莱尔轻描淡写说出让听者胆战心惊的事实,“七年前,老亲王和罗特公爵一起去找您商量怎么逼迫理斯公爵归顺的事,之后他就离开返回巴黎了。您和罗特公爵去了希农。三个月后,老亲王去世了,人们都说他是得了风寒病。因为……他们不知道其实有这么一种慢性毒药,被害人服用之后三个月甚至半年以后才会发作。您说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其实很好猜,亲王回到巴黎后势必会被皇后陛下胁迫,他夹在皇后和皇太子中间太难做了,偏偏又是一个淡薄名利的人。要知道,亲王对哪一边都至关重要,占着这么显赫的地位却只能受人摆布,有些太浪费了,是吧?”
兰斯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亲王一死,获益的会是谁呢?这不难猜,更何况您当时身后还有一个对皇太子死心塌地的罗特公爵。我很了解他的思维方式,就像我很了解您的一样。”
“你随便乱说是不会有好处的,莱尔。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我没有逼您,大人。只是做个交易,您既然站在窗外,刚才我们的谈话您也听到了吧?要知道我们两个有交易的砝码,可那个人——没有什么可以跟他交换的。现在他知道了我们两个的秘密,为了安全,只有杀了他。”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莱尔?故意在他面前说出来,让我不得不杀他?”
莱尔点了点头,把剑交到他手中。
“太精彩了。”
躺在床上重伤的黑骑士突然拍手大笑起来,就好像他只是一个看客。“在死前能看见一场这么精彩的较量,我死而无憾。不过莱尔大人,您不是有事情要问,所以才救我的吗?怎么亲王一来,就立刻要杀了我呢?您是怕他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吗?”
“在你拒绝回答我问题的那一刻已经判处了你的死刑,这跟亲王并没有关系。”
“那么亲王大人,您应该也有问题想问我,对吧?”黑骑士直直地盯着兰斯,似乎很有把握相信他依旧有机会可以逃脱。
“很可惜,刚才我已经同意他的决定了,我动作很快,不会让你痛苦的。”
他的剑的确很快,在场其余两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剑锋已经挑开格拉斯的胸口,切断他的动脉。黑骑士戴着诡异的笑容倒在兰斯怀里,心悦诚服地说出他的遗言——
“能被您取走性命是瑞威的光荣,我的魔王。”
第五十六章 恶魔仆人
兰斯将尸体推到地上,回头对莱尔笑道:“现在我们的交易算是成了?”
莱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下手,不由愣了一下。
“别傻站着了,把这家伙丢进河谷里,没人会注意的。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您确定会把他丢掉,不会偷偷溜回来找他?”
“找他干什么?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莱尔仔细地将格拉斯的尸体检查过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唤来猎鹰,命它将黑骑士的尸体叼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丢弃。兰斯在一旁抹拭剑锋上的血渍,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表情。
“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是因为我不值得信任吗?”
“没有,只是轻微的晕血。”
“难怪……”兰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想推荐你来黑骑军,你说你会晕血,不如给我做个小侍从。”
“大人!”莱尔头一次粗鲁地打断别人的谈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隐约担心着什么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您没忘记土列堡之前的事吧?既然都已经说出那样的话了,就不要再提什么过去。”
“我又没说不能做朋友。”
“这样很有趣吗?”莱尔冷漠地抛下着句话,独自走出宅院。亲王挪了挪脚,迟疑了一会儿也跟了出去。
“这里是你以前的家?我看见门口那棵树上刻着你的名字,原来就连你的家人都叫你‘龙儿’。”莱尔越走越快,兰斯只好一把捉住他,难以自禁地问道:“这是个很亲热的称呼,对吧?”
“不错,所以您没资格那样叫我。希望您还记得那天的话,保持距离。”莱尔巧妙地避开对方的纠缠,整了整别在胸前的魔草继续说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您也得小心一点,别糊里糊涂就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糊里糊涂?应该是情难自持才对。”兰斯跟在他后面自言自语,他觉得自己现在确实有些糊涂。那天在战场上重逢时,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关起来,再也不让他独自冒险了。他无法忍受那具身体上居然有别人留下的痕迹,哪怕是战斗的疤痕他也无法容忍。他记得当时自己很冲动,在马上将他接住以后说了一些言过其实的话,害得他立刻像躲瘟神一样跑开了。他甚至故意追上去和他打斗纠缠,只是因为无法原谅他把自己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我大概是疯了。”
兰斯自我嘲笑了一番,牵着坐骑远远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莱尔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该死的,您有马为什么不骑呢?”
“我在等着跟你一起骑啊。”兰斯耸了耸肩,好像这不过是个理所当然的邀请。
“不必了。我想去河边转转,不跟您一路。”
“夜里泡水会着凉的,我陪你去。”
“该死的!您又知道!我只是……去勘察地形。”
“那我更应该去了,别忘记了现在的最高指挥可不是你一个人。”
“您还真是……”
“很想有人抱你吧,莱尔?”兰斯一语道破,见他没有辩驳,又向前进了一步:“那个人可以是我吗?”
他再往前一步,手指已经触摸到莱尔发烧的脸颊:“那个人只能是我,对不对?”
“说话,我命令你。”
“……是。”
这个回答不在他所设想之内,兰斯有些心虚,不太想继续玩下去了。他跃上马背,一言不发地从莱尔身边跑开,让那牵动自己情绪的人消失在视线里。
天呐,他需要想一些其他的,比如美酒佳肴,比如攻城夺池,比如情人白皙诱人的身体;他需要阿涅丝那样的美人搂住自己的脖子,说他是如何有魅力,如何完美,即使军妓也好,他要找个人好好发泄一下,只要不再让他想着那个回答——莱尔温顺地低着头说“……是”,那么的委屈,那黑色的眼睛无神,疲惫,却一次又一次地说着:“是……”“是……”“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冥神“路克”突然停了下来,调转头朝原路跑回去。
“你这家伙,我可没让你回去!给我停下!”
兰斯立刻勒住缰绳,聪明的坐骑原地转着圈,它知道主人只是在试探,主人想去哪里它可从来没有猜错过。果然饶了几下之后,它依旧照原来的方向跑回去。马儿越跑越快,乡间小道上的那个白点离自己越来越近,该死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莱尔老远就看见他了,在那高大的骏马离自己还有三百码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上来吧,我带你回去。”兰斯优雅地伸出手,向对待他的情人那样彬彬有礼。
“谢谢。”莱尔局促的跨上马背,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不论心隔得多远,身体上的距离总是消除了。马儿趁两人心不在焉的时候跑了起来,莱尔还没准备好,低呼了一声差点摔下去,兰斯只好将他搂进怀里。
“路克,别闹!”
路克才没有闹,它知道主人刚才的意思是说“干的好,路克,回去后给你燕麦吃。”于是它欢快地跑了起来,原本不是很颠簸的路它也跳个不停。
“您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它。”莱尔本来就不太习惯骑马,这会儿只能抓着另一个人维持平衡。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借口,即使把头埋进对方胸前也不会被嫌弃。
“它跟你一样,野性难驯,让人琢磨不透。”兰斯一边稳着缰绳,一边在他耳畔低语。宁静的夜里,传来阵阵蛙鸣,不知从哪里飘来百合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这么美的夜色,本就应该跟情人花前月下,情话绵绵才对,他是个中高手,此刻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语句。凝视着怀中人的脸颊老半天,才冒出一句:
“很美的月亮。”
“您说什么呢?今晚满天繁星,哪儿有月亮?”
“哦,是吗?那是我看错了……”兰斯咽了下口水,局促不安地说道:“我以为……我……月亮摘下来了。”
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莱尔好奇的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其实原本兰斯应该又潇洒又多情地说:“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以为辛西娅就躺在自己怀里。”然后他怀里的情妇不管来自哪个国家,都会红着脸勾住他的脖子,跟他亲吻。可今夜的对象不同,全乱了。
“我以为是太阳……太阳……才是夜的主人。”
很好,这句话不仅兰斯听不懂,就连说话人自己都听出毛病来了。两人找不到可聊的话题,一开口又像在梦呓,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说。
一路无话,路克在山涧峡谷兜转了好大一圈才绕回营地。军士们正围着篝火嬉闹,大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莱尔看见明晃晃的火光,突然醒悟过来,猛地推了身后的人一把,从马上跳下去。他忘记自己是怎么道别的了,分手时吉尔好像也说了什么,可听不太清楚。他回到营帐,发现驱魔师正在不耐烦地乱翻他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奇洛?”
“乖乖,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宝贝!”这句话是对莱尔胸前的魔草说的。奇洛一脸期待地盯着,似乎对那植物抽长的程度很满意。
“你想做什么?”
“把它借给我一晚上吧,就今天。”还没等莱尔答应,他已经自行把那魔草解下来,装进透明罩里。
“要它做什么?”
莱尔一身疲乏,没力气再理会他,所以只是顺口问了问,并没阻止。
“你知道的……我跟夏尔……咳咳……需要。”
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莱尔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不屑地点了点头。他除去衣服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只求能一觉睡到天亮。
“哇,瞧瞧我们的小情圣今天晚上遇上了谁?”
“你们不是很需要吗?那还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莱尔,我就是喜欢你的言不由衷,我看这几万人的军队里最‘需要’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其实……你也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反正都是梦而已,他要是真问起来,有我给你作证。那家伙还会以为是他自己无法自拔呢。”
“没必要把事情越搞越复杂。”莱尔翻了个身,示意谈话结束。
他挨得辛苦,另一个人也不好受。兰斯一回到自己房内就立刻松开碍事的衣服,脱下靴子一头倒进床里。他冥思半天,逐渐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有一小团蓝色的光体在他掌心里跳跃,这是他将剑刺入格拉斯胸口时,对方交给自己的。
那团幽蓝的光不断变幻,飘离开他的手在室内扩散开,形成一个有形的实体。先是脚,再来是手,最后,一个完整的格拉斯.瑞威出现在他面前。
“晚安,我的主人。”
黑骑士跪倒在兰斯脚边,亲吻他的手背。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主人,格拉斯?”
“从您接受撒旦之手的那一天开始。您刚才那一下居然玩真的,就这么把我捅死了。”
“如果不杀你,之前在布卢瓦跟你碰面的事说不定会被他查出来,那他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因为遇到什么伏击才延误了跟他会合的时间。”兰斯卸下温柔的面具,恢复成严肃的本来面目。回想自己得到撒旦之手的过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所以那时跟在撒旦身边的另一个人就是你喽?”
“不,那是另有其人。我是最近才从撒旦那里知道的。您让我失去了肉体,之后就只能依附着您了。”
“见鬼去吧,我不喜欢被人跟着。”
“那您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呢?从您的剑刺进我心脏的那一刻,我们的契约就生效了。我是您吸取的第一个灵魂所以您还不明白,以后我们相处习惯了,您就会知道支配别人灵魂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我对你的灵魂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不是有些问题需要你来解答,也不会带你回来。”
“是关于莱尔.罗特的事情吗?”
“一点也没错,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他是罗特家族的最后一个子嗣,他的母亲是曾经名动一时的大美人,珍尼.罗特。他的父亲,是死了的那个疯子。”
“上帝啊,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兰斯从床上坐起来,全部心神都关注在格拉斯的灵体身上,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老罗特曾经把他当作一张王牌,不过似乎在八年前,这家伙无缘无故失踪了,中间发生过什么我是不太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简单。他随身携带的那把竖琴是可以跟您的撒旦之手相抗衡的两件宝物之一,另外一个是狮心王的斩神剑。”
“很有趣。”兰斯兴奋地敲着床沿,心中闪过数个有趣的想法,“依照你这么说,那英国人这次会死得很难看喽?”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我和他都有实力跟你们的狮心王对抗,那如果我们两个联合起来的话,你们的王牌必输无疑了。”
“呵呵,您真爱说笑话。狮心王的实力并不单是依靠一把剑,另外,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您会跟他联合起来认真对付我们。”
兰斯挑了挑眉毛,表示很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如果您是真心要对付我们的话,法国人应该不止现在这些领地才对。您当年在南特故意撤退,在艾佛里避而不战,还有好几次当我们将您的盟友围困住时,您明明有机会去支援的不是吗?我猜您根本就不在意输赢,只是享受那中在暗中操控的快感罢了。其实您才是这场战争中最关键的人物,您可以不受任何一方约束,随心所欲操纵千万人的生死。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对您彻底心折。”
“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不愿意看见亨利王的硕果被你们这群无能的家伙毁得一干二净。在莱尔.罗特出现之前,这的确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
“不过这次您居然肯会来跟他会合,让我有些意外。当时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来土列堡帮助那三个蠢蛋,您回图尔巩固那边的地盘,土列堡他们吃败仗之后,您再带着图尔胜利的消息会来,好让那个叫夏尔的小毛孩儿完全依赖您。您怎么就反悔了呢?”
“因为我觉得这里更有趣。”
“是这里的人更有趣吧?我还挺失望的,您已经完全厌恶我了吗?”
“别用那么恶心的口气跟我说话,格拉斯。你长得不好看,就别再作怪了。”
“真叫人伤心,今晚您跟另一个人说话的口气可完全不是这样的。”格拉斯用夸张的语调模仿着:
“那个人只能是我,对不对?你只允许我占有你,对不对?哦,莱尔,我的宝贝,我的月亮,辛西亚的美貌都比不上你!快为我乖乖把腿张开吧,我会让你快活似神仙的。”
兰斯躺在床上撑着头看他表演,笑的很是得意。
“够了,格拉斯,如果我不那样做,那小子一定会怀疑我们的,你也知道他的脑子转得有多快。”
“您只是为了掩饰吗?真让人伤心啊,人家还以为您是动了真情呢。”
“哼,怎么可能?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心痒难耐,不过还称不上动心。”
“我完全了解,其实您只是想让他对您完全臣服不是吗?这有什么困难的呢?我觉得像您这样的人,应该接受更有难度的挑战,比如——”
“比如?”
格拉斯凑到兰斯耳边缓慢地吐出一个词,亲王高高在上的脸终于有了一点变化,那是狮子看见新鲜猎物时才会出现的专注与兴奋。
“的确很吸引我,格拉斯,的确很有趣。”
“如果您愿意,我会做您的向导,您想要的我会尽量满足,比如这样……”
格拉斯勾住兰斯的脖子,身体开始变化。棕色的瞳孔变成了浅灰色,粗糙的皮肤变得比瓷器更光滑,他四肢柔软纤细,微笑时嘴角扬起动人心魄的弧度,他用简单的白袍将美好的曲线遮盖起来,双腿交叠俯在兰斯床前的地毯上。
“我的主人……”
兰斯顿时被迷住了,他从镜子里看过这个人,这是他被撒旦伤害前的模样,这是他特意为了吸引自己而变化出的模样,他的眼底没有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黑色阴影,他的脸颊没有因为劳累而塌陷下去,他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单纯天真的气质,什么阴谋诡计根本与他无关——这才是他的至宝。
“过来,龙儿。”
他笑着挪出身边的位置,那温顺的少年害羞地贴过来,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只是闻着他的气息就已经醉了,更不用说他还主动脱下衣服任他享受。兰斯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在他身上展现自己的热情,直到他承认已经完全属于自己。
“说你爱我,龙儿。”
“我爱您,我的主人。请别赶我走好吗?”
“当然不会,我什么都会给你的……”兰斯陶醉地和他接吻,这样体贴又温顺的人他怎么舍得放开呢?
“主人,您还会想着别人吗?”
“怎么会……龙儿,”兰斯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缓缓地律动着,“我只要你,你要乖乖的,听话……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我们的交易算是达成了,我想跟您讨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您当然能,我想要莱尔.罗特的灵魂。”他扬起天使一样的笑脸,纯真无邪地说:“这样您就会有一个完全属于您的爱人。”
第五十七章 迷梦预兆
夜深人静,荒凉的古老庄园一如往常的沉寂着。乌云卷着冷风,将月光的清辉洒在两具缠绵的身体上。痴恋的情侣唯有在他们的梦中才能真正结合,他们紧紧拥抱着,魂不守舍的缠绵,激荡翻腾的欲望引领他们登上幸福的顶端,那爱情的火焰将两人熔成了一体。
“啊……啊哈……米哈尔,那里……别……”
“这里吗?”
“啊!不……要化了……米哈尔……”
“我爱你,夏尔!夏尔……再忍耐一下……我快了……夏尔,爱你!宝贝……夏尔……爱你!”
两人到达顶端,然后像被云朵托着一样慢慢落回原地,自然而然的互相亲吻着,挑逗着。
“再来一次怎么样?”
“混蛋!”
“来吧,宝贝,我知道你还没要够。”
“咳咳——”
激情的双人奏鸣曲中突然出现了第三种音符,正准备再战一场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玛门?!”
“你这家伙居然到梦里来骚扰我们,你来了多久了?”
“从小美人把你当成弹簧床上下蹦弹的时候,我就站在一边了。您好,瑞威少爷,很高兴能见到您。”
“如果你不用那种眼神看着米哈尔,我也会很高兴的。”夏尔斜看了他一眼,伸手勾住奇洛的脖子一翻身把他压在底下,“他是我的。”
“靠!”
虽然自己才是“进攻”的一方,可夏尔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操控的那个。都要怪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奇洛把所有的怒气都转移到厚脸皮的魔鬼身上。
“你想要干吗?我并没有召唤你。”
“我想你了啊,自从你们两个分别向我说了要求之后,我跟你们的约定只差一条就完成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更加骄躁,总想着快点完事。”
“等莱尔做完他想做的我们就会说那第三个了,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你。”
“是吗?”撒旦斜靠着玩弄他的大烟枪,眼红的在夏尔和奇洛交缠的肢体上扫来扫去:“只怕他没那能力了。”
“什么意思?莱尔做的都不错不是吗,当然,我也帮了不少忙。”奇洛对于他们改变命运的前景还是很乐观的,虽然莱尔和兰斯越来越纠缠不清,可他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壮大,皇太子也对他倍加信任,事情都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着。
“要不是跟你们有约定,我也不会特意跑过来看你们两个搞现场,莱尔那小子……”
撒旦幸灾乐祸的说出了他的预言……
土列堡大捷的喜悦一直延续着,军队驻扎的谷地绿遍了希望的幸福,到处活跃着生机和热情。小朝圣者们不知什么时候跟那些军士打成了一片,整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操练,也学的有模有样的。他们现在可得意了,奇洛老大现在是皇太子身边的大红人,而莱尔更是跃上军方第一交椅,成了数万官兵的头儿。就连那些骄傲的骑士老爷,现在见了他们也不敢大声吆喝了,谁还敢小瞧平民,谁还敢小瞧“毛孩子”?
可他们不会知道莱尔屁股下面那张椅子有多少刺儿,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又被迫参与了一次限制平民军队控制权的会议,说白了,就是那些贵族看他不顺眼。莱尔一直沉浸在昨夜的记忆中,愉悦的心情并未受太大影响。不过会议结束以后,有一个人主动来找他,这倒颇为意外。
“达尔波勋爵,您有什么事吗?”
“莱尔大人,我从殿下那里知道,这次只有您一个人是主张救我的,而您最后也做到了。”
“这没什么,在战场上,失败是必然的,成功才是偶然。您以后会成为出色的将领,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已。”
“谢谢,大人,您要去哪里?”
“到峡谷里看看,怎么您还有事情?”
达尔波有些脸红,这位神密的圣徒身上散发着和善的气质,可当别人真正想跟他亲近时,又很困难。他现在了解为什么就连殿下跟他说话是也有些紧张,莱尔.李扎克是那种知道你马上就要出错,却还很礼貌的站在一边对你微笑的人。他会宽恕你,却不会纠正,这跟他向来崇拜的亲王的作风截然不同。可达尔波知道,自己出错以后再想被亲王重用会很困难,善良又有威信的莱尔也许会给自己机会,何况他手里还有一条对他很有利的情报。
“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您说。”
“是秘密吗?”
“是的,非常重要的秘密。”
“跟我有关系?”
“这倒是没有,不过确实很重要。”
“达尔波勋爵,不管这秘密有多重要,不是关于我的,那你对我讲就是说人长短,这可不是好习惯。”
“可……可这秘密跟殿下还有法兰西有关。”
莱尔停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军官。他在土列堡失利后连降三级,应该是山穷水尽了。他原本就非上等贵族,一个疏忽就会造成毕生的不幸,莱尔并不介意他利用自己目前的地位去翻盘。
“那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法兰西的利益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您不介意陪我去峡谷里走走吧?”
“当然!”
莱尔宽容的笑着,他轻盈地走了几步,转过身对骑士点了点头,示意达尔波跟上。他迎着晨风大步走在前面,洁白的衣袍里透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阳光。他时不时伸出手臂弹弄矮篱上嫩叶的露汁,飘拂的衣袖掠过摇曳的花儿,把他的快乐传递给万物生灵。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对自己展露纯真自然的仪态,达尔波忐忑的心也轻松了许多。
“看呐,勋爵,这山上的颜色变幻得有多快。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还是一片青绿,现在已经这么热闹了。大自然选在这个时节像天主奉献最纯洁的爱,阳光,芬芳,音乐,还有爱情……这是主赐予我们的天性,应该好好享受,对吧?”
“一点也没错,可惜我们现在被战争弄的焦头烂额,不然我也想找个姑娘谈一场恋爱,好好享受一番。”
“您真让我羞愧,当我谈论享乐的天性时,您却在向我宣读一个骑士的义务。可您别忘了,爱也是骑士精神的一部分。”
“您这样的人才会毫无顾及的谈论爱,像我们这样双手沾满鲜血,成天活在死亡恐惧中的人是没有资格的。”
“别这么说,您应该对自己宽容一些。”莱尔在山腰处停下,席地而坐。“您想跟我说土列堡的事,对吗?”
“不错,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达尔波原本已经放松下来了,被他突然一问,神经又开始紧绷,原本想的一大番说辞全都抛到了脑后,心里的秘密脱口而出:“我,我会在土列堡失败其实另有蹊跷,您知道当时米塞留公爵的计划是暗中截断他们的水源,我们并不想真正进攻的。”
“可你们刚一到山谷就被英国人发现了。”
“不错,那些人是从山谷外冲进来的,为首的就是被您射死的那个黑骑士。我确实技不如人,原本没打算活着回来。可我不得不说,当时他们出现的时机实在算得太准了,而且他们的兵力部署和据马安放的位置都像是计算过一样。”
“你是想说,他们对你们当时的兵力十分清楚?”
“是这样,可是如果没有证据,我是不敢胡乱猜测的。我进入黑骑军已经有八年了,凭着多年经验我敢说,这一定是有预谋的行动。而且,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样东西,大人您看。”达尔波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皮筒,上面刻着一个字母——“L”。
莱尔在书写自己首字母的时候会习惯将笔锋一沉到底再潇洒的斜挑起一个弧度。而这个L干脆利落一通到底才勾回去,跟莱尔的书写习惯截然不同。皮筒里面是空的,但一看就知道是传信用的工具。莱尔已经料到达尔波来找自己的目的了。他轻扶着额头,习惯性地咬着拇指进入思考状态。
“这是在战场上发现的?”
“准确的说,是在威廉.波尔的身上发现的。”
“只有您一个人知道?”
“是的,您当时只用一个回合就把他捉住,这家伙怕是从来没输得这么彻底过,当晚就在牢房里自尽了。正巧那晚当班的是我的属下,他们第一时间通知了我,这东西是从他……他……”达尔波偷偷在莱尔耳边低语了几句,这种事情即使只有两人他也不敢放声说出来。
“唔……” 莱尔尴尬的皱起了眉,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污秽的证物交还给达尔波。
“啊啊啊,对对对不起,没关系的……大……大人……我已经洗干净了。”
“您说他把这东西藏的这么隐秘,一定是怕我们发现,对吧?”
“我对他藏在那样的地方并不惊讶,倒是很好奇您是怎么发现的?勋爵大人,您……可真够仔细的……”
“这个,在军队里时间长了,有些事情自然会懂得多一点。”
“的确如此,我以后要向您多多学习呢。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以外,还有谁知道?”
“应该没有了。”
“您怎么可以用‘应该’这个词呢?您说那晚第一个发现的是您的手下,对吧?他们有几个人?”
“两个。”
“两个?”
“啊……我……”
“是零,明明是你自己发现的。”
“明白了大人。”
“达尔波勋爵,您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我或者殿下通报,第二,您做事不爽快,过于仁慈,即使手下也不能完全相信的。希望这两个错误还没有引起对方注意。”
“是,我马上就行动。”对方的声音不温不火,却让年长他十多岁的骑士汗如雨下。他万没料到莱尔的果断狠辣根本不输亲王,他藏在温柔底下的阴险才让人防不胜防。
“您要保护好自己,既然都来找我了,那恐怕您以后就回不到亲王那里去了,会觉得可惜吗?我虽然会让您恢复原来的军阶,可雇佣军的待遇是不能跟黑骑军比的。”
“您能相信我就是我最大的光荣,胡塞.达尔波在此发誓,永远效忠于您。”
“不敢当。您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时机。”莱尔微笑着用剑鞘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谦虚的接受了骑士的誓言,可最后那句话却是含在喉咙里的,这似乎比任何威吓更有震慑力,达尔波不敢再耽搁,仓皇答谢过后立刻下山“办事”去了。莱尔盯着他一路小跑着下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放心用哨音唤来自己的好“伙伴”。
“波比,前几天你帮我送信了对吧?”
猎鹰乖巧的点了点头。
“信筒呢?”
波比抬了抬爪子,兰斯给他的信筒依然好端端绑在它腿上。莱尔将两个信筒放在一起比对,虽然是一样的字母,但笔迹还是有些微差别。
“当然不会是他,我担心什么呢?”
包括他自己在内,知道战略部署的人中有三个人的签名可以缩写成L,他应该马上就判断出那个内奸是谁,可不知是何缘故,刚才达尔波提起的时候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竟会是他,难道是爱情在作怪吗?
“危险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明明很清楚。”莱尔自我嘲笑了一番,懒散地躺倒在草地上。波比左右瞧了瞧,趁着四下无人突然张开翅膀,空气中突然响起轻微的爆炸声,它从一只漂亮的猎鹰变成了毛茸茸的长耳兔,一蹦一跳扑进莱尔怀里。
“哈哈!小家伙,你忍不住了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玩了。”
莱尔开心地和他的伙伴滚成一团,一大一小两团白色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一齐晒着阳光,暖暖地舒展着四肢。波比趴在少年身上拱来拱去,它玩了一会儿,突然支棱起了耳朵,示意有人靠近。莱尔一翻身,发现驱魔师心急火燎地往山上冲,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他自己的名字。
“去吓唬他,波比,快。”莱尔一边催促他的同伙,一边钻进长草里,他最喜欢把奇洛捉弄得哇哇大叫了。
果然,雪白的毛团儿咻的蹦到奇洛脑袋上时,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看着那金发大男人被一只小东西弄得原地跳脚,莱尔在一边笑得捶地打滚,他可一点也没注意到奇洛看着他时,眼中的悲伤。
“莱尔那小子——还有四个月的寿命。”
大恶魔的话像敲钟一样让奇洛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原来这才只是挑战的开始而已。八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剩下的四个月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做点什么?奇洛骂骂咧咧地转过身,狠狠擦了擦眼睛。
“你这个小混球,一大早就给我玩失踪啊!”
“干吗这么生气,奇洛。我出来散步而已。”
“我会担心啊,王八蛋!”
“奇洛哥哥,你好凶啊。”
“别跟我撒娇!你个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你个王八蛋……小混球……”
“奇洛?你哭什么?”
“老子没哭?老子才不会流马尿!”
“怪里怪气的,出什么事了?昨晚过得怎么样?”
莱尔无心的问话正刺中他的痛处,就是昨晚,一切都不同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六百年后的兰斯想要什么,他很清楚。
“莱尔,我有话想问你。”
“说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莱尔,放弃这个世界你做的到吗?我想带你去我的世界。”
“奇洛——”
“听我说!我们的那个世界有人在等你,那里没有战争,我住的地方叫伦敦,那里很富裕,法国也一样。没有人会饿死,人人都是平等的,当然了,也有黑暗的地方,但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奇洛哥哥?”
“听我说!!”奇洛一把抓住他瘦弱的肩膀,刚才一大段的话让他上气不接下气,可他还是要说:“莱尔,你知道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里有爱你的人。兰斯,他一直在等你。”
莱尔完全呆住了,他并不在乎什么人在等着他,奇洛现在的样子让他十分担心。
“莱尔,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愿意尝试吗?”
“可你跟我说,当你在我们的时空时,你原本的时空是完全静止的啊。”
“没错,不过玛门昨天告诉我有办法把你传送过去的,只要你愿意。他会传授我穿越时空的法术,那是最强大的黑魔法,机会很难得。”
“奇洛,我不认为罗伊特把你送到这里来的目的是接我回去。你仔细想想,撒旦什么时候真心帮助过我们?更何况我在这里还有使命呢。”
“不会的,莱尔。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的。我和夏尔会像哥哥一样照顾你,我们会带你去见兰斯,他也在等着你,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吗?”
“等等——玛门昨天找过你?为什么?”
奇洛被问住了,他不能当着莱尔的面说出实情啊,只有十六岁,他还处在生命的过渡阶段,那些最美好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经历。为什么命运会突然对他不公平了呢?
——“我也不晓得,他的生命蜡烛昨天突然变短了许多许多,只剩下最后一点火苗了。我想如果没有外界帮助的话,四个月就是极限。”玛门昨天说的很清楚,找不出原因,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带他走。
第五十八章 湖畔幽境
“我当然愿意,如果办得到的话。”莱尔平静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期盼,“跟我说说你的世界,奇洛,那里都有什么?有猪吗?羊呢?水车呢?那里的教堂是什么样子的?对了,你们那时代的国王姓什么?”
“根据规定我不能跟你透露历史,不过可以告诉你的事,那是一个比这里好一万倍的时代,具体怎么个好法,你要去了才能知道。”
“太狡猾了。而且——”莱尔突然趴到驱魔师肩头上对他咬耳朵:“我干吗要到那里去陪一个六百多岁的老妖怪啊?他大我8岁我都觉得已经很不公平了,你看——他有多老气。”
奇洛顺着莱尔手指的方向,看见山脚下湛蓝的湖边,年轻的亲王正倚在核桃树下优雅地阅读一卷手札。天气有些闷热,兰斯脱下黑色的军大氅,健美修长的身材被白色的丝绸长衫衬托得完美无缺,他帅气的交叠着脚,即使处于放松状态,依旧把背挺得笔直,标准的坐姿就跟在公众场合时一样。奇洛觉得他像个假人。
“奶奶的,他确实很老气。”
“嘻,我去捉弄他。”
“喂,小子,别逃避我的问题啊。”
“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我愿意的。不过……我对撒旦的帮助总是有些怀疑,他们可不会安好心,奇洛。”
“放心吧,我不会随便跟他交易的。事实上我也准备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穿越时空的黑魔法,还有四个月,我一定办得到。”
“什么还有四个月?”
“没什么。”
莱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调皮的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他像学步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近山脚的男人,那只长耳兔跟在他身后蹦得挺欢乐。一大一小两团白色越来越模糊,和灿烂的阳光融成一片,从他的眼眶里扑簌扑簌滚落出来。他不是伤心,打在手背上的水珠不是还闪着希望的光泽吗?
总会有办法的。
……每接近一步,他的轮廓就更清楚一分。今天下午没有练兵的安排,他把头发束到一起,用一条鹿皮绳松松地绕了一圈垂在背上,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曲线。一些零散的发丝调皮的在他脸颊和肩膀上轻晃着,不禁让人有些心神荡漾。
莱尔踮着脚走的很轻巧,他一定是没有发觉,还在悠闲自得地翻着书。所以,当莱尔从他身后伸出手蒙住他眼睛的时候,他停滞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书,等着身后的人先开口。
“你猜我是谁?”
莱尔心虚地发出蚊子般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玩得有些过头,不过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兰斯大概是想睁开眼睛,他的睫毛在莱尔手心里一抖一抖的,那种痒丝丝的感觉从手掌一直延伸到心里。兰斯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把他的手拉开,意外的,他仰着头贴紧莱尔的手心来回蹭了几下,像一个小男孩在安抚他调皮的宠物。他异常的温柔让莱尔不知所措,一时间呆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手放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毛球儿”大概是感染了主人的好心情,一蹦一跳地从山坡上冲下来,“咚!”的一声直直砸进兰斯怀里,在他洁白的长衫上踩出两个浅绿色的小脚印。
“啊,坏波比!”
莱尔赶忙松开手去抓那只闹腾的家伙,小小的长耳兔在兰斯身上到处乱蹿,莱尔扑了半天也没捉住它,慌得满头大汗。
“咳咳……莱尔,没关系的。”兰斯可以无视乱蹦乱跳的毛团儿,却无法忽视在自己身上左按右压的手,他很想露出“凶狠”的本性,可又怕真的扑住了,莱尔会比那只兔子更惊慌。
“实在很抱歉,打扰您看书了。”
长耳兔蹦蹦跳跳钻进旁边的草丛里,莱尔借机也跟着钻了进去。兰斯靠在核桃树下吃吃地笑着,注意力再也集中不到书上了。
“原来这是你养的?”
“不错。”波比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四处乱蹦,莱尔在长草里来回乱摸,身上沾了不少狗尾草和艾纳香的花瓣。
“我就说看着眼熟,我们一起去勃艮第的时候见过这小家伙,当时还想抓住它送给丽萨呢。后来被它跑了,不过逮到了你。”
兰斯笑着翻开书页,用炭笔在羊皮纸上随意涂抹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草丛里的人。
“波比!别在这里闹,我们去别的地方。”
莱尔专心致志地和小“玩伴”谈判,兰斯说的话他只隐约听到“丽萨”两个字,那是理斯小姐的闺名。
“来吧,波比,我知道哪里有你喜欢的浆果,我们快走吧,已经打扰到别人了。”
小动物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打扰”呢,长耳兔耷拉着耳朵无辜地躲在一丛天蓬草后面,不知道主人在怕什么。
“啊哈,看看我这里有什么?波比?”
这个声音是树下的男人发出来的,他笑吟吟地看着莱尔,手里捏着几串野樱桃。那红红的小果儿似乎把兔子吸引住了,它伸出小爪子朝那个方向抓了几下,然后回头望着跟它“对峙”中的人。
“波比不喜欢吃那个的,它只吃——”
事实证明,不管波比只吃什么,它都很喜欢兰斯手里的小红果儿,因为还不等莱尔说完,它就蹦进兰斯的怀里大嚼特嚼起来,吃得很是惬意。
“你不想也来点儿吗?”兰斯揉弄着波比的大耳朵,冲着莱尔眨了眨眼。
“我——太酸了,不好吃的。”
“是吗?”兰斯颇为怀疑地看着怀里吃的正欢的小家伙,然后扯了一个丢进自己嘴巴里。
“味道不错,莱尔,甜甜的,一点儿都不酸,你就别挑嘴了。”
莱尔咬着嘴唇不敢动,他比波比更容易受惊吓。
“过来吧,尝一点儿。”
“来吧,过来,很好吃的。”兰斯让出自己身旁的草地,示意莱尔坐到他身边。原来核桃树下长着一小株野樱桃,难怪兰斯刚才会像变戏法一样把他的“伙伴”诱拐过去。莱尔小心翼翼的坐到他身边,尽量不让自己的衣袍碰到他身上。
“唔……好酸。”
他果然是撒谎,野樱桃泡过雨水,不但酸的牙软,还有些涩涩的。
“才不会呢,你吃法不对才会觉得酸。”
“那要怎么吃?”
“恩……你要想着一件事情,然后慢慢品尝。比如我吧,我想着自己在蒂福日的城堡里跟朋友把酒言欢,我的朋友是个美人,他不胜酒力,一点点蜜酒就醉了。我们两个互相倚靠着坐在羊毛毯子上,旁边就是暖烘烘的壁炉。酒精会让人舌头发硬,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点解酒的东西,因为如果我也醉了就会对他说出真心话……这么想着,这小红果子是不是会变的很好吃?”
“的确如此。您很少提起蒂福日的城堡呢,以后要回到那里住吗?”
“起码要到战争结束才能回去,说不定永远不回去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湖?”
“是的,湖里住着成群的野天鹅,它们到了冬天就会飞到温暖的地方去,来年春天又会飞回来。”
“我也想到好吃的方法了。”
“哦?你想怎么吃?”
“我想着骑着马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走过冬天迎来春天。冰雪都融化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座山。山顶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但是那里的城堡很美。我朝着山顶走去,在中途发现一个很美丽的湖,湖边生长着许多这样的野樱桃,我摘了一大篮子,捎到山上去送给城堡的主人。”
“然后呢?”
“城堡的主人会用好吃的蜜糕跟我交换,因为他喜欢吃酸东西的怪人。于是我就用一篮子酸涩的果子换到香甜的蜜糕。”
“这算什么?你想到的只是用别的东西代替,说白了就是在逃避。”
“才没有。您刚才的方法只是让自己麻痹而已,这也算逃避。”
“那好吧,我又想到一个好方法了。”
“是什么?”
兰斯拿着一串野樱桃碰了碰莱尔的嘴唇,然后抬起莱尔的下巴,将那些小浆果一颗一颗舔进自己嘴里。他故意伸出舌尖戳顶那些珊瑚色的小圆珠,再用牙咬破,吮吸里面酸涩的汁水。
“是不是?变甜了,因为沾到了你嘴里的味道。”他伸出舌尖将最后一滴樱桃汁舔干净,再次碰了碰莱尔的唇。
“你每天早晚都只吃蜂蜜吗?”
“恩……”
“好甜。”
“您说过要做朋友的。”
“……我有做很过分的事吗?”
“……”
“我让你心跳加快了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
两人沉默着,一齐望着蜷缩在兰斯长衫啃嫩枝的长耳兔发呆,莱尔伸出手指逗弄那小家伙两团鼓鼓的腮帮子,兰斯重新拿起了书。
“您在看什么?”
“一个叫尼古拉.梅勒的人写的书,关于如何炼制贤者之石的。”
“哦,没想到您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随便翻翻而已。想一起看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吧。正好我想重头读一遍。”兰斯侧过身,把书放在两人腿中间,这本书并不厚,可因为是用拉丁文写的,兰斯故意翻的很慢,他偷偷观察莱尔的阅读速度,知道他对这种文字并不陌生,才逐渐加快到自己最适应的速度。莱尔看得很入神,他默默念诵着,跟着书上的指示在草地上演算,似乎对元素转换的章节特别感兴趣。
“对了,这里,关于硫汞混合的理论我在另一本书里也看到过,是一个叫做伊本.西纳的东方人写的。”
“东方人?他们也研究炼金术?”
“不错,不过他们似乎对长生不老更感兴趣。好像是说人体内的元素可以转换成不会老死的成分,其实是没用的,因为即使肉身不死,灵魂也不能保持很久。”
“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有趣。你看,这上面记载着硫磺的使用方法,通过他的提炼可以把火炮能力提高很多倍。”
“恩。我就是在演算这个,明天集合练兵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实验一下。”
“你太着急了,莱尔。这些都只是理论而已。”
两人讨论着书上记载的神秘方法,莱尔将他所读过的伊本.西纳所著的治疗论也背诵出来,兰斯扯了一张空白羊皮纸记录重点,两人一边讨论一遍翻看。他们阅读的速度很快,看到中间一页时,兰斯迅速翻了过去,指着一个元素演算式跟莱尔讨论。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扯下那一页,把刚才随手涂抹某人的肖像藏起来。
太阳在湖面慢慢升上去,再渐渐落到西边。初夏傍晚的余热将湖水蒸出一层薄雾,模糊了对岸树木的线条,像一帘轻细的薄纱张挂在峡谷中,衬着橙色的斜阳,将肩并肩的席地而坐的两人和另一个世界隔开。
波比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在草地上打了个饱嗝,一翻身在兰斯的膝盖上打起呼噜来。兰斯这才注意到小家伙短短的腿上绑着一个信筒,上面刻着自己的标示。他皱了皱眉,把信筒拆下来装进自己口袋里。
“别留着,你留着别人的信筒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关系网,会吃亏的。”
“谢谢您。啊,对了,让我考您一个问题,如果您不小心被敌人捉住了,而您身上正巧有一个很重要的信筒,您会把它藏哪儿?”
兰斯啐了一口,狠狠地敲打他的脑门:“这么低级的事,谁告诉你的?”
“原来在军队里呆久了都会知道的吗?”莱尔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识破,一下涨红了脸。
“快跟我说是谁告诉你这事的?一定不是那个英国法师,也不是殿下,也不可能是你那群小跟班,莱尔你都跟谁混在一起?”
“我没有……今天有人交给我一个信筒,说是从英国人那里搜到的。”莱尔捏着鼻子把达尔波交给自己的那只信筒递给他。兰斯看了一眼很肯定的说:“这是理斯公爵的。”
“是吗?您确定?”
“当然了,毕竟我们也曾经是‘亲戚’关系。所以你是这样才知道这个下流的事?”
“恩。”
“莱尔……”
“什么?”
“军队里乱七八糟的。”
“呵呵,那您也呆了七八年了。”
“快十年了。我当时很幼稚,一心想着超越亨利王,就像你现在一心想当救世主一样。”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等殿下的王位稳固了,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每天读书,研究炼金术,或者种点花草,再多养两只小波比。”
“然后呢?”
“然后?”
“不想成个家,生个孩子什么的?”
“这个我已经跟汉森说好了,等以后他的孩子出生要认我做教父,他会生很多个的,我敢肯定。”
“汉森是那个满脸雀斑的小胖子?他的情人是那个红皮肤长得像洋葱一样的姑娘,是吧?”
“您真是刻薄。”
“我不喜欢他们的后代,孩子一定要漂亮又灵巧的,最好是有跟你一样的黑眼睛,莱尔……你这双眼镜若不能被继承下去就太可惜了。”有那么一刻,兰斯想去吻他,可他顿了顿,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宇间,继续低语着……
“……他会很聪明,不过不能老是躲着哭鼻子,他得是个有担当又有魅力的孩子,有才华,但又很执着。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叫我爸爸。”
“您是说……您想做我孩子的教父?”
“……你愿意吗?”
第五十九章 阿伽门农
夜深了,皇太子夏尔的书房依旧透着光亮,他的三个谋友正分坐在他两侧,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小信筒上。
“这么说,理斯公爵的嫌疑最大?”
“在这件事情上我似乎没有发言权,都知道那老家伙因为他女儿的死恨我恨得牙根痒痒。”
“我向来信任您的判断,兰斯。既然您和莱尔一齐来找我商量,又有确凿的证据,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不是胡乱推测,对吧?”夏尔冲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人向我告密了,所以今晚你们的话我并不意外。”
“哦?那人是谁?”
夏尔用力的击掌两次,一位淑女推门走了进来。她美丽的面容因为连日惊吓憔悴了不少,与在场某个人四目交接后, 她尴尬地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让心爱之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发生在第一美女身上的事。
“阿涅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大家。”夏尔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兰斯立刻站起来让出了他的位置。
“美丽的夫人,您的秘密在我们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兰斯的风度让其余两人都有些不适应,莱尔和奇洛互看了一眼,也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对她行礼。
“先生们,让我替可怜的阿涅斯解释一下吧。那个悲剧发生之后,阿涅斯主动找到了我,对我坦白。她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求我宽恕。作为赎罪,她交给我一些有趣的东西,大家不妨一起看看。”夏尔将一叠信笺甩在书桌上,其余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那些信都是署名“阿伽门农”的人写给“阿耳忒弥斯”的,这么放浪的女人在此人眼中居然圣洁如贞洁女神,这让莱尔觉得有些讽刺。他在信里变着方法讨他的女神的欢心,热切露骨的语句让人不禁替他害臊。跳过无意义的奉承,他透露了不少跟英国人勾搭的讯息,照这些信看来,他似乎是亨利王的狂热崇拜者。“阿伽门农”有时也会抱怨命运的不公,让他无故卷进和自己无关的战争中,而争执的起源不过是女人。他在信中这么说着:
“亲爱的,不得不说,那女人有魔力,让英雄不自觉的被吸引,让小人感到正义的光明。亨利王当时的决定有多么英明,他不花一兵一卒就将一个足以威胁他的对手摧毁了,要我说,女人都是加了毒药的美酒。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阿喀琉斯的弱点,他的脚踝似乎已经被我抓住了,美丽的女神,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他把自己比喻成一个倒霉鬼呢?还有他的文法……感觉蔫巴蔫巴的,真没骨气。”奇洛毫不掩饰他的鄙夷。
“宁在凡间为奴,不在冥界称王。”莱尔轻声解释着,不经意地看了兰斯一眼。
“阿喀琉斯的脚踝?这家伙在说什么,这好像打哑谜。”兰斯好奇的看着阿涅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哦,他指的是您,亲王大人。原谅我做了那样的事……”阿涅斯不敢跟他对视,那双眼睛越是清澈温柔就越危险可怕。
“真的是你杀了我妻子?”
“不错,可……可我……”阿涅斯支支吾吾地,眼眶一红,泪珠直往下掉。
“说下去,阿涅斯,其实您最需要的是亲王大人的宽恕,而不是我的。”夏尔走到她身边安慰性的按着她的肩膀,阿涅斯跪倒在兰斯脚边啜泣:“原谅我,其实我本来不会答应的,原本的计划是做做样子而已,由我出面和理斯小姐争吵,然后装作不小心将她弄伤。这样我们就能指责您作为丈夫的失职。可……他不知道,我爱您啊!当她在我面前倒下去的时候,嫉妒将我迷惑住了,做出了可怕的事情……因为……因为我无法容忍您以后只属于她一个人……我要您的全部……”
“傻姑娘,你早就有我的全部了。”兰斯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我不是说过吗,这颗心只属于您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不信任我呢?”
“您是说真的?”阿涅斯红着脸抬起头,她激动地回抱住兰斯哭喊着:“您一定要救我,出事以后他来找过我,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只说按照计划推了理斯小姐一把,让她磕破了头而已。我没勇气承认人是我杀的……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呢。”
“是的,您还有我的保护,阿涅斯。”夏尔也走过去安慰她,可他的温柔被彻底无视了。这一切全被一旁的驱魔师看在眼里,回想起夏尔还曾对她表白过,对这小可怜虫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真不幸,他总共就看上两个人,可这两个人全都对兰斯死心塌地的。他看了看一旁的莱尔,这小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那两人的卿卿我我,依旧认真阅读那些信件。理斯公爵总是含糊其词,可就像夏尔说的,这些信里藏着很有趣的东西,在四月的一封情书里,他写到:
“他们的决定太仓促,我只能当机立断先去阻止,要知道等消息传到巴黎时,那些人恐怕已经碰过面了。很抱歉昨天我耽误了您一整晚……”
莱尔看了看下面的日期,就是他们抓到约翰后的第二天。那信上所说的昨天自然是指夏尔生日那天了,可他明明看到那时阿涅斯和兰斯在花园里偷情,为什么“他”又会说“耽误了一整晚”呢,看来有人被戴了帽子还不自知。
“阿涅斯小姐,我并不是怀疑您的忠贞,不过这里有些话我看不太明白,您能解释一下吗?”莱尔将那句模棱两可的话给大家看,夏尔和奇洛不解地互看了一眼,兰斯不动声色,但他立刻明了莱尔的用意。信上这句话很可能就是自己戴绿帽子的证据,这女人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能当众对他表白,该说她没脑呢还是大胆呢?
“哦,不……”果然,阿涅斯看见那行字,脸立刻惨白。莱尔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知道揭露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事情,可这信上的日期是殿下生日后一天,也就是殿下遭遇伏击的前一天,我想您必须把事情如实告诉我们。”
“我……上帝啊……”阿涅斯激动地看着兰斯,两眼一翻倒在他怀中。
“哦,阿涅斯!”夏尔和兰斯立刻把那花儿一般的女人跟逼问她的“恶人”隔开。
“看在上帝的份上,您不能对一个淑女这么粗鲁,莱尔。女人天生就是要被照顾,被呵护的,她唯一犯的错就是爱昏了头,您别太为难她。”夏尔一本正经的训诫别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可这关系着您的安危……好吧,等她醒来我会道歉的。”莱尔无奈地放下信,坐到一边。奇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觉得自己闻到了酸味。
“莱尔,我也留意过这里了,很显然是理斯公爵跟巴黎的什么人勾搭在一起,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会让我为我的血液羞耻。所以,您就不用在逼问这个可怜的姑娘了,我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是吗?”夏尔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试着把话圆会来。
兰斯一直紧紧搂着他的“小花儿”,百般温柔,莱尔无力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这些信我都看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莱尔刚才把我点醒了,你们看看这两句话,”夏尔把两封信拼到了一起:“你们看这句话:‘不得不说,那女人有魔力,让英雄不自觉的被吸引,让小人感到正义的光明。亨利王当时的决定有多么英明,他不花一兵一卒就将一个足以威胁他的对手摧毁了’,这话让我觉得别扭,照道理说,‘那女人’是指我母亲,可我觉得他描述有些过了头,我母亲确实是个美人,可她能让人感到正义?”
“也许是在讽刺。”奇洛笑着耸肩。
“也许吧……可在莱尔刚才拿的信里,他又说:‘要知道等消息传到巴黎时’,你们看他很谨慎的用巴黎替代直接称呼,说明他对我母亲的态度至少是恭敬的,这不就跟上一封互相矛盾了吗?虽然有些荒唐,可我忍不住想理斯公爵所指的女人是另有其人,可我想不出有哪位夫人名声如此出众……”
“很抱歉我对贵族的事所知甚少,帮不上您什么忙。”
“没关系莱尔,这不是你的职责。如果罗特公爵还在就好了,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一点儿也没错。”兰斯笑着把目光移到莱尔身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何必在意这种事呢,即使真的存在这样的女人,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我们讨论的重点不是解决内奸吗?”奇洛意识到情况不妙,试着把话题引开。
“说的也对,奇洛。可我觉得既然是理斯公爵如此褒奖的人一定会是关键人物,你要知道战争可不只是流血拼命,不见血的战争有时也很关键。”
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尴尬。夏尔不知道四人之中只有他不知道“那位夫人”所指何人,更不知他的细心给莱尔带来多大的震撼。
“很抱歉我把话题引到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方向了,那让我们谈谈内奸好了……还是……等阿涅斯小姐醒来?啊哈,她已经醒了。”
兰斯怀中的美人睁开迷蒙的双眼,勾着爱人的脖子幽幽叹道:“兰斯,我说过爱你,相信我吗?你这么聪明,刚才莱尔的指责一定提醒了你一些事吧……可我真的爱你,真的,除了恳求您的信任我别无他法,我只是一个弱势女子,有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做出身不由己的事——”
“我并没有怪你啊,小傻瓜。”兰斯温柔地打断她,“你说有时候做事身不由己,在场的又有哪位不是这样呢?我相信你,而且你已经提供了很有用的讯息,这就够了。”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当然。”
“哦……兰斯……”美人流着泪献上自己火热的双唇,毫不避讳的和她的男人激吻,她的大胆直接让其余三人乍舌惊叹,也有些不自在。
“咳……我们……是不是该避一避?”
“好吧……希望不会太久。你还好吗,莱尔?”
“……”
“莱尔?”
“嘘……大概是在想要怎么道歉呢,你也知道的,这小子很少跟女人说话,他害羞。”
陷在沙发里的男人听见他们的议论,只好推开倒在他身上的女人:“阿涅斯,我们还在开会。”
“我知道,男人们要办正经事,女人就应该回房间安心睡觉。”美人微笑着在他耳边吹气:“今晚你想要我穿什么颜色?”
兰斯笑着帮她擦干眼泪,“白色。”
“哦?还真稀罕。”
“……不,黑的。”
“阿涅斯小姐——”莱尔的声音是那两人之间的不和谐音符。
“您还有事?”
“刚才言语上冒犯到您,请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只要兰斯不在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美人的眼中根本没有别人。女人的恢复力十分惊人,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可她笑着道别时轻快的就像一只小鸟。莱尔觉得自己根本是多此一举。
“好了,骑士们,让我们回到内奸的话题上来吧。”
“抱歉……我……先出去走走。”
“莱尔……”
他前脚刚走,兰斯也跟着站了起来:“殿下,我也出去透透气,反正今晚我们是要通宵了,不差这么一会儿。”
原本还挺热闹的书房只剩下驱魔师和他前世的情人,错了,是情人的前世,他好不自在,真想找个借口也跟着开溜。
“你也要出去吗?”
“当然不。”奇洛露出洁白的牙齿坏笑着:“我陪小美人看帅哥。”
“这里没有美人,也没帅哥。”
“谁说的,这房间里有你,你的眼睛里有帅哥。”
莱尔猜不透那个人,明明下午还很温柔的,可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波比在花园里跳来跳去,一看见他立刻扑了过来。
“波比,你还在吃那个酸不拉唧的东西?会生病的……酸的就是酸的,就算你再怎么想都不会变……”
“是吗?”有人从后面将他搂住。“看着我的眼睛,莱尔。”
“……”
“怎么不说话?”
“……”
“再不出声我可要亲你了。”
“恶心。”
“那我擦干净。”
“……”
“是不是很想把擦过嘴的手帕也烧掉?你不说话,那我可要继续了?”他不由分说又堵了上去,莱尔推不开,只好用手捂着他凑上来的嘴。
“朋友,您说只做朋友的。”
这次换成兰斯无言了。
“您做了很过分的事,也让我心跳加快了,这可怎么办呢?”
“莱尔……”
“您怕了吧?”
“那看起来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如果您不留恋,损失这点儿友谊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朋友做不成的话,那我们做什么好呢?”兰斯无视他发抖的声音,脸上的笑意还在扩大着。
“朋友的美德是包容,我原谅您的无礼。可……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介意阿涅斯小姐,也许她是受了指示才顺从您的呢?”
“呵呵,莱尔你还太嫩了,看不出什么是逢场作戏吗?更何况当着殿下的面,我能推开她?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希望你一辈子都看不出来……至于那个女人你不用担心。要知道这世界上最容易利用的就是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她们爱不爱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尤其是在我的床上。”
“哦?那我应该跟您道喜了,人生苦短,佳偶难求啊。”
“确实如此。”
“我们回去吧,别让殿下等着急了。”
“等等——我出来不是跟你谈情说爱的,有正经事,莱尔。”
“真难得,您请说。”
“虽然我们是朋友,可如果有一天要我在你和殿下之间做选择的话,我的答案是后者。”
“什么意思?”
“那小子已经开始怀疑了,你可得小心点。”
“又来了,我对权力并不感兴趣,一直都是您在误会我。别这么武断好吗,那天您也是这样一口咬定是我害死您的妻子,结果呢?!”
“怎么,你要开始翻旧帐了?好吧,我道歉,那确实是我不对。该死的……可我总觉得那是真的发生过,原来只是做梦吗?我居然梦到跟你做爱……”
“那……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真实,我差点毁了你。”
第六十章 公报私仇
“莱尔,兰斯,你们去了好久,到底搞什么?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骑士们。想要把内奸抓出来很简单,可如果做的不好就会适得其反,刚才我已经和奇洛讨论过了,我们都觉得应该谨慎小心。”
“不错,理斯公爵的地位崇高,如果当众揭露他的身份恐怕会使军心涣散。”
“说到军心,夏尔,我不得不提一句,你难道没注意到那些贵族一直把矛头指向莱尔吗?为什么你和兰斯都不出来替他说话呢?”奇洛不顾少爷在他心中劝阻,多日的怨气一股恼都倒了出来。
“奇洛,如果我帮莱尔说话只会让他们觉得我有私心,已经有人在传莱尔是靠着巴结我上位的,你觉得我还有能力帮他辩解吗?”
“不错,身份地位被质疑这是必然的,毕竟他从一个平民爬到现在的地位只用了两个月,自然会遭人妒嫉。”
“哼,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请注意你的措辞,英国佬儿。”
“有种你就再说一次,你这只法国公鸡!”奇洛这家伙就是激不得,他忘了兰斯发起疯来有多恐怖。
“好吧,解决内奸之前先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奇洛是吧?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今天我终于记住了你卑微的名字。”兰斯脱下手套准备摔到他脸上。
“你也该荣幸,因为你即将被一个顶着卑微名字的人打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付我刚调教出来的亡灵战士!”
两人互相叫骂着,情绪都很激动,另外两人赶忙把他们拉开。
“别这样奇洛,就算卖我一个人情。”小王子在危机关头很好的展示了他的“撒娇”功力,他整个人都粘上去,奇洛突然被他抱住,脑子里立刻充满各种古怪的想法,什么决斗什么兰斯,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别靠得这么近,别那样看着我……”
“大人,不如我陪您去花园走走,这里交给殿下吧。”
“少来!我一定要教训他。”
“好啊!那你来吧,公鸡!”
“你等着,我马上来,你这个面具怪物!”
“够了!不许侮辱他!”
“什么?!莱尔你居然站在他那边?”
“当然,我不能看着朋友被人侮辱。”
“很好!和你的朋友一起上来吧!殿下请站远一点,刀剑无眼。”
“可恶,我不许你再欺负莱尔!风林火——啊!莱尔你干吗把箭对着我?小心!小心你身后!”
“让我好好教训你,英国佬!莱尔你闪开!”
“叛徒!莱尔你这个叛徒!你重色轻友!”
“混蛋,莱尔你到底帮哪边?!你给我过来!”
“啊!”
夏尔突然大叫了一声,扭成一团的三人不得不停下来注意他。只见他两眼放光,兴奋的搓着手:“想到了!我想到方法了!”
次日清晨的会议上,米塞留等人又例行公事一般的针对莱尔的统治权发表了一番见解,夏尔一夜每睡,被他们弄的呵欠连天。他偷瞄了一眼那三个人,疲倦程度似乎跟他半斤八两。理斯公爵像往常一样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对与即将上演的精彩故事一无所知。
“虽然现在是休整时期,我们也不能松懈成这样。昨天我路过雇佣军的兵团,发现许多人在用长矛烤鸡吃,还有一群小孩子用头盔煮鸟蛋,这样的素质真的可以帮到黑骑军吗?之后我们要向北扩张,雇佣军的行军速度一定会拖累到我们。请问莱尔大人,您对此有何看法?”这次发言的是阿拉贡公爵,当然他身后还有一群支持者。
“十分抱歉,除了自责我无话可说?”
“莱尔大人,您的贤能我们都看在眼里,可行军打仗您是真的经验不足。我们知道您的预言十分准确,如果万一哪天不小心死在乱军之中,对法国就是一大损失,我真诚的建议您和殿下一起到安全的地方——”
“抱歉,公爵大人,我不赞同您的观点。莱尔大人只是谦逊,战场上谁没见识过他的本事?他一个回合就把威廉.波尔抓住了,您说他经验不足?这太好笑了,有谁是一上战场就经验十足的?退一万步说,要是莱尔大人真的遇到危险,我也会誓死保护!”站在莱尔身后的松田一如找到主人的败犬那样斗志高昂。
“你?难道你忘记了就是那个一回合就被打败的威廉.波尔把你抓住的吗,松田队长?”加洛伯爵毫不掩饰地对他加以嘲讽,故意忽略他的爵位来暗示他一个贵族自动投靠平民的卑鄙行为。
“被打败也好,至少他上过战场,我请问当我们在前线卖命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做了什么?”奇洛站出来说话还蛮意外的,换在平时他都只在一边打瞌睡。不过他一开口就引起一位贵族的怒火,他可没忘记当时受到的羞辱。
“你还好意思说?土列堡作战计划里有让你挟持主帅这一条吗?若不是念在你是外行一个,我早就处罚你了!”
“哦?你这老头儿居然还反咬一口,当时情况危机你却贪生怕死只想着撤退,若是真照你的计划,我们根本不会获胜!”
“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蔑我?亲王大人,您来评评理!”
“我说米塞留大人,您何必跟他大吼大叫呢?有失身份啊。关于他在战场上挟持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要换成我根本不会多废唇舌,对付大逆不道的士兵就一个原则——杀无赦。”话刚落音,就从外面冲进一队卫兵将奇洛团团围住。形势急转直下,许多人都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故意找茬!”奇洛不服气地对他大喊,夏尔完全醒了,可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望着混乱的场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亲王大人,我要提醒您军方最高指挥不是只有您一个,您怎么可以不问我的看法就处罚有功之人?”莱尔站起来挡在奇洛面前,围上去的士兵不敢造次,顿时僵在原地。
“有功?军队里最怕的是什么?就是不听话的士兵!违反纪律,当众忤逆指挥官,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功劳。”
“那么很抱歉我跟您意见不同,您说该听谁的?是不是要问问殿下的意见?”
“我……你们大家有什么看法?”
“当然是支持亲王。”
“不错!”
“不好了,殿下,亲王大人,莱尔大人,雇佣军造反了,也不知道是谁乱放消息说要砍奇洛大人的脑袋,现在几千人都往这边来抗议呢!”
“岂有此理!真是野性难驯!”
雇佣军暴动还是头一次,他们没想到一个法师居然会有如此高的威望,不断咒骂着掩饰内心的不安,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兰斯,认定他才是“始作俑者”。
“亲王大人,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没错,亲王大人,攘外必先安内,先解决了家务事,骑士们才能全心投入战斗。”
“米塞留大人,您今天挺活泼的,能听我说几句吗?”莱尔突然把“枪口”对准了咬他咬最紧的老顽固,他一个黄毛小子竟然用“活泼”来形容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人,果然收到十足的效果。米塞留气的吹胡子瞪眼,活像条被激怒的鲇鱼。莱尔忍他们很久了,正好趁机捉弄他一番。兰斯对他的意图心知肚明,抱着双臂在一边看好戏。
“您说我们的雇佣军没有纪律,这确实是我的责任,毕竟他们只是凭着对国家的忠诚集合起来的,说句不好听的,我们打仗不是为了什么荣誉,是为我们自己的家,为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您刚才说攘外必先安内,我很赞同,说说您想怎么个‘安’法。”
“和我们讨论的那样,把雇佣军编制到正规军麾下由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士带队,让他们接受正规严格的训练。您就陪殿下回希农去,那里更需要您。”
“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说白了就是怀疑我和我们队伍的实力,对吧?亲王,您怎么看?这些天来您好像一直都没表态。”
兰斯冷笑了一声,并不作答,莱尔把目光投向同样默不作声的理斯公爵。
“莱尔大人,您可以为自己辩解,不过雇佣军的混乱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并不是心存敌视。”理斯公爵虽然说的委婉,意思还是一样的。
“那来场对决怎么样?雇佣军对正规军,与其在这里争个不休,我们用行动说话更直接。”
“大人!您这是公然告诉天下,法国人在搞不和!”
“可事实上我们就是不合,不是吗?!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做的彻底一些吧,亲王,您觉得如何?”
“正合我意。”
“殿下,您觉得呢?”
“这是你们军方的事情,既然两位最高指挥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等等!好啊,莱尔,我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兰斯冷笑着,手指着站在他身后的驱魔师怪声怪气地说:“你借着转移话题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决较量上,忘记还有一个大麻烦要处理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违反了纪律,我向来赏罚分明,他判断正确,保证了我们的胜利,算是大功一件。可以下犯上,当众侮辱发令官,这是无法饶恕的,必须受罚。”
“他妈的,这公鸡就是想找借口整我,莱尔他一定是因为我老跟你在一起看不顺眼了,真卑鄙。”奇洛捂着嘴骂骂咧咧,他虽然压低声音,可很明显的,兰斯和夏尔都涨红了脸,前者是气的,后者是憋的。
“那这样如何?不管我们比试什么,奇洛都算一个,如果他胜了就不用处罚。”
“那方法要由我挑。”
“没问题。”
“那就跟我决斗吧。”
“好,我代替他。”
“你包庇下属。”
“他不是我的下属,他是我的朋友,L这个头衔是我们共有的。”
“冷静!冷静!骑士们。比试的规则我们要好好商量,别忘了我们是要借着比试来证明军队实力,跟寻常决斗可不一样。得用最能体现军队素质的方法来比。”夏尔好容易找到空隙插上话,这方法本是他想出来的,谁知被兰斯这么一弄,前面演的那些差点就白费了,他得把主题绕回来才行。
营帐里唇枪舌战,营帐外的人也闹翻了天,虽然有明文禁止不许私下决斗,可没说不让他们用嘴较量,大批雇佣军和骑士团的人扯着嗓子对吼,叫骂的内容可要被里面的这些难听得多。莱尔和奇洛被众人团团围着也能听见小“朝圣团”的孩子们尖声尖气骂着脏话,敢情奇洛平时那一套被他们学了个全。
“去死吧!带着你的尿片回家找妈妈要奶喝,小毛孩!”
“猪!你们都是猪!除了吃喝嫖赌你们还会做什么?脑满肥肠的废物!”
“哟呵!居然敢呛我们?小孩子你毛长齐了没?别以为你们也能有那么好运,靠着钻裤裆就和亲王大人平起平坐!”
“他奶奶的,你说什么?我操死你们全家!土列堡是谁打回来的?黑骑士是谁打败的?钻裤裆?有种你当着他的面说说看啊,废物!”
“啊,快看,他们出来了!”
“连殿下都出来了!太好了,头儿没有被砍脑袋!”
“哦,不,虽然脑袋好好的,可他怎么被绑起来了?莱尔在做什么啊?他怎么跟那个讨厌的魔王站在一起?”
“不止不止,他们手上还栓着铁链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十一章 攻心为上
军方首脑人物悉数出现,引起不小的轰动。众人的目光随即集中在被铁链拴着的两人身上。虽说同为最高指挥,可这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怪异:
兰斯的衣着简洁高雅,黑色皮靴,黑色绑腿裤,骑士团的指挥服随意地披在肩头,露出里面精致的白色绸衫,唯一的色彩来自于他的头发,不同于一般人,兰斯的头发像马鬃一样没有一点卷曲,让人忍不住想把手指插进去感受那种柔滑的触觉。贵族向来嗜美,骑士更是美的守护者。兰斯符合他们心中一切对于领导者的标准,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稳坐第一交椅,很大程度缘自军方的支持,有谣言说,他的男性崇拜者数量一点都不输于女性。
这跟他身边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也许是长期睡眠不足的缘故,莱尔一直给人憔悴的错觉,他浑身都呈现着一种颓废的病态,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时常有人会被他毫无预警的笑容所征服。当然他不常笑,更多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略显无奈地勾着背,垂着头,在人群中渐渐和背景融成一片。平凡者对于美只有嫉妒甚至仇恨,也许就是这样,莱尔的出现带给了他们希望:只要心中执著,主不会舍弃每一个人。
来自两个世界的人被拴在一起,就像是阿波罗和伏尔坎肩并肩,可在人们眼中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先生们,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一些小争执,这些争执虽然无伤大雅,但继续下去恐怕会让我们内部分裂,让可恶的英国人有了可趁之机。奇洛先生这次功过各半,到底应该怎么处罚我们无法定夺。”发言的正是被奇洛羞辱过的米塞留公爵,他的话立刻引起激烈反响,众人乱作一团,他只得提高音量:“奇洛先生公然违抗上级的命令,侮辱了骑士的荣誉,这是我们无法容忍的!”
“不错!让我去和他决斗!”
“纵容就是最大的耻辱,让我去解决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骑士们!安静!”米塞留让那些呼喊声持续了一阵子才假意阻止:“我们要考虑到另一方面,他是殿下的朋友,殿下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听到他这么说,由平民组成的雇佣军团一个个都自豪地挺直了腰杆,不错,奇洛是殿下的朋友,不管他是“床上的朋友”,还是“马上的朋友”,那都是杀不得的。然后米塞留这番别有用意的话听在骑士耳朵里可完全不是值得光荣的事,他们肆无忌惮的笑成一团。
“看吧,你们再怎么努力,也就是给贵族们暖暖床。”加洛伯爵带头嘲笑起来。
“可不能这么说,暖床已经比倒尿壶好多了,不是吗?” 费加洛男爵也在一旁呼应着。
“啊,原来是这样吗?在我看来可都跟畜生一样,工具而已。哈哈哈哈!”这次贵族骑士们全都乐炸了。
“混蛋,有种就跟我们比试比试,我要把尿壶扣在你们头上!”雇佣军中突然有个大汉站了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吵嚷着,加洛伯爵朝那方向扫了一眼,不禁张大了嘴,那是给他倒尿壶的仆人。这下尴尬了,他依稀记得自己答应过要推荐他进行骑士训练的,因为这个倒尿壶的家伙知道自己不少秘密,他怎么出现在雇佣军里了?
“对,你们这帮龌龊的家伙,给老子金子,老子也能成为骑士!”费加洛家的厨子也从雇佣军里冒出头来。不止如此,还有米塞留家的马夫,阿拉贡家的铁匠,理斯的车夫,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随军仆从全都站到了雇佣军一边来攻击他们的主子,他们身后还有一群张牙舞爪的小毛孩儿。
“你搞的鬼?真是一刻都大意不得呢。”兰斯趁着众人哄闹成一团,侧过头对着莱尔咬耳朵。
“客气了,殿下亲手给我的位置,不看稳点怎么行。”莱尔也挠了挠他的手心。
“不过你似乎漏掉了我的。”
“您用不着防备。”
“哦?”兰斯心神一荡,偷握住他的手。
“不是有我亲自防着呢吗?”莱尔狡黠地眨了眨眼,把手抽了出来。
“来较量一场怎么样?就跟下棋那样。”
“这次您想赌什么?奇洛我是一定要救的,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您不许反悔。”
“一直都是夏尔那小子在自说自话,我有保证过什么吗?既然你一定要救,那我就选——杀。”
“好,可如果您输了,就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在布卢瓦伏击您的到底是谁?”
“怎么?你怀疑我?!”
“虽然已经知道内奸,可还是不能排除您的嫌疑,我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用伙伴的性命赌一个无端猜测,你可不是一般的自大。”
兰斯的目光由热变冷,两人真的进入对战状态。不过其他人对他们两人之间的细微变化并没察觉,米塞留大声撕吼着,对吵成一团的两帮人解说规则:
“殿下说,这次的争执归根到底是双方战斗能力问题,既然是这样,我们就顺从大家的意思,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实力强的那一方将被殿下承认,其他人不得再有怀疑。”
“好啊,这就是说,要我们两边较量一下吧?”
“不错,较量的方法,按照殿下的旨意是进行实战演习。从现在开始到今天傍晚为限,黑骑军和雇佣军各挑选500人,配制数量均等的武器在峡谷对战,如果黑骑军获胜,你们就可以要求处死奇洛大人,雇佣军自动编入黑骑军管辖。而如果雇佣军获胜,不但奇洛大人平安,你们的军饷也增加一倍!”
“好!”
“来较量吧!”
人类就是这么乐观的生物,赌局明明好坏各半,可大家往往只看到好的那一面。
“军人的素质就是服从!赢固然重要,但能迅速准确的执行领袖的命令才是军队致胜关键,所以,这次亲王大人和L大人将分别担任黑骑军和雇佣军的首脑,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服从两位大人的指挥。他们两人不能直接参加战斗,但要根据现场情况下达命令,这其中不得有外人插手帮忙,为了互相约束,两位大人都自愿和对方拴在一起,不愧是我们的表率!”
“亲王!我们都听您的!”
“莱尔,你小子可要机灵点!我们不能输!”
这个新式的比赛方法让两边的人都热血沸腾了,被绑在人群正中的奇洛无故产生一种自豪感,要知道这个法子可是夏尔那小鬼想出来的,他的夏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吃软饭的家伙。然而接下来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兰斯突然开口道:
“等等。”
“您有什么意见吗,亲王大人?”
“既然是实战演习,那一切都要真实才有意义。这次争端是那个男人引起的,最后的赌注也是他,为什么不更直接一点呢?”
“亲王的意思??”
“来场围堵猎杀怎么样?”兰斯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五花大绑的驱魔师慢慢解释着:“就好像前去伊利亚特的英雄们围猎山猪那样,我对虚伪的作战没什么兴趣,可如果有一个猎物在眼前跑着,一定很有趣。”
“您是说让黑骑团围追奇洛大人?”
“不是围追,”兰斯换了个坐姿,盯着场中央的男人提高了声音:“是猎杀。”
现场鸦雀无声,对殿下重视的宠臣说出“猎杀”二字,分明不把他当作人看,如此傲慢又残忍的举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魄,恐怕就连狮心王都只能望其项背。
“可??可是??亲王,这对奇洛大人??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是军方的实战演习,那自然要真刀真枪才有意义。你觉得我们黑骑军会陪着演猴戏吗?”话不多,却极有煽动力,黑骑军里爆发出赞同之声,不错,为荣誉而战,那个银发小鬼想把他们当木偶耍,没门。
“L大人,那??您的意见??”
“应该先问过本人吧,我尊重他的决定。”
奇洛与莱尔四目交接,不经意瞥见兰斯眼中闪过绝狠的精光,他顿时心下凛然,低笑了两声。他像期待美味的猎豹一样和兰斯对视,提高音量道:
“让我和亲王说句话。”
兰斯示意两旁的人放开他,奇洛双手绑在身后走到他们两个面前,他走的太近了,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莱尔身上,用只有他们三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兰斯说:“别忘了,这小子的初吻是我的,初夜也是。”
“米哈尔!别做多余的事。”
“听听,他叫我什么?”奇洛笑的很得意,“你永远也得不到他。”
“很好,你说完了吧?接下来该换我了。”
奇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兰斯铁青着脸扯下他的半边面具,只说了三个字——
“受死吧。”
“好!那就来吧。”奇洛倒退三步,自信的声音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很好,为了公平,你可以先进入山谷,我和莱尔在一顿饭后再下命令,这样你有足够的时间挣脱绳索,记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兰斯抽出他随身匕首递过去。
“没问题。”奇洛张开嘴,用他一口结实的白牙叼着刀背,神气得活像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狩猎者。他转过身,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阳光下,驱魔师左脸的伤疤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一直曼延到脖根,像是有人用烙铁狠狠压过了他的脸,可他丝毫没有不愉快,反倒有些故意的炫耀着。
惊愕过后,人群中爆发出振奋的欢呼声。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就连骑士团里也有人被他无畏的举动征服了。雇佣兵中更是欢声雷动,遇强则强,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无冕王者!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照亲王的意思办吧。奇洛大人,请您出发。”米塞留对形势变化感到意外,虽然杀死奇洛是他的本意,可为什么他觉得人心都往另一边偏去了?
人们目送着驱魔师进入峡谷,个个都开始摩拳擦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激动不已。
“亲王大人,请容许我问一句,峡谷地势复杂,要追捕本来就不容易,您还让他先进去?”
米塞留在兰斯耳边小声嘀咕,莱尔虽然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其实也在用心听着。 兰斯自信的扬了扬手中奇洛的面具,冷笑道:“记得大家都有养猎犬吧?”
米塞留恍悟过来,立刻传达命令。猎犬是贵族专有的,它们平时受过严格训练,对气味十分敏感,这下那些平民该头痛了。
“真卑鄙,原来您刚才的愤怒是演出来的。”
“哼!谁让那小子自作聪明,以为我会因为你乱了方寸。”
“别忘了我才是您的对手,自信过头可是要吃苦的。”
“那就走着瞧吧。”兰斯对他的挑衅嗤之以鼻,他叫过传话的官吏,沉着命令道:“黑骑军弓弩手第一方队200人,轻骑兵第四方阵150人,先锋营第五纵队70人,传令兵30人待命。另外,我手下的黑骑铁甲选出50人随时听候调遣。”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错愕,主力军团重骑兵三个方阵居然没有被选上,就连亲王一手调教被成为“嗜血魔兵”的黑骑铁甲也只出动了50人,而且还不是第一战斗力?
其实米塞留那老家伙说的没错,山谷地势复杂,给行军和搜索都增加了难度,火力最强大的重骑兵和铁甲军虽然是主力,可在这样的场地他们的长处都被限制住,反倒不如轻骑兵的威力大,而最有效的猎杀方法就是发动弓弩手,用箭雨封堵。
莱尔低头咬着手指,苦思了一阵又对自己摇了摇头,他无法集中精神。这次的诱饵不是别人,奇洛有多重要,他也是到这一刻才发觉。此前他对兰斯的无故吃味还有些不解,原来他早就了解奇洛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纯洁的友谊和信赖会让爱情也黯淡失色。兰斯就在身边不断的对他的骑士们下达命令,而雇佣军的人正焦急的等着,可他就是冷静不下来。目前的形势已经不是演戏给内奸看这么简单,他们是真的在内讧,处理不好,法军的实力必然大减。
“谁能帮我找一份地图?”
“L大人,地图好像在亲王他们那边??”达尔波勋爵也看出不对劲,小声在一旁提醒着。
“怎么,你想看?”兰斯挑了挑眉毛冲着他直了直自己的大腿;“坐过来一起看吧,我不会介意的。”
“亲王大人,做个交易怎么样?您把地图让给我,雇佣军就比黑骑军晚一刻出发。”
“你一定是疯了,想要认输就趁现在,别把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也陪进去。”
“没有人是无关紧要的,您究竟答不答应?”
“当然。我等着看你的失败。”
第六十二章 百合骑士
“大人?大人?”
“什么事,达尔波?”
“亲王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我们没有猎犬,要怎么知道奇洛大人的下落呢?”
“放心吧,他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捉住。啊,对了达尔波,我突然很想吃甜的,有吗?”
“您说什么?”最高指挥官的突然要求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比如小甜饼,布丁,酒渍哈密瓜之类的。我急需补充糖分,不然脑子会转不动的。”
“好……我去找找。”几天相处下来,达尔波觉得他这任顶头上司不仅性格古怪,难搞程度甚至不输他的前任。亲王只是在决策上独断专行,心意却是很好预测的,这家伙虽然表面温和,任性起来可就跟孩子一样,不,他原本也不是成年人,只是人们容易被他老成的外表迷惑。
当忠诚的达尔波好容易找到一盘子蜜饯应付任务时,他的小“上司”交给他一个看起来更任性的差事。
“峡谷的风景很好,达尔波,你想去那里晒晒太阳吗?”
“什么?!”
“瞧瞧现在太阳刚刚升上钟楼,我想等它爬过峡谷的时候你就可以回来了,别让太阳会在你英俊的脸蛋上晒出斑痕。怎么了?达尔波勋爵,您有问题吗?”
“哦……没什么,您是第一个说我长得英俊的人,呵呵……希望不会是最后一个。”
“您知道这只是恭维,勋爵。去做您该做的事吧,我等着您回来。”
达尔波勋爵离开时依旧一头雾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小上司对那盘蜜饯的兴趣大过他用数百人性命换来的地图。而他身边的对手看上去比他专业百倍,亲王只花了一小会儿功夫就制定出了作战计划,然后又花了一小会儿功夫“逗弄”他身边那位不专心的小对手。
“很饿吗?还是你需要这样不停地吃来缓解压力?看这你这么拼命地吮着那瓣蜜柑,我想告诉你其实吮别的什么也可以让你缓解压力……也许还更有效,想试试吗?”
“不管您是纯粹炫耀还是想缓解压力,取笑一个比您卑微的人是很失格的举止,尤其还是您处于下风的对手。”
“你越来越言不由衷了,莱尔。如果你把防备我的一半精力放在这场对决上,也许已经想出逃跑的方法了。”
“亲王,我一直在用尽全力对付您,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分心的活儿。”
“下一次……如果你能不当着我的面夸另一个男人英俊,我会考虑让你尝点……特别的甜品。”
“我会很期待的,如果这是您想要的回答。”
“你在做什么……你在画……”
“没错,我在画您的队伍要去的地方。”
“你不该让我看见的,至少现在不行,他们还在路上,我随时可以改变计划。”
“啊哈,太阳已经爬过峡谷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亲王?”莱尔将最后一颗蜜饯含进嘴里,挑衅地拽了拽连接这两人的手铐,“攻守交替的时候到了,大人。”
“亲王大人!大事不好了。”前线的哨兵慌张地跑了过来,他身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渍,像是经过一场恶斗。可莱尔现在并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他应该在一刻钟之后才会行动不是吗?兰斯隐约觉得不妙,哨兵的话证实了他的预感。
“亲王,西北翼分队被歼灭,50人无一逃脱。”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做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跟进峡谷没多久就遇到了埋伏,一时没来得及防备……本来我也被捉住了,后来达尔波勋爵赶到,让那些人放了我,说是要我回来给您……给您……提个醒儿。”
“遇到埋伏?对方有多少人,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们就——”
兰斯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凌厉地瞪了身边人一眼,不发一言地夺过地图。
“大人,轻点……您弄痛我了,别忘了我们被锁在一起……”
“没有人可以戏弄我,所以你也不可以,圣徒先生。先违背约定的人是你,那我也就不用遵守规则了。”
“我是说过晚一刻出发,可我忘记告诉您了,昨天半夜会议结束之后我就选好了500人,他们是一早就埋伏在那里的,这并不算违约。希望您还会想让我尝您的特别甜品……咳咳,要知道我原本以为会有更多人中圈套的,没想到您把兵力平均摊开了,这有些出乎意料,所以……哦,别摇晃那么猛,会痛。我……我想说接下来我不会偷听的,您不用坐得那么远。”
不论他说什么对兰斯来说都只是耳边风,他大意了,从一开始起,这意味着之后他必须百分百投入,这场对决比以前的任何一次对弈都关键,更何况那些对弈他从来没占过上风?既然莱尔能事先在峡谷埋伏人,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早就跟那个英国佬找好了藏身之处,难怪那丑八怪能那么从容的接受挑战。妈的!莱尔是个绝对不能大意的对手,可偏偏是这世上唯一会让他感情用事的人。
“真不敢相信你会对我耍诡计,你绝对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较量的,问什么要这么做?”兰斯咬着牙低声问道。
“您是可怕的对手,您想杀死我的同伴,如果狡猾卑微可以挽救一个人的性命,我干吗要保持风度?”
“很好。你会后悔的。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至少开始是这样。你掩护过头了,莱尔,我想我不得不改变初衷。”
“从遇见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该后悔了。”
他从莱尔的眼神里读出一刹那的惶恐,他转过头试图把那种令人不悦的神情从脑子里赶出去,血液里的燥郁越积越多,让他浑身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束缚感,像是暴风雨前的那种窒息,只为了酝酿恐怖的罪恶。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言语交流,从前方的情报来看,莱尔所做的只是比他占得两个先机,第一:先进入谷地,第二,知道奇洛藏身何处。这第二点也可能变成他的优势,如果他能从莱尔的队伍行动中推断出奇洛的大致方位,这要比用猎狗搜索快得多。时间是这次对决的关键,只要在找到奇洛的时候他还能保存一半的战力,那胜利就是他的。
“吉贝尔,我们被袭击的方位是?”
“西北角的长草坡,亲王阁下。对方人数在400到500之间,我猜是他们的全部兵力。”
“不要随意猜测,任何的大意都会导致灾难。通知第三第四第五分队立刻合并去西北角支援,其他分队朝东南方向继续搜索。”
“遵命。”
兰斯重新理顺思路后逐渐冷酷起来,他余光扫到达尔波匆匆赶回来向莱尔汇报消息,不由转过身去,任何情报都可能是假的,他和莱尔清楚彼此的思维方式,在这个时候只有用最冷酷的方式才能击倒他,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亲王大人,恕我直言,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主力位置,为什么不立刻合并所有战斗力前去歼灭?”
“你觉得他真的会把所有兵力都投入到一个方位上?他在干扰我们拖延时间,目前最关键的是找出奇洛的下落,牺牲是必要的,密塞留大人。”
“亲王大人,东南方向第七分队全灭。”
“什么?!这不可能,他们所有的兵力都在西北角不是嘛?你是不是搞错方位了,你这个白痴?!”
“冷静,密塞留,不要怀疑我手下哨兵的能力。我想搞错的是我们,莱尔并没有在西北角安排全部兵力,就跟我刚才说的那样,不过这不要紧,他走了很聪明的一步,我也一样。”
就在这两人各怀鬼胎的同时,他们关注的那个人正躲在一个山洞里试图把绳索挣断。米哈尔.奇洛是个了不起的驱魔师,可他不是超人。当被五花大绑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兔子一样一路蹦到这个山洞里藏起来。兰斯给了他一把匕首听上去是很慷慨,可事实上那匕首钝的连萝卜都切不动,政治家的阴谋,他受够了。如果这次他能跟莱尔保证的那样活下来,他一定要跟玛门做最后一次交易,然后带着莱尔远走高飞,兰斯连他的一根手指都别想碰到,那个浑球根本不配,去和那些恶心的花蝴蝶滚床单吧,最好得上什么病,全身长疮烂到死。
就在他对亲王拼命下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呼吸在不断靠近。
“夏尔?”
“我在,怎么了?”
“该死的,我们得躲起来!”
“追兵到了吗?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不过是个大麻烦。”
奇洛顺势滚进山洞中的长草里,这躲不了多久,但他希望那家伙不会发现。
没过多久,山洞外传来马蹄声。一匹白马载着一个身披银甲的骑士走了进来,那骑士缓缓打量着四周,低声喊到:“奇洛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出来吧,昨天晚上我偷听了你跟莱尔的谈话,你骗不了我。”
“该死的!我的王子殿下,你来趟这趟浑水干吗?不是说有要紧事要去会见主教的吗?”
“奇洛,你单纯的就像个孩子,这场内讧是我一手策划的,你觉得我会只开一个头,剩下一堆烂摊子给别人收拾?”
“可你找到这里只会越弄越糟!莱尔跟我昨天晚上都计划好了——”
“不明白的那个是你,奇洛。我一开始就是在计划里的,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昨天晚上是莱尔故意让我偷听到你们的谈话,是他暗示我来这里保护你的。”
“开什么玩笑?莱尔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而且你来保护我?别傻了,你能不扯我后腿就要谢天谢地了。”
“谢什么天地啊,没有我,谁帮你松开绳子?你得感谢我才对。”
一身银甲的夏尔王子跳下马,用剑挑断了奇洛身上的绳索,他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看上去还真想那么一回事。
“昨晚我听到你跟莱尔为这次行动起了个名字,‘众神的黄昏’是吧?要我说,应该叫‘奇迹之光’,”夏尔笑着帮他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我就是你们的那道光,奇洛。可别小看我。”
“听着,第一,我不管你到这里来是不是莱尔的意思,但从现在起你要完全听我指挥。第二,万一被抓住我会想办法掩护你逃跑,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这个一国之主在偏帮平民。第三……咳咳……很高兴你能来救我,夏尔。抱一下吧。”
“不亲一下吗?”
“……如果你不觉得恶心——”
夏尔飞快地碰了下他的嘴唇,后退几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在看帅哥。”
“你的口气好像我。”
“以牙还牙而已。”
夏尔无所谓的耸肩,抓着马鞍准备跳上去,被奇洛从后面一把抓住。
“小子,就算你在嘴皮子上赢了我,脑袋上赢了我,身体上也永远赢不了我。”
“是吗?我生命中很多次可能性都是你带给我的,奇洛。你想不想知道……我身体的极限在哪里……”
“听起来很诱人。”
“今天晚上,我的房间里会有红酒和玫瑰……还有你。”
“这可不是说说就能成真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呢?”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没穿衣服一样,不知道我哪里吸引你,不过你这种眼神让我想要犯罪……和你一起……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会在床上……”
“够了!听着夏尔……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换在我的国家,我对你做的已经构成犯罪,我……我要坐牢的……你……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孩子。记不记得一开始的那个晚上,我对你提起过我的情人?”
“没错,似乎我很他有相似之处。”
“是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替身,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不是吗?我开发你,你取悦我,就这么多。”
“可我从你眼中读到的不止这些,你有一双不会撒谎的眼镜,米哈尔。”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为什么?因为你会动情?”
“因为这是只属于他的名字。”
“我听见莱尔这么叫你,你的情人……是莱尔?”
“不,你误会了,不是他。”
“你的情人来自遥远的国都,长得和我相似,没错,你告诉我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有一点你撒谎了,你的情人不爱你,对吧?莱尔此生都不会爱上凡人,除非他把身心奉献给魔王,那是他唯一的爱与罪。”
“谁告诉你的?老天,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古怪想法?”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我跟他长的有多相似吗?除了发色和瞳孔,我们几乎是同一块模板浇铸出来的。”
“好吧,我发誓,奇洛.米哈尔对莱尔只有兄弟之情,如果撒谎,就让我被烈火灼烧,灵魂灰飞烟灭。”
夏尔突然笑了出来,抬起手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还真好逗,骗你的啦。”
“妈的!这节骨眼上你犯什么病啊!”
“越到关键时候越需要放松啊,奇洛你要学着点。”
“夏尔……我被你弄糊涂了……”
“啊,你听!外面有脚步声,追兵到了。来吧,奇洛,打起精神来,为了驱魔师和白骑士的第一次合作。”
第六十三章 各取所需
“先等等夏尔!首先,我不是跟你合作,而是保护你,其次,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呆在这儿。”
“你疯了吗,他们迟早会发现的,我知道莱尔的主力军队在哪里,到了那儿我们就安全了。”
“不行,我知道你想按照莱尔的计划行事,小家伙。可我不想。听着,你可以逃,没人有会傻到真的抓住你,你的剑,随便一个高级将领都知道上面的百合纹章意味着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奇洛!莱尔的胜利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对吧?而莱尔的弱点是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如果你在他的主力军里就会让他有所顾忌。跟兰斯亲王对阵,稍有迟疑结果就只有一个——一败涂地。你以为我跟莱尔都没料到这一点吗?”
“什么意思……”
“我说了,莱尔故意让我听见你们的计划,因为我是唯一可以保护你的人,我是你的希望之光,奇洛。”
“不……他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时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马蹄声很整齐,是轻骑兵。”
夏尔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离开没多久,黒骑军的轻骑兵团就彻底搜查了山洞,他们一致装备着短弓和带倒钩的箭,这原本是猎杀大型凶猛兽类才会用到的。他们跟着猎狗到处乱翻,之后大队人马向东去了,留下两个卫队长扫尾。
“见鬼,这些狗追到这里就开始乱转,一定是被花香迷惑了。亲王会发火的,他这次输定了。”
“别这么说,卡塞尔,你会惹祸的。”
“别傻了,这里没别人。真没想到那个平民小鬼会那么厉害,他干掉了我们三百人。据说亲王原本的计划是能用一半的兵力牵制他们,然后找到奇洛大人。可看看现在我们都在做什么?”
“嘿,我听说奇洛大人会用法术的,说不定他给自己变身了,你看波斯菊,说不定就是奇洛大人变的。”
“开什么玩笑,走吧。亲王说如果他们不在这里的话就全面回防,凭我们现在的实力,那些雇佣军杂鱼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好吧,再见了,波斯菊奇洛,您可把我们都害得够惨的。”
那个叫卡塞尔的家伙一边对着波斯菊小解一边吹着口哨,他的同伴在一旁无精打采的打磨匕首。一个穿着银甲的骑士突然从山谷另一边冲出来,看上去似乎很焦急。他看见正在偷懒的两人,立刻冲了过来。
“还在这里闲晃?我们就快输了!”
“哦,对不起长官,我们这就走。”
“是的,我们刚刚搜查了山洞,奇洛大人没藏在这里。”
“很好,那快点出发吧。”
“等等,大人您的军衔是?您不是我们骑兵团的对吗?您盔甲上的纹章……”
“快动手,卡谬!他一定是骗——”
可怜的卡谬刚回过头,脑袋后就着实挨了一下,他的同伴倒在波斯菊旁,比他更糟,因为他正巧倒在刚才尿过的草丛里。
“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骑兵团,这真是好主意。”奇洛踢了踢把他比作波斯菊的卡塞尔上尉,顺便扒下他的盔甲。
“我说过的,我是你的希望之光。”夏尔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很乐意把这当作一次可以欣赏到帅哥野外换衣秀的约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奇洛脸上的疤痕变淡了,也许是习惯了也说不定,这段时间每当奇洛的脸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时候,总是很有魅力,换作以前他只会感到恶心。奇洛的换装秀没花多少时间,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可并无大碍。他的计划一切顺利,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奇洛,他们刚才说全面回防,应该是东南方向,我们马上去。”
“等等!不对劲夏尔,好像……我听见很多呼吸……快跑!”
“很可惜您跑不掉了,奇洛大人。”
两人猛然回头,距离他们一百码以内,黒骑军的弓箭手们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没有一丝空隙。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看起来刚才经过一场恶战。
“亲王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还好我们听了他的话掉转头埋伏在这里,如果真的去跟主力会合,也许再花上一整天时间也抓不住您。我必须说,您很适合黒骑军的装扮。”
“谢谢夸奖,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的同伴走。”
“不,奇洛——”
“你住嘴!”
奇洛的眼神表明他这次是认真的,夏尔觉得自己没法不屈服在他的压迫感之下。
“您和您的同伴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不觉得您有资格跟我们讲条件。”
“没有资格的是你们!”
呼声从山谷里传出,雇佣军一拥而上将黒骑军的残部围得水泄不通,刚才还很宁静的山谷,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从最里面的目标加麻烦二人组,到中间做最后抵抗的黒骑军,再到最外面人数虽多但精疲力竭的雇佣军,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黒骑军你们听好了,放了奇洛大人,这场胜利是我们的!”
“少做梦,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动动弓箭,他就会没命。他玷污了骑士的荣耀,必须接受处罚。”
“好啊,那就试试吧,看是你们的弓箭快,还是我们架在你们战友脖子上的刀更锋利!”黒骑军的俘虏被推了出来,在战友面前跪成一排,这三百多人中有不少是身份高贵的伯爵,错杀一个都会引起不小骚动。
“等等!你们都先别动!骑士先生,你刚才说我没资格跟你谈条件?这可大错特错了。”奇洛念动咒语,他右手上慢慢形成一个圆形的气场,那团气体越缩越紧,里面的物质开始互相撞击。“现在我手上的,是从你们口中呼出来的气息,知道继续下去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吗,先生们?你们有没有感到眩晕?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您……您对我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个小把戏。想一想吧,如果这周围的空气被我凝固住……会发生什么?”
“……那样……那样……我们都会窒息而死的!”
“一点儿也没错。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兰斯亲王一边放我逃走,一边却不肯把我松绑了吧?我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危险,先生们。现在我有没有资格跟你们谈条件?”
“我不明白……大人……您有这种能力,为什么愿意束手就擒?您……您可以带着同伴一起逃走 ……”
“看看你们身上的伤,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一定是努力战斗过了,而你们也的确找到了我,从某种程度上说,你们赢了。如果牺牲我可以让黒骑军和雇佣军从此团结一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您是个英雄,大人。我同意您的条件。”
“不!我不同意!”
夏尔戴着护脸头盔,这些骑士并没有认出这个银甲骑士就是他们拥戴的王子殿下。他刚一开口,一半的箭都对准了他。夏尔知道该是自己发挥功用的时候了,他抽出刻着百合纹章的宝剑,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放了奇洛。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他的神通本事,这个人愿意牺牲自己来促使你们的团结,难道不能感动你们吗?!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你们如果在大战之前杀了他,法国一定会被抛弃的。”
他的话确实很有煽动性,两边的人一时间都有些犹豫,直到黒骑军的俘虏中突然有人低呼到:“是他,刚才他假扮成我们的人干掉了西南翼30多人,大家不要被他骗了。”
“大人,能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我的身份不重要,请你们冷静下来想一想。骑士的荣誉,或者是平民的尊严,在国破家亡情况下真的重要吗?重过你的家人?重过安定平静的生活?重过我们的国家?”
“国家的荣誉就是骑士的荣誉,团结固然重要,可在军队里纪律是至高的,这些人没有经过训练,上了战场也只会把我们的国家拖入危机中。现在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整合,我们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黑骑团不愧是平日训练有素,辩论起来头头是道,让夏尔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胡塞尔爵士,您的言论真是精彩。”
低沉温柔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两方的尴尬,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从山崖跳下,马上驮着的正是法兰西军队的“双璧”。也许是刚才的对决给两人带来一些火气,虽然同骑在一匹马上,兰斯和莱尔身体僵硬着,似乎都在躲避对方。黑骑团的骑士们看见指挥官到来,无不肃然起敬,朝他行礼,兰斯颔首还礼,颇为冷漠。
“谢谢您的夸奖,莱尔大人。您和亲王一起来,应该是胜负已分吧?”
莱尔笑而不语,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众人又把目光聚焦在亲王身上,这让兰斯有些尴尬。
“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从人数上来说,雇佣军的存活率比黒骑军高一些,可关键的是我们捉住了奇洛,孰胜孰败依然有待商榷。”
话音一落,两方军士又吵成一团,奇洛试着跟莱尔眼神交流,却发现这小子像是在故意回避自己,眼睛东转西转就是不看自己。倒是跟在莱尔身后的朝圣团那帮小子激动地冲着他大喊,看样子莱尔没给他们安排什么重活,一群小崽子都安然无恙,身上的伤比起其他人也轻的多。他不甘心地偷瞄莱尔,发现这家伙有些怪怪的,可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莱尔苍白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平时无神的眼睛现在多了几分不安,湿漉漉的,感觉像是要哭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马鞍后座的那人被莱尔遮去一大半,两人一个穿宽松的袍子,一个披着大氅,旁人自然看不出衣服底下有什么秘密。兰斯发现那个讨厌的驱魔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粘在莱尔身上,故意夹了一下马腹,冥王熟知主人的心意,迅速抬起前蹄,让两人撞在一起。
“舒服吗,圣徒大人?”兰斯在莱尔身后低语,趁着众人吵成一团之际偷偷使坏。
“把手从我身上拿开,您真该死。”莱尔勉强保持微笑,因为是白天,他并没有带着魔草,更没有料到那家伙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手探到那里去。
“第一次听见你骂人,真生气了?”兰斯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又重了几分。
“对我撒气也没用,现在我们平手,您没立场打奇洛的主意。”
“我可从来没打过他的主意。”兰斯顺势把另一只手也探了进去,光滑柔嫩的触觉感让他心头荡漾阵阵爱欲,他十分享受从那丝绒般的皮肤上传来的轻微颤栗,更享受莱尔脸上禁欲和迷乱交替的表情。
“平手意味着谈判,圣徒大人……你觉得现在你有砝码跟我谈判?让太子亲自出战确实出乎意料,他给我造成很大困扰,不然西南翼也不会那么快失手,你明知道有他在的地方我们就必须手下留情。说到卑鄙伎俩,我可比不上你……怎么样……想不想我再重一点……硬了……”
“我想……啊……麻烦是彼此的……不要!……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殿下安全脱身……轻!……轻点……”
“是你把他硬扯进来制约我的,我可没道理帮你。啊哈,找到了……你好敏感……别抖的这么明显,你想被人发现吗?”
“可如果大家知道银甲的骑士就是殿下,他们就会怀疑殿下和您的关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和谐,这会直接关系到您的地位亲王大人——请您自重!”
“别发火,我只是想让你坐在我的手指上,并没有恶意。别乱动……呵呵,我想你现在最好照我的话做,殿下和那小子你现在只能救一个,可如果我开心,说不定会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您有办法?”
“你说呢?抬起来……很好,乖孩子,坐下来。”
“兰斯,这样玩有意思吗?”
“嘘……你叫我什么?重新叫一次。”
“……对不起……大人。”
“干嘛弄的好像我在欺负你,今天可是你大出风头的日子,赢了我,多有面子。”
“……您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有毛病……”
兰斯看见他低眉顺眼故意示软的模样,心头一紧,居然有点不舍得了。他停止胡闹的动作,双手环住他的腰安慰性的轻拍了几下,原本是想好好整他一下,所以见到他有苦难言的样子,心头怒火消了一大半。
“你想知道那天伏击的事,今天晚上去我的营帐好了,我等你。”莱尔没有回话,可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这让兰斯不由笑出声来。他这一笑,在场许多人都呆住了,能看见高高在上的亲王笑得如此爽朗,真要比六月飞雪还罕见,焦点自然而然又落回他们身上。
“先生们,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们能抛下地位和成见,对这次战斗成败争执不下,这起码说明大家都对胜利充满渴望。我从你们的争吵中闻到了胜利的味道,保持着这股杀戮感吧,这会让你们体会到战争的乐趣,占领的乐趣,成功的乐趣。”他极富煽动性的言论让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纷纷从对彼此的仇恨中挣脱出来,将所有情绪都寄予即将展开的大战中。兰斯简单明了地对刚才的演习做了讲评,他公平的嘉奖了黒骑军和雇佣军双方的出色军士,最后把目光落在人群最中心的两人身上。
“莱尔,这位出色的骑士就是你一直跟我提起的人吧?真没想到他会佩戴着皇族才有的百合纹章……”
他这话不仅吓到了奇洛和夏尔,就连莱尔也一时茫然,支吾着不知要怎么回答他。
“莫非……”兰斯故意拖长音,像是在吊众人胃口。他驱马行到夏尔身边,迅速夺下他手中的佩剑,干净利落的手法引得大家一阵赞叹。
“这是殿下的佩剑,还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呢。”兰斯锐利的眼神让夏尔躲在头盔后的脸羞得通红。昨晚他们商量时,夏尔扬言说他自己一定要保持公平的,现在这形势让他无颜面对自己的恩师。众人听到这把剑的来历,更加议论纷纷了。
“你怎么会有殿下的剑,难不成他送你的?”兰斯冲着他挑了挑眉毛。
夏尔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剑藏起来才行。
“真难得……莫非殿下跟我提起的御前骑士就是你?”
“啊……是。”夏尔恍悟过来,其余两人也长出一口气。
“谢谢你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保护我们的希望,我代表所有贵族向你致敬。”兰斯在马上微微欠身,这让众人一阵错愕。亲王都弯腰低头了,他们只好一齐跪倒表示敬意。夏尔知道兰斯这么做一方面是要维护他的尊严,另一方面是让刚才对他不敬的骑士道歉,这样可以免除他们冒犯之罪。
亲王几句话就平息了现场的混乱,这连奇洛也咋舌。他没想到面冷心狠的魔王也会使用和缓手段,按照常例说,他应该是抱着双手在一旁看好戏的,怎么突然转性了呢?这么想着,他不由地又把目光落在莱尔身上,这家伙也反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完全没有获胜的喜悦感,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他神游之际,兰斯突然呵斥了一声,喊得正是他的名字。奇洛缓过神来,发现兰斯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暗暗冒汗。
“奇洛,我今天算见识到了。”好久都保持沉默的少爷突然开了口。
“见识到什么?”
“男人有多狭隘。”
第六十四章 难以言表
“奇洛,抛开以前的成见,我很欣赏你刚才的行为,无畏,高尚,你将骑士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值得嘉奖。”
很难想像这话是从兰斯口中说出来的,奇洛不由回过头看了看,是不是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兰斯看出他的意图,轻蔑地抬起头,将两人争吵时抢走的面具递了过去。这下奇洛没办法不说些什么了,他回想着莱尔平时那套虚伪的外交辞令,迫使自己变得和他一样虚伪。
“能从你嘴里听到赞美是我的荣幸,谢了。”
“能从你嘴里听见感谢也是我的荣幸。奇洛,勇敢无畏固然值得嘉许,可也抵不了你所犯下的过错。既然你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我也只好成全你了。”亲王冷冷抽出佩剑向驱魔师刺出,虽说表面假装镇定,奇洛心里可完全慌了。他闭紧眼睛,全场一阵错愕,过了许久,他听见夏尔低呼了一声,现场回响着窸窸窣窣的议论。
“我想你应该睁开眼睛,奇洛哥哥。”
莱尔的声音在此时异常亲切,奇洛睁开眼,发现亲王将佩剑平放在他肩头,庄严又冷漠地宣读着骑士守则,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完成了加冕,他居然成了兰斯的骑士!
“我想这足以抵消你的过错了,你对骑士有误解,准确的说,是对我有误解。我以法兰西第三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加冕你为百合骑士,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不计前嫌,齐心协力。愿意服从吗,我的骑士?”
虽然有万般无奈,可这也许是能解救他的唯一方法,奇洛唯有沉默地点头答应。
这一场纷争正如夏尔期盼的那样化解了长期以来的纷争,雇佣军和黒骑军的许多人还因此成为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吧。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兰斯亲王和莱尔大人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莱尔让人看见了他惊人的军事才华,而亲王展现的大度气魄更让他在军人心目中的地位变得如神帝一般。正应了夏尔事前的预测——各取所需。
然而,真相远比人们美好的想象复杂得多。奇洛想起在山洞时夏尔露骨的诱惑,莫名的蠢蠢欲动,他询问少爷的意见,对方表现得异常大度,甚至很支持他前去赴约。玫瑰,红酒,还有美人,奇洛就像被蛊惑了的蛾子一样,对那张柔情蜜意的网充满兴趣。
回去的路上,他理所当然和夏尔同骑一匹马,莱尔似乎暗示想和他一起步行回去,可经历过这么一场激烈角逐之后,奇洛累的浑身乏力,只好违心装作没有听见。他坐在夏尔身后想入非非,隐约听到周围众人对他的褒奖,有点飘飘然。他完全忽视了在这次事件中真正尽力保护了他的人,也想象不到情同手足的伙伴此刻正经历着什么。
莱尔被压在树下承受如泄洪一般的爱欲,长时间的压抑让兰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等大家都撤离之后,他突然抱住自己眼前的人,这画面在他脑中已重现了无数次。他用双手轻柔的托着莱尔的下巴让他仰望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些许防备和茫然,却一如初遇时那样单纯干净。他揉弄着莱尔的乱发,声音柔和起来,这样的温情让人有种错觉,他们只是沉溺在热恋 中的幽会的两人。
黄昏的山谷宁静祥和,为两人营造了最佳气氛。兰斯贴在莱尔身上期期艾艾地埋怨着什么,语调中不带任何嘲讽,这根本不像平时高高在上的他。
“请放开我,大人……”莱尔羞红了脸,他在马上无处可逃,只好用拳头抵在两人中间,锁链轻晃,发出不安的金属碰击声。
“朋友……”兰斯皱着眉痛苦低语道。
“……是的,朋友。”
莱尔心中无比酸涩,他多希望这场面只是自己的遐想。朦胧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磨蹭着自己耳后的发梢,意识到那是兰斯的嘴唇,他心中一阵骚动。这种亲昵令人无限欣慰,他希望永远都这么下去,什么都不用害怕,什么都不用烦恼。
“我们干吗欺骗自己呢……莱尔……莱尔……莱尔……”兰斯有力地将他抱入怀里,占有似的宣称着:“我们多么不同,一个虔诚,一个叛逆。可要是世界毁灭,我敢打赌那一刻我们都会先想到对方,如果我们中的哪一个先死了,另一个即使继续存活,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你觉得这样的羁绊会存在于朋友之间吗?我们之间发生的,真的只是单纯的友谊?”
“不……吉尔,你错了。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相似,一样的伪善,一样的精明。我不在乎什么灭世的灾难,也不想做救世主,我跟你一样,只想用战斗证明正义的价值,用我的行动为道德树立标尺,可这一切,也仅仅是出于狂热的个人执着,和信仰无关。我并不虔诚,你也没有叛逆……唉,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好像忘记了初衷……”
“你想说……爱我。”
他用力搂住莱尔的肩膀和腰肢,让自己坚实的胸膛紧贴在他身上,他甚至感觉得到怀中人纤瘦突出的肋骨。他黑色大氅上的铜扣压进莱尔胸口,让他不适地闷哼了一声,这举动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莱尔被密集地热吻着,被使劲地捏住下巴,撬开牙关,被湿热地攻入深处。他生涩的反应让兰斯也像初尝禁果的懵懂少年一样笨拙莽撞,连续粗暴的动作在莱尔身上留下青痕,疼痛伴随着热吻,让莱尔如坠云里,一阵冷一阵热地浑身颤抖。他向后仰着,由着兰斯的嘴唇从后颈游移到胸口,又往下继续延伸……
“亲爱的,亲爱的,”兰斯低声唤着,上一次他这么称呼莱尔是强迫自己和他保持距离的时候,他记得那时还用挂坠打伤了莱尔的额角,流血的伤口让他突然情难自禁,当时他还能克制,可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莱尔就在他身下,衣袍尽解,露出被他弄得处处红痕的身体。他激动的抽掉裤带,决心释放如泉涌般的欲望,突然从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手指很痛。”
“谁让你刚才脱掉手套的。”
“呵呵……原来你喜欢我戴着手套吗,莱尔?”
“这是基本礼节。”莱尔羞恼地挡开他调戏的眼神,半撑起身体握住兰斯的手。“让我看看,如果是胡蜂蛰的可不得了。”
“是右手。”兰斯把手递给他,锁链轻轻摇晃着,碰撞出暧昧的音节。
“怪了,没看见伤口呢……”莱尔捧着他的手,突然想到以前的画面,笑出声来。“你总是骗我,说疼了吹吹就会好的,酸的想想就能变甜。”
“我可没说谎,这都是实话。”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吹一下?”
“嗯……事实上我想让你含着我。”兰斯脱下大氅披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帮他遮挡傍晚山谷的凉风。
莱尔对他的言语戏弄一笑置之,可他真的俯下身,将兰斯修长的手指慢慢含入口中吞吐着。讶异于他的大胆,手指上传来的剧痛反倒被无视了,他红着脸看着莱尔将他的手指轮流含进嘴里,每一次灵巧的舔弄都引来一阵刺痛,从手指直传到心里,他把这当成了爱的电流。
“吉尔……有件事我不得不说……”莱尔吞吐着他的手指,发出混杂水声的含糊声音。
“你说,只要是不破坏情调的话。”
“如果……如果你想……想那个的话,最好快点。”说完这句,莱尔羞怯得全身脱力,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怎么,你忍不住了?”兰斯心里装着一只咆哮的野兽,莱尔正巧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不是……已经是黄昏了,现在这种状况,等到了晚上……我一定会发作的,也许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也许……也许我会要不够……”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听得见兰斯粗重的喘息,而他自己也像经历过一场激斗一样气息不稳。
“没关系……我还给不完呢。”兰斯激动的把他扑倒, “你最好现在祈祷平安,我会把你搞坏的。”
“啊 !糟了。”莱尔被他一碰,难受的叫了出来,他浑身像着了火一般热痒难耐,被兰斯碰触以后激发出数倍的情欲,身体像块烧热的铁,却又要从内部熔化。
“吉尔!吉尔……已经发作了。”
“该死的!真碍事!”兰斯烦躁的咒骂了一声,试图挣断拴着两人的铁链。“亲爱的,也许问的不是时候,可……我从镜子里看见那个恶魔在你身体里藏了一个东西,是不是那个让你发作的?”
莱尔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那正是他的热源所在。
“真可恶,我会杀了他的。帮你弄出来会不会好一些?”
“啊?”莱尔听得一阵茫然,他现在只想快点解脱。
“你现在这样子是很诱人,可我一想到有大部分是那该死的宝石在作怪就很不舒服,我想看到你真正的表情,尤其是……那个的时候。”
“可……可要怎么弄出来呢?我从来没试过,奇洛哥哥也想过要帮我,可他也没办法。”
“幸好是这样,不然刚才我的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我先带你回去,得先把这碍事的锁链弄开。稍微忍耐一下,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他替两人穿戴整齐,抱着莱尔重新跃上马背。话虽是这么说,可莱尔依偎在他怀里,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弄得他心痒痒的,一秒也熬不下去。不知是什么原因,右手的痛觉越来越明显,这根本就不像是被虫子蛰了,更像是活生生把手伸进装满滚油的锅子里。不过这倒也好,痛入骨髓,也会让他们的第一次铭心刻骨。他纵马飞奔,片刻之后就返回营地。到处是被刚刚结束的对决弄得心潮澎湃的军士,兰斯不得不把莱尔藏进他的大氅里,莱尔已经被折磨得失神,喉咙里不断发出令他发疯的声音,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都会浮想联翩。
他找到链锁的钥匙,趁着众人不备偷偷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进门就吹灭烛火,将怀里的人抛进床里,手忙脚乱的解开锁链,脱下靴子,绑腿裤,里衫,找来香膏,水,甚至祛疼药油,等他再回到床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脉喷张:莱尔的白袍被他自己扯得破破烂烂,他双腿屈分跪趴着,下身赤裸,腰间红光闪动,暗示这身体的主人已经到了极限。
“吉尔,快点儿做。”
“好……”兰斯一时慌了,忘了“快点做”所指何事,顺着他分开的双腿就吻了上去,舌尖几近挑逗,马上就探进入口。
“啊!上帝啊,你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我在……吻……吻你……”
“不是说要帮我拿出来吗?快点。”莱尔虚弱地喘息着,上半身软软地陷进床单中,像只快要溺死的小鹿。
说没有被他迷住那是撒谎,兰斯很想马上享乐,却更想讨好他,期待那张苍白的脸蛋上能出现更多动人心魄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帮忙涂抹香膏,麝香和体味混杂出纵欲的气息,他随即探入手指摸索,滑腻的膏脂和嫩肉摩擦出声响,伴随着两人粗重的喘息让人脸红心跳。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何世人会贪享处子童贞,莱尔很害羞,稍微大胆一些的举动就会引来极大的身体反应,让兰斯也跟着莫名心跳起来。明明是老手的他此刻却总是被对方牵制着,兰斯在他的后颈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手指探入更深处,每一次抽动都像是要了两人的命。莱尔已接近虚脱,涣散地念着他的名字,而兰斯也到崩溃边缘了,那块红宝石被放进很深的地方,单凭手指根本到不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都会被搞疯的。
“莱尔……莱尔……听得见我说话吗?”
莱尔哼了一声,双腿无力的滑进丝被里。
“我不知道那个魔鬼是怎么弄的,藏得好深……天呐……我有些嫉妒他。”兰斯一边亲吻他的肩头一边趴到他身上,“我也想进到那么深的地方去……可以吗……”
这句话莱尔确实听见了,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双腿环在爱人腰上。“吉尔,明天你会忘了的,对吧?”
“为什么?我不想忘记,你也不许。”
莱尔甜蜜的抿着嘴,微张着朦胧的眼眸,灰色的瞳孔里流转着温柔的光彩。“老天,我们折腾了八年。”
兰斯明白他的意思,当这一切成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投入,那句话不再成为禁忌,他吻着莱尔的眼皮说了出来,他们的盟誓。
“我爱你,莱尔。”
……
“别再离开我。”
像是发生了奇迹,四周被刺目的光笼罩着,他的身体变得很轻,腾到半空中。许多双翼天使环绕着他洒下蜜酒琼酿,一位红发彩翼的大天使朝他走来,微笑着拉起他的手。
“亲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万般荣幸。”
“你是……”
“米迦勒,莱尔的引导天使。”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明天再来。”
“别担心,亲王。我们所在的空间是静止的,你们有大把时光可以消磨呢,可我不得不在关键的时候打断您的兴致,因为您的决定。”
“我的决定?”
“这帮了我们大忙,您几乎解除了莱尔身上的诅咒。”
“你是说……解除诅咒的方法是同他欢爱?那我倒不介意多做几次。”
“呵呵,您真爱说笑,可却也差不了多少,多亏您,我想他以后会顺利很多。要知道你们错过了这么久,让我一直很担心。都是让人操心的孩子,谁都不肯向对方低头,可爱情到来的时候死命抵抗是徒劳的,你们要做的唯有遵循命运的安排。为了答谢您,我会帮你医治这只手。”
天使长拉起他的右手,兰斯悚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完全没有血肉,只剩下几根白骨。但怪的是一直持续的疼痛消失了,就像他从来不曾拥有过右手。
米迦勒念诵着祷文,红光拂过,兰斯感到右手痒痒的,血肉一点点长回来,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样子了。
“关于这只手,相信您也知道不少吧?”
“没错,这是我跟魔王交易换来的,可没想到会失效。”
“现在您不用担心了,放心大胆的去爱吧,那孩子离不开您。”
“这不需要鼓励,我的感情不需要被人左右,很感激你帮我医治右手,可事先奉劝一句,别做多余的事。我可不管你是天使还是恶魔,我所信的神只有一个,就是我自己。”
“您还是一样自信,真让人羡慕。”米迦勒谦和的低下头,“希望您能记得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世事无常,有时难免会被外表蒙蔽,有主见固然是好,可如果固执己见,就会引来不详。请多保重。”
众天使站在一起对他行礼,兰斯皱了皱眉头,这里虽然一片祥和,可他就是觉得呼吸困难,浑身不自在。“妈的,我得赶快回去。”他刚这么一想,眼前景物晃动,瞬间变转换了位置。一阵冷风吹过,他发现自己站在营帐外。
天已经外全黑了,四处是点燃的篝火和畅饮的军士,营帐里隐约传来男子的轻笑声,他想起莱尔,立刻进入帐内。
室内一片漆黑,他的莱尔静静地躺在床里,好像是睡着了。兰斯有些失落,那个天使说什么静止空间原来是骗人的,看莱尔的样子一定是过去很久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这才发现莱尔的双眼被一条丝缎领巾蒙着,他纳闷地取下丝巾低唤着爱人的名字,过了许久,那双紧闭的眼中流出泪水。兰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帮他擦拭,莱尔被他一碰,抵触地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坐了起来。
“怎么了,莱尔?”
“……”
“你好了?身体没事吧?”
“是的,”这声音听上去不大对劲,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我很好,您不要担心。”
“怎么了?为什么又用敬语呢?”兰斯凑过去亲吻他光滑的脊背,莱尔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膝盖里。兰斯心中万般怜爱,随即拥住了他。
“我们……继……继续吧?”
“您今天兴致还真好。”
“呵呵……你知道原因的.刚才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还以为你会一走了之呢,还好你还等着我。”兰斯钻进被子里和他抱在一起,莱尔的身体有股淡淡的香味,刚才被浇灭的激情又爬了回来。“莱尔……腿抬起来……”
“嗯……”
“你在害羞吗?别怕,放松点。”
“嗯……”
“莱尔,吻我。”
“……好……”
“我要进去了,莱尔?”
“嗯……”
“怎么了?你在发抖。”
“我很好。”
“你不舒服吗?”
“没什么。”
“我让你不适应了,对吗?”
“没有,您请继续。”
“听着,这事得你情我愿,别弄得像我在强奸你一样。如果感觉不好那就算了。”他真的不高兴了,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重了一些。刚想道歉,莱尔冷不丁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他态度冷漠,跟刚才判若两人。兰斯的心立刻沉底,被人在床上拒绝,这对于他来说还是生平头一遭,他猛的坐起身,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
莱尔也跟着坐起来,他的衣袍早被撕成破布,兰斯找了件白长衫丢到他脸上,拿起佩剑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他心头百般郁结,一肚子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想了半天又走回去。莱尔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沿上发呆,一看到兰斯进来,立刻弹起来退到一旁,就怕被误会他对那张床还有留恋。
“你怎么回事?我——我!我不觉得亏欠你什么!”
“对不起,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哦?真还真好笑,可是你先在山谷里发情,我才会带你回来的。”
“没错……没错……是的,我以后不会了。请给我一点时间适应,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三个月怎么样?至少等到加冕,之后我就是……您的了。”
他这话里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可兰斯最在意的不是那些,而是他别扭的态度,又或者,是他自己太着急了?他试着冷静下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莱尔前后的态度差太多了。他想起曾听见男子的轻笑声,更觉得不对劲。
“莱尔,刚才你跟——”
“兰斯,你在吗?是我,阿涅斯。”娇滴滴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问话,莱尔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离开了。
第六十五章 灵魂买卖
兰斯发泄了一整晚,他的“勇猛”让女伴惊叹连连,阿涅斯精疲力竭,睡得很熟,对于是怎样被抱回自己的住处她一无所知。兰斯将她送回去后就独自在军营里转悠,站岗的卫兵看见他都很惊讶,他铁青着脸,没人敢上前搭话。已经快要黎明了,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荒谬,一开始他很想把莱尔追回来问个清楚,可思前想后,他觉得自己才是荒唐的那个。
一个男人,不,一个没有地位没有前途的贱民小子,有什么值得他花心思的?他卑贱,恶劣,虚伪,丑陋,艰险狡诈!他的身体瘦得像把柴火,这样的人最好是永远消失!但愿他被人用刺刀捅死,不!被他捅死!不……被他抱着……抱着,然后……然后……他听见柔和的琴声从远处的帐篷里传出,是奥尔良当地的情歌,这曲子重复了一整晚,让他心神不宁。莱尔也跟他一样醒着,这么一想,那张脸又回到脑中,他想起揭开丝巾时莱尔眼中流出泪水,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之后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复杂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顺着琴声走过去,莱尔的身影被烛火映照在帐篷上,离自己那么近……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帐篷外,里面人的身形清楚的映在牛皮帐篷上,仿佛就坐在他身旁,兰斯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发梢。莱尔的手指柔软地滑过琴弦,他靠在帐篷外纠缠着那些在琴影上撩拨的手指,就像是在一同弹奏。琴声越来越柔和,悲伤地味道淡了不少,略停片刻,换成了另一首简单的曲子,是首牧歌。音符调皮的跳跃,一如打在草也上的雨滴,兰斯想起他们的初次相遇,两人在山洞里避雨,那件事历历在目,他想起小小的莱尔趴在岩石上开心地和青蛙戏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不安地退到一边,观察里面人的反应琴声并未停止,反复几遍之后换成一首香颂,是奥尔良大捷后他新婚之夜的曲子,不过弹得很缓慢,忧郁和快乐参杂着,在他心里反复抓挠。曲子越来越慢,那人的头低垂下来,靠在竖琴上,然后他的手也跟着垂下,乐声在最后一个颤音中疲倦地结束。
“莱尔……”
兰斯悄悄走进去,熄灭了烛火。莱尔怀抱着的金色竖琴突然消失了,他身子歪斜,靠在桌案上睡得很安稳。他已经换好晨会的白袍,自己丢给他的白衫整齐地折好摆在架子上。兰斯走过去,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识趣地取回自己的衣服离开。他回到自己的营帐,给自己倒满一杯白兰地,跷脚坐在沙发里敲打着手指。
没有灯火的房间里突然升起一小点蓝光,扩散开,形成一个人形。瑞威家族的前任继承人格拉斯出现在他面前,一脸高深莫测。
“说吧,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格拉斯嬉笑了两声,变成莱尔的模样勾住他的脖子。“快对我做些什么吧,吉尔,我好难受……”
“我整晚没睡心情很糟,你看着办。”兰斯冷淡地转开脸,将烈酒一口饮下。
“那我帮你解闷好了。”
“你倒是懂得讨人欢心。”
“讨好你,保护你,都是我的义务,主人。”格拉斯拉开他的衣服,舔着他的喉结和胸膛。他变成莱尔的模样让兰斯有一瞬间失神,迟疑了片刻,把他的头按进胯间。
“我警告过你别做多余的事,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让我心烦,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跟他玩玩,你就那么突然消失了,把他一个人扔在床上。他叫的让人心痒,我只好勉为其难代替你满足他喽。他发浪的时候可真够厉害的,连换了人都不知道,我蒙住他的眼睛时你猜他说什么?”格拉斯玩味地抬头打量着兰斯,这姿势本来很尴尬,可由他做却有种邪媚感。兰斯自顾自继续喝酒,满不在乎地问了句:“他说什么?”
“他说……‘别这样,我想看着你进入我……’很淫荡吧?啊哈……你这里终于有反应了,只对他有感觉吗?”
“别说无关紧要的废话。”
“好吧,总之我上了他,口感好极了。”
“很好。”
“你知道吗,他很敏感的,稍微搞几下就浪得出水了,真想多试几次。”
“谢谢,我会的。”
“怎么,还不发火?还是你心疼这张脸打不下去?”格拉斯嬉笑着松开手,他刚一变回去,就被兰斯一脚踢开。他强有力的右手从格拉斯胸口穿过,将藏在里面的一小团蓝色火焰抓了出来。
“再说混账话就灭了你。”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别不知好歹,格拉斯。你是不是告诉他我们的事了?”
“我可没说。”
“他看见你了?”
“没有。”
“那就是听见声音了?”
“嗯……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的。”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他问了你哪些问题,都跟我重复一次。”兰斯右手紧紧捏着那团火,将手反复浸泡在烈酒中,他听见格拉斯撕心裂肺的惨叫,才满意的停下来。“说吧,不然我就把你丢进酒瓶里。你也知道生命之火最怕什么。”
格拉斯一边咳嗽一边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我没碰他,你消失以后他一个人……我是有那个想法,所以蒙住了他的眼睛。可他……他马上就发觉我了……然后……然后突然变得很安静。”
“很安静,什么意思?”
“没错,我没骗你,兰斯。他安静的躺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还在不在。我只好出声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不吭声了。我试着跟他调笑,可你就回来了,之后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兰斯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找到当时蒙着莱尔眼睛的丝巾。那是块洁白的长领巾,应该是礼服的配饰,上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花饰,只在角落用黑丝绣着一个斜体m,并点缀了一小粒黑珍珠。这珍珠成色上等,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他暂时想不到有哪个显赫贵族的姓氏是M开头。
“格拉斯,我说过不要欺骗我。你说你蒙着他的眼,那这丝巾就是你的咯?”
“你还真敏锐,不错这东西不算是我的。你知道瑞威家族被魔鬼守护这件事吧?这是我的守护者的信物,他是个大恶魔。”
“你只剩下了精神体,怎么还会留着实体的东西?”
“呵呵,亲王大人,这并不是实体啊,你换左手抓着试试?”兰斯换过左手,试了好几次,那条丝巾都从指尖穿越过去,根本抓不住。
“你也看见了,因为你的右手是魔王的,所以才抓的着,这根本不是什么实体,因为你能看见,所以才误会了。”
“好吧,格拉斯。你给我惹了大麻烦,知道吗?”
“很抱歉我坏了你的好事。但那是为你好,我看你根本舍不得取走他的灵魂不是嘛?你那么小心翼翼的,连亲吻都怕伤了他,这样的你我可从没见过。”
“温柔也可以是骗局,你懂什么。”
“他有天使保护着,要拿到他的灵魂本来就很困难。前面的进展不错,你打动了他,骗他上了床,就只差最关键的一步了,可我知道你做不下去,你不敢杀他。”
“我不需要你来指点。”
“兰斯,我的主人,你不渴望永生了吗?我记得当我对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可是得到认同的。成为能够比肩神明和魔鬼的存在,从此逍遥自在不受拘束,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操控政治,操控人心,你可以创造英雄,成就他们的丰功伟业。到时候莱尔就陪在你身边,任你摆布,这不是你期许的吗?”
“一定要他的灵魂吗?”
“谁让他是你爱的人,又是天使的挚爱呢?同时被天使和魔王爱着的灵魂世间仅此一个,占有他就能获得制约神魔双方的力量,你会无敌于世的,我的主人。而最关键的是,这样你就可以让他永远爱你了,就算很多年以后你又看上了哪个无知的男孩,移情别恋,他还是会像个傻子一样对你死心塌地。”
兰斯沉默不语,他回忆着莱尔的那番话——再等三个月,然后就服从他。看样子格拉斯一定还隐瞒着什么,莱尔八成是知道他的意图了。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制约神魔的权力,如果爱能用这么简单的手段获得,他也不会想着强要他的灵魂。这下全毁了。
“再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主人。”格拉斯看他开始动摇,继续说道:“等你获得力量,这只强大的右手就会完全是你的了,它不会再被魔王控制,这个赠品还算不错吧?”
“右手……”兰斯立刻想起在天堂时自己的手变成白骨了,是米迦勒帮他治好的。回来后,那种灼烧的疼痛也消失不见,手还像以前一样灵活有力。就连米迦勒也劝说他放心大胆的去爱,可关键是——他还能挽回吗?他得找个好借口来解释格拉斯的事,也许要花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莱尔对所谓的灵魂活祭知道多少,多少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他都无所畏惧,这次却莫名的害怕。
“格拉斯,你把整个事情都毁了。”
“我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道歉,想好要怎么补偿我吧。”
格拉斯讪笑了几声,向后退去。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第二日的晨会上,莱尔和奇洛都没有出席,兰斯有些失落,一边听着那些无聊的议论一边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精神不集中,知道被夏尔碰了碰手臂才缓过神来。
“亲王大人,您对皇后主动派使臣过来有何感想?”
“这证明我们的实力已经对他们造成威胁,她现在示软也是一种暗示,复国有望了。我们最好趁这机会一举进攻巴黎,逼迫英国人和皇后重新拟定停战协议。”
“可弥塞留大人,您不觉得这样太冒进了吗?虽然我们守住了奥尔良,但北部还是英国人的天下,凭什么跟他们谈判?”
“哦?那么理斯大人您有什么建议?”夏尔做出对公爵的发言很感兴趣的样子,催促他说下去。
“我认为应该善待使者,路撒公爵是亲王至交,可以让亲王好好款待他。”
“兰斯老师,您怎么看?”
“我跟马基斯算不上什么至交,无非是小时候在一起练剑读书,要说外交辞令的话,我怎比得上理斯公爵?”
兰斯有些气结,现在可没功夫管什么使节,他早就想好了,会议一结束他就去看莱尔。
“真可惜,莱尔突然生病了,不然他一定会有独到的见解。”夏尔对兰斯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
“病了?”
“没错,他病得很严重,连话都说不出来,希望不是恶疾。”
“没错,最近黑死病已经被控制住了,不然可真的注意……”
“他不是有天使庇佑吗,也会生病?”
“加罗伯爵,莱尔毕竟是凡人,一定是前段时间战事密集,劳累过度了。您怎么能这样怀疑他呢?”
…… ……
“莱尔……”兰斯满脑子都是昨晚两人亲密的画面,他灰色的眼眸,柔软的嘴唇,还有让他发狂的喘息,恨不得马上就到他身边去。会议一结束,他就往莱尔的营帐赶去,可却扑了个空。一整个下午,他找遍军营,整个山谷,连莱尔的老家和罗特城堡都去了,哪里都找不到。不只是他,就连那个碍眼的英国法师也不见踪影,兰斯越来越不安稳,思来想去,唯有去向皇子夏尔诉苦。可他走到夏尔的书房外,却有意外发现。
“殿下,您真的决定让亲王大人去巴黎?他现在对于军方相当重要,把他调走一定会引起议论的。”
“可巴黎的任务只有兰斯老师可以完成,理斯公爵,你不是想要跟我毛遂自荐吧?”
“当然不是,亲王的地位如日中天,如果这次再立下战功,地位和声望就无人能撼动了。他和英国人暗中勾结,当然不能将他放在关键位置上。”
“公爵,隔墙有耳,以后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就好。”
“万分抱歉。不过您大可放心,听说亲王现在正在外面闲逛,其余贵族都去赛马了,莱尔大人和奇洛大人也一起出门了,我们应该很安全。”
“唉……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兰斯老师居然背叛我们,直到今天下午莱尔找我,就连他都让我提防亲王,依照他的个性,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妄下结论的。”
“殿下,您是不是过于相信那个平民了?他的身份我们到现在都没查到,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罗特公爵认识这件事,他在修道院的记录是真的,那里也确实有一户姓李扎克的农场主,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可疑。他打着圣战的旗号,已经有一大帮的拥护者,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大隐忧。”
“我们现在最关键的是收复法国,公爵大人。他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才华,有学识,而且还很有说服力,他跟我说民心是需要鼓动的,这让我感触颇多……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很珍视跟他的友谊。以后也请您尊重他,像对待我的兄弟一样对待他。”
“您真是宽宏大量。”
“说服亲王去巴黎这件事不太好办……我还得好好想一想,谢谢您的情报,理斯公爵,您可以走了。”
理斯公爵识趣地退开。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人连兰斯也有些讶异,居然是阿涅斯.索蕾。
“亲爱的,昨晚有什么收获?”
“和平常一样,好累啊,来帮我捏一下肩膀。”
“如果别人知道你让法兰西皇太子替你按摩会做何感想?他昨天有见什么人吗?演习之后一直不见踪影,八成有鬼,所以才让你去看看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我去的时候他好像在跟莱尔大人吵架。”
“是吗?这还真是个好消息,难怪他今天心不在焉的。你的情报对我很有用,亲爱的,现在起码能证明莱尔没有骗我,也对,他是最不应该怀疑的一个。”
“有时我会想,莱尔大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法兰西最迷人的两人男人都对他掏心掏肺。知道吗,兰斯昨天真的发火了,他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不过也更爱他了。天呐,他连生气都那么有气魄。”
“你再说下去我可是会嫉妒的。”
“您?嫉妒?呵呵,别说笑了,我知道您的心不在我身上。”
“阿涅斯,别观察和你无关的事。”夏尔温柔的搂着她的脖子,眼里闪着冷酷的光。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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