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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 无双 上部(一攻N受/强强/年下) BY 栎苏生 (点击:371次)

无双 上部(一攻N受/强强/年下) BY 栎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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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根据出场先后排列): 戏班台柱——楼天羽,
戏班台柱——叶倾城
桑罗帝国——霍萧然
纯雅小爵爷——云子明
江湖乔家毒公子——乔非
西离国小王子——木琅
草原狼族——碧瞳
桑罗帝国皇帝——苏秦
桑罗帝国前太傅——夜东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强强 年下
主角:十八=王糊=月繁星 ┃ 配角:叶倾城、云子明、乔非、木琅、碧瞳、霍萧然、苏秦、夜东离 ┃ 其它:楼天羽、向武、宁夏、司腾、郭辰凯、夏天蓝、林陌、霍萧远、李御风
第一章

夜,有隐约的呻吟从阁楼上传来,飘进阁楼下的人耳朵里。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了门,有人在骂,“十八,你还不端水上来,磨蹭什么呢?”
楼下的人正在从大缸里往木盆里舀水,舀了一半,听到这声音,忙匆忙的端起朝阁楼上走,上面的人骂得急,他走得也急,那水从阁楼的间隙里洒了下来,一路都是。
他推开那门,一个枕头砸了过来:“你干什么去了,打盆水都这么慢,想挨打吗?”
来人没有说话,也不看床上正生气的人一眼,端着水径自走向床边,放好。
床上躺着个少年,双十年华,眉目如画的俊秀,唇薄如点,晕红,正皱着眉瞪着来人,趴在床边抱怨:“我等了这么许久,你干什么去了?”
来人看他一眼,无辜的摇了摇头,便把手放进那盆里,绞起了盆中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拧。
床上的少年忽的一下掀开花样床被,露出被子下的全裸的身体,那原本洁白如玉的身体上痕迹斑斑,充满了情欲后的淫靡。
他看着那人道:“你快点帮我清理干净,我全身都痛得紧。”他的手修长白润如葱,正抚摩着一个通透的玉如意,眉眼微挑:“你见过这个吗?说是海外送来的玉做成的,司大人新送我的礼物。”
那人顺他的意看了那如意一眼,摇了摇头,手里的帕子放到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哆嗦了下,猛的推开他,尖叫:“你想冷死我么?”
来人摔到地上,又马上爬了起来,歉意的看着他,转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少年一下从床上撑了起来:“还不服骂了是吧。”
那人转过身来,比画起来,依稀是水壶的模样。
少年才顺了气,道:“去吧,把水加热点。”
很快,那人回来了,提着一热水壶朝盆里加着水,手指在盆里试着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重新将那帕子打湿,拧干,轻轻擦拭着少年的身体。
少年舒服的闭上眼睛:“今天真累人,司大人要了几回,早知道,该把你送去给他,我就不用那么累了。”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抖了抖,少年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也就一说啊,你也不想想,司大人看得上你不,真是。”
他絮絮叨叨着,渐渐睡了去。
那人的手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着他的身体,直到把那身体上激情留下的痕迹都擦了干净,又下楼去换了盆水,再擦了一遍。
全部完成后,已是二更了,他轻轻的为那少年盖上床被,吐了口气,端着盆子朝阁楼下走,走得极轻。
刚到阁楼下,便有人伸手来扯他的手臂,他惊了惊,随即看到一张熟悉的的脸,才镇静下来,来人看着他露出笑来,指指楼上,轻声的问:“他睡着了?”
点了点头。
来人笑:“你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馒头。”
十八别扭着摇头,来人一把扯住他的手道:“十八,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赶明儿告爹爹去,看他还不要你在这里。”
十八立即不动了,听话的跟着那人去了他的房间。
进了门,那人立即从炕上抱住两个馒头,道;“快吃吧。”
十八木木的站在门口,有些推脱。
被一把拉过:“你快过来,我还不知道你的食量,早就饿了吧。”说着,硬塞了个馒头在他手中:“快吃,等会爹爹看见,就糟了。”
十八看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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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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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有隐约的呻吟从阁楼上传来,飘进阁楼下的人耳朵里。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了门,有人在骂,“十八,你还不端水上来,磨蹭什么呢?”
楼下的人正在从大缸里往木盆里舀水,舀了一半,听到这声音,忙匆忙的端起朝阁楼上走,上面的人骂得急,他走得也急,那水从阁楼的间隙里洒了下来,一路都是。
他推开那门,一个枕头砸了过来:“你干什么去了,打盆水都这么慢,想挨打吗?”
来人没有说话,也不看床上正生气的人一眼,端着水径自走向床边,放好。
床上躺着个少年,双十年华,眉目如画的俊秀,唇薄如点,晕红,正皱着眉瞪着来人,趴在床边抱怨:“我等了这么许久,你干什么去了?”
来人看他一眼,无辜的摇了摇头,便把手放进那盆里,绞起了盆中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拧。
床上的少年忽的一下掀开花样床被,露出被子下的全裸的身体,那原本洁白如玉的身体上痕迹斑斑,充满了情欲后的淫靡。
他看着那人道:“你快点帮我清理干净,我全身都痛得紧。”他的手修长白润如葱,正抚摩着一个通透的玉如意,眉眼微挑:“你见过这个吗?说是海外送来的玉做成的,司大人新送我的礼物。”
那人顺他的意看了那如意一眼,摇了摇头,手里的帕子放到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哆嗦了下,猛的推开他,尖叫:“你想冷死我么?”
来人摔到地上,又马上爬了起来,歉意的看着他,转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少年一下从床上撑了起来:“还不服骂了是吧。”
那人转过身来,比画起来,依稀是水壶的模样。
少年才顺了气,道:“去吧,把水加热点。”
很快,那人回来了,提着一热水壶朝盆里加着水,手指在盆里试着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重新将那帕子打湿,拧干,轻轻擦拭着少年的身体。
少年舒服的闭上眼睛:“今天真累人,司大人要了几回,早知道,该把你送去给他,我就不用那么累了。”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抖了抖,少年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也就一说啊,你也不想想,司大人看得上你不,真是。”
他絮絮叨叨着,渐渐睡了去。
那人的手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着他的身体,直到把那身体上激情留下的痕迹都擦了干净,又下楼去换了盆水,再擦了一遍。
全部完成后,已是二更了,他轻轻的为那少年盖上床被,吐了口气,端着盆子朝阁楼下走,走得极轻。
刚到阁楼下,便有人伸手来扯他的手臂,他惊了惊,随即看到一张熟悉的的脸,才镇静下来,来人看着他露出笑来,指指楼上,轻声的问:“他睡着了?”
点了点头。
来人笑:“你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馒头。”
十八别扭着摇头,来人一把扯住他的手道:“十八,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赶明儿告爹爹去,看他还不要你在这里。”
十八立即不动了,听话的跟着那人去了他的房间。
进了门,那人立即从炕上抱住两个馒头,道;“快吃吧。”
十八木木的站在门口,有些推脱。
被一把拉过:“你快过来,我还不知道你的食量,早就饿了吧。”说着,硬塞了个馒头在他手中:“快吃,等会爹爹看见,就糟了。”
十八看了他一眼,终于低下头啃起了馒头。
微弱的烛光中,那人脸笑得愈发灿烂:“十八,你到底多大了啊,不会和名字一样,真的十八吧。”
十八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他。
那人忙努嘴:“我说我的,你快吃啊。”看他又埋下头来,不由叹了口气道:“唉,十八,你要是能说话,那该多好啊。”
十八很快吃完了两个馒头,却坐在那里不动,似是不好意思走。
那人笑了起来,伸手点他的额头:“你那些小心思啊,什么时候能不那么多,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做饭呢,都这么晚了。”
十八点了点头,感激的站了起来出门。
绕过阁楼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又被忽然跑来的人抓住了,看到他,大声嚷嚷:“十八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倾城少爷又病了,爹爹让你快去请大夫。”
十八睁大了眼睛,忙跟着那人走,却不慎,绊了一跤,撞翻里一大堆东西,那些东西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巨大声响,顿时,阁楼上响起了之前少年的骂声:“半夜三更的闹什么闹,他叶倾城生个病,就不让人睡觉啦!真是群废物!”
来扯十八的那人重重的打了下他的头,低声说:“谁叫你这么不小心,惊醒了那祖宗,还不快跟我走。”
十八点了点头,忙爬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瘦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清晨,十八在阁楼下劈柴,兼顾着看炉子上正熬着的草药。
过来几个人看到他便问道:“十八,馒头蒸好了吗?”
十八点了点头,从灶上端出一簸箕馒头来。
其中一个一边吃着馒头一边问:“听说倾城少爷又生病了?”
点头。
“你昨晚去给他请的大夫?”
点头。
“大夫怎么说?明天能登得上台吗?”
十八没法回答了,只能愣愣的看着问问题那人。
那人这才察觉出自己问题的不对,只好笑着对旁边的人摇了摇头道:“你看他这多清秀一人啊,要是能说话,唱上两句,指不定能成我们的台柱呢。”
另一人翻了个白眼:“当台柱有什么好,还不是被男人睡的命,看看我们兄弟几个,那才好。”
身后有声音冷冷响起:“你们在说什么呢?”
几个人忙转过头去,低下头来喊:“天羽少爷。”
昨晚被十八擦拭身体的少年冷冷的站在阁楼上,目中泛动着寒光:“本少爷今天心情还不错,不想和你们计较,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乱说话,我要你们好看,快滚!”
十八仰起头来看他一会儿,低下头去,继续劈柴了。
片刻后,那少年走到他身后,道:“有什么吃的吗?”
十八抬起头来,从灶里端出一碗粥,两个花卷。
少年忽然笑了,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这是专程给我留的?”
十八点了点头,递到他面前。
少年忽然不笑了,一手打翻了十八手中的东西,啪的一声碎响。
他狠狠的瞪着他:“你干什么给我留,你可怜我还是巴结我,你一个哑巴也想在我面前充大爷,休想!”
十八看这着他,目光闪了闪,默默的蹲下身,去收拾那些碎瓦片,拣起那两个花卷,吹了吹,装进了怀里。
少年在一旁看着他,咬住了唇,忽然,眼睛一闪,看到一旁的药罐子。
忙走了过去,指着问:“这是给叶倾城熬的药?”
十八点了点头,看着他,目光中多了戒备。
那少年的表情忽然凶狠起来,一脚朝炉子踢去:“我叫你给他熬药。”
十八冲了过来,一下将那药罐抱进怀里,那药罐极烫,他被烫得直张嘴,却喊不出声,一转身立即放到旁边的灶台上,直呼气,用求饶的目光看着少年。
少年更怒了,抄起那砍柴的板斧冲过来,“你还敢护着,我砍了它。”
十八忙去抱住那药罐子朝边上躲,少年被那斧头累得追不了几步,便站住角歇气:“你给我站住,爷我今天还非劈了它不可,你再躲,连你也劈。”
十八抱着那药罐,也不好受,却找不到地方脱手,他只觉自己的手都被烫出了兹兹声来,痛得钻心。
正好,有人走了过来,忙冲上去握住少年的手道:“天羽,你做什么呢?”
少年看了眼来人,冷哼道;“向武,不关你的事。”
向武一扭眼,看到十八手中的药罐,明白了几分,心疼的朝十八吼:“你还抱着干麻啊,还不快放下。”一边说一边拖过少年手中的斧头扔到一旁。
“楼天羽,不要太过分。”
“我过什么份啦,哼,谁要他护着叶倾城。”少年瞪着十八:“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私情?”
向武皱眉:“你胡说什么啊。”
少年一甩头,看了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两个有?”说着,拍了拍手,又瞪了刚放下药罐的十八一眼,扭身上了阁楼。
向武忙冲过去捧起十八那双手,心疼的道:“他要砸就让他砸啊,你看看你这手,被伤成什么样子了?”
十八摇了摇头,唇色有些苍白。
向武还想说些什么,被阁楼上的人飘下来的话打断:“十八,你给我小心点。”
十八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对进楼上那人眼中,那人狠狠的隔空啐了他一口,推门进屋了。
向武气得跳脚,对着阁楼上吼:“你楼天羽还真以为你是我们戏班唯一的招牌了,你还不得了了。”
楼上没人回答,片刻之后,一茶盏从天而降,在向武脚边砰的一声落得个粉碎。
楼下两人对视一眼,都吐出一口气来。
十八把药送到门口,被一把拉住:“走什么,给他送进去啊,平时都是你服侍两位少爷的,今天躲什么躲?”
十八张了张嘴,顺从的进了那门。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有股药味,一推门,慢慢的浸进人的心脾来。
十八小心的走到床前,那人正闭着一双好看的眉目休息。
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亦然。
可那眉骨,鼻翼,唇峰,无一不透着倾城的滟滟之色,起着绵绵的细腻之味,晕散在人的心间,扣着化不开的香甜。
人间绝色,便是此人了,姿燕戏班的台柱,叶倾城。
十八小心翼翼的将药放到床边柜子上。
那药气袅袅升起,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十八,是你吗?”
第二章
十八点了点头,弯着腰将叶倾城身后的枕头摆好,扶他躺高身体。
叶倾城看着他,伸出手来,去捋开十八额前碎发:“你这头发,都这么长了,也该修修了,等赶明儿我有空了,便帮你剪剪。”
十八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手,退到了一边。
叶倾城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他,嘴角吟起一丝苦笑:“你总是这样,不愿跟人亲近。”
十八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药,要他喝了。
叶倾城看着他,微微翘起唇来:“我要你来喂我。”
十八看着他,为难的将手背到了背后。
“你要是不喂,我便不喝,你跟了我这么久,该知道我的脾气。”
十八犹豫的看着他,只好走上前去,就着衣袖包住手掌去端那碗药。
一直捧到叶倾城面前。
叶倾城看着他动作,侧脸,渐渐,觉出不对,猛的伸出手来,握住十八端碗的手,一手将那药碗拿开,十八的手立即合成了拳。
叶倾城皱起了眉头:“你给我摊开。”说着,去扳他的指头,一颗一颗的扳。
十八的手握不住,松开了,手掌上满上烫伤的水泡破皮后上药的痕迹,鲜血结了痂。
叶倾城瞪大了眼睛心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烫成这样?”
十八看着他,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有人难为你吗,十八,告诉我,跟我比画,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十八继续摇着头,目光里多了乞求。
叶倾城拉住他的双手,摊开在面前:“这多好看的一双手啊,被伤成这样,你,真不知道爱惜自己。”
十八的眼睛眨了眨,面上泛起一丝苦涩来。
叶倾城看着他,想将他拉进怀里,十八却一下站了起来,退得老远,抗拒的看着叶倾城,做出个要他好好休息的姿势,转身要走。
叶倾城便在床上喊:“十八,你给我站住。”
十八站住了,在门口,不动分毫。
叶倾城的目光垂了下来,低低的说:“前年大雨天,我拣了你回来,你发了烧,又不会说话,憋红了脸只是流汗,我便守了你三天,你开不了口,爹爹不想要你,是我撒浑留你下来。。。。”
叶倾城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看十八一眼,十八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终于缓缓走到了叶倾城身边拉起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
叶倾城顺着那手,抬起头来看着十八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绝艳的笑,滟开了眉目的妩媚,伸手拉住他坐到身旁,双臂环过他的身体,紧紧搂他进怀里,手指摸着他的头发。
嘴里念叨着:“你是我的十八,我一个人的。”
。。。。。。。。。。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外面喊:“十八,十八,你在里面吗?天羽少爷正到处找你呢。”
十八正准备抬头,被叶倾城按进怀里,低低的道:“不许动。”十八便乖乖的不动了,靠在叶倾城怀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的眨。
敲门的声音更大了,那人契而不舍的敲着,大声喊:“十八,十八,你再不出来,我可撞进去了。”
叶倾城一听,怒了,对着外面就喊:“撞什么撞,你算什么东西,敢撞我的门,当心我叫人给你打折了去,你去回,叫他楼天羽自己的事自己做去,十八受伤了,我在给他上药呢。”
外面忽然没了声响,有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叶倾城哼了一声,将下巴放上十八的头顶,安心的蹭了蹭,薄薄的嘴唇去含十八柔顺的头发,那头发浸出一股香味,让他欲罢不能的亲吻着。
过了半晌,敲门的声又响了起来,仍是刚才那人的声音,只多了几分颤:“十八,十八,天羽少爷说了,你受了伤,也得去他那里医,你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话还未转完,叶倾城便被彻底的激怒了,光着脚跳下地来,三步两步冲到门前,忽的拉开门,门口那人还没对面前的倾城绝色反应过来,就遭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你嚷嚷什么,他楼天羽说了什么,也不怕别人笑话,十八是我捡回来的人,不是爹爹看他单着可怜才让十八去照应下,不然什么时候轮到他差使了,你立刻给我滚远些。”
那人被吓得不清,立马告饶道:“倾城少爷,我不就是个传话的嘛,您别,别往我身上撒气啊。”
叶倾城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朝里走了。
只那一眼,那人靠在门口,似已痴了。
进到屋里,十八已经下地站好了,怯怯的看着他,嘴唇微动,手指轻摆,似在求他什么。
叶倾城走过去,一把捏住十八的下巴,微愠:“你想回去他那里去么?十八。”
十八看着他,抿着唇,眼睛里泛起了无边水光。
叶倾城看着他的脸,忽然叹了口气,用力把他搂进怀里,紧紧的箍住。
“我真恨我自己,只能留你一时,那楼天羽要是喊上爹爹来,你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板子,我不能害你挨打,又不想放你走,十八,十八,我该怎么办。”
叶倾城看着他,那眼,那唇,不由得痴了。
忽然觉得有温暖环上身体,他仔细一感觉,竟然是十八的手臂,轻轻的环绕着他,他眨了眨眼,盯着十八看,又惊又喜:“十八,你第一次主动抱我,十八你。。。”
十八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松开了手,叶倾城一把拉住其中一只环上自己后背:“不许放,就环着,再抱一会儿都好,我就放你走。”
十八从叶倾城房里出来,朝楼天羽的阁楼走。
正巧一个人经过,看到他道:“十八,你不用过去了,天羽少爷被司大人接走了。”
十八愣愣的站在原地,想着那人身上的伤痕,渐渐的皱起了眉来。
他回到下人房里,找出衣服,准备洗澡。
正巧,向武推门进来,十八看着他,没动。
向武脸色不怎么好,坐上炕上一言不发。
十八抱着衣服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
“十八,我们明天要去临近的一个城里唱戏,我们运东西的大篷车坏了,我到现在还没租到的棚车,爹爹问起来,又该骂我了。”
十八上前一步,将手放到他身上,安慰般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向武看着他这个模样,笑了起来,“好的,我会做好的,十八都这么相信我。”他忽然闻到一股香气,不由的凝神深深嗅了两嗅,一把拉过十八的衣服袖子道:“十八,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
十八迷惑的看着他,向武继续嗅着他的衣袖:“这味道好熟悉啊,好象,好象是叶倾城身上的味道。”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十八:“难道,你和他?。。”
十八慢慢涨红了一张脸,看着向武,急急的摇了摇头,扯过衣袖便朝门外跑去。
跑到房屋转角,一不小心撞上了人,退了几步,惊慌的站住,抬起头来,愣住了。
来人便是姿燕戏班的老板,王东。
“你瞎跑什么,十八。”王东甩了甩衣袖道。
十八抱着衣服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尖。
王东看了看他手中的衣服,问:“你去洗澡?”
十八点了点头,站得更僵了。
王东看了他许久,才道:“你去吧,洗完澡后去把天羽少爷的房子收拾下,再去守着倾城少爷,看他有什么吩咐。”
十八快速的点着头,一溜烟的跑了,王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
十八在柴房后的小木房里洗完澡,换了身灰色的布衣,抱着换下的衣服去河边。
十八的衣服不多,就几套,还都旧得可怜,奈何他爱干净,隔不了几天就想洗澡,为这事儿,戏班老板还专门说过他,说是衣服洗得勤了容易破,说他不知节约,最近还是叶倾城帮他说了话,说是天气潮热,他的事情太多,不洗澡身上会臭得厉害,不好服侍人。这才缓了脸色,没再多说什么了。
十八这样想着,抱着衣服走得更快了,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只能赶紧洗了,挂到房里阴干也好,不然,还真没穿的了。
河在戏楼后面,蜿蜒流淌。
河的对岸是热闹的街市,有着好看的灯笼和不少漂亮的物什。
戏班里的师兄弟们正在河岸边练着身段,翻滚跳跃,看到十八,都露出笑来跟他打招呼。
十八点着头,蹲在河边搓着那衣服,水从他指间蔓延而过,晃荡出冰凉的温柔。
他抬起了头,去望那遥远的街市,绵延的青色的砖瓦城墙,碧草青青,如雾似幻的缥缈。
就连行人的衣服都透出了淡淡的绿色,这个城,因此得名青城。
忽然,十八的眼睛停住了,他看到不属于这城里的一抹风景,高大的骏马,红缨金铃,马上那人背着把长剑,威风凛凛的英俊,面上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这样的人,本该出没于大漠黄土,荒原厚尘,狼烟烽火之中,浴血撕杀的战场之上,可怎么会带着一身荒芜的杀气,渐走于青色婉约的小城之中呢。
那人,那马的影子倒影在潺潺河水之中,流淌到水的阴柔里,张扬着非同一般的力道,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他却不以为然的挺胸前行,只是面上表情肃穆,谁也不敢去搭讪打扰。
他终于停在一家客栈门前,有小二前来招呼,他遍将那马绳交了出去,取了包袱,进了门去。
十八记得那客栈的名字,青柳。
他站起身来,抱住衣服往回走,脚步,越来越快了。
他到了楼天羽的房里。
推开门,里面一片狼籍,能碎的东西全都碎了,能乱的东西全是乱的,香炉早已熄了,就连那桌上的茶壶都是打翻了的,水淌了一地。
十八站在那里,叹了口气。
一样一样的收拾起来,走到床边停住,那床缛桃红,花样斑斓,手摸上去,竟然还有些微微的温度,十八的手将那床被抖开,落出一件雪白蚕丝的长袍,那人,是还在睡梦里,便被人接走了吧。
十八拣起那长袍,眼睛却瞟到了长袍下摆的血迹,如梅花般点点晕染斑驳,煞是好看。
他将那袍子扔进盆子里,仔细的理着被褥,理那枕头时,照例摸到那物件,不由的目光更深里些,又原封不动的塞进那枕心。
换完熏香,重新泡了清茶,将那些碎片清理干净,把窗子打开来透气。
忙完这些,天已快黑了,他才急忙端着盆子下楼,朝灶边赶。
第三章

等戏班的人都用过了晚饭,十八提着饭菜朝叶倾城的房里赶。
走到门口,听到戏班老板王东的声音:“倾城,我也是没有办法,司大人他看上了你。。。。。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过是戏子一个,哪里反抗得过这些达官贵人,他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一个戏班的命啊。从前有天羽为你挡着,看样子,司大人如今是腻了他了,少不得要点你了,你。。。”
“砰”的一声,又一件瓷器破裂的声音,里面传来叶倾城狠狠的话语:“他休想,除非,是我死了。”
里面半天都没有声响,再过了一阵,门开了,王东脸色灰白的走了出来,看到十八,硬是愣了神,却说不出话,自顾自的拂袖而去了。
十八站在门口,看到叶倾城衣衫单薄的坐在床边,正咳嗽着。
他忙走了过去,绕过那一地的瓷片残骸,却依旧不小心踩到发出些微声响。
叶倾城听到声响,猛的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目光便缓和下来,伸出手来道:“十八,快过来。”
十八将篮子放到桌子旁,乖巧的坐到叶倾城身边,看着他。
叶倾城也看着他,久久久久,一双美目渐渐透出哀怨来:“十八,爹爹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十八看着他,缓缓的点头。
叶倾城看他点头,不由浅浅笑了起来,几分凄凉几分迷离:“我以为那司腾有了楼天羽就够了,没想到他这么贪得无厌。”
他的手紧紧抓住十八的手,用力之大,指节泛白,目光悲戚:“十八,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的眼睛里光芒几起几灭,挣扎痛苦。
“我不要,跟楼天羽一样。”
十八看着他,手也紧紧的回握他,半晌。
叶倾城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十八,你不过是个孩子。”他的身子软了下来,懒懒朝十八身上靠:“要是你不是孩子,该多好啊,十八,我宁愿给了你,也不要便宜那个禽兽。”
他的头靠在十八的肩膀上,轻轻的磨蹭,鼻息在十八颈脖间细细喷涌:“十八啊,你何时能长大呢。”这么说着,他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有晶莹的泪珠沿着那美丽的睫毛滴落,缓缓滑过那娇美的脸颊润湿的衣衫。
十八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他靠着自己,静静呼吸。
清晨,十八被叶倾城推醒,“十八,快起来,起来,陪我练练身段。”
十八被拉了起来,他看到清风之中,叶倾城的身姿舞动,行走,甩袖,回眸,侧身,一举一动,都张显着一种凄湮的濒离,嫣然的落失,以及烟雨红尘中摆脱不掉的苍凉。
叶倾城忽然过来拉在住他的手,要他一起。
于是,两人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双双起舞,翻飞如翩然之蝶,轻灵又飘然。
对视,拱手,凝望,叶倾城忽然开嗓清唱,声音清亮蜿蜒,漂浮到九宵之外的浓墨云彩之中,终了,他对着十八轻轻一福,目光含情,语带双关:“今生今世,倾城为你。”
十八看着貌美绝伦的他,风吹乱发,面色清凉,似已呆了。
两人对视一阵,叶倾城打破了僵局,拉这住他的手道:“跟我来,我有东西送你。”
他带他来到书案前,翻找良久,终于找出一幅画卷。
叶倾城笑得如同孩童一般天真浪漫,急急打开,这乃是一幅素身画像,画中之人,便是叶倾城。
十八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叶倾城笑着道:“这是我请起墨画坊的师傅替我画的,素身,还没着色,我想着,等哪天空了,自己着色,今天恰恰有空,你便替我把这色着了吧。”
十八迟疑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不会。叶倾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将画笔塞在十八手里,轻轻喊道:“十八。”那语调,带着说不出的磨人心神。
十八便听话的接过那笔,就着叶倾城为他研磨下的颜色,为那画着色。
浅青深墨,勾勒边缘,点点晕染。
十八上色上得很认真,有汗水渐渐弥漫上他的额头,他也顾不得去擦,叶倾城在一旁看他认真的样子,那浅白的肤色,黑黑的发,还有鼻尖那一滴晶莹的汗水,轻轻的咬住了唇。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十八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惊,叶倾城就着手中的袖子去擦他额头上的汗,十八便明了般的对他笑了,那笑如同蝴蝶之翼微展,带着五光十色的迷离,眸光轻闪间,灿烂嫣然。
叶倾城瞬间失了神,反应过来时,唇已凑了上去,轻轻咬住十八正绽放开的唇,浅浅的舔咬着,他的手搂住了十八的颈,渐渐闭上了眼睛,那点点的吻,濡湿又温柔。
十八被吻得闭上了眼,他手中的画笔被手指握得紧了,死死的不肯放开。
叶倾城终于睁开眼睛,眼睑微抬,明目巧兮,许久才道:“十八,这是你初尝情爱滋味吗?我也一样,真是,太好了。”
十八看着他,握住画笔的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叶倾城便依偎在他身上,动也不动的缠绵。
渐渐,有人声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终于传到这院子里来:“十八,十八,爹爹叫你快快过去,天羽少爷被送了回来,好象受了很重的伤。”
十八被这话惊到,一把扶正叶倾城的身体,将那画笔搁在画纸边,歉然的对着叶倾城点了点头,便朝那阁楼飞奔而去了。
叶倾城痴痴站在原地,看那画纸上佳人绝世,一身浅淡青衣,只是那唇,黯淡无光。
他不由得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轻轻摩擦而过,仿佛耳语:“十八,倾城。”
十八上了阁楼,见到房里比他收拾之前还要凌乱。
只是多了个人而已,就能乱得如此惊心动魄。
十八轻轻走了过去,床上那人立即睁开了眼睛,看见他,冷冷道:“你舍得来了?不是和那叶倾城正在被窝里缠绵么?”
十八看着他,咬住唇轻轻摇头,想靠近又犹豫的站住了。
楼天羽竖起眉来:“摇什么摇,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儿破事,你身上都是那贱人的味道,摇什么摇,你给我过来。”
十八听话的走到了他面前,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楼天羽身上那薄薄的里衣下往外渗血的斑斑伤痕,触目惊心。
楼天羽正好半仰着头在看他的表情,看了半晌才缓着气道:“你蹲下罢。”
十八愣了愣,还是听话的蹲下了,他的脸便正对着楼天羽的脸。
这个角度看去,便能清楚看见楼天羽的额上起着一层薄汗,更衬得他面色绯红娇艳,嘴唇柔嫩,楼天羽也看着十八,目光复杂,渐渐透出狠厉,冷不丁的,重重挥出一掌,打在十八脸上,这一巴掌明显蓄势已久,又重又狠又快。
十八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嘴角立时破了,流出些微血来。
楼天羽不解气般,顺势将床头的水碗水壶一股脑的朝他身上砸来,最后连被褥都扯来砸到他身上。
十八出不了声,楼天羽疼得出不了声,整间房子便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物件落地声。
楼天羽终于将能砸得都砸了干净,许也是砸得累了,便又趴上了床,下巴撑在床沿上瞪着十八恨恨吐气:“你个贱货。”
十八低垂着眼,慢慢爬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楼天羽被他这一举动激怒了,他伸手一把扯住鲜色床幔对着十八的背影吼:“十八,你给我站住,你又想去哪里,叫你来就是服侍我的,你还敢走,反了你,你跟着叶倾城那个贱人学贱,学到家了啊。”
十八猛的回过头来,清明的眼中竟然多了一丝潜藏的怒气。
楼天羽为他的眼神怔了怔,随即又尖酸道:“你还会生气?你为了叶倾城那贱人跟我生气,你是想死了不是,你。。。”他作势想跳下床来,却扯到了伤口,忽的一下痛得出不了声,难受得趴在床上重重喘息。
十八远远看着他单薄的白色里衣,已经被那些个伤口浸出来的血液染红了,触目惊心的艳。
他犹豫着,徘徊着,不由得,又走了回去。
楼天羽趴在床上努力的吸气,早已痛到不行,仿佛快昏过去。
忽然有手摸上了他的肩膀,他一抬眼,看到了十八。
挣扎着闪躲他的触碰:“你回来做什么,来可怜我?滚,还轮不到你,我要不了你可怜,去和你的叶倾城风流快活吧,小爷我好得很。”这样说着,唇色发白,身体抖动起来,冷汗直流。
十八不顾他的挣扎,伸手到他颈脖处,慢慢去脱他的衣服。
那层里衣已经和那背上的伤痕连在了一起,血肉模糊的混,要想剥下来,真要痛掉一层皮,可是不剥下来,势必不能为那伤口上药,楼天羽这一背皮肤便会全毁了,想到这里,十八不由咬了咬牙,开始剥那衣服。
楼天羽开始还忍住不出声来只是吸气,可那痛实在来得太激烈,他扛不住的呻吟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渐渐的竟叫出淫靡的味道来。
十八被叫得心烦意乱,不由扯过枕头来紧紧塞住他的嘴,专心去剥那衣服。
那一张背上全是伤痕,交错班驳,看得出,是鞭痕。
深深浅浅的惨。
这样的人儿,也下的了手啊。
十八这样想着,动作轻了起来,却也更快,想着宁愿短痛一时,也不能让他长痛。
楼天羽的泪水全都疼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口水顺着口腔濡湿了枕头,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连
脚趾都绷得紧了。
好不容易,十八才将那满是鲜血的里衣剥了下来,扔到地上。
他拿开楼天羽嘴边的枕头,去掀他的头发,摸到满手是汗,不由得扯过床单去擦那汗和眼泪。
楼天羽开始还闭着眼睛让他擦,片刻之后,眼睛忽的睁开了。
他看着十八,眼睛里又有泪水涌了出来,多了几分委屈和凄然,断断续续的道:“十八,我。。。痛。。。好痛。。。”
十八点了点头,手指轻柔的滑过他的额头,去擦他密密的汗和绵延不绝的眼泪。这样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准备去找药。
楼天羽扯住他的手轻摇:“十八。。。我疼,真疼。。。”那模样,端端的惹人怜爱。
十八拍了拍他的手,做了个上药的动作,楼天羽依旧不放,拉着十八,示意他坐下。
第四章

他的唇鲜红水润,楚楚可怜的看着十八,轻轻的喊他名字:“十八。 ”
那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仿佛清脆有声,颗颗砸在十八心上,十八忍不住,又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却被他拉住,贴近脸颊,轻轻摩挲。
“十八,我不是故意要打你。”他的唇吻上十八手上的疤,小心翼翼的吻:“可每次,我都忍不住,你做什么,都护着那个叶倾城,是你惹得我气到极处了。”说着他抬着头,动情的看着十八。
十八也看着他,眼睛里多了怜悯的柔光,任由他拉着自己呢喃。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十八一抬眼,老板王东已站到了门前,还带着熟识的大夫。
十八忙撤开手来,闪身让大夫诊断。
过了半晌,那大夫才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冲着王东摇头:“他伤了经脉,至少要在这床上躺上三月以上,今晚想要登台,那是万万不能。”
王东一脸震惊:“那怎生是好啊,我姿燕戏班就靠他和叶倾城两人撑起,他上不了台,我怎么和人交代?”
大夫叹了口气:“他断是上不了台了,您还是另想办法吧。”说着,取下药箱开了张方子,递给十八道:“照这个方子给他抓药,内服外敷,好好将息,看能不能治得好他,切莫让他动身子,再扯了伤口。”作了作揖,转身朝楼下走去,留下王东,似站也站不稳了。
大夫的脚步刚落,便又有脚步声朝楼上跑来,来人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爹爹,我租到篷车了。”
向武进得门来,看到王东,得意的冲来,手中抓着字据挥舞:“看,这是租据,断不会误了今晚的演出了。”
王东狠狠瞪他“租到了又有何用,你看看天羽的伤,已不能登台了啊。”
向武惊讶的去看床上的楼天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结巴道:“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王东颓然坐到凳子上:“我也不知道啊,这票都卖了出去,我怎么跟人交代。”
楼天羽在一旁不作声的冷笑“让你送我出去,招报应了吧,活该!”
王东看他一眼:“不是我要送,是你们,都生得太好了。”
楼天羽立即逮住话头:“你们?还有谁?”他的眼睛落到十八身上:“那死变态又看上了谁。”
王东的目光也从十八身上扫过,重重叹气:“还能有谁,当然是叶倾城了。”
楼天羽立时吐了口气:“是他啊,该啊,我受的罪,他早该受了。”
十八站在床柱一旁,面无表情的垂着头,烛光的阴影打到他的侧面,竟透出几分迷离的妖娆来。
向武看了他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大叫:“有了有了,我想到办法了。”
王东似乎看到一丝生机,也跟着激动:“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向武手指着十八道:“他就是办法。”
王东瞪住他:“他是哑巴,一句都不会唱,你想拆了这戏班的台也不用出这种主意。”
向武摇头,又指着楼天羽:“他会啊。”
王东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向武一把拉过十八的手:“你看他的脸,身段,都是唱戏的好料,平时也跟着师兄弟们练了几练有那底子,我们把他扮成天羽的模样,教他些简单的动作,开唱的时候,就让天羽在后面唱,只要我们不说破,谁知道真假呀?”
王东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十八,又看了看床上一脸震惊的楼天羽,半晌才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儿。”
向武笑了起来,拉住十八的手道:“只要到时候师兄弟们在台上对十八照应着点,我保证万无一失。”
王东当即拍板:“好,就这么定了,武子,你立即带十八去试妆试衣服,我去跟倾城说说,让他与十八带带戏,今晚的演出,照常。”
楼天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打住了。
倒是十八,站在原地,不情愿的不动。
王东拿眼瞪他:“你拿什么架子,养活你这么些时日,如今戏班有事要你出点力,倒学会推托了,快跟武子走,别逼我打人。”
十八看了看他,又看看床上那人,只好跟着向武朝楼下走去。
王东站在楼天羽床前看他:“你好好休息,晚上还要唱呢。”
楼天羽看了他一眼,道:“你把他弄上了台,就不怕,他被人弄上了床?”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大篷车装着一干人等驶向邻近的柳城。
一路上众人都默默无语,谁也不知道今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楼天羽趴在最好的位置上闭目休息,叶倾城的手死死的握住了十八的,眼中满是情愫密布,似有千言万语的纠结,十八被他捏得紧了,偶尔抬眼看他。
叶倾城十二万分的不赞成老板和向武的办法,可却没有别的主意,自打知道这个决定之后,他的心忐忑得让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的动荡,只好紧紧握住十八的手来寻求安慰。
终于到了柳城的戏台,各人去做个人的准备,向武带着十八换戏装,画眉目。
上妆的师傅先为他绾了头发,打理出青色发髻,别上了精巧的头饰。
然后给他轻轻扑了粉,上了膏,细细描着眉目。
一笔一笔的勾,那师傅耐心十足,卯着劲的画,难得十八也一动不动的顺从。
向武在外面等得心焦,前台的咿呀之声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急得跟猫抓一样,偏偏这师傅的脾气也怪,不能进去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看着林冲夜奔,二郎救母的戏都过了,重头的便剩下叶倾城的墙头马上,楼天羽的牡丹亭惊梦节。
为十八描勒勾画好眉目之后再看,那师傅不由得呆住了。
化妆之前,他只道这孩子只是生的清秀俊俏,眉骨刚好,惹人疼爱,却不知道,他扮起女装来,竟能如此的妖娆,妖娆到变了一个人。
比起楼天羽的凌厉,多了几分初荷微立的清纯,比起叶倾城的出世,多了几分小鹿般的羞涩,懵懂的浅粉淡嫩,颜色的比合,仅仅是眉目微动顾盼都是含情传意的绝佳,每个眼神都含着欲语还休的娇柔,每个低头都有着婉约到尘埃的迷离。
你看这眼波含情,唇勾媚意,活脱脱的为戏而生的人啊。
所以当十八以妆后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眼前的十八和之前的十八有何联系。
叶倾城还在前面唱:“休把似残花败柳冤仇结,我与你生男长女填还彻,指望生则同衾,死则共穴。。。。。。”
十八呐呐的看了一眼在幕布后站着等着一脸阴沉目光复杂的楼天羽,低下了头。
红布落,戏开。
众人只觉眉目一闪,一个人影袅袅而来,还不及细品,便觉微风拂面,春意浓环,定睛一看,满座皆惊,那是谁家的女儿在那花丛中游玩,谁家的脂粉生得此般娇俏天然,重重比过那花枝重影,胜过那艳阳光照,定住这九天心弦。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柱尽沉烟,抛残绣线,怎今春关情似去年?”
佳人顾盼,折扇而语,左右不过,微微站,众人叫好满堂,又齐声静默。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佳人凝神开唱,嘴唇微张,如莺哥夜舞,飘散进众人耳朵,似已痴了,如醉,恨不得摊倒在地。
旁有小丫鬟俏俏答了,却无人听出那丫鬟答了什么,满心满愿都看着那佳人,神态慵懒,小嘴微翘,似怨非怨的看,跟着她顾盼,可这四周景色,庸俗非常,哪比得过她如花美眷。
台下的人都不会说话了,嘴是虚的,端着茶杯的手都紧了起来,嗑瓜子的都咬了舌头,含着软糖的就着在嘴里化了,就连那阅人无数总是穿堂而过的茶倌都痴痴站在路中,提着硕大茶壶,只盼那台上佳人再动一动,施舍个笑颜也好。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佳人朝台中走了几步,起了个全身的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袅然的身段,娇俏的神态,十足的女儿媚态。
众人都傻了,张着嘴看,那模样,怕是把命都交出了也是值当。
十八在台上徉装张嘴,摆着身姿,心道还好这段子不需要太多动作花哨,一旁还有人提点,心里便空余了许多,有了心思观看台下的人。
面孔都生,都露出痴儿模样,张显心神,那模样,都跟魔怔了一般。
十八想笑,却憋住,直到目光看到远处阁楼上端坐那人,惊了神。
又是那人,牵着雪白马匹经过青城,扰乱一方安宁的人,依旧背着那硕大宝剑,发丝紊乱,面孔锋利,那气息和旁人太过不同,定没错。
十八想探究他的眼神,可实在太远,怎么也看不清晰明了,正想着,一旁的小丫鬟扯了他的衣袖,原是到了高潮部分,他便微仰起手臂,远远的指那阁楼,目光流转,张嘴便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第五章
收身进了后台,台下还是一片死寂,过了好久,忽然爆发了声音,沸腾得要把台子掀翻一般的闹,高嚷着要楼老板出去谢幕。
十八刚靠着柱子喘了口气,正抬头,楼天羽也正靠着柱子看他,见他抬头,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头上的花,落了一地,一旁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不敢来劝,只是惊。
十八退了半步,看着楼天羽,只觉他看自己的眼睛里竟是痛苦的成分居多,含着恼怒,哀怨,还有其他什么,这眼睛让十八不由的颤了几颤,却着实读不懂他眼中意思,目光与他纠缠一阵无果,他扭头擦了擦嘴,转了眼睛去寻那叶倾城。
叶倾城已换了衣裳,一身浅青,站在烛火后看他,眉目不清的暗。
十八朝他伸出手来,想靠过去,被匆匆跑来的王东拉住:“十八,快跟我来,外面的人想要见你,都将碎银子朝台上扔呢。”王东难掩惊喜之色,用力去拉十八的手,“跟我出去,今晚,我们赚惨了。”
楼天羽在旁冷冷开口:“放他出去做什么,只说他身体不舒服走了,要看再等明天,保定明天的票能卖个爆满,指不定,还有人扔金子上来呢。”说完,他拿眼瞟了眼叶倾城,“现在出去,还不被人分着吃了。”
王东一拍大腿:“对啊,快快快,十八,你还是先随他们回去,这里我来说,明天,我们再演一场。”说着,带了几个人朝前台奔去。
十八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叶倾城朝他走来,轻轻的伸手摸他被楼天羽打过的脸,道:“疼么?”那眼光,温柔得快拧出了水一般,却也,哀怨。
楼天羽在旁冷哼:“怕是谁的心,更疼些吧。”
他挥手要人抬他上车,嘴里却念叨着什么,临上车之前,他一回头,目光恨恨的怨,也不知是对谁说:“你我早该知道。。。。”
是夜,老板没回来,叶倾城留了十八在房里。
他细细为十八卸妆,一遍一遍,手指轻描。
“十八,我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看,可你的好看,从前只有我一人知道。”
他凑上去用手指按他的唇,饱满的色泽,柔嫩的手感,摸着摸着,摸到了唇下的牙齿上,轻轻的按,然后,伸进了他嘴里,去逗弄他的舌,十八的舌被他的手指搅动得跟着动了起来,张着嘴,很有些缠绵的味道,叶倾城苦笑:“这么灵动的舌头,为什么偏偏就,出不了声呢?”
他将手指收了回来,看着手指上的津亮,细细的琢磨。
十八被他的神态弄得红了脸,眼睛都不知看向何处了。
叶倾城舔了舔唇,凑上去亲他的唇,他的唇薄,却透着情欲的肉感,含着十八,便多了别样的味道。
将舌头探进,搅动,他的手摸上了十八的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扯十八身上的衣服,十八也不懂怎么反抗,只是扭动着身子,反而让叶倾城扯得更尽兴,很快,便扯得十八身上只剩条裤子,露出雪白的上身。
叶倾城就这么抱住十八,在他耳边道:“我们到床上去罢。”
十八的脸红到了耳根儿,只是点头。
到了床上,叶倾城要十八躺下。
他将那帐子放了下来,于是光再照进来也是暗暗的昏黄了。
十八看着叶倾城的脸,他面上陌生的味道让十八忽然有些害怕,微微起了身想挣扎,又被压下,叶倾城笑了笑,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一会儿工夫便脱了干净,露出姣好如玉的身体,通透的美。
十八被他的身体晃花了眼,下一秒,那身体便缠到自己身上,赤裸的贴在他的身上,滑腻又温热,还带着独有的香气。
叶倾城又来咬他的唇,轻轻的咬,手也摸上他的身,四下游移。
十八被他摸得很舒服,闭上了眼,嘴也张得开了些,叶倾城见状,立马探进了舌,纠缠。
亲吻间,叶倾城将十八的手握住,摸上了自己的昂扬。
十八被那东西吓了一跳,手弹开,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东西。
叶倾城笑了笑,去点他的唇:“放心,我不会。”他拉住他的手轻轻放上去“只要你摸摸它。”
十八的手覆盖了上去,听话的渐渐收拢。
叶倾城便高兴起来,继续去摸他的身体,再扯他的裤子。
十八的裤子被褪了下来,两人都是一样的赤裸了。
十八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空余的手,想去扯那床上的棉被,被叶倾城拉住,对他摇头:“不要。我要好好看你。”
他看着十八的身体,如同看着最最珍贵的宝贝,易碎的瓷器,未经描绘的纯白里胎。
他开始亲吻他,从唇到颈项,渐渐移到下腹,轻轻含住。
十八全身动了动,抓住了叶倾城的手臂,对着他睁大了眼睛。
叶倾城也看着十八,露出娇媚的笑来:“我要你的。。。”说着,又含上。
十八觉得痛苦,又觉得欢娱,这是他没体验过的,充满了未知的刺激和感觉。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叶倾城的唇舌包裹住了,又湿又热,挣脱不出,也不想挣脱的软,只能吐着气,扭动着脚,渐渐闭上了眼睛。
。。。。。。。。。。。。。
终于到了颠峰的顶端,十八抓住叶倾城的手收得死紧,一下又软了,他迷茫的睁看眼睛,看着叶倾城,此时的叶倾城有些狼狈,那浊白的体液留了些在他唇边,面色绯红,却说不出的动人。
十八觉得眼眶湿湿的,伸手拉过叶倾城,环抱住他,主动吻上他的唇,交缠半晌,叶倾城才气喘吁吁的道:“你,还不帮我。”
折腾的半宿,两人才赤身拥抱着沉沉睡了。
清晨的时候有人哐哐砸门,叶倾城着了里衣去开了,老板王东面黑的站在门前问:“十八在你房里?”
叶倾城看着他,略略点了下头。
王东啪的给了他一耳光:“胡闹。”一手推开他,抬腿准备进门。
被叶倾城拦住,恳求道:“别,爹爹,我们什么都没做。”叶倾城的手用力拽住王东的手臂:“你就当在我去侍侯那司腾之前为自己留下点念想吧,别,别打扰我们。”
王东停在了门口,转过头来看他:“倾城,你这是何苦呢,醒醒罢,他还是个孩子。”
叶倾城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个孩子,我也没苛求什么,就是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王东:“您就别管我了吧,司大人来,我会跟他走的。”
王东看着他,半晌,才收回那迈进房间的腿来,叹了口气:“好吧。”拂袖而去。
叶倾城重新将门关好,钻进那粉色的帐子里,帐内的小人儿正熟睡,紧闭着双目,雪白的肌肤上有些青红的痕迹,一只手还抓着床上的褥子,腿露出大半截,被艳色的被褥衬着,更显白,白出了亮色来。
叶倾城坐到十八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脸,手指微微的移,一遍遍的去画他的眉、眼,鼻,唇,耳朵。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十八,在一个小小的破庙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发着抖流着汗憋红了一张脸却出不了声的难受,他把他带回,为他细细清理身体,这身体的每一寸每一缕他都看过,都摸过。
他的脑中还残存着当时的记忆,十八的身体滚烫,迷糊中对自己的依恋,他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对他有所依赖的人,也是第一个他能把握得住抱在怀里的珍宝,这样的第一与特殊,让叶倾城的沦陷了,总想着如何去保护他占有他,只想着好好的守在他身边,一直到他长大成熟,可以回应他的感情,再告诉他自己的心思,可惜,却等不到了。
他俯下身去亲吻他的唇,一直亲到有眼泪流下来,滴落到十八的脸上,十八不适的皱起了眉,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来,如一弘清泉,映照着叶倾城哭泣的脸。
他不由的悲从心来,将头紧紧伏上十八的胸,嚎啕大哭。
十八在他身下,伸手将他环住,看着那头上的粉色的帐顶,目光莫测的幽深。
当夜,果然如楼天羽所说,全场爆满,座无虚席。
。。。。。。。。。。
姿燕戏班进帐上千两,老板王东笑得都找不到嘴角,还答应了柳城人加开三场。
青柳客栈,霍萧然卸下了身上的宝剑,去捧盆里的水洗脸,他的头埋得很低,连发髻都被打湿了,他仰起头来猛甩水珠,睁开眼睛看着那水盆,仿佛看见那台上的美妙人儿正在水中对他微微展颜,顿觉有火自下腹生起,按捺不住的烧。
他呻吟了一声,几步冲到门前猛的拉开门朝楼下喊:“小二,给我送洗澡水,我要沐浴。”
水兑好了,他宽衣入浴,水温正合适,漾在他的身上,让他闭上了眼睛,脑中再次浮现那台上人儿的姿态,回眸,顾盼,销魂,他忍不住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手指微动,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正慢慢涨大。。。。。。。
忽然,有只手摸上了自己,他一把扣住那手。
猛的睁开眼睛,惊呆了,这这这,不是梦吧,怎么,在他眼前看着他的,不,不就是占据着他脑中台上的俏人儿么。
他涨红了脸结巴着问:“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依旧一身戏装打扮,脸上还有着厚厚的妆容,红唇娇艳欲滴,看着他,缓缓勾起一个魅惑的笑,目光流转生辉。
那一个笑,让霍萧然全身都崩紧了,所有的火热都集中在下腹,压抑不住的喉出了声“啊。。。。”他猛的从木桶站了起来,伸手去拉那人。
却被那人一闪身躲过了,跑了几步,却不知怎的,跌倒在了床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美目泛出波光,嘴微张,微微的喘,那神态,那模样,谁经得住这样的挠。
霍萧然忙跟着跨了出来,双手去扯他,将那身体满满搂抱进怀里,箍得死死的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上天赐予我的?”他的手扯他的衣服“不管了,就算不是,我也要定你了。”
说着便去吮他的唇,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都找不到脱下那戏装的窍门,不由得用力,将其扯成许多碎片,怀里的人立即赤裸在他面前了,那美丽的皮肤与空气相接,起了好多小疙瘩。
霍萧然的眼已经红了,狠狠抱住怀里赤裸的人,一起朝那床上倒去,翻滚着,蹂躏着。。。。。。。。
夜还很长,喘息不歇,火热不止。
第六章
次日清晨,几个家丁抬着轿子到了姿燕戏班门口,说是来接叶倾城少爷去司府。
叶倾城一脸憔悴的走出房门,眼睛盯着那偏房小院,他想见的人一直没有露面。
他好不甘愿,却不得不低头,坐进那轿子里。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队精兵整齐排列成两队,堵在了戏班门口,震慑人的沙尘之气,为首的人上前问道:“请问哪位是叶倾城少爷?”
众人哪见过这般场面,都被惊得不敢说话。
那精兵环顾四周,再问道:“谁是这戏班的老板,出来答话。”
王东站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问:“我,我就是,这位官爷,面生得很,不知找叶倾城有,有何事?”
那带头的看他一眼,道;“你管我面生面熟。我奉我家主人之命来接叶倾城少爷,快请他出来吧。”
“接他?!”王东震了震:“此话怎讲?”
带头的看了王东一眼,一挥手,后面的四个士兵搬来一口箱子:“这里有黄金百两,算是为叶倾城少爷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了。”
那箱子打开,果真是亮灿灿又晃眼的黄金。
那人又道:“我家主人希望您得了这钱好好安顿这戏班里余下的人,三天之内把这戏班给散了。”
王东被这一箱黄金击倒,对着轿中的叶倾城喊:“倾城,你,你这是惹了什么人物啊?”
叶倾城猛的掀开那轿帘,扫了外面一眼,冷冷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我要是认识还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么?”
带头的见了他的面孔,心下便有些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图了,果真要这般绝色,才能入大人的眼啊。
他想到日后还有和这位公子相处,不由得躬身抱拳:“少爷,请上马车吧,我家大人昨夜有事已先行一步了,特地留话要我等来接您,盼你遵守约定去与他会合。”
不远处,果真停着一辆漂亮的马车。
叶倾城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官爷,我想你是弄错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家大人,更别说什么约定,他怎么会派人来接我。”
那士兵皱了皱眉问:“这里可是姿燕戏班?”
众人点头。
“少爷,你可叫叶倾城?”
叶倾城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士兵笑道:“那就对了,地点和人名我们都没弄错,少爷,请你快出来,跟我们走吧。”
叶倾城呆住了,道:“可我真不认识你家主子啊。”
那士兵沉下脸来:“少爷,您和我家主子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主子留了话,要我们务必接你赶去,就请您不要为难我等了,我们还赶着送你去与他会合,请立即上车吧。”
这时司家的家丁发话了:“你们这些蛮人,没见叶倾城是坐在我们轿子里的吗?我们是来接他去见我家大人的,你们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自己在谁的地盘上撒野?”
那士兵转头看他,疑惑道:“你家大人?”
“我家大人乃是这里的州官司腾,官拜从四品,他的姨娘便是当今皇上的奶娘。”那家丁不无得意的道。
那士兵看着他,有些轻蔑的笑了:“你恐怕不知道吧,当今皇上与我家主子可是结拜兄弟,按辈分,还要喊我家主人一声大哥呢,至于官职,说出来吓死你,不过区区从四品州官,敢与我家大人抢人,活腻了不是!”
说着他一挥手,上前几个士兵上前将那轿子推斜了,逼得叶倾城不得不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地上。
那士兵依旧客气的行礼:“少爷,请上马车。”
叶倾城看着眼前的士兵,又看了看那箱子黄金,远处的马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对着那偏院大吼:“十八,十八,你给我出来,快给我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八?!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啊?”
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叶倾城一张貌美如花的脸扭曲到变形,跳脚对着那偏院嘶喊,这么好看的少爷,该不会是有病吧,将军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叶倾城在吼,声音尖锐至极,却有眼泪鼻涕迸出了眼鼻:“十八,你出来,出来啊,你做了什么,你昨晚去做了什么,你出来跟我说啊。”他开始朝那小院子冲去,却被两个士兵拦腰抱住,并示意其他的人来将他拖住,朝车上拉。
叶倾城拼命的挣扎,脸上颈上手上青筋浮现,使劲的喊:“十八,你出来见我,你出来见我,你做了什么,你出来见我啊,十八,求求你,十八。。。”
他的挣扎对于身经百战的士兵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很快便被塞进了马车上,关上了门。
叶倾城在马车里用力推挤敲打,却无果,他将头探出了那小小的窗子,发髻已乱,满面通红,双眼凄厉的毒:“王东,王东,去给我找十八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去给我找他。”
他拍打着那马车窗桓,声嘶力竭的吼:“十八,十八。。。。。。。。。十八,你好狠。”无奈那马车却渐渐的远去了,只留下他凄厉的喊声和一行马蹄印,空空的留在青石长街之上。
阁楼上,有个素衣少年,迎风而站。
少年在那清晨的寒露中站了良久,仿佛觉得全身都被这露水濡湿了一般的冷,他深深吐了口气,转身进了阁楼上的房间,发觉床上的人正看着他,便别过了眼。
楼天羽冷哼一声:“你舍不得?那就让他去跟司腾啊。”
十八摇了摇头,看着他,将手伸进水盆打湿,捧水洗脸。
楼天羽看着他动作,许久才道:“十八,为了叶倾城,值得么?”
十八抬起头来,拉毛巾擦着脸,回他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同白色的百合花,在清晨的露珠中润泽到伤的清透。
楼天羽忽然的心疼,下一秒,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忙伸手去擦,被十八看见,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目光坚定的暖。
楼天羽咬了咬唇:“你是想说,你没了叶倾城,就能和我在一起吗?”
十八看着他,眨了眨眼。
楼天羽忽然一把拉过他的衣襟朝两边扯开,露出雪白的胸膛,那胸膛上痕迹点点,青红斑驳的显。
楼天羽看着那些痕迹冷笑,眼里却不断有眼泪滑落:“你为了叶倾城做到这个地步,而我却只能和这样为他的你在一起吗?你当我是什么?”
十八的脸刷的一下苍白,看着他,嗫喏着唇瓣。
楼天羽看着他,忍不住,举起手来想给他一巴掌,却颤抖着手,打不下去。
他看着他许久,缓缓把手放下了,在床边抓紧了床单。
“十八,明天我们的戏班就要解散了,你去招惹的那个人,真是个大人物啊,他不允许他的人有这样低贱的过去,所以要我们散去一并抹杀了。”说完这句,楼天羽的眼睛逼着十八:“可是十八,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大人物,你怎么就能找上了他?!”
他一手抓住十八的手,狠狠的道:“十八,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会说话,你本就不是个哑巴!”
十八没有挣扎,他看着楼天羽,眼中泛动着复杂的光芒。
楼天羽看着他许久,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细细的摸,那皮肤粉嫩,柔滑到及至:“知道我为什么老喜欢打你吗,十八?”
“因为你该打!”
楼天羽的眼睛多了痛苦的味道:“你不会说话,可你能看懂人心对吧,你知道什么人喜欢着你,真心的对你好,你看懂了他们的心便可以随便的利用着他们的感情来掩饰你想掩饰的东西。”
“你从来不愿意对任何人袒露你的心,不管是叶倾城还是我还是这戏班中的任何一个。”
“叶倾城他爱你所以他看不到你眼中其他的东西,可我不一样,十八,你的眼睛骗不了我。”楼天羽笑:“他叶倾城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乖巧清雅,哪像我在这俗世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我能看到你的眼神里,有着我们都触摸不到的地域窄岸。”
楼天羽的手摸上了十八的眼睛“就在这里,是我们都触碰不得的颜色。”
“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对吧。” 楼天羽苦苦的笑着,目光渐渐哀戚。
“十八,我曾经有过一个弟弟,他跟你一样,都不爱说话,他总是看着我,像你这样。”
“我多久没见他了啊,快十年了吧,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站在角落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就让我想起他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清澈,也那么的冷漠,就好象世间的一切都不入你们的眼一般。”
“十八,我是被卖掉的,被我的亲身爹娘卖掉,因为我生得太好,嗓子也漂亮,比弟弟更值钱,
所以就卖了,穷人家,留一个后继香火也就够了,对吧。”
“我被带走的那天,我弟弟都没哭,他只是看着我,就像很多时候你看我的那样,一样的眼神,你知道我多想他叫我一声哥吗?可他没叫,他看着我走,明知道再没有见面的可能了,他还是没叫。”楼天羽的手摸上十八的唇:“你们,有着一样紧的唇,一样的都伤了我的心。”
说着,他的唇凑了上去,辗转的吻上十八的唇,摩挲着。
十八被他抓住的手忽然握紧了那手下的床褥,又缓缓的松开了,楼天羽按在他手上的手松开了,离开了他的唇。
看着他深深道:“十八,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能喊我一声名字,就喊一声也好。”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仿佛认命般的摇头:“你来自哪里有着什么故事我都不想问,可你这样救了叶倾城,怕是要立即走了吧,接他走的人发现接错了人,很快就会折回了。”
“你快去收拾吧,不用陪着我。”他挥了挥手,头转向了床里。
十八去扳他的肩膀,做着手势,他反复的做着口型,仿佛在重复那几个字:“一起走。”
楼天羽翻身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十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忽然楼梯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十八转过头,进来的人高大威武,浑身透着难以言述的唳气,目光如炬,远远地落到他身上。
楼天羽也转过了头,顿时惊道:“司腾,你,你怎么来了。”
第七章
男人走了进来,整间屋子立即变得小了,空气压人。
男人的鼻子坚挺,眼瞳暗银,面孔充满了异族的风情,十八仰头看了他,觉得他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又快速将头低下。
司腾笑了,露出尖锐的牙齿:“我来看你。”说着坐到了床边“听说你们戏班要解散了。”
楼天羽冷笑:“是啊,要解散了,下这命令的人,还带走了你的叶倾城。”
司腾看着他,冷冷的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嘴巴太尖刻了会死得很快?”
楼天羽惊了惊:“你。。。”
司腾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移到一旁的十八身上,十八的前胸衣襟好保持之前被楼天羽扯开的状态,那一大片雪白的胸膛自然也落进了司腾的眼里,他的目光紧了紧,贪婪阴婺的打量着那片白色,道:“他就是那个哑巴,扮成你惊艳全城的那个?”
楼天羽看了他一眼,没答腔。
司腾走过去伸手去捏十八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细细打量:“没看出来什么特别啊。”
楼天羽道:“本就没什么特别,你快走吧。”
司腾笑:“怎么,撵我?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老喜欢喊要我进来么?”
楼天羽涨红了一张脸:“你胡说。”
司腾笑得张扬:“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明白,不怕跟你说了,你们戏班的老板在和我谈价钱,要把你卖给我呢,要不,我再搭上了他,你们两个好做个伴?”
楼天羽直起腰来:“放屁,他王东有什么资格卖我,我在他手里用了这么些年,还不够还债了吗。”他扭过头来看着十八,呵斥道:“十八,你先出去。”
十八听话的站了起来,准备朝门口走,刚走两步便被司腾拦住了,朝着楼天羽笑:“你催他走什么?怕我做什么?看上他?要了他?”
他这样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十八,那目光如刀子一般将他上下打量着,缓缓道:“你也不想想,我真要做什么,谁能拦得住,不过,我还是没看出他的好来。”
这么说着,他却一把扯了十八入怀,十八被强大的外力拉得一个踉跄,摔进了他怀里,鼻子撞上了他的前胸,瞬间红了鼻尖,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瞪他。
司腾看着他的表情大笑:“是不是哑巴的表情都特别丰富啊,这小东西还能这么多名堂。”说着,他的手摸上他的后颈,用力一按,低头便吻了上去,十八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却被越吻越紧,几乎窒息了去。
楼天羽在司腾身后大吼,爬到床边伸手拽他:“你快放开他,禽兽。”
司腾感觉到手中人因为缺氧的瘫软,才放开手来,回头对着楼天羽轻蔑的笑:“你还想挨多少鞭?是嫌上次的五十太少了是吧。”
楼天羽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换出一副笑脸道:“你和小孩子起什么劲啊,他哪知道这些,还是,和我来吧。”
司腾忽然收起了笑,认真的看着楼天羽道:“你的小花样儿,没有一次逃过我的眼睛,因为你怎么换也换不了你那双眼睛,你心里恨不得杀了我吧,你学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到当口了怎么就这么不会演了呢,今天竟还学起舍身保人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着转头,径直伸手去扯十八的腰带,“你越是护他,我还越是好奇啊。”
十八这似乎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挣扎,一脚踩上司腾的脚背,转过身来抬腿狠狠的踢他下体。
司腾挡住他的攻击,单手截住他的脚踝,露出狰狞的表情:“找死。”抬手用力一拉,十八便重重摔到地上,后脑磕到地上半昏过去,司腾立马翻身压了上去,一手压住十八的喉咙,一手去解十八的衣服:“你越是这样,我还越就不放你了。”
“你快放开他。”
楼天羽从床上扑了下来,抓起一旁的花瓶对准司腾开砸,被司腾挥手挡掉,一巴掌打他到一旁,吼:“滚,这里没你什么事。”
楼天羽摔到地上,背上伤口撕裂开,淌出血来,他忍着痛爬起,固执的操起一旁的凳子又扑了上去,重重打在司腾背上,粉碎一地,司腾的身体朝十八身上微微趴了一下,抖了几抖,再抬起头来看着楼天羽,眼睛变得血红,看得出,他被激怒了,他撇下了十八,朝楼天羽逼去,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朝床上摁,楼天羽在他手下费力的挣扎,却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徒劳,绽开的伤口肆无忌惮的流淌着鲜血,将床褥染得鲜红。
司腾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煽着他的耳光,啪啪作响:“你个贱货,找死。”他的手在床边摸索,摸到那块被楼天羽放在枕头下的玉如意,便操起,重重的朝楼天羽的头上砸去,玉立即碎成两截,落地有声。
司腾还不解恨的,一把抓起楼天羽的衣领,提着他往床沿木柱子上撞,狠狠的用力,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鲜血迸溅,那床被撞得快散架一般,忽然,司腾的身子顿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
他的接近银灰色的眼瞳里映出了目光寒冷的十八。
这是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不是狠毒和怨念,不是仇恨和愤怒,只是,寒冷与厌恶,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这世界。
十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他手中的剪刀正狠狠的往司腾后背用力捅进,努力的刺进他的血肉中,一下比一下更强劲,以求更深,那鲜血从司腾的背上滔滔冒出顺着剪刀柄流淌下来,一会儿便打湿了地面。
十八还在捅他,仿佛不把他戳得千疮百孔便不罢手一般坚决。
司腾的身体软了下去,倒在床沿喘着气,十八这才失了目标的微微呆住,看着地上的血出神,直到被楼天羽的呻吟惊醒,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拉楼天羽的手,抱住他飘散的身躯。
楼天羽已是满头血污,血水混着汗水染了床单,眼睛失了焦距,双手无力的挥舞,嘴里虚弱的叫着:“十八,十八。”
十八用力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办的看着他,竟然大张着嘴,发出了些微“啊”的声音。
楼天羽被这声音惊醒一般,残余的力量重重反握住十八的手,死紧:“十八,你会说话,十八,你能说话,十八。”
他的手上满是血污,抹了十八一手:“那你,叫一声,叫一声,我的名字,叫我一声。”
楼天羽的手摸上了十八苍白的脸,血在他手中黏糊,手指开始颤抖,抖得让十八害怕,仿佛要把命都要抖散了一般的激烈,十八顺从着他的意思努力的张大了嘴,如同孩童一般,用力的张大,眼泪也被逼了出来,终于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啊。。。”
楼天羽的眼里也流出泪来,与头上流下的血液混合后变做了血泪,特别的触目惊心,他抖着手摸上一旁的枕头拍打,十八像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摸进枕头,摸出一条链子来,那链子是黄金做的,上有一个同心锁片,正面刻着平安,背面刻着一个月字。
十八咬着唇看着这链子,神色复杂。
楼天羽露出个顽皮的笑来:“这,这,是你的,你脖子上的,我趁你睡着了,偷拿的,还,还给你吧。”
“十八,你走,快走,别,别被抓住。”
血一直在流,无休止的淌,浸湿了床单、被褥,楼天羽全身都开始抽了起来,已是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了,他一边要十八走,一边死命的抓住了十八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十八,你愿意不愿意,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愿不愿。。。。。。。。”
话还没尽,气息已停。
十八握住他的手猛摇,张大了嘴,按住自己的喉咙,难过的张,最后喊出:“啊。。。天。。。羽。。。。。”
。。。。。。一场大火照红了天边,城里的人奔走相告,姿燕戏班起火了,快去救火。
城外,有个少年,握紧了手中的铁片,看着那烧红的天边,眸中呈出艳丽的火光耀动。
“十八,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十八,你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一个人的十八。”
“十八,你出来见我,求求你,出来见我。”
“十八,你愿意不愿意,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愿不愿。。。。。。。。”
“十八,你好狠。”
——————————————第一卷END
第八章
罗城有家镖局。
此镖局的名曰天成。
天成镖局威震江湖,创立至今二十四年来替人压镖从未失过手。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凡百姓都喜欢找这家镖局为自己家压镖。
天成镖局现在的当家姓郭名辰凯,是已故郭老太爷唯一的儿子,娶妻两房,去年春天的时候,正房太太过世了,留下一双儿女。
这郭辰凯不似郭老太爷般脾气暴躁烈性,他性格沉稳平和,大气忠厚,天成镖局在他接手后,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规模更胜之前,这不,天成镖局的名声都好得上了江湖名家榜,这榜单专记载江湖上声势显赫的名家,除了江湖四大家族李、陈、乔、黄能在那榜单屹立不倒永占熬头外,天成镖局恐怕是唯一一家在五年内迅速窜上此榜单并一直保持前六名内的后起之秀了,并逐渐有攀升之势,就在人们对它正迅猛改变的江湖地位发出感叹和表达钦佩之情时,它一连发生三件大事,更把自己推向了江湖的风口浪尖。
这第一件事:当朝太后亲自下懿旨颁天成镖局“天下第一镖”的扁额,并命天成镖局护送先帝赐予“纯雅”二字的小爵爷携一批贵重求亲聘礼去西离国替当今皇帝向西离国的公主求亲。
此旨一下,众说纷纭,这是皇家第一次明确下令让江湖中人参与到朝廷的事务中,还是皇帝求亲娶亲的头等大事,朝廷此举用意何在,这样明确的召告天下究竟意味着什么,结果是好是坏,都足已另人揣测琢磨良久,更有好事之徒趁此机会打下豪赌,竞猜此镖会不会平安送到,更不要说,暗地里打这趟镖主意的各门各派了。总的来说,这是一个严重考验天成镖局实力和声誉的差事,做得好了有可能得到想象不到的无上嘉奖,做得不好就是灭门抄家的大罪。
这第二件事嘛,原属天成镖局自家的私事,但因为来得突然,便一样勾起了好事者的兴致,也拿来做起文章。
一个月前,郭辰凯押了一趟远镖回来,除了带回几千两的银票还带回了一个弟弟,宝贝得不得了,当天就赶紧的就对外宣称了这弟弟的身份,大摆了七天的酒宴来感谢苍天,大张齐鼓长铺街巷的做起了流水宴。
这事让江湖上的人都傻了眼,谁都知道天成镖局家大业大,哪个都想分得一杯羹,无奈那郭老太爷就郭辰凯一个独子,是铁板钉钉子般不容更改置疑的事,任谁也打不了这家产的主意。
可如今到好,这郭辰凯在郭老太爷去世好几年后,不知从哪里给他找出个儿子,给自己找出个兄弟来,还亲热欢喜得紧,去哪里都带着这个兄弟,逢人就大着声介绍:“这是我兄弟,宁夏。”也不怕别人笑话,自己的兄弟为什么不跟自己一个姓氏。
外人看在眼里都知道纷纷怀疑这半路儿子的来路,摆明是来分家产的势头,可这郭辰凯却二话不说的好,也不知认清楚没有,人们都说,早知这郭当家这么好骗,自己也去冒充一回的好,兴许就被当成他那宝贝弟弟了呢
这第三件事嘛,比起头两件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一向以和为贵的四大家族中的乔家,竟在月前忽然宣称与天成镖局为敌。
这消息一出,江湖可是热闹得炸开了锅,这乔家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啊,祖辈上出了好多名人英雄,论威望论实力还真不是天成镖局这短短几十年的功力比得上的。
乔家人的武功修炼方法奇特,导致了乔家上百年的代代单传,就是因为这继承香火的特殊,乔家更珍惜这血脉的保存延续,处世行事向来都以和为贵,教导子孙后代以退为进,不得轻易与外人结仇为敌,别的不为,就力求保住这一脉香火,这公然宣称与哪家哪派为敌的事,数十年都没发生过,可这天成镖局究竟触了乔家哪门子大忌,让这一直稳重城府的乔家人震怒到这般地步?!
看来这天成镖局,真真是个谜。
越是谜团扎堆的地方,越是惹人探询,所以,这些时日,天成镖局外人潮拥动,热闹非凡。
这日,大当家郭辰凯起了个早,照往常一样洗漱之后去后院扎马,喝早茶,等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向他请安。
他刚喝了口茶,便见仆人领着两个孩子来了,大的是儿子,十岁,郭明。小的是女儿,八岁,郭灵。
一见了他,便扑了上来,往他怀里蹭,一个劲的喊爸爸。
郭辰凯心里高兴,一拍手,问旁边的管家:“我二弟呢?”
管家毕恭毕敬的答:“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郭辰凯皱起了眉:“又出去了,你没说我今天有事找他么?”
管家答道:“说了,可二爷说他最近会有个好兄弟来看他,这几天就到,他天天一大早就去城头接他,天黑才回来,这都好几天了。”
郭辰凯愣了:“什么样的兄弟,还要他亲自去城头接?还接好几天?”他疑惑的放下孩子道:“我跟去看看,他才惹上了乔家,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宁夏坐在城门口的茶摊上等,看着日头已经出得老高了,阳光都照进了茶摊,他要了一壶茶,几个馒头都吃了干净稀饭也喝了几碗,要等的人却还是没到,他不着急,真的不急,虽然都等了这么些天了,那人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他摸了摸肚子,实在吃得太饱了,便站起了身,朝城门口慢慢跺去,看着旁边卖小玩意儿的货郎笑,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刚刚好的舒服。
他咧开了嘴,张着双臂仰头,高声唱:“艳阳高照好天气啊,谁家的姑娘想婆家啊,告诉哥哥帮你挑啊。。。”那声音浑厚热烈,带着冲劲和沸腾,把周围的路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开了,站得远远的看他。
他也不觉有什么,自顾自的吼了几句,掂起了脚朝城门外望去,时值初春,进城来路上的嫩绿小草们刚刚冒出了细细的绿色,被阳光照耀着,毛茸茸的一片绿色,好一幅美景春色啊。
他正感叹着,便看到一个瘦瘦的熟悉的影子踏着蒙蒙春色朝着城门的方向走来了。
那人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背着小小的包袱,走路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了一倍,背对着太阳,面孔逆光,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宁夏却一下大笑出来,声音洪亮又兴奋,他知道,来的,一定是他要等的那个人,绝对错不了。
他立即飞快的朝那人冲去,兴高采烈的大喊:“王糊,王糊,你终于来了,说好了一个月后见,你竟然让你哥我多等了这么好久。”他箭一样的扑上去,一把将那人抱住,死死搂在怀里,大手猛拍那人的背,手指摸到那瘦弱的脊梁,埋怨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啊,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肉呢,明明每顿吃得比我还多。”
说着,宁夏将他抱起来,抡起了圈。
那人被抡得急了,只得伸手一把抱住宁夏的脖子,呵呵的笑,他的斗笠被这迅猛的圈速给吹到地上,露出一张少年轮廓清秀的脸,肤色在艳阳下白皙到透明,他的嘴跟着宁夏咧开来,露出整齐泛着珍珠光芒的牙齿,配着半眯着眼睛里发散出水色的波光,和上从他嘴里发出的些微声响,掷地有声的欢欣。
宁夏被他笑得心里发痒,边转圈边喊:“你还不叫哥,还不叫哥,你不叫我就不放你下来。”
少年在他手中笑得灿烂,如鸟一般上下左右的翻飞,却只是笑,不说话,一会儿就被宁夏越抡越高了。
忽然,两人身后一阵马嘶声响起,宁夏猛的抱住少年转过身,两人都仰着头看,一匹被勒住缰绳的高大棕色马正跺着马蹄,马上的郭辰凯正疑惑的看着他们,问:“二弟,这位是?”
宁夏又大笑了起来,把少年从自己怀里放出,一只手仍然舍不得离开的搭上他的肩膀道:“大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我结拜的好兄弟,王糊。”
他扭头拍着那人的肩膀“王糊,快叫大哥,他可是我亲大哥。”
少年点了点头,就着之前的笑转过头来,对着郭辰凯后,薄薄的唇抿了抿,又重新浅浅的朝两边扩了扩,露出个与之前不同的笑容喊:“大哥好。”那声音极低,低得都不像是少年人该有的嗓音。
郭辰凯愣住了,不是因为这声音,而是因为他面对这少年时仿佛被一道平地而起的光芒慢慢掠上,迎面而照,动弹不得的怔,少年一身素服站在青色绿草的天地间,发黑如墨,肤白如雪,唇艳如虹,那嘴角泛着一丝让人恍惚心神的笑容,盈盈双目看着他。让他耳边忽地响起前几日听的戏文:“记得那年墙头马上,一见惊天人。。。”
“大哥,大哥?!”宁夏在他马下连喊他几声,郭辰凯才从马上翻下了身,看了眼宁夏道:“哪有你这样介绍人的。”他走到王糊面前,抱拳:“我姓郭,名辰凯,你可以叫我凯哥。”
王糊笑了,点了点头,说“好。”
三人便牵着马一同回去。
一路上,郭辰凯问王糊,从哪里来,家住哪里,家中有无兄弟姐妹,做何营生,王糊只是笑着,或是点头摇头,间隔看眼中间的宁夏,鲜少说话。
宁夏便得令一般的帮他一一答了,什么父母双亡啊,浪迹江湖卖艺为生等等。
末了还加上一句:“大哥,王糊他嗓子不好,有旧伤,不能多说话,你听他声音就知道了,你就别老问他话了,他回答你,又费力又累,搞不好还要犯旧伤,有什么你问我好了,他的事,差不多我都知道。”
郭辰凯这才意犹未尽的点头,看着宁夏:“是么,那你们两是怎么认识的?”
宁夏大笑,搂住王糊肩膀:“我卖艺他也卖艺,有次卖到一起了,我看他不爽就和他打了场架,打完了成了好兄弟!”
说着他伸手去掀王糊的衣袖,哗的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胳膊,道:“还有啊,你可别看他瘦,他力气大着呢,打架可是厉害啊,你看这肌肉。”
郭辰凯暗吸了口气,被这白白的胳膊,晃花了眼睛。
第九章
那日起,王糊住进了天成镖局,宁夏住在他隔壁,自从他来后,宁夏便天天和他泡在一起,哪里也不去了。
郭辰凯去看过他们一两回,都是宁夏在咋呼着说话,王糊只是听他说,偶尔点点头,见宁夏说得累了恰恰的给他递杯茶水,浅浅的笑,鲜少听到他只言片语,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就是个哑巴。
宁夏每天都带着王糊去练武场跟着镖师们习武,操练,实打,两人都打得满身汗水泥土,看不清眉目的脏。
郭辰凯偶尔经过练武场的时总能第一眼看到王糊,因为他的皮肤实在是太白,在一大群黝黑的皮肤里,即使脏了也如光一样耀眼。
两个月下来,王糊还跟着年长的镖师走了几趟短镖,带他的师傅都说他是个可造之才,胆大心细,是干这行的料。
转眼间清明过了,连着下了几夜的雨,草木都腥腥的潮。
郭辰凯大清早上起来在厅里喝茶的时候接到下人来报,说朝廷来人了。
他点了点头,沉吟着:“也该是时候了。”站起来,稳稳的朝前厅走。
大厅里一站一坐两人,见到郭辰凯过来,坐着的那人也站了起来,尖声道:“郭爷。”
郭辰凯忙回礼:“柳公公,怎么您老亲自来了?快快请坐。”
那公公笑了笑,慢慢坐下:“这不是太后不放心吗?叫我来看看,问问郭爷你准备得怎样了。”
郭辰凯走过去回道:“还请公公转告太后她老人家请她放心,这三个多月,郭某一直都在精心准备,如今都已差不多了。”
“是么?!”公公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就好,你要知道,我也都再三跟您说了,这次和你们一起护送这礼物的是先帝与太后最喜欢的纯雅小爵爷,你也知道他与皇家的关系,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你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担不起这责。”
“是是是,郭某记下了。不知太后定下什么时日出发?”
柳公公面色沉了下来,摇头道:“这不好说,不过你安心候着吧,前后就这个月了,我来就是通知你,要不了半个月,小爵爷就会来罗城与你们会合,你们可要小心着伺候。”
“是是,那是一定一定。”
柳公公站了起来,“没事儿,我就先走了。”他缓缓跺到了门口,慢悠悠的转头道:“听说你们镖局得罪了乔家?”
郭辰凯连忙躬身道:“那是个误会,您放心,我会在小爵爷来之前跟乔家解释清楚这件事,不会
让这次护送担上一丁点儿风险。”
“那是最好。”柳公公点了点头,便朝大门走了。
留下郭辰凯一人独立庭院中。
处理好手中的事务,傍晚时分,郭辰凯便来到东院找宁夏,一进门看到王糊光着上身抱着一堆衣服朝洗浴房走,看到他来,便站住了,朝他点头。
郭辰凯站在那里看着他光裸的后背被落日的余晖温柔的覆盖而过,呈现出一片迷离诱人的金黄色,不由得痴了。
王糊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掠过他径直朝洗浴房走了。
郭辰凯痴痴的站了一阵,才进房去找宁夏。
宁夏正在炕上翘着腿吃烧鸡,见他来了,忙翻身坐起:“大哥你怎么来了?”
郭辰凯苦笑:“今天朝廷来人了,最迟下个月,我便要护送小爵爷去西离国替当今皇上求亲。”
宁夏皱眉:“这皇家的事怎么就找上我们家了呢?”
郭辰凯摇了摇头:“这圣意最难揣摩,谁知道呢,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事儿。”他看着宁夏“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和乔家那怨是怎么结的,详细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个,宁夏立马来了气:“大哥你还别说,我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那乔家的小兔儿爷差点被采花贼给睡了,我和王糊把他救了,他反倒污蔑我们是采花贼,叫那老兔儿爷来捉我们,我和王糊只好分开逃,我运气好,遇到你,被你认回了家,王糊可是东躲西藏了一个多月才好容易和我会合了。”说着,他狠狠咬一口鸡腿。
“真是好心没好抱,早知道就该让那小兔儿爷让那采花贼睡上一万遍!”
郭辰凯皱了皱眉:“什么小兔儿爷老兔儿爷的,好好说话。”
宁夏撇嘴:“不就是乔家那对父子吗,都生得跟妖精一样,还不是兔儿爷啊。”
郭辰凯叹了口气:“怪不得乔正山一见你就翻脸了呢,说要与我们为敌,你这样叫他,是男人都要追杀你。”
“他倒是来杀啊,明明是我们救了他儿子,他儿子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硬拉着王糊不让走,就是一妖怪,两父子都是妖怪!!”
“为什么拉着王糊不让走?”
宁夏摇头:“我不知道,我追了采花贼回来,那小怪物已经醒了,抱住王糊不放,我打得手都疼了才把王糊救出来。”说着,宁夏眼里闪着精光,“哈哈,打得真爽,早知道他要恩将仇报,我还应该再多打几下的。”
郭辰凯叹口气:“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明天你就和我去趟乔家,把这误会解开了,这采花贼的名头可不怎么好。”
“谁要去他家啊,我才不去呢。” 宁夏立即跳起,随即又看到郭辰凯眼中的无奈,只好软了口气道:“好吧,我去,你别担心了。”
郭辰凯点了点头:“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些起来。”
次日清晨,郭辰凯便带着宁夏一路骑马朝乔家赶。
乔家不在罗城,在罗城边上的莫城外的起乔山上,起乔山上的土地都被乔家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极深的庄园,外人很难探究里面的情形。
郭辰凯宁夏两人还未走到山下就被拦住,在过客廊前看茶。
拜帖递了上去,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后,才幽幽出来一人,慢丝慢条的问:“请问两位里可有姓王的公子?”
宁夏恨恨的看了眼天色,摇头:“没有,找他做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没有,两位就请回吧。”
两人惊讶的对视一眼,郭辰凯立马上前一步行礼陪笑道:“这位小哥,此话怎讲啊?”
那人冲他回了礼道:“我家少主人说了,这怨别人都解不了,不是那王姓的公子来,他谁人也不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宁夏立即怒了:“你爷爷我大老远来就为在这里坐冷板凳坐几个时辰啊,那小兔儿爷想死了不是。”
郭辰凯一把拉住他喝止道:“你不要生事。”
继续朝那人赔笑道:“能不能和你家少主人说说,那位王公子不方便前来,有什么误会,我们跟他揭开了就是,还请他出来相见。”
那人只是摇头:“少主人说了,除了王姓公子谁来也不见,你们还是请回吧,别难为我们做下人的了。”
“还难为你,我他妈来找他一兔儿爷才是难为我了呢。” 宁夏又跳了起来,指着那人鼻子骂。
那人也没反应,看他一眼,自去了。
一时间,过客廊上的人都退了干净。
宁夏不服气的想朝前走,不料却被一张网挡了回来,有声音远远传来:“请公子留步,这第一张网是没毒的,从第二张起便布满了毒药,每张网上的毒药都不同,但都无药可解,请自重,回去吧。”
宁夏跳了回去,大吼:“什么乔家代代以仁义为怀,什么以退为进,你们为了不让人家过路没解药的毒都敢随便用,什么武林大家,简直狗屁,简直就是欺世盗名的混蛋!!”可却再不敢朝前一步了。
郭辰凯无言的看着他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才拉住他,上马朝回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骑马走了一阵又同时转过头望着对方道:“大哥。”
“二弟。”
“你先说。”
“你先说!”
郭辰凯拗不过宁夏便道:“依我看来那乔家记恨的不是你,是王糊啊。”
宁夏纳闷道:“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是我把那小兔儿爷打成了猪头啊,怎么指名道姓的要找王糊呢。”
“那我们回去问问他,看看他们到底都有些什么,是不是有些是你不知道的,再来解决这事情吧。”
说着,兄弟两个加紧着朝罗城赶。
刚到分岔路口,便看到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为首的先锋身后高举着两面旗帜,旗面上均是天蓝色的缎面旗帜上绣着一弯明月和一只雪白的兔子。
郭辰凯看着那旗帜生生勒住了马喃喃道:“来得真快啊。”
宁夏跟着勒住马疑惑道:“什么来得快?大哥。”
郭辰凯仰头看着那两面旗帜道:“太后最宠爱的纯雅小爵爷,来了。”
说完翻身下马道:“既然碰上了,就在这里见了吧,我们总不能避而不见啊。”
宁夏也跟着下了马来,跟着郭辰凯垂手在路旁等候。
那先锋官远远看见了他俩,挥手要车队停下,拍马过来大喝:“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郭辰凯拱手行礼道:“在下天成镖局郭辰凯,率兄弟宁夏前来恭迎纯雅小爵爷。”
那先锋官疑惑道:“你们是天成镖局的人?可有信物?”
郭辰凯从怀里摸出铁令牌一块呈上,先锋官查看一阵还了他:“是天成镖局郭辰凯没错,可我们此行是爵爷临时起意为之,并无通知任何人来迎接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郭辰凯依旧低着头道:“是凑巧,我和舍弟去外地办完事回程,远望到爵爷的旗帜便自行停下来等候。”
先锋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人在此等候片刻,我前去通报一声。”
郭辰凯看那先锋官拍马到那蓝色的马车前跳下,对着马车里说话。
一会儿后那马车便缓缓朝他们的方向驶来了,到了郭辰凯两人面前才停下。
那先锋官跨前一步道:“爵爷说,本来应该在镖局里再见的,但既然碰到了,那就先见见吧。”
说完,两旁的近侍走上前来,掀起了马车帘布一角。
郭辰凯只抬头看了一眼,依稀晃到有一抹蓝色的衣袍,也不敢多看,只是躬身行礼:“拜见爵爷,您一路辛苦了。”
马车里的人点了点头:“免礼吧,从这里到罗城还要多久?”声音不高,厚实。
“不远了,大概两个时辰就会到罗城了。”
“那好,你们在前边带路吧。”
说完,帘布被放了下来,先锋上前朝他两挥手:“你们快上马吧,我们随后。”
第十章
一队人进了城,郭辰凯下马问那先锋官:“不知爵爷是住我府上呢,还是已安排好了地方?”
先锋挥手:“爵爷说了,就住你府上,横竖还有几天就出发了。”
郭辰凯一怔,心道,这小爵爷还真是个急性子。
忙躬身道:“请随我来。”
因为小爵爷的突然来临,让天成镖局一阵大乱,能帮忙的人都去帮忙了,收拾打扫,做饭,整个镖局看起来也比平时热闹得多。
小爵爷进了郭家就径直进了郭辰凯为他准备的院子阁楼里,只传话说晚膳后再见。
镖局里的镖师们都好奇的等在院子门口,想见见这被先帝喜爱得紧的小爵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傍晚,王糊跟着老镖师押完镖往镳局走,老镖师拍他的肩膀玄乎道:“王糊,真不去喝两杯?”
王糊笑着指指自己喉咙,摇了摇头,老镖师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没有享受的命啊。那我就自己去了,你先回吧,路上慢点儿。”
王糊笑了笑与他挥手告别,抱着东西朝镖局走。
远远的,看到镖局门口站着两个穿蓝色盔甲的士兵。
他怔了怔,缓缓走到门口准备迈步跨进,被门口两士兵伸手挡住:“你是什么人?”
王糊抬头,哑了声音回:“我是这里的镖师。”
两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可有信物在身?”
王糊正再准备说话,却不慎扯到咽喉,费力的咳了起来。
恰巧,宁夏从门口经过,冲了过来拉住王糊大吼那两士兵:“你们干什么,欺负我兄弟?”
王糊忙朝他摆手,要他不要胡闹。
两士兵见两人认识,便放了行。
两人走进门来,王糊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喘着粗气哑声问:“来了什么人?”
宁夏撇了撇嘴:“不就是那个小爵爷吗,弄得全府人紧张得跟什么一样。”他努了努嘴:“住在凌云阁里,一下午了,也不见出来,他们都等着呢,我也没见到他什么模样。”说着,拉住王糊的手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着拉过王糊朝凌云阁的方向跑。
凌云阁前的小路两旁整齐的站了两列士兵,一直站到长廊边,听到声响,都笔挺的站着齐齐转头看着他俩。
俩人急忙刹住脚步站到挤在一旁的镖师堆里,宁夏翻了翻白眼,拉着在旁发笑的王糊准备朝回走,却听到一声:“爵爷出来了。”
镖师们都拥了上去,两人都愣在当下,一旁的士兵忙站到了人前面,挡了一大半儿。
等反应过来,就只能在人缝里瞄了。王糊踮起了脚,费力的扒着不知是谁的肩膀朝院子口看,不多一会儿,便看到一人提着灯笼在前,后面慢慢跟着一人,步履缓慢的走,两旁的灯笼火光映照上他的脸庞,面如冠玉,眼眸似星,俊雅非凡。
明明是个少年,却偏偏要做出成人一般的沉稳严肃,紧紧的抿住嘴唇,衣袖酌紧的缠在手中,缓缓的穿过长廊朝正厅里走。
王糊看着他的背影,凝住了神。
郭辰凯早在大厅里等候,抬眼就看到小爵爷慢慢进来,淡蓝色衣袍上系着一抹浅白腰带,长袍下摆绣满了纤细又华丽的佛陀花藤,袖窄衣宽,走动起来,更显得身型消瘦风流,透出隐隐的寂寥之意,看眉目,果真是面貌俊秀,品相纯净,自透着一股风骨雅正,清润逼人,免不了的让他在心里发出惊叹,怪不得能得先皇赐下“纯雅”之称。
他躬身行礼,退站到一旁。
小爵爷对他微微点头:“郭当家不用这么拘礼了,日后还有很长时间的相处,快请坐吧。”
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上座坐好,手搁上茶桌发问:“不知押镖之事,郭当家准备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郭辰凯恭身道:“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小爵爷略一凝神:“那你就详细说说路线,还有沿途需要注意的地方给我听罢。”
郭辰凯点了点头,命人取来地图细细讲与小爵爷听,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小爵爷的脸上明显的多了敬佩之意,望着郭辰凯的眼睛里也多了少年般的仰望,他埋下头去仔细看那地图,忽然修长的手指按上一处不甚明显的地段问:“这个地方,是不是叫枫叶岭?”
郭辰凯凑过头去仔细看了,答道:“正是,爵爷为何知道此地,仿佛并无风景名胜在此。”
小爵爷的唇闭了又闭:“年少的时候经过,见着眼熟,所以问问。”说着,他理了理低头衣袖问:“不知道郭当家这次押镖,安排了多少人呢。”
闻言,郭辰凯忙恭身道:“正要向爵爷禀报,此次押镖乃我镖局一等一的大事,共派出镖师四十五名,分成三组轮班休息,领镖人除我之外,还有我两个兄弟,不知爵爷今日可要见见?”
小爵爷点了点头:“一切就按你的安排吧,人我今天就不见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你好好准备,三日后,我们出发。”
说着,他站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朝门口走去。
清晨,宁夏去王糊的院子里找人,房间空空,他跑到练武场上,果然,王糊正在练功,对着那些木头桩子打得格外起劲。
他在旁边看他对着一木头桩子下尽狠手,便在他背后笑了起来:“王糊你太勤奋了吧,这么努力是想当镖头么?”
王糊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咧开嘴笑,下一刻,却对他出招。
每一招,都没有敷衍的绵软,透着致命的凌厉。
宁夏闪得很快,边躲边叫:“奶奶的,这才几个月啊,你小子的拳法进步了这么多,下次抢东西老子还抢得过你?”
被王糊的拳法煞得无力还击的宁夏左躲右闪,边跳边说:“停,停,停,老子没准备好,要重新比,重来。”
王糊这才收了拳脚,停下来看他,那眼神有些无奈,指着他的鼻子摇头。
宁夏立即一拳挥去:“摇什么摇,你刚才那叫偷袭。”
王糊躲过第一拳,伸手截住了他的第二拳,开口道:“没人会管你准备好没有。”
“你说什么?!”宁夏正费力的从他手中抽回手来,没听清楚他的话,皱着眉问。
王糊挑了挑眉,忽然放开那手,放了宁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他顿时笑了起来,明媚如春光炫耀。
宁夏仰在地上看他的笑颜,原本怒气十足的脸也渐渐笑开了花。
王糊伸出手来,拉宁夏起来。
两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去大厅吃早饭。
路过凌云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院子门口竟然没站有士兵,宁夏立马站住了脚,对着王糊做出个溜进去的手势,王糊站着不动摇了摇头。
宁夏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昨天被人挡住了根本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王糊依旧皱眉摇头。
宁夏才不管这些,一把拉住王糊朝院子里鬼头鬼脑的探,刚探出个头来,便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喝道:“什么人?带进来。”
一下子不知道刚才躲到哪里又不知道现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兵出现在两人身后,一把将两人推进了院子。
宁夏这下总算看清楚了,院子当中站着那小爵爷,看来是起得太早,头发还没束起,散散的披在身后,一身素白色下摆绣着花纹长袍,随意的系了根浅紫色的带子,手里握着一卷书,也正愣愣的看着两人。
其实三人年龄相仿,只是那小爵爷总喜欢装作大人模样,愣了一会儿后立即正色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口音带着皇城人特有的拖延,慵懒,看着两人的眼睛却充满了少年看到同龄人时该有的兴味,黑亮得过分。
宁夏把他看清楚了便满意的回:“我是这镖局当家人郭辰凯的兄弟,叫宁夏。”他一手勾过王糊肩膀:“他叫王糊,我兄弟。”
王糊看着小爵爷,朝他点了点头。
小爵爷又愣了愣,随后扑的一下笑了出来:“你们三兄弟还真是奇怪,一家人有三个姓。”他笑得畅快,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让那笑里透出一股子不同于前的纯净憨厚来。
宁夏立马发彪,花大力气跟他解释三人间名字的关系,王糊在旁边不自在的扭过了头,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这爵爷还能听得如此入神。
总算理清楚关系,小爵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是结拜的兄弟啊。”
他将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朝身后的人吩咐:“去给我换壶茶来。”
身后的小厮点了点头,去拿那茶壶,却冷不丁的倒在地上,全身抽起风来。
宁夏的吼一声冲上去,脱鞋塞进那小厮的嘴里,挥手喊一旁的人:“是羊癫疯,快找绳子来。”
那小厮被宁夏死死按住,很快被绳子绑了个结实,可依旧抽风不止,小爵爷哪见过这阵势,吓得退了几步,有些惊恐的问:“这,是是,是病么?”
宁夏拍拍手站了起来点头:“是病啊,难道他以前没发过?你不知道?”
小爵爷的脸有些苍白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看他做事还不错,就留下他了,现在,是不能要了。”
宁夏撇嘴:“原来爵爷府上对人的挑选这么不严格啊。”
小爵爷被他说得有些脸红,这人是他当初硬要留下来,根本没经过什么选拔检查。
他看着地上抽风不止的人,皱起了眉:“他病了,谁来照顾我呢。”
宁夏回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吗。”
小爵爷的目光落到了宁夏身上打量一番,摇了摇头“一个怎么够。”他又看了看王糊,这人,都不怎么说话呢,挺安静的,于是开口道:“就你吧,先过来帮忙伺候我一阵,等我的贴身小厮送来了就换,好不好。”
宁夏立马摇头:“那怎么行,他是我兄弟。”
小爵爷没理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王糊:“你愿不愿意?”
王糊看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向地面,点了点头。
宁夏还在挣扎:“不行,我不同意,你凭什么使唤他啊,不行。”
王糊伸手拉他,认真的摇了摇头。
宁夏一把甩开他的手道:“我去找大哥,你等我。”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留下小爵爷和王糊两人面面相觑。
小爵爷朝王糊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吗?”
王糊摇了摇头,小爵爷的眼看向了他,又像掠过他看得更远:“因为你白,真白。。。。”
第十一章
果然,不多一阵郭辰凯就和宁夏一起来了,但并没有提出反对,只是嘱咐王糊好好照顾小爵爷。看着宁夏在郭辰凯身后被气得通红的一张脸,小爵爷竟然很得意的笑了起来。
三日很快就过,大队人马准时出发,一共二十八口箱子,郭辰凯宁夏王糊三人加在一起共四十八名镖师,小爵爷自己带了两百精兵,沙尘滚滚的前行。
按照之前的安排,由王糊和一名老镖师负责上午安全,宁夏和一名镖师负责下午,郭辰凯则负责晚上。
虽然王糊答应负责照顾小爵爷的起居,但基本上杂事都是另一个小厮在做,小爵爷生性安静不喜动,整天都呆在马车上,除了吃饭的时候才下来沾沾地气。
几日下来,王糊过得还算轻松惬意,照例与宁夏打闹如常,宁夏见他没什么事做倒也没之前那么抵触怨埋了。
春天的气候看似温和,其实最难将息,前几日还艳阳高照,夜里一场雨来,连着几天都阴雨绵绵。
道路泥泞,春雨绵绸,这样赶路最是缓慢,但又不能停在路途中,连日间冒雨前进,连人心都染上些许春愁,个个都巴不得天气早早放晴。
这日,镖车队伍到了一个小镇,刚刚住下,安顿好了,就有人猛敲王糊房门。
王糊将门打开,一看,是伺候小爵爷那瘦弱的小厮,着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结巴着道:“小爵爷他,他发烧了,烧得好厉害。”
王糊一惊,忙跟过去看。
推开门,小爵爷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绯红,王糊的手刚挨上他的额头就被烫了回来,看来烧得不清,忙吩咐那小厮去叫镖局里带出来的医生。
那医生一直都是给镖局里的兄弟们治疗外伤重创,抹金创药、挑暗器之类的很是顺手在行,碰上感冒发烧这类小病反而没了主意,在药箱里捣鼓了半天也摸不出样东西,结巴着拖延,王糊在旁边看着着急,郭辰凯和宁夏去镇上补给水和粮食了,也没人来一起出个主意。
王糊只得要那小厮去镇上去个大夫,自己守在小爵爷身旁等着。
小厮去了许久,风雨交加的才找回来一个郎中,开了方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叫来镖局里的大夫一起研究了,才敢放心让那小厮去熬了,王糊便又守到了小爵爷床边。
王糊起初还不觉得冷,呆得久了,这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小爵爷因为感冒而有些鼻塞的呼吸声起伏着,渐渐地便让他觉得有些冷了。
他回了趟房,找了件衣服披上,回到小爵爷里房里,关好了门窗。
小爵爷睡得正熟,都睡得张了嘴,露出那两瓣小兔牙,着实孩子一个。那棉被厚实,压在他身上,让他的额头上冒出些许汗珠来。
王糊吐了口气,能出汗就是好事,忙将被子给他攒紧,坐在一旁,看着小爵爷的脸孔发呆,渐渐的凝住了神,皱起了眉。
小爵爷匝了匝嘴,动了动,似乎在做什么梦,双手在被子里动得大劲,脚也开始不停的蹬,头上的汗出得更多,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动作大了,便把那棉被下摆踢弄开了,露出只穿里衣的下半截身子,那里衣是蚕丝做的,甚是透明,裹住了小爵爷那双腿,修长又匀称,透着柔和的暖色。
王糊愣了愣神,忙扯过棉被给他盖上,死死压住了边缘,一动不动。
小爵爷在棉被里动了一阵又消停,过了半晌,张了张嘴喊渴,王糊仔细一看,那唇瓣竟然都干出了小小裂口,看上去煞是可怜。
忙站起身来给他倒水,转身回来的时候,小爵爷又把被子弄开了,比之前更厉害的是,这一下露了全身。
小爵爷那纤薄的里衣贴服着裹在身体上,领口拉得很下,露出锁骨之下很大一片肌肤,被烛光照着透出象牙一般温润的颜色,那肌肤之上还蕴着薄汗,密密麻麻的被耀出了光亮。
王糊不禁有些呆,伸出的手不知道是该先拉被子给他盖上还是先去扶他起来喝水,犹豫了半晌才坐到床边拉过被子半盖过他的身体,再伸手去半抱起扶住他的身子,那身子透着滚烫的热气,几乎瞬间融化了王糊的手。
小爵爷的头歪歪的搭上王糊的肩膀,额头上的汗已经把发髻弄得全湿,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弄得王糊觉得自己的肩膀也要跟着湿了。
王糊将水放到小爵爷唇边,他却不知道喝,那嘴唇微微张着,越发干得厉害。
王糊只好伸手仰起他的头来,准备灌,那杯子口太大,一倒便流出多余的水来,沿着小爵爷的厚厚的嘴唇流过他的曲线分明的颈子一直淌到他的锁骨胸膛之上,浸湿了贴在胸膛上的一小片里衣。
小爵爷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那嘴唇或许是刚尝到了水味,但又不满足,不由得伸出红润的舌头来舔唇边的水痕。
王糊和他靠得太近,那黏热的气息都喷到了他面上,带着灼烫的火,引诱着他,一再的靠近,连体温也跟着燃烧起来。
他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捏上小爵爷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舌头探进了他的嘴里,轻轻品尝着唇舌味道。
小爵爷恩了一声,在他嘴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水,便拼命的吸吮起来,太过激动的甚至还发出了声响。
王糊这声响惊到,立即放开了小爵爷。
将他软软的身体摆放在床上,将棉被重新压了个严实。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汗,抬起衣袖来擦了擦,站起身来出了门。
外面雨下得很大,在屋檐上滴下了水帘。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才觉得清冷了些,又重新走进门去。
小爵爷已经翻了个身,面朝里沉沉睡去了。
他坐到床边,很是无聊,便拿起了原本放在小爵爷枕边的书卷。
那书合得整齐,随意翻开,便看见夹着一张书签,是一支被压榨得干枯的玉兰花叶,年深日久的透着淡淡微香。
王糊看着那花叶,不由得转头去看那床上的人,轻轻的张了张嘴,却无声。
小厮总算熬好了药,两人合力喂了半昏迷的小爵爷喝下,王糊便推门出来,那小厮跟在他后面道:“谢谢你了。”
王糊朝他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要他安心。
那小厮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家爵爷从小的身体就不好,每年季节交替都要生场病,爵爷性子很倔,只要是清醒着就绝对不会喝药,非要昏迷了才能进药,这次倒好,省了劝,看他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你别看爵爷平时冷冰冰很严肃的样子,其实他胆子小着呢,常常会做恶梦,所以夜里都离不得人,我和织锦一直都轮番看着他,现在织锦被遣走了,就剩我一个,如今爵爷病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糊看着他担心,也轻轻的皱起了眉,低声道:“我和你轮。”
小厮扭头看他:“谢谢你,其实爵爷并不可怕,私下里,他还让我们喊他的名字呢,你知道爵爷叫什么名字吗?告诉你吧,可好听了呢,他叫云子明。”
王糊的眼睛暗进了夜色的流光中,他微微侧头去看那雨,雨声丁冬,汇聚出流水之音。
云子明,云子明。
小厮还想再说什么,楼下传来了声响,两人一探头,原来是郭辰凯和宁夏买好了东西回来了。
王糊忙下了楼,告诉他们爵爷病了。
郭辰凯立即紧张起来,亲自上楼去查看其病情。
王糊想跟着去,却被宁夏拉住,往他怀里塞进一大个油纸包。
王糊疑惑的看他,宁夏大笑:“是猪蹄子,味道不错,快吃。”
王糊不由的笑了,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哑着声道:“好兄弟。”
两人坐了下来,打开那油纸包,一人拿出一只猪蹄啃起来,啃了一阵,宁夏不过瘾的拍出两坛酒来,两人对碰,喝得好不高兴。
渐渐食尽酒枯,两人都有些醉了,半撑在桌子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傻笑。
宁夏指着王糊鼻子道:“王糊啊王糊,你怎么有时候看上去比女子还好看呢。”
王糊一把挥开他的手笑:“那是你见过的女子少。”
宁夏摇头“不对,我还见得少,我走南闯北,东奔西走这么多年,天下的女子我都见了个遍,我还见得少?你小看我。”
王糊摇了摇头,准备站起身来。
正巧,楼梯上下来一人,问道:“你们两在喝酒呢?”
王糊抬眼一看,竟是郭辰凯,不由朝他一笑。
郭辰凯顿时愣在当下,那昏黄烛光照应之下,王糊酒晕染过的脸颊,红如胭脂,艳如彩霞,满是瑰丽的妩媚之光,眼波快要淌出水来,朝他笑道:“大哥。”
他觉得自己也被那三丈之外酒气熏到,要倒在当场了。
王糊叫完大哥,没见他反映,便转过身去,推一把宁夏道:“上楼。”
宁夏忙听话的站起,两人相互搀扶着,朝楼上走。
走过郭辰凯身边时,王糊又朝他笑了笑,道:“大哥,早点休息。”
等郭辰凯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楼上了。
宁夏扶着王糊朝房间走,经过小爵爷的房间时王糊忽然停住道:“我要去守着。”
“什么?!”宁夏摸不着头脑的顿。
王糊一把推开他:“你回去睡吧。”
说着,跌撞着推开门进了小爵爷的房,砰的一声又关上。
他进了门,那小厮还醒着正在铺被子在床边的地板上打地铺,见他醉成这样忙来搀他,被他一把推开:“你去睡觉吧。”
说着自顾自的朝床边那地铺走去,一屁股坐上去。
那小厮见自己的位置被他占踞了,想来自己也两天没好好休息,便关了门回房了。
王糊趴在床边半晌,看着熟睡的小爵爷一阵傻笑,忽然那小爵爷又掀开了被子,他不由得恼了,
撑起了身来,为他拉过被子,严实的按好,然后一甩身子横了上去,稳稳压住,喃喃道:“别动,不许你动。”
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第十二章
高高的假山下有条小溪,溪水潺潺,从山脚下一直流到山中缝隙里。
一个小孩子被人带着从山前经过,正慢慢走着,忽然被凌空飞来的石头打中了头。
那孩子哎呀一声,捂住了后脑勺,愣愣的左右看了一会儿,才细声细气的哭了出来。
领他的人在前面走不知道原由摸不着头脑,转过身来看他尖着嗓子道:“您怎么哭了啊,别哭啊,您哭什么哭。”
那小孩伸手在被砸的地方摸了摸,拿下来,摊开看,手掌上满是鲜血,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的直,呆呆的抽着鼻子。
带路的人一见慌了神,尖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流血了呢,奴才怎么担待得起啊。”说着,一把抱起那小孩子朝别处跑去。
那小孩子也不哭了,含着眼泪趴在那人肩膀上颠簸,看到那山上慢慢站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小孩子站在花台前,犹豫着,摇摇晃晃的掂起脚,伸手去够一朵雪白的花。
“住手。”那声音又高又亮,惊吓得小孩的手抖了抖,放下脚跟朝声音来源看,远远的冲过来一个小孩子,个头不高,比他还矮上两寸,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瞬间到了他面前,叉着腰问:“你是谁?”
这小孩子穿了件乳白的袍子,上面密密匝匝的绣着金丝线,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瞪他,声音如玉珠一般连成串的往外跳:“谁准你跑到这里来的,不知道这是我的地方吗?还敢采我的花?!”
“我没有。。。”小孩退了一步,怯怯申辩。
“什么没有,我都看见了,你还掂脚呢,你这个说谎的小偷,想偷我的花。”小男孩逼近一步,凶巴巴的吼。
“我没有。。”那小孩看着他,又退了一步,委屈的抬起头来看那花儿一眼。
“你还看,看什么看,那是我的花,不许看。”小男孩伸手去推他:“快给我走,不许站在这里。”
小孩被推得小身子摇了摇,又站住了,他看着头上的花儿,不肯走,口里说着:“我没有。”
小男孩才不管这么多,见刚才那下没推动他,重新鼓了力气去推,不料太用力了,重心不稳的连着自己一起朝那小孩身上撞去,咚的一声,两人都重重摔到地上。
“啊”“哎呀”。。。。
小男孩的手肘被蹭破了,痛痛的抽着气,恶狠狠的按住身下的小孩道:“都怪你。”
小孩在他身下眼睛里蓄满了眼泪说不出话,小男孩撑着身子爬起来,伸脚踢他:“你还躺在地上干嘛呀,快起来啊。”
“我疼。。。。”小孩张了张嘴,难受的道。
“疼?哪里疼?”小男孩跪了下来,两只肉肉的小手去抱小孩的肩膀,刚把他身体抬起来一点儿,就看到泥土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他愣住了,结巴道:“你,你你怎么啦。。”
小孩儿的眼泪流了出来,抖着嘴唇:“我疼。。”
。。。。。。。。。。。。
小爵爷幽幽转醒,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重重的压着自己,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竟压着个人。
他有些慌神,努力的侧着头去看身上那人的眉目。
那人半侧着脸睡得正熟,露出一只纤巧微红的耳朵,鼻翼微动,唇色浅淡晕粉,薄薄的抿着,与眼下那黑浓的睫毛一并,衬出了那透明无暇的雪白的皮肤。
小爵爷不由愣了神,这眉目怎么俊秀得,这么熟悉呢,真的好象。。。。。可是。。。。
小爵爷面色黯然灰败起来,可不知为什么,之前的慌乱都消失了干净,他抬起手来去戳那人粗壮的手臂:“醒醒,快醒醒。”
王糊还沉浸在甘酒带来的黑甜梦乡里,他缩了缩胳膊,将身体蜷了些,匝巴了两下嘴继续睡。
小爵爷不由得有些好笑,再次伸手戳他的胳膊和肩膀,“嘿,王糊,快醒醒啊。”
王糊只觉得身边有只苍蝇嗡嗡的飞,还不时在他的身上做挑衅的停留,闭着眼睛,猛的伸手将其抓住了。
小爵爷吃惊的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看那人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手牢牢握住,按在棉被上,又安稳的继续睡了。
他白嫩的手指被那双手掌上的茧子磨了又磨,竟然觉得一股奇异的酥麻蔓延到自己的躯体之上,不由的猛的抽回手来,震惊的看着王糊,半晌才提高了声音道:“王糊,你还不起来么?”
王糊终于有了反应,支吾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他一时不能接受当前的场面,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小爵爷怎么睡在他身下呢?
他迅速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到昨天那小厮铺好的纹丝未动的地铺上,才恍惚记起自己好象是过来守夜的,怎么就守到了小爵爷的床上呢,他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小爵爷看着他皱眉垂目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得咬了咬唇低低道:“你可算醒了,压得我浑身都疼,快给我倒杯水吧,我嗓子真干。”
王糊忙转身到桌子前给他倒水,这边,小爵爷坐起身,露出小半片胸膛,他接过王糊手里的水,大口灌了下去,那喉结微动,有水滴在胸膛上,不由得让王糊想起昨晚的香艳,吞了吞口水道:“我去叫香罗过来。”说着,一箭步上去拉开了门。
小爵爷的病来得快好起来却慢,郭辰凯本来决定在客栈里住几天让他好好修养,小爵爷却不同意,着急要求上路,这不,刚休息了一天,就套马上路了。
走了不两天,小爵爷的病似乎还加重了,身子虚弱得连下马车都难,裹了厚厚的毛毯在马车里恹恹的咳,脸色苍白得厉害。
车行路上,小爵爷闭目休息一阵便要香罗将帘子掀开来透气,一连好多次后香罗渐渐觉出了规律,只要车外响起了王糊的声音或是他从旁边经过,爵爷就会要他拉开那帘子,这不,王糊又打马过来了,他的马颈上系着大中小三个铃铛,跑起来三个铃铛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和别的马都不一样,清脆中带着回响的低沉。
毛毯中的小爵爷刚睁开了眼睛,还没说话,香罗便一下将那帘子拉开了。
王糊的马刚经过马车窗边,听得哗的一声,窗帘布刷的被拉到一边,不由得勒住马缓行,好奇的问:“香罗,把帘子拉开做什么,爵爷还病着,小心见风。”
香罗张了张嘴,正准备回,小爵爷已剧烈咳嗽起来。
王糊便关切的朝马车里看,见着小爵爷被毯子包裹缩在一处,身体抖得厉害,不由得皱眉问:“香罗,爵爷怕是还冷吧。”
香罗也被那咳嗽惊了惊,多想的心一下消了,扯过一旁的被子朝爵爷身上捂,着急的道“这可怎么办好,爵爷你病得这么重,本来就该同意多住几日啊。”
小爵爷摇了摇头,苍白的脸孔因咳嗽而起了红晕,他朝车窗外看了眼,看到王糊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不由的有些不自在,面朝里缩了缩道:“我没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王糊看着他的模样,心上起了些许怜惜之意,伸手敲了敲窗桓道:“香罗快把窗帘放下罢,我去和大哥说,折去座大城找个好点的大夫给爵爷看病。”
说完策马朝队伍最前方冲去。
香罗趴在车窗上望他的背影喃喃道:“还别说,这王糊还真有点气势,快赶上霍将军了。”
小爵爷没有回答,似已睡着了。
王糊和郭辰凯一商量,查看了地图,决定拐进离这主道最近的一个南城里去寻找大夫,但是这么庞大的队伍进驻该城实在太过招摇,也有很大风险,当即决定由王糊护送小爵爷进城。
王糊跑去将这意思跟小爵爷说了,小爵爷静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香罗搀扶爵爷下车,小爵爷爬跪到马车门口,又是一阵咳嗽,身体本来就瘦,抖动起来更显纤薄,王糊在旁看着心酸,想来人真是生不得病,活活的熬人啊,忙小心的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带下马车。
小爵爷几天都没下地,脚软得发虚,刚落到地上身子就朝地上堕,王糊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抱住,担心的皱眉。
转头道:“牵马过来。”
士兵牵了两匹马来,王糊看着怀中虚弱的小爵爷道:“他这个样子,如何骑马。”
他叫香罗从马车里取出一张披风,将那帽子给爵爷系上披风裹了爵爷瘦弱的身子一圈,才将他打横抱起,小心地放到马上,翻身跃上,一手紧紧抱住怀中人的腰,一手抓住缰绳朝城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王糊不敢骑得快了,保持着马儿稳稳的走,还不时的去观察小爵爷的面色,饶是如此,马背上还是颠簸得厉害,王糊只得将小爵爷的身体朝自己搂得更近些,几乎是镶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说来也怪,不知这小爵爷是病得虚弱了还是怎的,就任由王糊将他抱着,也不说话也不反抗,静静的依偎在他胸口,只有那稳妥吹拂在王糊胸膛上的气息能告知他的清醒。
两人共乘一骑,马上一白一蓝相互依靠,小爵爷被王糊抱在怀里显得又小又弱,远远看去,竟让人觉得有几分般配的味道。
来到城门口,小爵爷在王糊怀里已昏昏欲睡,王糊将他的身子小心的俯趴到马背上,跳下马来过城门。
经过士兵的排查之后,他牵着马向人打听到医馆的方向,行走间,他忽然闻到一种什么味道,有些熟悉又说不出的香,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拥挤的陌生人,觉不出什么古怪。
穿过闹市朝城东走。
过了路口,浓浓的脂粉味迎面而来,他不由的抬头看,高高的牌匾上写着:“月亮楼”。楼上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嗑着瓜子,他了然的摇了摇头,牵着马准备离去。
忽听到楼上有人大喊:“三姑娘,不要跳啊。”
话音还未落,便有个女子直直从楼上坠了下来,王糊来不及多想,一甩马绳冲了过去,接住那女子甩了一圈搂进怀里,站得稳了,那女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脸上蒙着布,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透着几分妖娆之气,她也不说谢,那双眼瞟了王糊一眼,如同勾魂一般,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下王糊的左胸,又摸上了王糊的鼻子,王糊正想阻挡,忽然一阵香气弥漫开来,一下迷了他眼睛,再睁开眼来,怀中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他奇怪的愣了半晌,才把马牵了,继续朝医馆走。
第十三章
大夫很快给小爵爷下了诊,开了药,写了方子叫小童去买了,安排着王糊和小爵爷在医馆的偏房住下。
小爵爷喝了药便睡下,王糊没什么事,在旁看起了医书。
中间小爵爷又蹬了几回被子,都被王糊压了回去,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爬到小爵爷对面的床铺睡去,或许是连日来赶路疲惫,他这一觉睡得又长又久,等他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他还不是自然醒,是被送药来的小童推醒的。
他迷糊着揉着眼睛坐起来,看那小童把手伸进小爵爷的被褥之下摸索,不由大声喝道“你干什么?!”
那小童看他一眼:“我看他出汗没啊。”说着伸出满是汗水的手来道:“他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你怎么做看护的啊,还不过来给他换衣服?”
王糊有些犹豫的问:“我给他换?”
“那你想谁给他换?大夫?还是我?”小童站直了身“你快点给他换啊,换好了把药喝了,免得又把病情加重了,我下午再过来看看。”嘱咐完,关上门走了。
王糊坐在那里半晌,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爵爷,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他左思右想才朝床边走,掀开那被子,果然,薄薄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服贴在那具透着暖光的身体上,他的手刚摸上去,又立马收回来,反复几次,才心一横扯住那衣服的带子拉开,忽略掉那春光入眼的不适感,定了心神去擦小爵爷满身的汗。
擦着擦着王糊的手停了下来,手下的这具身体完美无缺,年轻柔软,不像有一个人,总是满身的伤咬牙死撑,他微微叹气,这世道性命贱如黄花,今日尚存,明日或许就灰飞湮灭了。
“我会背,我会背,太傅。”小爵爷忽然喊道,双手抓紧了被子边缘:“不要打他啊,太傅。”
王糊神色震了震,缓过神来看着皱眉嘶喊的小爵爷,小爵爷还在喊:“太傅,饶了他这一次吧,太傅。”那声音,透着嘶声的怯。
王糊擦不下去,只是看着小爵爷的眉目发呆。
小爵爷自顾自的重复着那几句话语,渐渐隐没了声音。
很久之后,王糊才清醒过来,继续擦他的身体,终于完成,将毛巾拧干挂好。
伸手抱住小爵爷瘦弱的身子低声在他耳边喊:“云子明。”喊了两声,意识到不妥,忙改口又喊:“爵爷,爵爷,快醒醒。”
怀中少年摇曳着睁开一双美目,看着他,凝神半晌道:“小星,是你么?”
王糊看着他没说话,等他的神志恍惚一阵略微清醒后才道:“爵爷,是我,王糊。”他端起手边的碗凑近爵爷面前:“你该喝药了。”
那小爵爷神色变了几变,垂下目光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是,你有时候看起来真像他。”
王糊认真的问:“像谁?”
小爵爷却不回答,张嘴,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底朝天,皱着眉喊苦,王糊只得到处给他找蜂蜜润喉。
一连将养了五日,小爵爷的病才算好了大半,连着几天受到王糊衣不解带的照顾,小爵爷渐渐跟他亲热起来,他本就是少年心性,面冷心热,熟悉起来后还老说些自己的事情,三番五次问王糊想不想进皇城做官等等,王糊总但笑摇头不语,每每惹的小爵爷面上有些不快,又不好发作,隔不多久忘了,又再提一次。
这日,王糊在医馆院子里练功,小爵爷趴在窗前看,此时春末夏初,窗外春色浓郁,鲜花零星尾艳,鸟声密集啾啾,院中那人身形敏捷翻滚,如豹子一般灵活机警,煞是招人喜欢,小爵爷看得高兴,鼓起掌来,呵呵笑着大喊:“好,好,打得真好。”
王糊停下了动作朝他道:“爵爷你病还没好,不要出来吹风。”
小爵爷正高兴着呢,张口召唤:“王糊,你快过来。”还配着手势的急切。
王糊摸不着头脑,朝他走去。
小爵爷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王糊朝自己走来,脸孔额头上都透着汗,那些汗水打湿了他额前刘海,被他用手捋过,服帖在额头两边,露出饱满天庭,青剑眉,冰亮眼,桃艳唇,活脱脱像是画里走出的人物一般稀奇。
小爵爷不由看得痴了,呆呆的道:“你。。。”
王糊停在他面前,侧着头问:“什么?”
“。。。。。”小爵爷摇了摇头,说不出话,许久才开口道:“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王糊惊了惊,看着爵爷,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表情还不是一般的执著。
“就摸,一下。”小爵爷低眉顺眼的看着他,语气里含着期盼的软。
王糊只好点了点头。
小爵爷刚摸上那脸,便觉得指尖被王糊的汗濡湿了,那皮肤光滑得如花瓣一般,还透着暖光,直直照进人心坎。
小爵爷的指尖在王糊脸上颤了几颤,眼眶不由潮了:“你真像朵玉兰花啊,和他一样好,可惜,你不是他。”
王糊忽然伸手握住小爵爷漂浮着企图撤离的指尖,逼视他的眼睛:“他,他是谁?”
小爵爷被他的忽然逼得张大了嘴,神色惊慌的回:“朋友,一个朋友。”
王糊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下一秒,却捏住小爵爷的下巴,霸道的覆唇而上,用力将那红唇蹂躏半晌,直到小爵爷被吻得气喘吁吁,晓得伸手推打他,才放开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有这么亲过你么?”
小爵爷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抬起眼来恨恨看着王糊,眼眶还潮湿得很,却透出了春色,他紧紧咬住被吮红的下唇,忽然出手,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不等他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轰的关上了窗。
王糊呆呆的对着那紧闭的窗子,摸了摸脸正准备离开,屋里传来一声:“我们明天就回去。”
回去的时候小爵爷坚决不同意再和王糊共乘一骑,王糊无奈之下只好再买了匹马,两人回到营地之后,稍做休整后又随大队出发,王糊照例负责上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香罗知道,爵爷撩起窗帘等候王糊从马车前经过的习惯算是彻底养成了。
小爵爷常常会望着王糊的背影发呆,一呆就是几个时辰,那对黑黑的眼睛里倒满了王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变化着光泽,可惜那王糊一点也不知道。
香罗看着小爵爷这个样子,急在心里,却不敢说一句,他对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是清楚知道的,更何况,小爵爷已和袁将军的妹妹定了亲,就让主子由着性子一回吧。
车队一连几日翻越过好几座山脉,行走完一段长长崎岖的山路后,这日终于见到有些宽阔好走的道路,大伙都松了口气。
时近黄昏,所有人都又累又饿,个个恨不得倒头就睡,忽然有士兵发现不远的山上有个小茶楼,立即报告了上去,郭辰凯与小爵爷商议之后决定带队过去,在那里安营扎寨做调整休息。
王糊在队伍后面的马车里晃悠着睡觉,等到车马都安顿好饭菜都预备齐了,宁夏才过来叫他下车。
两人经过小爵爷马车的时候香罗正好搀扶着小爵爷下车,那双矜贵的脚踩在蓝丝绒凳子,轻轻踩到地上,让王糊想起自己抱此人踩上马蹬时的片刻柔软。
王糊拉着闷头直往前走的宁夏对着小爵爷行礼,小爵爷不说话,目光扫了眼王糊径直朝前走了。
小茶楼被收拾得都不像茶楼,铺好的地毯和桌椅,摆好的食物和美酒,那阵势排场,把店小二和掌柜吓得在橱柜下面瑟瑟发抖。
宁夏在旁小声的抱怨着排场,顺便鄙视自己兄长的阿谀,但也没办法反抗只好拉着王糊溜到一边坐下,嘴里依旧念叨:“出来混江湖还讲究这么多排场,感情当江湖是把戏场呢。”
王糊看他一眼,朝他嘴里塞进一馒头,拿了筷子夹起菜来往嘴里送。
一旁的士兵立即在旁边喝止两人道:“爵爷尚未开动,你们胆敢先行用餐?!”
因为出发以来连日赶路大家的三餐都是匆匆而就,小爵爷上路后不久又染疾在身,根本没有下马车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于是这些规矩,他们当真不知,只得呐呐的放下筷子,等着小爵爷所谓开场。
小爵爷听到了声音却也不看这边,只拿起酒杯高举道:“连日来辛苦大家,今日略备薄酒一杯,请各位在此开怀畅饮,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吧。”
众人都很高兴,同饮下杯中酒,然后开始大吃。
宁夏吃得特别起劲,不停的往王糊碗里夹菜,依稀又回到当初跑江湖卖艺的时候,老记着吃了上
顿没下顿的滋味,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形象。
王糊也不阻止他,边吃边笑,偶尔夹回一两筷子的菜给他,拍他因抢食而呛着的背。
吃着吃着,王糊似乎又闻到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正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然无法动弹,趴倒在桌子上。
只是意识还在,周围的人也纷纷软在当下,或趴或躺,都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惊恐的彼此对望。
郭辰凯行走江湖这么久江湖经验也算丰富,今天愣是没吃出这酒水饭菜里迷药的味道,不由也有些惊恐,凝着眉的想对策。
王糊趴在桌上不能动,眼睛却刚好能看见不远处一样趴在桌子上无法动弹的小爵爷,此时小爵爷的那双眼睛竟也看着他,那黑瞳里似乎有万语千言一般忽闪。
不多一会儿,门口忽然多了一人,那人体态风流玉树临风,身着一袭浅灰色长袍,领口下摆均露出一截浅白色里衣,衬得他的脖子如玉般晶莹,他刚出现在门口,房间里便弥漫起一阵阵荡漾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的醉。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确认周围的人无一幸免的倒下了,才背着手慢慢跺了进来,他面上蒙着块纱,看不清楚容貌,只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妖娆中透着几分轻灵。
他看着士兵们倒地狼狈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那姿态像个孩子一般,笑声透着青铜撞击之声,格外的惹人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却丝毫不在意,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左顾右盼,忽然他眼睛一亮,抚掌,嘴里发出欢喜的声音,快步朝小爵爷的桌子走去,郭辰凯正暗自着急,不想那人竟掠过小爵爷,朝一旁的桌子去了,伸手抱的,竟是趴在桌上的王糊。
王糊只觉一阵似曾相识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几欲挣扎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他疑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越看越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
那人看着他咯咯笑了一阵,伸手去摸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轻轻的刮,一边刮一边发出笑声来,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俏皮又得意的道:“采花贼,我终于逮到你了。”
王糊的脸色顿时大变,却说不出一句,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那人费力将自己背到了身上,朝门口走去。
趴在那人背上,王糊看到小爵爷迷惑又伤心的眼睛,如鹿一般润泽。
第十四章
王糊被那人背在背上后不久就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周围的物什都变了模样。
透着玫瑰色的帏帐层层垂下,帷幔边缘系着白色的丝带打着花瓣一样的结,有股熟悉的香味若隐若现,挥之不去的缠绕蔓延在房间里。
他试图动了动身体,依旧浑身乏力,只得作罢放松,打量了房子一圈,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多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王糊眯起眼睛看,是个美貌童子,端了一盆子,走到床边上,在木架子上放好了,往盆子里放了什么粉末,搅拌了下,关上门退了出去。
王糊睁看眼来,着力朝那盆子瞟,什么都看不到。
推门声又传来,王糊反射性的一撇,目光正好与那人撞上。
那人惊了一跳,欣喜的跑了过来,扑坐到床边:“你醒啦?”
王糊看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探询的味道。
那人的手不规矩的摸上他的胸膛,翘着嘴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冷淡呢。”
王糊皱起眉看他,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
那人笑了,露出娇俏洁白的牙齿,一扫之前妖娆的味道,多了不谙世事的单纯,他的手指在王糊的胸膛上点来点去:“我为了把你弄来,可花了不少功夫呢,追着你跑了好多地方,真是累死我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说完,他几下蹬掉脚上的鞋子,脱了外套,朝床上爬。
王糊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惊,惹得那人呵呵笑了起来,唇瓣鲜红润泽,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他爬到王糊的身上,故意停顿下来,脸颊在王糊的胸膛上蹭来蹭去,黑色的发丝散发着阵阵幽香:“我找了你好久,你躲来躲去,竟然躲进小爵爷的迎亲队伍里去了,你还和他,和他。。。”
王糊正听着,身上的人却说不下去,脸颊上透了一抹嫣红,咬唇瞪着他道:“做那种你和我才能做的事情。。。”
王糊一头雾水,只能对着那人张了张嘴,那人红着脸看了他一会儿道:“不过我真的好累,睡醒了再找你算帐。”说着从王糊身上爬下,将他手臂铺平在床上放好,轻轻将自己的头放了上去,身子朝王糊的肩膀靠了靠,找了个安稳舒适的位置,安心的睡去了。
王糊震惊的看着那人睡颜,不由想起半年前,他和宁夏卖艺经过一个小镇。
两人连日赶路走得辛苦,宁夏非要到当地最好的澡堂去洗澡犒劳自己,一打听,当地最好的澡堂叫叠采屋,楼上是客栈,楼下是澡堂。
两人定了间客房,在楼下澡堂里美美泡了个澡。
泡了澡上楼,刚走到楼梯口,看到对面房间走廊上有个人影正趴在窗口朝里张望,那模样诡异得很,宁夏立即拉住王糊要看个究竟。
果然,不多一会儿,那人从怀里掏出一细长铁丝,去起里面的门闩。
“可”的一声,门闩就被起开,那人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关好了门。
宁夏忙拉着王糊朝门口走,两人合计,想定是个小贼去偷东西,便蹲守在门口,准备来个人赃并获。
不料,等了好久,都不见那人出来,宁夏心急,伸手指把那纸糊的窗子戳了个窟窿,想看个究竟,这一看啊,他便叫了出来,嗓门之大,只差没震毁了楼。
他一脚踢开那门冲了进去,嘴里直嚷嚷:“妈的,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采花贼了!”
王糊跟着跳了进去,床上有两个人,上面一个的衣服还没褪干净,见到他两人进来很是惊诧,立起身来拉着衣服不知该是套还是脱,宁夏的拳已向他攻去,因为火气正大着,宁夏的拳出得又快又有力,那人半解的衣服牵扯着他的行动,竟然没有丝毫招架之力,挨了几下后,找了个空子就朝门口奔去,宁夏转身就追,王糊也准备跟去,被宁夏拦住:“你守着她,万一那贼人折回呢。”
看着宁夏打得兴起的表情,王糊只好点了点头,折回床边。
走到床边他才发现,那床上躺着的竟是个男人,一双眼睛被布给蒙了,身上衣服已被剥得一件不剩,全身赤裸着,不知是中了什么迷药,原本雪白的胸膛上透着绯红,正胡乱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声声磨人喘息。
王糊忙伸手将那布条扯开,入他眼的,是一双极美的眼睛,那眼睛灵动非凡,含水泼墨的清,浓稠葱郁的艳,此刻正蕴涵着薄雾一般的波光,飘渺的浮动着暗色涟漪,那眼睛看到他,立即眨了几眨,下一秒,那赤裸光滑的身体如蛇一般缠绕上王糊的身体,玉藕一般的手臂环上他的颈脖,修长的腿绕过他的腰身大腿,红艳的嘴唇凑在他的耳畔轻轻喘息,小小的舌尖探了出来,湿润的一点一点的舔弄着王糊那微微开始充血的耳垂。
王糊被莫明的香气缠绕包裹,竟然不知如何伸手去把这身体推开,只是傻傻的站立在那床前。
那小舌从他耳朵脸庞一路舔来凑到了他的唇边,环绕在他颈子后的手指使力扳过他的头,王糊一颤,正正对上那双妖娆非凡的眼睛,不由抖了抖,那舌正进他的嘴里,他的舌头不由自主的。。。。。
“你们在干什么?!”宁夏忽然冲了进来,大吼。
王糊这才一个激灵,去推身上那滑腻美丽的身体,却如被黏一起的牢实怎么也推他不开。
“我来!”宁夏在他身后大吼一声,挽着袖子冲了过来。
。。。。。。。。。。。。。。。。
王糊在那人身边躺得焦躁,身体还是不能动弹,他自顾自的胡思乱想一阵还是想不到自救的方法,只好跟自己说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样一下倒也豁达,竟也睡了过去,舒坦非常。
他睡得正沉,忽觉嘴里多了什么味道,苦苦的酸酸的涩,他有些清醒的感觉,这才觉出嘴唇上被点了什么东西,正想着,又一点苦涩酸酸的味道涌进喉咙,浸了进去。
王糊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正拿棉签沾了一小药碗里的东西往他嘴里滴东西,他本能的闭上了嘴想别过头。
那人将他的头稳住,看着他道:“你别什么别,你以为我在害你?”
他的脸毫无顾忌的靠近了王糊,近得连彼此毛孔都看得到的亲密,他的呼吸喷撒在王糊的脸上“我要是想害你,你在我手上至少死了三回了。”
王糊满面惊诧,目中皆是怀疑。
那人的嘴唇靠着他的脸庞,不停的喷着香气:“你还不信,那次在客栈是一次,后来在街上,我从楼上跳下来被你接住是一次,还有前天在小茶楼,哪一次,我害了你?我只不过是。。。。”
那人语气低了下去,不知是忽然想到什么,还是刻意回避刚才的话,一下撑起身子道:“我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被人灌了‘青鸣’?你的嗓子,究竟被毁成了什么样子,你现在说句话,我听听可好?”
王糊的目中顿时浮现痛苦之色,面色也跟着苍白起来,那表情如同雷雨之前的乌云翻滚阴霾,吓得那人不敢再说,只是乖乖的拉住他的手,诚恳道:“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治好你的嗓子,只是你被灌药的时日太长了,想要恢复需要很长时间。”
王糊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来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他稳了稳气哑声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惊了惊:“你这声音!!!”
王糊有些无奈,只好闭了嘴看着他,撇嘴。
那人笑了起来,伸手捏他的脸:“你真是可爱啊,采花贼。”
王糊顿时满头黑线,无奈的张口申辩:“我有名字的,大侠。”
那人不高兴道:“我不叫大侠,我也有名字的。”
王糊挑了眉看他,那人一脸不爽,“我追着你这么久,还动用我爹的力量找你,你就不打听下我的来头啊?连你那混蛋朋友都知道我名字。”
王糊眯起了眼睛,思考良久道:“乔公子?”
那人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露出漂亮的牙齿,猛点头:“后面呢?”
王糊看着他期盼的样子,确实很不想扫他的兴,只是自己,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
见王糊半天答不出来,那人顿时生了气,啪的一下将手里的药碗掼到地上,气呼呼的站里起来喊:“我都知道你叫王糊,你竟然不知道我全名,太欺负人了!”那表情,委屈得快落下泪来:“我前前后后找了你好几个月,你倒会躲,我变着法子跟踪你,还追了那么远,你跟你的小爵爷在屋里亲亲热热,我趴在屋顶吹冷风看着,你这个坏蛋,还记不住我的名字,你你你。。。。。”
王糊听得云里雾里的昏,这人自己要追那么远,自己要跟踪,跟踪了还偷窥,怎么委屈的倒成了他呢?
可看他那样子,强着脖子红着眼睛絮絮叨叨,抓紧了衣袖一副想走又不肯走的委屈模样,让王糊不由得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你告诉我一次,我保证记下。”
“非,我叫乔非,记下了么?”那人立即破涕为笑,一下按倒在王糊身上“采花贼!”
王糊微微皱眉:“你不是知道我名字吗?”
“我就喜欢这样叫你。” 乔非瞟了他一眼:“你敢说你没采我?”
王糊脸颊微微发烫,目光移到一边:“那是你。。。。”
“那就是采了。”
王糊大惊,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可什么都没干。”
乔非瞪他:“你的舌头都伸到我嘴里了还叫什么都没干?”
王糊咽了咽口水,看来与他是休想讲清楚道理了,还是别浪费口舌。
乔非看来高兴得很,撑起身来伸手去摸木架子上的盆子:“我先给你洗把脸,一会儿跟我去见我爹。”
王糊疑惑的看他把手伸进盆子里,犹豫着道:“这盆子里倒了什么?”
乔非扭头看他,问:“什么?”
“之前有个小童倒了些粉末。。”
“那是清肤粉,对皮肤很好的。” 乔非拧了拧毛巾道:“你不知道么,我家也做药材生意啊,我最喜欢研究各种香了,给你们镖队下的就是我新配置的菱花香,专作用于疲劳过度的身体,我可是看准了你们连赶几天路才下的哦。”
“。。。。。。。。。。”
乔非的毛巾擦上了王糊的脸:“你怎么不说话了?”
王糊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把我带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乔非仔细的擦着他的脸孔耳朵,看着他的眼睛,一双美丽的眼睛闪现出动人内的光芒,语气温柔又坚定的道:“我要你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第十五章
王糊愣住了,不相信的重复道:“陪着你?”
乔非点了点头,将毛巾丢到一边:“那是当然,我都和我爹说了,我要你呆在我身边。”
“为什么?”
乔非看着他,手托住了腮:“为什么?还用说么?你玷污了我的清白啊。”
王糊震惊的回:“你是男人啊。”
“男人就没清白啦?你别挣扎了,我都把你带到这里,你跑不掉的。”
王糊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他认真的问:“你留下我,准备干什么?难道还要跟我拜堂成亲?“
乔非撇嘴:“拜堂?你想吗?可以啊,我找人安排。”
王糊彻底被面前之人的无知天真打败了,他叹气道:“你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不能成亲么?”
乔非得意的笑:“那有什么关系,你一辈子都呆在我们乔家,谁管得了我们!”
王糊咬唇:“可我不答应。”
乔非一下站了起来,生气道:“那可由不得你!”他准备再说什么,忽然门口传来小童通报:“少爷,老爷回来了。”
乔非看了面无表情的王糊一眼:“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见了爹回来。”说着,拉门跑了出去。
关门声传来,王糊才松了口气,他随即有些恐慌,难道真如这人所说,自己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
不行,绝对不行,他挣扎着,试图动自己的身体,终于惊喜的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反应还是很迟钝,他艰难的朝床下滚去,“扑通”一下落到地上,狼狈的喘着粗气。
他靠上床板,望着近在咫尺的门,心上忽然扫过一丝绝望,被困在这个地方,谁会来救他,谁能来救他?他咬唇细想,普天之下,竟然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他的手抓紧了裤腿,眼眶有些酸涩了,似乎有液体正在某处汇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忽然想起,很早之前,他跌倒哭泣的时候,有个人伸手轻轻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哭出来,直到他把眼泪憋了回去,才笑着摸摸他的头“你长大了,就应该学会男人的坚强。”
当时的他怎么答的,忘记了,可是,那个人当时的目光,那么的温暖,想到这里,他轻轻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就像那人的力道一般,渐渐坚定起来,我绝不能辜负那份相信,你说的话,我都要记得。
很快,乔非折了回来,看他躺在地上,疑惑的问:“你怎么摔到地上了?”
王糊打起精神回他“我想喝水,可全身都没力气。”
乔非恍然大悟的道:“哎呀,我忘了给你解药。”
说着,他的手从胸前摸出一小包粉末,倒了点水搅拌匀净,喂王糊喝下去。
乔非见王糊把水喝了,便道:“我爹要见你,如果他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一定要说愿意,记住了吗?”
王糊点了点头,心道:我傻了才会说愿意。
不多一会儿,王糊的身体恢复了力气,在乔非的搀扶下朝门外走,门外便是假山片石,盆栽绿树,好一幅人工造景,乔非边搀扶着他边道:“这是我家在元城的别庄,漂亮么?以后,这些都是你的。”
王糊看了他兴高采烈的脸一眼,没说话。
不多一会儿,来到别庄的书房门口,乔非再一次拉了他的手:“你千万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说愿意啊。”
王糊没有理他,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背门而站的男人应声转过了头,他的眼睛落到王糊身上,怔了怔。
王糊也看着他,男人的脸很美,虽然年纪渐长,眼角还有些许皱纹,可他与旁边的乔非相比丝毫不逊色,反而还多了几分岁月的成熟感,以及形容不出的忧伤。
他们相互静静的打量着,王糊没有注意到那男人的眼睛里多了浓浓的颜色。
乔非没有察觉,他紧紧扯住王糊的手小声道:“这是我爹,乔正山。”
又他父亲道:“爹,这是王糊,就是我一直找的那个人。”
乔正山点了点头道:“坐吧。”
乔非忙拉着王糊坐下,乔正山也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听小儿说起过与王公子的相识,小儿近几个月来为了找你,煞费了一番心思,虽然我儿这样对王公子有些不近情理,但乔某就非儿一个儿子,为了他开心,势必要委屈王公子你了。”
王糊彻底怔住,他没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人竟然可以如此淡然的说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话来,而且还像他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一般,他本来还以为来这里有道理可讲,能有一丝转机,可这爷俩竟然都一样古怪蛮横,他皱起眉来,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乔正山放下茶盏道:“不知道王公子,愿不愿意跟我儿子在一起呢?”
此话一出乔非立即紧张的看着王糊,美丽的眼睛满是期盼和焦急,王糊觉得自己等到了时机,立即大声回道:“不愿意!”
乔正山脸色顷刻大变,猛的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说什么?!!!”
他指着王糊道:“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为什么要招惹他,你招惹了他为什么不愿意?!!”
他气得脸色发白,将桌上茶盏一下挥到地上砸个粉碎,大喝一声:“来人。”
乔非急了,一下挡在王糊面前,求饶道:“爹,不是,不是,他愿意,他愿意,他刚才是说错了。”他转过身来焦急的看着王糊的眼睛:“你快说你愿意啊,快说。”
王糊看着他那双眼睛,心上软了又软,可想到留下是不可能的事,又硬起了心肠,大声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一声高过一声的坚定。
乔非转身啪的给了他一耳光,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你。。。。”
乔正山已气极挥手,早有护卫应声走进门内等待,看他挥手示意立即来捉王糊。
王糊出手反抗,他身体的药力已解,身体灵活,拳法也打得虎虎生威,一时间,那两个护卫还拿他不住,他见到一个空子,准备伺机而逃,身形刚变,忽听背后飕飕风声,后颈衣襟被一只手抓住了,他用力挣扎,只听撕啦一声,衣领被生扯下来,他顾不上那么多,一个闪身,准备再跑,那手再次按住他的肩膀,闪电一掌劈上他的后颈,王糊顿时昏了过去,一旁的侍卫忙冲上去想将他抓起。
乔非一把推开那两人的手,将王糊抱在怀里,喝道:“不许碰他。”目光阴冷非常“除非你们不想要那双手了。”
乔正山看着坚决的乔非生气道:“非儿,不要任性,他根本不愿意留在你身边,留他何用?快让他们丢他进鳄鱼池。”
“爹!”乔非紧紧抱住昏迷的王糊:“不,爹,他不是小翠也不是嫣红,他和她们不一样,我真的想要他,我要留他在身边!”
乔正山上前一步:“你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不愿意留在你身边你明白吗?他心不在你身上,就算强行留下了也是徒劳,他总会抛弃你,你休想留得住他!”
说着他挥手,准备丢掉手中那块从王糊身上撕下的衣服,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他拿到了面前定睛一看,不禁面色大变。
他将那东西握到手中反复查看,越看越惊,竟退后几步,一下子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乔非抬起头看着父亲不同寻常的面色,目中满是疑惑:“怎么了爹?”
乔正山细细打量着手中那块锁片,手指摩挲着那锁片上的字,眼睛望着昏倒在乔非怀中的王糊,缓缓道:“非儿,你先退下。”
乔非抱住王糊不放:“爹你想干什么?”
乔正山站了起来:“你退下!”面色严厉起来,不容反驳的气势。
“我不,他是我的人,爹你想对他做什么?有什么当着我做!”
乔正山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乔非身边,身形微动,势如闪电的将乔非的手腕扣住,乔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爹借力送出门去,掌风一拍,门立即被紧紧关上了。
乔非朝门口扑来,从旁边忽然是闪出一个黑衣人,一手搭住他的肩膀道:“少爷,请回去。”
乔非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给我。。。”还没说完,人已软软倒下,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将他打横抱起,朝院外走去。
乔正山将锁片放到桌子一旁,从怀里摸出一小瓶子放到王糊的鼻子下摇了摇。
不多一会儿,王糊幽幽转醒,他从地上坐起身来,看着面前之人满脸戒备之色。
乔正山看着他,面色透着几分疲惫:“你是西来的儿子?”
王糊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没有答腔,那人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是月守桑的儿子?”
王糊立即变了颜色,他警觉的看着乔正山,一言不发。
乔正山也看着他,见他面色突变,举起那链子来道:“既然怕别人发现自己身份,就别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说完,他将那锁片牌子扔还给王糊。
他看了王糊一眼道:“你不用担心,我与你父亲是故交,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我现在就派人送你走,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王糊惊讶的睁大了眼,似是不相信一般。
乔正山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虚弱疲惫:“起来吧,我送你出去。”
王糊一直到骑上马背,都没反应过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他在马背上对着乔正山抱拳道“多谢!”
看着乔正山的脸,想起了乔非,不由开口道:“不知乔公子他。。”
话还未出,就被乔正山截断:“既然你是我故人之子,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我不会让我儿再去骚扰你,你大可放心。”
王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得微微抱拳,策马离去了。
乔正山望着王糊远去背影,对着飞扬尘土喃喃自语:“西来,我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你的儿子,他和你,真像啊。”
第十六章
王糊连夜朝镖队的路线追去,终于在两天后赶上了镖队。
压尾镖的人见到他欣喜万分,下马前来相迎:“王糊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
王糊点了点头问:“宁夏呢?”
“二当家去找您了,没和你遇到吗?”
王糊沉吟,天下如此之大,宁夏哪能那么容易和自己碰上,他又问:“郭大哥呢?”
“在前面领队,你被人带走后,二当家就去找你了,这几天都是大当家一个人撑着。”
“我去找他。”王糊说完,骑马朝队伍最前面跑去。
当马经过小爵爷马车,王糊看到那窗帘微微拉开,他侧头看去,见那小爵爷正托着腮望着窗外景色发呆,当他出现在小爵爷视野里,小爵爷的眼睛在他脸上停了半晌,依旧没反应过来的呆。
王糊不由出声喊道:“爵爷?”
小爵爷才如同惊醒一般,愣愣看着他:“王糊?!”
王糊点了点头,道:“是我,爵爷,我回来了。”
小爵爷看着他,神色变幻极快,立即伸手用力拍着窗桓大声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停下了,王糊已下马站在一旁,垂手恭候。
小爵爷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到马前横踏上道:“你怎么回来的?”
王糊张了张嘴,答不出来。
“带你走的人是谁?”
“你和他什么关系?”
王糊抬起头来道:“没有关系。”
小爵爷怒道:“王糊,你好大胆子,睁眼说瞎话,本爵爷亲眼看他对你亲热有加,你们会没有关系?好,就算没有关系,可因你区区一人,致使我整个镖队在那茶楼瘫痪了整整一日,倘若正好有贼人路过起了歹心劫了这镖,那该是如何下场,你说你该当何罪?!”
王糊垂下头来“我也不知会。。。。”
“不用说了,错已铸成,去刘长卫那里领二十棍责吧!”
小爵爷朝旁边的人道:“快带他去。”
说完,小爵爷一甩袖子,钻进了马车,重重的拉下了窗帘。
郭辰凯赶来,听到棍责的惩罚,大惊,忙跑到马车旁求爵爷从轻处置。
小爵爷在马车里冷哼一声:“谁都不必为他求情,快带他去,打完再回来见我。”
二十棍很快打完,王糊的屁股大腿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趴在凳子上。
郭辰凯忙唤来医生给他上药,要士兵抬他回马车休息,经过爵爷的马车时,小爵爷忽然掀开窗帘道:“且慢。”
他打量着王糊的灰暗莫明脸色,问道:“他没事吧?”
那医生不知该回答有事还是没事,嗫喏着嘴唇迟疑,担架上的王糊睁开了眼睛,咬牙扯着嗓子开
口道:“我没事。”
小爵爷眉头微微一紧,道:“把他抬到我车上来。”
爵爷的马车要比一般的马车宽敞,铺着厚厚的毛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王糊趴在那爵爷平时躺卧的软塌上微微出气,不想理人,身上的的伤被药浸得发烫,就合上了眼睛,小爵爷在一旁守着他,也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笨蛋,你连蹴鞠都不会你还和我一队,你害得我老是输老是输,你害得我把金弹子都输光了!”一个满脸泥巴秽土头发紊乱衣服破烂不堪面上伤痕累累的小男孩正用力的推着一个同样狼狈的孩子。
那孩子只会顺着那小男孩的推打顺从的退着步子,一双黑黑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面前的男孩小声的道:“对,对不起。”说着,他眼睛眨了眨,忽然伸手去摸那小男孩破了皮的嘴角,那小男孩哆嗦一下吼他:“你干嘛?!”
小孩的手惊得立即从他嘴边拿开道:“你的嘴,受伤了。”说着,他从怀里摸了很久,摸出一张雪白的手绢来,想要给小男孩擦,小男孩一把挡开他的手:“少来这套,每次都是你防守不利才害我输了,我不去抢回金弹子能和他们打架吗?你就会像个女孩儿一样给我擦伤口。”
“可我看你老是被他们打。。。。”
小男孩立即发飙,声音又高又尖:“那还不是为了救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不会打架不要冲过来添乱啊,我和他们打架还要顾着你,最没用的就是你了!”
“我是躲到边上的,可是,我看他们都把你撞倒了,我才。。”少年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委屈的翘起了嘴巴,仿佛随时会有泪水从那对眼睛里涌出。
小男孩看他这模样,有些心软,虎着一张脸一把拉起他的手道:“好吧好吧,那你快给我把伤口擦干净吧。”
小孩的眼睛亮了亮,狠狠的点了点头,歪着头,小心的给小男孩擦起伤口来,一边擦一边熟练的吹着气,扑哧扑哧的鼓着小腮帮子。
小男孩在他的手底下痛得皱着眉昂起了头:“你快叫我声哥哥。”
小孩子拿手绢的手松了松,疑惑的小声道:“可你明明比我小。”
小男孩立即推开他的手道:“可哪次不是我保护你?哪次不是我帮你忙,你还不该叫我哥哥?”
。。。。。。。。。。。。。。。。。
小爵爷从梦中惊醒,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又梦到他了,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凶巴巴的对着他大呼小叫,高兴的时候就叫他明明,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他笨蛋或胆小鬼,他梦见他又受伤了,额头上的伤口还流着血,自己拿着手绢为他轻轻的擦伤口,一口一口的吹着气,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他终于从梦境和记忆里清醒过来,眼睛落到趴在一旁睡得正熟的王糊身上,他撑起身子微俯下身来打量他的侧脸,越看越觉得那眉眼和那人有些相似,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停在王糊的背上,才发现他的背上衣服被汗水浸湿透了,不由的伸手想替他换下衣服。
小爵爷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的手指摸索好久才摸到王糊的衣领打结处,将那起头的结子解开后顺着往下解那几颗内扣,他不敢去翻动王糊的身体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只好扭曲着手腕手指艰难的在他胸前摸索,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
好容易解来那排难缠的扣子,将那层外衣服脱了下来,露出完全被汗水汗湿的后背,他的手指又伸到王糊胸膛下去解里衣的扣子。
王糊的体温透过里衣传到他手指上,那热烘烘的感觉让他的鼻尖沁出了汗来,好容易解开一颗,他的指尖摸到了里面光滑潮湿的皮肤,手指不自觉的在那皮肤上失神停留片刻,又努力的扩大侵略着其他的扣子,终于将那胸前斜斜的几颗扣子都解开,小爵爷的手指顺利滑过那片温热着被汗水濡湿的胸膛,轻轻一抹一片水珠摊上手掌,他将手伸出来看,一片水亮,轻轻的擦到一旁的毛巾上。
他开始褪王糊的衣服,衣服一点点离开王糊的身体,露出纯白无暇的左肩,小爵爷忽然有些呼吸不畅的紧,继续拉下那衣服,他忽然看到王糊的右肩上有一处明显的巴痕,那疤痕呈原形,不难看出是箭矢的痕迹,小爵爷皱起眉头,这王糊不过是普通百姓,如何招来这模样的箭伤?
看这伤痕似乎上了段年月,淡漠的旧旧痕迹,凸显出肌肤努力融合磨平的记录,成了块高出皮肤的疤,小爵爷的手指摸上那痕迹,轻轻的摩擦一阵,手指才渐渐往下褪去衣服,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双眼睛似乎已经睁到了及至,让他变作这个样子的,是王糊腰上的印记。
那印记不仔细看很难辨认出来,大约拇指大小,泛着青色,侧着头看去,那印记就像一弯初月牙儿般透着品青的浅淡。
小爵爷的呼吸急促得很,颤抖的手指摸上那淡淡的印记,指腹摸上那抹月牙儿,在那印记上强烈的颤抖着,连带着他的全身都抖动起来,他的面上神情说不出的诡异,不知是怀疑,惊奇、欣喜、痛苦,还是其他什么。
那双黑黑的眼睛瞬间潮湿了,如刚磨好的上好黑砚,浓厚中不失幽然,泪水如泉涌而出,奔波在他俊秀帅气的脸上。
他的脸孔轻轻贴在王糊腰间那隐约的印记上,泪水清缓的流淌过那印记,做着温柔清洗,他微微张开了唇,露出两瓣牙齿,闭上眼睛呢喃:“小星,原来你还活着。”
。。。。。。。。。。。。。。。。。
“你哭什么哭呀,不要哭了,不就是生病吗?躲在被子里干什么?”小男孩趴在小孩的床前生气的扯着他的被子一头,“你出来啊,我专程来看你。”
小孩躲在被子里发出呜咽之声:“我不要你看,你走吧。”
小男孩火了,用力去扯那被子一角,无效,猛的跳上床去踢那被子里的人,一下一下的踢:“出来,快出来。”
小孩在里面把牙关咬得死紧,手脚努力的压住被子边缘,任由身子随着男孩的踢打而剧烈摇摆晃荡。
小男孩踢了几下发觉徒劳,干脆整个人扑上那被子用力压住又抱住:“云子明,明明,你快点给我出来。”
“不要,你走吧,小星,我得了好重的病,我要死了,我不想传染你。”
小男孩一头雾水,什么要死了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咕碌碌的转,猛伸出手去挠被子里人的腰杆,里面的人挣扎起来,软了力的躲,压住被子边缘的手脚松懈了下来,小男孩顺势一把掀开被子,得意的道:“哈哈!”
掀开的被子下,露出了穿着薄薄衣服的小孩儿身体,小孩的被子刚被掀开便一声尖叫抬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猛摇着头喊:“小星,不要看我,不要看。”
小男孩好奇的去拉他的手,用力扳开道:“给我拿开!”
小孩的手被强行拿开了,他黑黑的眼睛里已经流出眼泪来,肆虐过他的脸庞,原本白嫩的脸上,裸露的手臂上都起了好多红红的小疙瘩。
小男孩笑了起来:“这是什么啊,明明?你脸上长的是什么东西?”
小孩的鼻子一抽一抽,用手去遮:“谁准你进来的啊,我不要你看。”
小男孩发横叉腰:“哼,他们能拦住我?我从窗子爬进来的,他们说你病了,我就来看看你。”
小男孩伸出手指准备摸那些小疙瘩:“就是因为长了这些点点么?”
小孩躲过他的手:“不要碰!”
小男孩收回手:“为什么?会疼吗?”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夫说不许碰。”
小男孩点了点头,认真道:“明明不怕,很快就会好的。”
小孩从来没有听到过男孩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黑黑的眼睛里泛起了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男孩见他好了便道:“我的玉兰花要开了,等你好了,我送你一朵最大的,好吧。”
小孩刚点了点头,门吱的一声开了,几个婢女走了进来,一见小男孩立即惊慌失措的道:“月少爷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啊,少主子是传染病。”说着,她们一涌而上,抱脚的抱脚,抱头的抱头将小男孩抱了出去,小男孩在那群女人手里用力挣扎:“明明,别怕,我还会来看你的,明明。”
小孩看着小男孩被抱了出去,门重重的关上,眼里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第十七章
王糊醒了过来,睡了一觉,身上的药似乎起了大作用没之前那么疼了。
小爵爷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王糊眨了眨眼:“是我犯了错,该罚。”
小爵爷将一旁的药端到手中:“来吧,喝药。”
“我自己来吧。”王糊试图撑起身子抬手去接。
“我来。”小爵爷躲过他的手,坚定的道,“你不方便,只要趴好就行了。”王糊只得收回手来,有些奇怪的接受小爵爷的照顾。
接下来的日子,小爵爷对王糊的照顾无微不至的周到,虽然他不熟悉那些照顾人的差事,但贵在用心,做起来也有模有样,王糊心里虽觉得古怪,但爵爷坚持似乎还很是乐意,他一个下人身负伤痛没力气抗挣委实不好拒绝。
不过他总觉得小爵爷看他的眼睛多了些许不同光芒,总泛着湿湿的潮,他看不出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区区二十来日,王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镖队行军来到一座高大山岭前,那山势险峻陡峭密林深远,郭镖吩咐众人要看好行装分外小心行走。
镖队沿着山道穿过树林,准备顺着山路翻越过长长山岭道。
忽然,地上拉起数条长绳,顷刻间将士兵镖师脚下马蹄紧紧缠绕打结,马匹们在瞬间被掀翻在地,士兵们纷纷摔下马来。
突然的变故让长长的镖队一时乱了套,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密林里已传来阵阵巨大的嘶喊声,按着头盔拿着兵器恐慌着从地上爬起,一大群蒙面人已从林中顷刻间到达他们面前,拔刀,劈下,来势汹汹。
王糊和小爵爷的马车也遭到的震动,虽然那马因朝前几步踩了几步,正好躲过了活套,可亲见那么多同伴倒地惨叫,那马着实受了惊吓,仰起前蹄狂蹬,不安的高声嘶鸣。
王糊一把按住被惯力挤到一旁的小爵爷:“你千万别出来。”一掀帘子从门口跳了出去。
士兵们已和蒙面人杀成一气,来人都会武功,套路流畅潇洒,不像是普通的山贼那么简单,王糊立即加入了战斗,与那些人打得难分难舍。
另有一批蒙面人朝镖物跑去,用意再明显不过,这让镖师们心焦无比,恨不得立即摆脱手上缠斗之人,却苦于分身乏术。
眼看镖物即将不保,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哨响,是郭辰凯,他的哨声一起,原本呆在原地不动的马儿们都像得了命令,忽然带着镖物齐齐朝前奔去。
那帮贼人反应不及,有的被迅速跑动的马匹带出老远,有的甚至被当场撞飞吐血,马群跑得飞快,连带着小爵爷乘坐的那辆马车的马也跑得甚欢。
小爵爷在马车里感觉到不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到自己置身于马群之中,已经与后面的队伍脱离,不禁有些惊慌失措,他昂头朝着马车后那群正在打斗的人张望,放声大喊:“小星,救我!快来救我!”
正与人缠斗的王糊听到这喊声,浑身一震,他用力一拳解决了面前之人,回过身来,看着渐渐远去马车上面目模糊的小爵爷,百感交集。
小爵爷还在喊,混在马蹄声中带这不达目的气势震动着王糊薄薄的耳膜。
王糊在原地犹豫一阵,最终快速的躲开又朝他扑来的蒙面人,拔腿朝马群追去。
蒙面人也在追那飞奔的马群,得了空手的镖师和士兵们随后加入进来,相互碰到的时候互拼拳脚,双方在狭窄的山谷里上演着一场人追马群又不断干扰出手拼杀的好戏。
马群在头马的带领下越跑越快,加上后面的人追得很猛,让马群边跑边发出尖锐的嘶鸣,有了收不住的势头。
小爵爷在车上感觉到速度越来越快,只得紧紧抓住窗桓,朝着马车后的王糊大喊:“小星,小星,快来救我啊。”
王糊跑得很快,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看到马车上漆黑眼睛的少年,全心全意的对着他大喊,那眼睛里全是希祈和相信,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不论他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保护他一般。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要追上落在尾巴上的马匹,可山路一阵猛烈颠簸,前面的马车和马忽然瞬间脱离分开,马朝前狂奔去,车厢也惯性的朝前冲去。
小爵爷一下慌了神,探出身体朝后面的王糊喊:“小星,来救我。”声音还未落,车厢被山路上巨大的石头咯了一下,他的身体瞬间被惯力抛出车窗,他慌乱中抓住了细薄的窗桓边缘,两只手别扭的抓着那木窗沿,声音因恐慌而变得声嘶力竭:“小星,小星。”
他的身体随着车厢起伏摆动,随时都有坠地的危险,旁边是发了狂的马群,稍不留神就会被马蹄踩成肉馅。
王糊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提着气朝小爵爷大喊:“你抓住,一定抓稳啊!”
小爵爷艰难的抓着那窗桓,手指的力量微弱,如何承受得起他全身的重量,他的整张脸皱了起来,痛苦的喊:“我抓不住了。”
王糊憋住一口气猛冲,总算靠近一匹马,他加速飞跑几步,一脚踏上那镖箱,稳稳跳上了马背,一把抓住缰绳,夹紧了马腹朝马车边冲,马很快来到车厢旁边,王糊费力的伸出手,却够不找身体逐渐下坠的小爵爷。
他情急的喊:“明明,把手给我。”
挂在马车上已经虚弱到快听天由命的人听到这声音立即来了精神,他努力的转过头来睁大一双眼睛看着王糊,鼻子红红的,像是又有眼泪要流出来一般,他一手吊住窗沿,一手费力的朝王糊伸去,王糊勾着身体,一个用力将他拉了过来,那身躯在半空中重重撞进王糊的怀抱,王糊用力将他抱住,可那力道实在太猛,竟然将两人一并撞了出去,身后,便是又长又高的斜坡。
来不及反应,两人便顺着那斜坡滚了下去。
王糊幽幽转醒,觉得全身疼痛无比,他动了动身体,又好象没什么大伤,反应过来,才看到脚那头一身草泥狼狈昏迷着的小爵爷。
他立马扑了过去,抱住那身子猛摇:“明明,明明。”那声音哑得不是一般。
他的手去抹小爵爷的脸,越抹越脏,干脆拍打起来:“明明,明明。”
小爵爷的眼睛总算睁开来,亮亮的黑,抓住他的手道:“小星。”
王糊看着他,哑着声道:“云子明,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被忽然称作云子明的小爵爷摇了摇头:“我不说,你要骂我。”
他的手去摸王糊的脸,指尖在那脸庞上微微摩挲:“小星,真的是你吗?我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王糊任由着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触碰,嘴角泛起苦涩一笑:“我也是啊,以为我们永远都不能再见了。”
云子明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小星,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你的声音,怎么变成了这样?”
王糊的眉头皱了皱,明显不想再提,他伸手拧了拧云子明的耳朵:“傻瓜,快起来,我们要赶紧找路回去。”
云子明听话的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脚一用力,一声惨叫。
“怎么了?”王糊抱住他惊道。
“我疼。”云子明抽着气张了嘴,湿湿的眼睛闪着雾气。
“我看看。”王糊弯下腰去查看,才发现他的裤脚破了,脚上被磨伤拉开了好大一道口子。
王糊忙抱住他坐下,撕下衣服给他做了简单包扎,在他前面蹲下身子道:“来吧我背你走。”
云子明看着他的背迟疑着不动,王糊扭头看他:“还等什么,又不是没被我背过。”
云子明一下扑上他的背,将下巴放到王糊肩膀上,轻声在他耳边喃喃道:“没有,你以前从来都没背过我,一直是我在背你。”
“是么?”王糊摇了摇头:“我都不记得了,你记这么清楚做什么?”
云子明将脸贴上他的后背,闭上了眼睛:“小星,和你的每件事情,我都记得清楚。”
王糊的身体僵了僵,没有答腔。
两人走了不多一会儿,面前出现了一座大大的湖泊。
王糊把云子明放到岩石上坐下,找了大片的叶子给云子明捧来水解渴,自己趴到水边喝了几口水,洗了把脸,用袖子擦着坐到一边:“不知道我们的方向走对没,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林子。”
云子明没答话,只是看着他的侧面发呆,半天才呆呆的道:“小星,我真没想到你长大后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然,我早该认出你了。”
王糊笑了:“你真傻,谁知道长大后的模样啊。”
云子明笑了笑:“对啊,我是傻呢,要不你老喜欢叫我笨蛋呢?”
王糊转过头来看他,笑了笑,走过来伸手揉他的头发:“堂堂内阁大学士是笨蛋?难道读这么多年书是白读了么?”
云子明抬起头来有些惊喜的道:“小星,你都知道我的事?你一直在关心我?”王糊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从你中状元,升学士,后来继承云伯伯的爵位,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云子明的眼睛眨了又眨:“那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王糊叹了口气,摸着他的耳发:“你说呢,明明,我要是不想你,当年会躲进箱子里追着你跑那么远吗?”
云子明摇了摇头“不是,小星,那不一样。”
他的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忧伤,他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唇,犹豫着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忽然,他的目光扫到湖泊对面,一大片浓郁的透着浅红的树叶正随风摆动,他不由激动起来,伸出手指道:“小星,你看,那里是不是枫叶岭?”
王糊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起头,看到那片密集的枫叶林,疑惑的重复道:“那里?”
云子明用力点头,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他一边努力一边朝王糊道:“那是枫叶岭,小星,那肯定是枫叶岭,有山有水,有湖泊,我不会记错,那是我们当年分别的地方啊。”
王糊忙伸手扶他,“你别激动,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糊又背上云子明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枫叶林中,林子深处,有一个破旧得倒塌了的茅草房。
看到那房子,王糊停住了脚步,两人都怔住,云子明在王糊的背上绷紧了身体,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声音颤抖着喊:“小星。。。”
王糊缓缓将云子明放到地上,他看了眼面色变化极速,似乎快要流泪的云子明道,轻轻叹气:“没想到,真是这里。。。”
云子明一把抓紧了王糊的手带着哭腔大声道:“小星,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不让人送你走,你和我一起去了宵山,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或许你就会躲过。。。。。”
王糊看着那残破的茅草房,轻轻的摇头:“明明,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十八章
昏昏噩噩的小孩子被人用毯子裹住放进了套好的马车,一直在旁偷看的小男孩趁乱躲进了一个装衣服的大箱子里,被仆人们搬上了马车。
小孩子在马车了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什么,他睁开眼睛,立即被眼前小小的人影吓到了,刚张嘴,就被一双小手用力捂上,声音又小又凶:“你叫什么啊叫,我是小星。”
小孩子住了声,疑惑的眨了眨眼:“小星,你怎么在车上?”
小男孩从怀里摸出一朵挤压得变了形的玉兰花来:“我答应了你我的玉兰花开了要送你一朵最大的啊,我给你送来了。”小男孩得意的摸着那肉感洁润的花瓣,将那花举到小孩面前:“你看,多大多白啊,最好的一朵,给你了。”
小孩的眼里满是感动,又想起什么:“可是,你怎么会在车上?”
小男孩有些不满被他打断,道:“我正好听到他们说要把你送走,就跟来看看咯,见到他们搬你
上了马车,就躲到那箱子里让他们给搬上车来了。”
小孩子惊了一跳:“那,那怎么办?”
小男孩看他一眼:“什么怎么办,我就和你一起去啊,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们正好不分开。”
小孩子眼皮垂了下来:“可他们说我生了重病,要送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医治,我想跟你告别他们都不同意,说会传染,你跟我在一起要是也生病了怎么办?”
“我身体这么好,才不会生病呢,我又不像你。”
小男孩说着,找了个地方坐下,拉过毛毯来盖住自己:“刚才在箱子里憋得我好累,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可是。。。”小孩看着小男孩开始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的架势,干着急“这样不好吧?”
小男孩立马抬脚蹬他:“有什么不好,你不乐意,那你去睡箱子,我要睡这里。”小孩被蹬趴在地上,转过头来黑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小星,我生病了,你还要踢我。”
小男孩一把坐起来:“那是你自找的。”他的小手拍拍自己一旁的位置:“你还不快过来睡?”
小孩翘了翘嘴,却还是爬了过去,乖巧的躺在那位置上。
小男孩高兴极了,得意的抱住他的腰道:“睡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小孩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听到耳边小男孩传来稳妥的呼吸声,不由的侧着头看了看小男孩奶油一般的小脸,又看了看手中那朵被挤坏的玉兰花,有些傻傻的笑了。
两人在茅草房前坐了下来,那茅草房的屋顶已经塌了,但门框还在,云子明摸着那门框,看到一处明显的刀刻痕迹,手指摸了摸道:“这里,是我刻的,你看。”王糊探过头去,门框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小星”二字。
他叹了口气:“不是你当时坚持要送我走么?!”
云子明看着他眼睛红了红:“我是怕传染你啊,如果不是你身上带着百弃石,肯定早就被我传染了。”
王糊笑了笑,洒脱的伸手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后来我都明白了,我没有真的怪你,明明,只是那时太小不懂事,想跟着你跑嘛。”
云子明的眼睛眨了眨:“可是小星,我真的后悔了好久,我不该告诉他们你在我车里,不该让他们送你回去,不该让我们分开。。。。。”
“不,我不走,我要和明明一起。”小男孩在仆人们的手中又踢又叫:“你们别送我走,我要和明明一起走。”
他暴躁勇猛的像头小豹子,用力的抓扯着抱住他的仆人们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他朝站在茅草房前怯生生正默默流泪的小孩子大喊:“明明你这个笨蛋,谁叫你告诉他们我在车上的,谁叫你告诉的,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叛徒!!”
远远站着的小孩子那小手抓紧了门框,流着眼泪朝小男孩喊:“我是去治病啊,小星,大夫说我的病会传染你的。”
“谁说的?谁说的啊?!我和你呆一起那么久怎么没事呢,胡说,放我下来,明明,你叫他们放我下来。”
抱住他的一个仆人劝说道:“月少爷,大夫说了,现在没被传染,是因为你身上带了百弃石,可你和小主子呆了已快一百天,那石头保护不了你了,你还是听话回去吧。”
小男孩不听的继续挣扎,倔强的扭动着身体,他艰难的朝着小孩子的方向喊:“明明,不要让我走啊,我要和你一起去,明明。”他的声音又尖又高,在枫林中回荡,凄厉又尖锐,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到地上。
他挣扎得发髻全乱了,连鞋子都蹬掉了一只,拼命的嘶喊“明明,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让他们送我走。”
最终,小男孩还是被仆人们抱走了,他一直叫一直哭,那哭喊声一直蔓延了整个枫叶林,就连叶子们也回荡着那份鲜明的伤心。
小孩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坐在鲜红的枫叶林里用力哭泣,他抖动着身体,哭得伤心极了,嘴里一直在喊:“小星,小星。”
很久之后,他站了起来,对着空空的枫叶林大声喊:“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回来找你,小星,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天色渐渐晚了,王糊从那倒塌的茅草房上抱了些干燥的茅草铺在地上,将云子明放了上去,给他那条受伤的腿找了块石头垫好。
他把从附近林子里采来已洗干净的山果塞到云子明的怀里,自己拿了一个咬得咯吱做响,汁液四溢。
云子明抱着那堆没见过模样的野果子,看着王糊吃得爽朗的模样,不由道:“小星,你这些年都生活在镖局吗?”
王糊摇了摇头:“没有,我刚进镖局没多久。”
“那之前呢?你靠什么为生?”
王糊将那果肉啃完,将果核丢了出去,道:“在江湖上卖艺。”他看了云子明一眼:“不懂吧,就是打打拳,翻翻筋斗之类的力气活儿。”
“那,最开始呢?” 云子明呆呆的看着他问。
王糊伸手从他怀里又摸出个果子,咬了口:“刚跑出来的时候,我生了场大病,被人拣去,当了几年戏班的小厮。”
云子明的眼睛黯了黯“你的嗓子。。。。”
王糊拍他的肩膀“明明,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我不想节外生枝。”
云子明明白的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问:“那你以后去哪里?准备怎么办?”
王糊摇了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出来以后,我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抬头看着云子明的脸庞:“能够再见你,也算是我的幸运。”
云子明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小星,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王糊笑了起来:“说你是笨蛋你还不信,你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来找你,恐怕还没进皇城,就已经被捉住了。”
云子明朝他靠了靠:“我好想你啊,小星,他们跟我说你死了,我都不信,可我还是好伤心,哭了很多次,一想起来就哭,我想你一定还活着,可我却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王糊叹了气“连你都不相信我死了,他为什么会相信,还写了悼亡诗。。。。”
云子明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去拉他的手:“小星,他,他或许也知道你没死的。”
王糊紧张起来:“怎么?他,他跟你说起过?”
云子明摇了摇头:“没,没有,我很少碰见他,他已不大管朝廷里的事。”
王糊皱起眉来:“为什么?”
云子明看着他,面色有些犹豫。
王糊立即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他,他今年新添了个儿子。” 云子明看着王糊小心翼翼的道:“说是要自己教。。。。。。”还没说完,被王糊的手势阻止了:“我知道了,明明,我本就不该问。”他不再说话,目光空空的,失神的看着面前暮色中的枫林。
云子明看着他的侧脸,神色有些黯然,轻轻喊:“小星。”
王糊如惊醒一般,转过头来看他,指着他怀里的果子道:“你还不快吃,不饿么?”
云子明听话的抓起一个果子,咬了口咀嚼:“真好吃。”
王糊转过头伸手在他怀里挑选:“你等下吃吃这个,很甜。”
云子明点着头,眼里光亮忽闪:“小星,你知道得真多。”
黑丝绒一般的天空中逐渐显现出璀璨如钻石一般的星星,忽闪忽闪的在墨色中闪烁。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回忆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比如儿时的游戏,读书,郊游,格外的开心。
不多一会儿,云子明打个喷嚏,抽着鼻子嘟哝:“我冷,小星。”
王糊一张手臂习惯的将云子明紧紧搂进怀里:“你从小就怕冷,病又多,一直都没消停过。”
云子明被他揽在温暖的怀里,舒服的窝得更里了一些,两人依偎在一起仰望着遥远的星星。
“小星,这些星星真漂亮啊。”
王糊点了点头:“对啊,真漂亮。”
星星的光辉映进两人的眼中,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良久,王糊的手摸过云子明的头发,轻轻道:“明明,你继承了爵位,做了爵爷,就一定要有一番作为啊。”
云子明仰着头看他:“小星,我不想有什么作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糊揉了揉他的头:“你说什么胡话。你忘了我们曾经对表哥的承诺?要保他江山千秋万代啊!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数,如今我是能实现了,就剩你一个还不努力去完成我们的承诺?”
云子明摇了摇头:“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何况他这样对你。。。”
王糊拧了拧他的耳朵:“胡说,你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没了我就使不出来?别骗人了。”他伸手捧住他的脸道:“明明,那事不能全怪他,答应我,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连同我的一份,保表哥万世江山,答应我!”
云子明看着他的眼睛,很久很久,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糊微微一笑,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明明,真乖。”
云子明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的怀里紧紧窝了又窝。
第十九章
清晨的露水刚刚打上两人的脸庞,王糊就被周围的声响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枫林里已出现了一大群官兵,他一时有些慌乱,用力摇着依偎在自己怀里云子明的身体,然后抬起头来,不动声色的看着领头那人越走越近。
那人一身合身的盔甲,眉目俊朗,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邪气,站到他们面前,背着手不动声色的看。
云子明悠悠转醒,看到来人,吃了一惊,惊奇的道:“袁,袁将军?你怎么会来这里?”来人朝他躬身道:“末将奉太后娘娘懿旨来接小爵爷回皇城,刚到吴城就接到消息说镖车被劫小爵爷您生死不明,我火速带兵过来支援,昨日与山贼混战半宿,今晨终于找到爵爷你,真乃万幸。”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依偎在王糊怀里的云子明一番“小爵爷身体安否,没受伤罢?”
云子明点了点头:“我没事。”
他扭过头朝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王糊小声道:“你不认识他吧,他是袁成如家的大儿子袁扬,皇上新培养的新朝的势力。”
王糊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太后为什么要召你回城?”
云子明一怔:“不知道,我问问。”
“袁将军,太后为何忽然要召我回皇城?”
袁将军摇头道:“末将不知,但旨意下得急,还请爵爷速随我们回去。”
云子明又看了眼王糊,见他眼神示意自己同意,便听话的试图站起来,脚一拐,重新跌倒在王糊怀里。
那袁将军上前一步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关切道:“爵爷,你没事吧?”
云子明被他手臂紧紧抱住,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顿觉尴尬非常,挣扎道:“你快放开我。”
袁将军抱住他犹豫一阵还是轻轻将他放开了,王糊立即站了起来,将云子明揽进怀里。
两人目光相对,竟有了微微敌意。
跟着袁将军回到营地,郭辰凯早等候一旁,难得的是,镖物竟然一件都没有丢失。
袁将军道:“太后要天成镖局的人继续将镖押送到西离国,爵爷您不用再去了,翻过这几个山头,最多还有数十日就是西离国的国界,我会派兵护送他们过去,不会有问题。”
小爵爷准备说些什么,后背的衣服被王糊拉了拉,他只得乖乖趴在王糊背上道:“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他们交代点事情。”
两人朝马车后走去,王糊把云子明放坐到马车上。
云子明看着他,眼里满是离伤:“小星,我要走了。”
王糊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和你分开。”
王糊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唇,终于吐出两字:“明明。”
云子明的眼泪下来了:“我不想走。”
王糊一把将他抱住,轻轻的喊:“明明。”
千言万语,都尽在那几声明明里了。
云子明在王糊怀里哽咽:“你我少时分别,生死疏离,本以为不会再见的又再次重逢,相认不过几日又要分别,小星,我再不愿与你分开。”
王糊紧紧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头发,少年时期最好的朋友啊,一起许下承诺的兄弟,他也舍不得。
两人拥抱良久,直到不远那袁将军的声音高喊:“爵爷,时辰不早了,我们上路了吧。”
王糊抬起头来,准备放开手臂,被云子明一把拉住:“小星,我不要走,这番走了,我去哪里找你啊,天下这么大,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王糊心下一片伧然,沉默起来,他回答不出,无法回答,他总不能告诉这个从小就信任依赖他的孩子“有缘自会相见吧。”
云子明听不到他的回答,便从他怀抱里抬起了头,眼睛润润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期盼。
此刻他眼里的王糊面色复杂落寞,有着言语形容不出的孤独,云子明情不自禁,张口朝他唇瓣咬去。
王糊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犯惊了一跳,下一秒,自己的唇舌却不由自主的迎合起他的唇舌来,双方用力的纠缠翻滚,他手臂重新箍上云子明的腰,霸道的占据。
云子明十分受用的发出呻吟,两人的嘴唇交缠甚久,才喘着气分开,面上都泛上了红晕,王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明明,你,我,我不该这样对你。”
云子明看着他,傻傻的笑了,也不说话,重新抱住王糊的腰:“小星,你等我,我处理好朝中的事情就来找你,我在枫叶岭等你,好不好。”
王糊看着他,说不出话。
云子明正欲再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爵爷,该上路了。”
两人立即分开,王糊抬眼,看到目光探究的袁将军,别过了头。
载着小爵爷的马车驶向了归程,王糊在马上静静凝望,马车窗前一直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直一直的朝着他的方向,直到消失在迷茫的雾气中。
王糊策马,朝西而去。
“小星,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第二卷完
第二十章
西离国,离桑罗帝国最近的一个国家,疆土辽阔,还包括了一片大大的草原,就是因为疆域太过辽阔,关于西离国的传说才多到离奇,古怪异常,信手拈来都让人瞠目结舌,比如会预言后事的妖怪,吸人血的女人,会说话的狼群。。。。。
其实,这些东西都只能作为各国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重要的是西离国内那另天下诸国都垂涎的矿藏,作为一方霸主的桑罗帝国更是清楚,于是近几年加紧了与西离国的书信互通,希望以联姻的形式名正言顺的获取那珍贵的矿藏。
西离国现任国王年势已高,膝下有一女一子。
公主略长,起名查查,王子略小些,起名木琅。
西离国数次拒绝各国提出的联姻要求,单单留下了桑罗帝国的使节,互通来书信良久,终于定下两国联姻的大事。
这不,西离国正等着桑罗帝国的求亲队伍的到来,全国上下都张灯节彩的做着准备,只等着那成年的公主被迎亲的队伍接走。
只有一个人,很不开心。
郭辰凯和王糊送别小爵爷后,带着镖队经过数十日的翻山越岭,终于来到西离国边境,递交通关文碟后,正式步入了西离国境内。
两人都松了口气,想是这趟镖送得也算有惊无险,眼见着能平安到达目的地,两人都下了马躺到后面马车里休息,准备养足精神觐见西离国王。
岂料,镖队才进入境内不久,镖师前来禀报,镖队被几个少年拦住了去路。
郭辰凯和王糊对视一眼,忙下车来看,不远处,镖车马头前,果真站着几个身穿异服的少年,手里拿着模样古怪的兵器,挡在镖队前面,寸步不让。
郭辰凯走上前,细细打量他们,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龄,模样都透着几分贵气,他不敢怠慢,开口问:“请问诸位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我们是桑罗帝国的使者,带来了专属于你们国家公主的彩礼。”
为首的少年朝他走来:“我们才不稀罕你们的彩礼。”
郭辰凯愣了愣神,打量起少年来。
少年浓眉,高鼻梁,睫毛浓密黑长,覆盖在深潭之上,那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荡漾流动,熠熠生辉的动人,这样一双颠倒众生的眼睛偏偏生到了一个男子身上,与他刚毅笔挺的五官融合在一起,粗犷中透着柔美,竟也是万分的和谐,让人禁不住叹息上天的安排,用意非凡。
“看什么看,木琅王子的脸岂容你打量这么久!”
听到这话,郭辰凯惊了惊,转过头去看了王糊一眼,两人目光交汇,这是怎么个状况?
他恭身行礼道:“原来是木琅王子,失敬失敬,我是镖队首领郭辰凯,这是我的兄弟王糊,我们负责押送送与公主的彩礼。”
木琅王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后面的王糊一眼,眸中暮色深深:“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
郭辰凯大惊,抱拳道:“木琅王子,我等千里迢迢送来公主的彩礼,中间经历许多艰难险阻,就为面见西离国王与美丽的公主,怎么能就此驱赶我们离开?难道我们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木琅王子明示。”
木琅王子愣了愣神,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伙伴,似乎没一个人能为他出出主意,他只好有些懊恼的转回头来,看着郭辰凯道:“没有原因,就是要你们离开。”
他的手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带着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郭辰凯抬起头来,坚定的道:“木琅王子不说明原因,我等绝不离去。”
王糊也走到郭辰凯身旁,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个半大孩子。
木琅王子跺了跺脚,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伙伴道:“你们还不快动手,赶他们出去。”
那几个少年纷纷亮出兵器,举着明晃晃的刀刃冲了上来。
王糊和郭辰凯险险躲过,侧身,伸手,抬脚,三拳两下将那几个人打趴在地,那几人躺在地上哼唧,都看着独自站在中间的木琅王子。
木琅王子呼了口气,抽出了腰间的刀,那刀形如同弯月一般,刀出鞘有声,寒光忽闪,朝郭辰凯和王糊划了过来,两人分两边躲开,木琅一愣神,转身去追王糊。
王糊躲过他凌厉的刀势,伸手去夺他的刀,这木琅王子武功虽不怎的,但有一身蛮力,对着王糊屡砍不中累得气喘吁吁的情况下仍锲而不舍的挥舞着那刀一下又一下的扑来,何况那刀,果真是把宝刀。
这样一来,王糊倒有了几分珍惜之意,不知是对人,还是对刀。
他找了个空子,使了个绊,将木琅绊倒在地,拉住他握刀的手臂一拧,只听木琅一声惨叫,刀
离了手。
王糊将他手臂扣住压在地上,木琅王子的头贴在冰凉的草地上用力挣扎,又怒又气:“你放开,放开。”
王糊看了郭辰凯一眼,得到他的示意后放开手,迅速退到一边。
木琅王子束缚一解立即跳起身来,给了躲闪不及的王糊重重一拳。
王糊被打得鼻血直流,他闷哼一声,看着那木琅王子面上露出得意又满意的孩子表情,不由收回了准备回击的手。
木琅王子拍了拍手,准备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急速马蹄声,他惊慌的回头,看到一面黄色的大旗舒展而来,他和地上几人的面色突变,一挥手,朝草原另一边跑去。
郭辰凯上前几步拣起那刀朝着木琅王子的背影大喊:“王子,您的刀??!”
马停到了镖队前,马蹄急刹,发出嘶鸣,郭辰凯和王糊都抬起头来。
马上的人身穿黄色衣服,头上戴着威武的头盔,头盔之下,却有一张秀美到妖艳的脸孔,只是他的眼睛,却透着冰山般的寒冷。
他扫了一眼两人,道:“我乃西离国护国大将军夏天蓝,你们可是桑罗帝国派来的使节?”
郭辰凯忙将手中弯刀塞进王糊手中,俯身抱拳道:“正是。”
夏天蓝道:“既是如此,快快随我进城吧。”他点头示意,他身后的两名副将已掉过马头来为镖队做指引。
他不再说话,跟着调转马头朝来路走。
郭辰凯上前一步道:“可是,这弯刀是刚才木琅王子掉下的。。”
夏天蓝猛然回头,扫来凌厉一眼:“这皇城之外,哪有什么王子,王子尚在宫中,怎么会出现此地,请使节说话前三思,不要信口开河!”
他的眼睛扫了一眼那刀:“如果有人掉了东西,自会来取。”说完一甩鞭子,纵马朝前跑去。
郭辰凯只好示意王糊妥善收起那刀。
深夜,镖队到了城内,被安顿在离皇城不远的驿馆。
官吏传话,说是国王已经就寝,明天一早,再做接见。
王糊在自己的房间里洗过脸脚,觉得有些饿了,便出了房门想去厨房寻些食物,他出门走了几步,刚走到长廊转角,听到对面郭辰凯的房间门吱呀一声轻响,他站住定睛一看,是郭辰凯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东西,但见他动作小心翼翼,必定是贵重之物。
这么晚了抱着这东西,他要去哪里?
王糊顿时起了疑心,他躲进柱子阴影处,看着郭辰凯抱着那东西朝外面走,等郭辰凯完全走出了院子他才跟了出去,郭辰凯刚出院门,路口有一个西离国的士兵在等待,见他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朝前带路。
王糊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门前,听那士兵说了就什么,跟着将那小门打开,郭辰凯便抱着东西钻出门去,士兵将门锁好,左右查看一番,自顾自的走了,王糊躲在墙裙后面侧耳,仿佛听到有马蹄声响了起来,越走越远。
他不禁疑惑起来,郭辰凯这么晚了抱了什么东西跑去哪里?
难道他私藏公主的嫁妆?可要这嫁妆途中机会多多,何必等到到了西离国在动手?何况,为什么会有西离国士兵为他引路开门,他难道和西离国的什么人物认识?他怀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深夜抱着那东西出去又是去找谁?
带着这些疑问,王糊回到了房间。
他一直没有入睡,天快亮的时候,对面的房门一声轻响,他探起身来将窗推开一道缝隙查看,果然是郭辰凯回来了,手中已然空无一物。
他回床上躺好,冥思苦想一阵,无半点头绪,浓浓倦意袭来,才困乏的睡去。
不多一会儿,他就被哐哐敲门声吵醒,郭辰凯的声音洪亮得很:“王糊,快快起来,西离国王召我们入宫!”
王糊翻身坐起,几下穿好衣服,推开门,郭辰凯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前等他,见他黑着眼圈站到门口,不由关切道:“王糊,你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
王糊看着他点了点头:“对啊,昨夜一直觉得有人走来走去,没有睡好。”他仔细观察郭辰凯的表情,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变化破绽。
郭辰凯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快,吃过早饭,我们进宫。”
两人被马车带进宫中,西离国的皇宫金碧辉煌,美丽非常。
宫中有泉水淙淙,围绕成无数水渠,美丽的鸟禽在水边梳理羽毛,水里有宝石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王糊不禁近身细看,竟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颜色不同的美丽矿石,静静在水中散发着瑰丽的光芒。
郭辰凯在旁边轻声道:“这就是桑罗帝国与西离国联姻的原因。”
王糊闻言,轻轻皱了下眉。
长长的宫殿长廊两旁的两条水渠周围,有着三五成群的蒙着面纱的宫女,有的坐在水边泼水嬉笑,有的正和那些鸟禽玩耍,更多的是在打量着他们,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郭辰凯和王糊一直低着头向前走,直到领路的士兵说到了,才抬起头来。
眼前的高大宫殿的地面和天花板上都镶满了碧绿的翡翠,整个宫殿被笼罩在富丽堂皇的翡翠绿里,而每一根柱子上都用金色的铂包裹,热烈的与那绿色交相辉映。
大殿一侧站着昨天见过的那位护国大将军夏天蓝,他换了身白色的长袍,衬得身形更加修长,
他背着手打量着两人,目光冷到让人不愿与他对视。
台阶之上,绿色华服的国王坐在金色的大椅上,目光安然。
郭辰凯和王糊行过大礼后,国王伸出手示意,允许他们抬头。
简单的询问之后,郭辰凯呈上了礼单,夏天蓝粗略看了几眼后交到了身后人的手中,轻声吩咐了几句。
国王微微笑笑道:“感谢你们远道而来的辛苦,我国真诚的收下你国皇帝送来的礼物,公主很欢迎你们的到来,也愿意跟你们回去,只是她有个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玩劣的弟弟对她依恋很深,不愿她离开,所以,我恳请两位再等几日,等王子放宽心来,再做安排送公主离开,届时,我将送上无比厚重的嫁妆随行,如何?”
第二十一章
连国王都发了话,难道还有反驳的理由,郭辰凯和王糊点了点头退了出来,朝宫殿外走。
走到宫墙转角的时候,迎面走来昨天在城外见过的木琅王子。
他一改之前在城外的那身装扮,换了身浅绿色的衣服,上半截紧紧的服帖在身上,下半截如同孔雀屏尾一般散开成宽宽的下摆,那下摆被四个美丽的侍女拉着,跟着他垂首缓行,那衣领、袖口、下摆都贴绣着美丽的孔雀羽毛,散发着自然的多重光芒,五彩斑斓,异常华贵。
他的面孔上了一层薄妆,眉峰间贴了一点蓝绿渐变的孔雀叶,那叶上的金色脉络尤其明显,衬得他眉目如画,眼如深潭,散发出些微神秘的味道。
两人都看得有些发痴,反应好久才急忙朝他躬身行礼,他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眉目肃穆冷漠,仿佛没见过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
郭辰凯和王糊都有些奇怪,转过身目送他离开,这皇家的事,的确也不是他们能猜测打听的。
两人走出宫殿,王糊便跟郭辰凯说想到市集走走,看看西离国的街道,顺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郭辰凯没说什么,他似乎也有事要办一般,跟王糊说了声保重就快速的离开了。
郭辰凯的快速离开让王糊忽然想起昨夜他的异常,不由改了主意,悄悄跟在郭辰凯身后,不多一会儿,郭辰凯来到一片闹市区,王糊不紧不慢的跟,忽然一大群马匹从街道穿过,将他围在中间,他被马群挤得迷失里方向,就这样失去了郭辰凯的踪迹,马群经过后,他站在街市中心,有些懊恼的吐气,摸了摸了肚子,觉得有些饿了,找了个小吃店坐下,要了些肉食。
他一边吃一边观看着沿街两边的风景,这里明显是西离国皇城的贸易中心,却没有和桑罗帝国一样的大型店铺林立,更多的是一些小小的类似于地摊一类的贸易点,更多的是穿着各种漂亮服饰穿梭叫卖的人,他们手中有漂亮的动物毛皮,做成各种式样的矿石珍宝,草药、兵器。。。。。。各种物件种类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在街上大摇大摆行走着,手中或腰间、背上或拿或系形态各异,满是珠光宝气武器的壮硕男子们。
王糊想起之前郭辰凯跟自己讲过,西离国和桑落帝国不一样,没有国家的武器监造厂,对兵器毫无管制,没有颁布任何法规,可每次打起仗来西离国的军队却总是能战不无胜,就是因为西离国的男儿对武器的热爱程度超过了一切,他们常常花重金打造自己的兵器,为之镶嵌上名贵的宝石来显示武器的权威身份,每一位西离国的男儿爱自己的武器甚至超过了爱自己的生命,每一次战斗为了保护自己的武器不落入别人手中,他们才拼死杀敌,异常骁勇。
郭辰凯的意思是告诉王糊不要去招惹那些热爱武器到不要命的西离国男子,不然会惹上极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王糊笑了笑,付过酒钱站起身来准备返回驿馆,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他问了好几个人,人家不是不搭理他,就是胡乱的指了个方向后匆匆离开,他数次徒劳行走后发现,原来西离国的人排生排得厉害。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正苦恼今晚住哪里的问题。
忽然听到一阵阵喝彩声从不远处传来,王糊实在是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在他短短一年的卖艺
生涯里他就靠这样的喝彩声来维持生计,他眼睛一亮,都是天涯卖艺人,或许能问到路也说不定呢。
他奋力的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子,站到了那小圈子里。
圈里的卖艺人不多,都是男性,赤裸着上半身,有两个坐在一旁休息,有两人端着铜盘转着圈朝周围的观众要赏钱。
中间一个正准备表演踩火炉,他面前有八个烧着火的火炉,红红的滚烫。
炉子前的人扎着白色头巾,赤裸的上身上满是汗水,一番奇怪的手势在胸前比画后,忽然,他大喝一声,一脚跳上了第一个火炉。
周围的人顿时发出惊讶的声音,纷纷睁大了眼睛。
那人裸露的脚一一踩过那些个火炉,王糊看得入神,最后一个香炉正好摆在他面前,他清晰的看见那人一脚跳了过来单脚踩上那唯一的香炉,单脚独立,伸出双手去抱起另一只脚准备来个高空劈叉,正在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看到了王糊,动作不由滞住了,王糊正好也抬起头来看他。
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惊,那火炉上的人竟一下掉了下来,王糊伸出手去将他牢牢接住,抱进怀里,不敢相信的道:“是你。。。”话还没说完,被怀里的人一下捂住了嘴,那双动人的眼睛里满是威胁。
王糊有些发僵的保持这这个姿势,那人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却依然如初见时的动人,谁能够想到今早才见到的高贵王子竟然赤裸着上身在街边的角落卖力的表演呢。
表演算是砸了,看戏的人走了一大半,很显然木琅王子是这个卖艺班子的头儿,那些卖艺人站在一旁都没动,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两。
赤着上身脸涨得通红的木琅王子挣扎着从王糊怀里跳了起来,好看的两道眉毛竖起,双目瞪得溜圆,指着他的鼻子却语带结巴道:“你,又,又是你,你一定就是预言里那颗天狼星,你肯定,肯定就是我的克星!”
王糊也跟着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又有些抱歉道:“我不是故意。。。。。”
木琅跺了跺脚,扭头四下看看,忽然欺过身来一把扯过王糊的胸襟将他拉到墙边角落按在围墙上,朝他脸孔凑近了,压低嗓门道:“我警告你,不准把我卖艺的事情告诉别、别人,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王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大眼睛,那认真得很的表情,还有那故作凶狠的语气,这都让他很想笑,很想张口问,你准备怎么杀了我?
他还是忍了,认真的点了点头,没去做多余挑衅。
木琅这才满意的瞪了他一眼,放开他,哼了一声,回到杂耍摊边穿起了衣服。
王糊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不由得跟了过去,站到木琅背后道:“恩,不好意思。。。。”
木琅疑惑的转过头来,戒备的道:“干嘛。”
“驿馆怎么走?我找不到路了。”
木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笨,连马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王糊看着他,揉了揉鼻子:“我又不是马。”
他的眼睛看着木琅正在穿衣服的手:“你送我回去,怎样?不然,我就把你卖艺的事告诉别人。。。。”
木琅气结:“你,你,你是在威胁我?”
王糊摇头:“交换嘛,你又不吃亏。”
木琅无奈之下,只好送王糊驿馆,他用白色头巾包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动人的眼睛,一路上都不安的左右张望着,动作十分畏缩,王糊觉得奇怪,问:“你干嘛?”
木琅怨念的看他一眼:“都怪你,我要是被逮到,一定不放过你。”
话音未落,远处街道上有强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王糊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木琅已瞬间消失了踪影。
王糊站在那里左看右看,对着空旷的街道目瞪口呆,敢情这王子是妖怪?!
马蹄声很快到了面前,王糊抬起头。
马上的人身上围着黑色披风,戴着黑色的帽子,双目寒光,正是护国大将军夏天蓝是也。
他看着王糊,迟疑道:“是你?”
王糊点了点头。
“就你一个人?”
王糊再点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
“我迷了路。”
夏天蓝愣住了,沉吟半晌:“走吧,我送你回去。”
。。。。。。。。。。。
王糊算是服了,所谓的送他回去,就是这大将军在前面骑马,他在后面追。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到了驿馆门口,王糊向他道了谢,转身准备进门,却被夏天蓝叫住了,他勒着马绳问道:“那个掉刀的人来找过你吗?”
王糊有些不懂他的意思,还是具实回他:“没有。”
夏天蓝看着他:“如果他来找你,就把刀还给他,不然,我会杀了你。”
。。。。。。。。。王糊彻底无语,一晚上两个人威胁要杀他!!!他挥了挥手,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进了大门。
穿过院子,见到自己房间房门大开,郭辰凯正在房中端坐喝茶等他。
王糊走到门口,有些惊诧:“你怎么在我房里?”
郭辰凯抬眼看他,笑了笑道:“我来找你,见房里没人,就进来坐着等你。”
他见王糊站在门口看着他没动,不由问道:“你下午去逛市集,可买了什么东西,或是遇见什么新鲜事儿?”
他喝了口茶:“这里的宝贝特别多,有没有看上的?”
王糊摇了摇头:“没有。”他走到凳子前坐下:“可有宁夏的消息?”
郭辰凯点了点头:“我就是来告诉你,他们找到我二弟了,他正赶来西离国与我们会合呢。”
王糊有些高兴:“那敢情好!”他伸手倒了杯茶,几口灌了下去。
郭辰凯看着他道:“你的嗓子比之前好了很多啊。”
王糊本还不觉得,被郭辰凯这么一提,不由想起用棉棒给他喂药的乔非,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烛光摇曳,将王糊的脸孔线条照耀得分外柔和,郭辰凯看着他的脸有些发呆,许久才道:“明晚皇宫要举行一个宴会,查查公主会出席,你明天去买套新衣服吧。”
王糊点了点头:“好的,晚了,你回房休息吧。”说着站起身来,准备送郭辰凯出门。
郭辰凯不得已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走到门口转过头来看着王糊道:“王糊,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
第二十二章
晚宴时间很快要到了,按照规矩宫里的人已经来请,要求他们提前入宫等候。
王糊真的换了身新衣服,和郭辰凯一起进宫。
昨夜王糊在房里等了许久也没发现郭辰凯有出去的迹象,就安心的上床睡了个饱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现在精神饱满得很,骑在马背上左右的看。
他看到路上那些佩刀的男人们,不由伸手摸了摸怀里那把漂亮的弯刀,要不是昨天经夏天蓝提醒,他险些忘记这是木琅王子的武器,的确是把好刀啊,既然西离国的男儿把武器看得比命更珍贵,就拿去还他吧,免得他以为自己想霸占他的宝贝。
不多一会儿,两人来到宫殿门口。
按照常规要对两人进行搜查,负责搜查王糊的士兵从他怀里摸出了那弯刀,定睛一看,吓得浑身一颤跪倒在地上,那刀也掉到了地上。
王糊弯腰捡起,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我拿来还给它的主人。”
那士兵连连点头,让开路来,请他们进去。
酒宴设在一个极大的厅里,国王公主和王子都还没到,被请来的臣子们正三三两两站在大厅里,或是站在大厅外的池塘边,见郭辰凯王糊他们到了,纷纷点头朝他们行礼。
士兵将郭辰凯王糊带到大厅一侧的位置旁指明了位置就退走了,留下两人打量着大厅。
不多一会儿,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了他们一眼,径直坐到他们对面的位置上。
一旁的宫女忙上前来给他把酒满上,他端起那酒,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目光再次扫过郭辰凯和王糊,郭辰凯忙朝他点头行礼:“夏将军。”
他不说话也不回礼,扭头问宫女:“国王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
“王子呢?”
“还在公主的宫里。”
夏天蓝的眉头皱了起来,挥手道:“你退下吧。”
不多一会儿,国王到了,他的身后跟着蒙着面纱的公主和一脸肃穆的木琅王子,王糊抬眼看那王子,捕捉到王子在看到他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立即紧张的看了眼一旁伫立的夏天蓝,王糊的目光跟着王子的看向一旁的夏天蓝,读不懂他眼里那些高深莫测的情绪。
国王举起了酒杯向他们致谢,连公主也举起了杯子,跟着是王子,群臣,场面有些热烈的闹。
郭辰凯和王糊不知喝了多少杯,站起又坐下,频繁的喝着,终于宫廷里的舞女们开始助兴的舞蹈,王糊才趁机退了出来,向守卫的士兵打听方便的地方。
他方便之后准备沿路返回,刚绕过花丛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他走过去,那人转过来看他,王糊惊讶的喊道:“木琅王子?”难道是在等他么?
木琅王子看着他点点头:“昨天没能送你回家我不是有意的,你没给父王说我在宫外卖艺的事,谢谢你。”
王糊摇了摇头:“没什么。”忽然他想起怀里那把弯刀,赶紧摸了出来递给他道:“你的刀,还给你。”
木琅王子瞪大了眼睛:“你不要?”
王糊奇怪道:“你的刀我要来做什么?”
“你从我手里打落了它,它是你的战利品啊。”
王糊摇头,看了眼那刀柄上华丽的宝石,用力将刀塞到木琅王子怀里:“我不要,这东西太贵重了。”
木琅王子不敢相信的抬起手接住:“你真不要?!”
王糊认真点头:“不要,我要来也没用。”
木琅王子惊奇的看着他,半晌才沉吟道:“你就这样把刀还给了我,太容易了吧,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算是对你做点补偿。”
“什么地方?”
木琅王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别问那么多了,去了再说吧。”
木琅王子拉着王糊的手一直朝皇宫深处走,小心翼翼的绕过巡逻的士兵,穿过一条条高大的长廊,假山,池塘。。。。。。。。
王糊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想挣脱这木琅王子的手,冥冥之中他觉得这王子要带他去看的东西,似乎很不简单。
终于来到一座似乎荒芜了的小小宫殿门口,木琅王子在前面带着他走了进去,没有灯,也没有光,可木琅王子似乎能看见一般,熟门熟路的在宫殿的房门里穿梭,硬是没碰到任何一张桌子和椅子,径直来到最后一间房子。
推开门,他的手去摸墙上突起的烛台柄,用力一拧,墙忽然朝两边分开,他们面前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王糊震惊的看着木琅王子,他只是拉住王糊的手,朝里面走。
沿着石梯一步步往下,终于踏到平实的地面,木琅站住了,他将手中的弯刀用力朝墙壁上划开,一时火花四溅,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墙上的灯亮了起来。
王糊睁大了眼睛,这地方很大,地上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华丽的武器和精美宝贝。
木琅王子得意的对他笑道:“这里的东西,你随便选一样吧。”
王糊被这满屋子的宝贝刺激得呆愣着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到身后头铁链响动的声音,他猛的回头,吓了一跳,身后巨大的铁笼子里竟然关着一个人。
笼子里的人全身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脸孔,他的一双手却颤抖着从铁笼的缝隙里伸出了出来,那双手白得近乎透明,已能看到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被笼子之外的灯光照耀着泛着近似于珍珠般的光泽。
木琅王子一下挡到王糊身前,道:“你干嘛,我带他来这里选礼物。”
那人的手依旧朝王糊的方向用力伸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木琅王子转过头来看了王糊一眼又看着那笼中人,奇怪问道:“你怎么啦?”
笼子里的人行为更加激动,他整个身子都扑到笼子上,一瞬间灯光打到他的脸上,这是一张精致到美妙绝伦的脸,他和王糊从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这是异族,绝对的异族,他的眼睛深褐中带着浓浓的茶红,看着王糊的时候,发射出了如血一般的光芒。
王糊被这目光惊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笼子里的人看到他的脸孔后却不伸手用力抓住了铁笼上的栏杆,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声音,尖锐的由低浅渐渐朝上方扩张,渐渐形成铺盖之势,下一秒他的嘴被木琅王子紧紧捂住:“你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那人却没有停止挣扎和疯狂举动,他的双手抓住铁笼用力摇晃,正在王糊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关着他的铁笼子竟在他用力的摇晃下砰的散了架,铁链发出碎裂的响声,从他脚踝处生生裂开了。
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人一下从笼子里冲了出来,一掌劈昏了木琅王子,一手抓住王糊的肩膀,王糊试图挣扎,丝毫使不上力,那人一手拧了一个,飞快的朝地道入口冲去。
出了地道,那人箭步如飞,而且他似乎对皇宫里的路非常熟悉,拧着两个人毫无阻拦的的躲过巡逻卫兵们朝皇宫的高墙掠去,依旧清醒着的王糊被他夹在腰间翻过围墙的时候朝后回望,王宫里依旧歌舞升平,没人知道他们被带走了。
那人带着他两一路飞奔,直到冲进一间马厩,他扯了跟马绳将王糊环环捆住甩到马上,又照样儿绑了木琅王子一前一后的将两人横在马上,双腿一夹马腹,朝皇城之外的辽阔草原冲去。
王糊被捆绑固定在马上颠簸,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觉草原上的风凶猛的扑面而来,草丛里跳起无数的虫子不断扑上他的面孔,撞得他头晕目眩,不多一会儿,沉沉昏睡过去。
王糊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马上,天已亮了,看得清楚周围,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马似乎一直没有休息,粗重的喘息声不时从鼻子里传来,有负荷不起的疲惫。
王糊的身体因长时间的捆绑僵硬得难受,迫切的需要解放,他皱着眉去看那木琅王子,还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王糊叹了口气,努力拧着脖子去看马上的人,发觉马上那人也在看他,深褐色的目光里透着他理解不了的复杂情绪。
这样的颠簸继续着,王糊头昏目眩,觉得胃里一阵阵剧烈的翻涌,随时都想吐出来的难受,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他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后背上多了一只手,正轻轻的由上而下的抚摩着,有力道,有规律的安抚,一会儿以后,他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倚靠在马背那人的胸前,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马奔跑了一阵后渐渐放慢了脚步,一条不算宽大的河流出现在他们面前,河面平整,些微波光粼粼。
那人勒住了马绳,将王糊抱下了马,跟着抱下木琅王子。
他将马放开,任由它四处溜达吃草,独自一人朝水里走去。
王糊在后面看着那人,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白到透明的身体,苍白,消瘦,骨骼俱现,浑身赤裸的走进水里,张开双臂朝水里倒去。
大约过了很久,那人从水里走了出来,全身是水的走到王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睛里似有红色的火苗,他的目光与王糊对视很久,都不愿意移开。
忽然他跪了下来,嘴唇碰上王糊的嘴唇,王糊顿时感觉那冰冷的水之气迅速涌进他的体内,充满了寒气。
他用力挣扎,想用肩膀去撞开抱住他颈脖的人,却徒劳,那寒气逼进他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冻结了,那人的唇从他唇上移开,眼中,竟是满满的失望和悲痛,他看着王糊,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的颤抖,下一秒他的唇又覆盖上来,不等王糊做出反应,又分开,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完全的退开,倒在离王糊身体不远的草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二十三章
王糊费力的探头去看那人,赤裸而苍白的身体,紧紧合上的眼睛,漂亮的轮廓,栗色的头发,被水打湿后服帖在他光洁的额头之上,鼻翼轻轻的呼吸,却一动不动。
王糊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不由得伸长了腿去踢一旁依旧昏迷着的木琅王子,一脚一脚的踢。
木琅王子的眼睛睁开了,看到躺在他们面前的赤裸身体,不由得惊了一跳,他对着草丛里那男人发出一种奇怪又急促的语言。
促使那男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冰冷的荒凉,乍看去,如同玻璃一般透明,他慢慢坐起了身体,看了眼木琅王子,又看了眼王糊,轻轻的说了句话。
可是,没人能懂他的意思。
他站了起来,朝着河流的方向。
张大了嘴朝河流发出动物一般的剧烈嘶鸣,那声音很高,越来越高的增长,河水随着他的嘶鸣激动而起,激荡起形成高高的水幕,如同凛冽的杀气,恶狠狠的朝岸边扑来,他继而张开了双臂,嘴里尽情的发出声音,那水便朝上攀升,越来越高的增长。
就在河水即将淹没他们三人的时候,他忽然收住了声音,那河水的气势仿佛突然被抽去了力道,从一开始的汹涌凌厉里灭了凶狠的气焰,软软的扑到他们身上,打了三人个透心湿。
那人回转身看着王糊,那褐色的眼睛里充满里冰凉的绝望。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纵身跳上马背,驰骋而去。
一直到那光裸的背脊消失在苍茫的草原之中,王糊和木琅王子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现状,该怎么办。
王糊看了眼木琅王子道:“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被关在王宫的地下密室里?他是异族人吧,他的长相和语言都不和我们一样!”
木琅王子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地方是我小时候无意发现的,那时候起他就在那里。”
他看了眼王糊不相信的表情,继续道:“我那时还小,他也不凶我,偶尔还跟我说话,我就喜欢去看他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神仙,能预言好多事情,可惜他说的话我都听不大懂,但是我能听懂的都应验了!”
闻言,王糊看着木琅王子直发愣,“现在你的神仙走了,把我们甩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
木琅王子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用力挣扎捆绑着手的绳子:“他干嘛要绑起我们啊?”
王糊也挣扎,没好气的道:“我还想问你呢,还对我做如此奇怪的事情。”
木琅王子好奇的转过头:“他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啦?”
王糊看他一眼:“先解开绳子再说。”
绳子的结有两个,看起来似乎不难解,可是打法奇特,两人自顾自的磨蹭许久也没解开的趋向。
王糊一咬牙道:“你挪到我前边来,我帮你咬开。”
木琅王子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将黑的天色,便打消顾虑挪动着身子朝他滚过来。
王糊放平了自己的身体,蠕动着把头放到木琅王子的后腰上,张嘴去咬他身后的绳子。
木琅王子马上感觉到王糊的鼻息热热的喷到他的手上,下一刻,绑在自己背后手腕上的绳子动了几下,那牙齿的咬力通过那绳子传递到他的身上。
一连好几次,王糊的嘴唇和舌头都碰上了他的手,啃咬中带着湿湿的软。
“哎哟。”身后传来一声低呼,木琅王子忙扭头问:“怎么了?”
“舌,我的舌头。”王糊在他身后口齿不清的答,过了一会儿,又咬上了。
木琅王子的全身都湿透了,身体僵硬着冷,也使不上力,渐渐觉得似乎全身的感觉和血液都涌到了被束缚的手上,所以那里的一丁点儿细微的感觉都特别强烈,王糊的每一下啃咬,牙齿的研磨他都感觉得特别清楚,咬得累了停下来脸庞靠着他的手臂的呼吸也特别明显,当夜幕渐渐降临,四周的暗了下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和王糊用力的咬着绳子的声音。。。。。。。。。。。
终于,王糊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好了。”
木琅王子一挣扎,绳子落了下来,他几乎是欣喜的,转过身去,一把抱住身后的王糊。
王糊的嘴唇上还粘着刚才咬绳子落下的绳屑,嘴唇被磨破了皮,有些血痕,狼狈的肿着,他仿佛失了力气,软软靠在木琅王子怀里,长长呼吸好几下才道:“你快给我解开啊。”
木琅王子才从呆楞中回过神来,去解王糊的绳子,几下解开,王糊的手得了自由,不由得笑了笑,看着木琅王子点了点头。
木琅王子借着朦胧的光亮看清了王糊的笑颜,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两人都高兴的站了起来,总算恢复自由了。
星星已经出来了,草原浩淼,乍听之下,寂静无声。
两人寻找着启明星的位置,朝着皇城的方向出发。
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草真的很深,虫子也多,举步维艰。
木琅王子将那怀中的弯刀摸了出来,在前面砍草清路。
王糊在他身后叹息:“可惜了一把好刀。”
那木琅王子直接回他一个白眼:“命重要还是刀重要?不走快一点,等会碰上狼群就全完了。”
王糊撇嘴,看来不是谁都把刀看得比命还重要嘛。
两人走了不多一会儿,王糊环顾四周,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不说这木琅王子是乌鸦嘴都不行啊,他们,还真碰上狼群了。
王糊没见过真的狼,可在江湖上行走这些年来,没少听人说过,狼的凶残和狡猾,策略性和残虐性都不是一般肉食动物所能比拟的。
看着周围那一盏盏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绿灯,王糊打了个颤,一把伸手按住埋头砍草的木琅王子的肩。
“干嘛?”木琅王子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奇怪的问。
“我们遇到狼了。”
木琅王子吓了一挑,他看了王糊平静的脸一眼道:“你开什么玩笑。”转头准备继续向前,眼角末光一扫,果然看到了那些绿荧荧的光。
顿时愣住:“真,真的是狼。”
王糊冷笑一声,没答腔,两人朝周围看了一圈,粗略一数,乖乖,十几头呢,这已算比较大的狼群了,呈出包围圈的队形,三三两两的占据着有利的位置,不论朝哪边拔腿,都是难逃魔爪的距离,看样子,这群狼是早把他们这两只猎物给看准了,就等着天色黑下来,磨透了他们的体力,收包围圈呢。
见两人站着不动了,狼群也停了下来,没有逼近,双方僵持在了草原上。
木琅王子退了小半步小声问道:“我们怎么办啊?”
王糊摇了摇头:“我又没遇见过狼,哪里知道怎么办啊。”他皱着眉:“不过听人说,遇见狼群千万别跑,越跑越容易被扑倒。”
木琅王子捏拳:“不跑,我们还跟它们在这儿耗着啊?”
王糊瞪他:“不耗着,你砍得死几头狼?我们不动,它们也不敢贸然进攻啊!”
木琅王子顿时站稳了:“这耗得了几时,它们迟早要扑过来的。”
王糊拉住他的手:“就耗着吧,我们背靠背的走,一旦狼群靠上来了,再做打算。”说完,将后背抵到木琅王子的背后,两人背靠背的朝前移动。
可王糊错了,他没有与狼对峙的经验,就连听来的与狼耗时的方法只适合于与单匹狼作战的时候,如今他们遇到的是一群狼,一群饥饿的,在头狼领导下有组织的准备吃掉他们的狼,除了殊死搏斗,别无他法。
不多一会儿,王糊和木琅都觉出这包围圈越来越小了,甚至能听到狼群牙齿交错的声音和特有的兽类捕捉猎物时兴奋的喘息声,王糊忽然明白,狼群是要进攻了。
果然,左右两侧比较大只的狼几乎是同时接到命令一般忽然扑了上来,王糊的手一把握住木琅王子的拿弯刀的手,揪准了一瞬间的机会对准抢先到达的右边那毛发浓密的狼头重重一挥,狼头嗖的滚落下来,刚好,左边的那头狼收不住势大张着嘴从另一边扑了上来,王糊弯腰俯身将的手中弯刀一折转,对准狼腹轻轻一划,正好从上到下,将它的身体剖成了两半,内脏肺腑都滚了出来,狼血溅了一地。
狼群被这忽然的变故惊住了,那是他们狼群里力量最强大的两头公狼,专门负责进攻撕咬猎物,凭借强大的身体优势和多次交战的敏捷度夺取过无数次的胜利,可如今,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分尸当场,丢了性命,这样的变化和惨烈,是头狼万万没想到的,所以,它带头,退了半步。
眯起了眼睛,打量起这次的猎物,或许是它低估了他们,它停下脚步,开始想新的对策和猎杀方法。
王糊将木琅王子的刀紧紧握在手中,认真的看了眼那刀刃,赞许道:“果然是把好刀。”
木琅王子被这忽然的变故惊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看王糊的眼睛多了光芒:“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王糊拍拍他的肩膀:“王子,现在是在为自己的命做搏斗了,不是猎场围猎,我们没有援兵,只有靠自己,你认真点儿。”
木琅王子貌似听懂的点了点头:“我,我要怎么做?”
王糊看了眼四周没有退却目光贪婪无比的狼群:“你身上还有其他的武器吗?”
木琅王子点了点头,取下了皮靴上暗藏的匕首:“这是夏将军强令我必须随身携带的。”
王糊将那弯刀递还给他,拿过那匕首弹指查看,点点头道:“这夏将军对你还不错,这也是把利器。”
木琅王子接过那沾血的弯刀,有些兴奋道:“我们是要和这狼群做战吗?”
王糊点了点头,手指摸过锋利的刀刃:“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你我的命了。”
他的目光扫过似乎已经隐没进高高草丛之中的狼群,他当然知道狼群的用意,短暂隐没于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让他们掉以轻心后再忽然做出攻击,他不会傻到以为狼群折损了两员大将,
就打消了猎杀他们的决心,这恰好激起了它们更为强烈的嗜血感和毁灭感,他们已经彻底沦为这群狼眼中唯一的必须拿下的猎物,今晚,月正皎洁,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恶战。
他认真的看着木琅王子道:“王子,你从前杀过生吗?”
木琅王子摇了摇头。
王糊笑了,牙齿泛起一缕寒光:“那么,就由我带着王子殿下,来上这崭新的一课吧,只是王子,你要记住,请一定全力以赴,一旦失败,我们将失去自己的性命!”
木琅王子惊呆了,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美丽的脸孔被纯洁无暇的月光所笼罩着,泛着寒光的唇齿上涌动着王者不容冒犯的血色方刚,眼里坚定着必生的信念,在危险来临的瞬间,迸发出强大的不可侵犯的必杀之光,站在这样一个男人身旁,与他一起作战,是何等的荣耀!
第二十四章
变故突发,狼群扑了上来,没有声音,忽然,迅速,敏捷,凶恶的扑上了两人,有四头狼。
王糊被狼扑着连退几步才站住身形,直面三头狼的包围,看来,他被头狼列为了第一号敌人。
而木琅王子被一头狼扑倒在地,发出了惨叫。
王糊没有精力去看他,头狼这次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将他和木琅王子分开,分头猎杀。
他知道,除着站在他面前的三头狼外,他的背后,还有好几头等着他再退一步等着咬断他咽喉的狼。
他手中有刀,那寒光让面前的狼有些微迟疑,但那迟疑非常短暂,甚至不等王糊缓过气来,狼们发起了进攻,没有人能同一时间抵挡住突然的迅速的全方位的攻击,特别是在各个弱点都暴露的情况下,野兽和人类最大的区别是人类的眼睛往往容易被事物的假象所蒙蔽,而野兽能一眼分出你是强是弱,缺陷在哪里。
有一头狼,咬住了王糊的手腕,还有一头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些都是身体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一丁点的疼痛都足以让人麻痹昏厥,人事不省。
王糊咬紧了牙关,单手挥舞的匕首要了一头狼的性命,戳伤了另一头狼的尾骨,他开始抬手去甩开手腕上的狼,却使不上力,钻心一般的疼痛让他喉咙里发出重重的声音,血顺着狼牙流出,温热的滋润了狼的舌头和饥饿的肠胃,让它对嘴里的猎物更加强烈的需要起来,狼牙更深的陷进他的手腕里。
匕首和弯刀相比大有劣势,弯刀刀面很广容易将猎物劈成两半,而匕首,更多之后只能将力量集中到猛一点,大大的降低了袭击的功效和作用,不能有利而快速的结束战斗,于是,王糊挣扎着将手中的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刺向手腕上壮硕的狼体,可肩膀却在另一头狼森森的狼牙下被撕裂了,他感觉到手腕上的狼渐渐不动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重重撞倒,仰面倒在地上。
头狼,终于忍不住了,它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要一口解决这难缠猎物的性命,它张大了嘴,满嘴血腥之气,它要一口咬断猎物的咽喉。
王糊的身体瞬间被狼群包围,无数的狼牙镶进了他的身体,同时听到狼牙如肉的声音,那声音让人胆寒。
他的胸膛上站着那只骄傲又阴险的头狼,对他咧着泛着寒光的牙齿,准备对着他的脖子发出致命的一击。
王糊看着那张兽嘴,几乎绝望,可他的耳朵仿佛隐约听到有马的嘶鸣声,在远方,是,有人来了吗?!
这声音支撑着他,又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重重的抬起,迎着撕裂一般的疼痛朝头狼身上刺去。
头狼被刺中了背脊,那尖锐的匕首插上了它的背,钉住了它,巨大的疼痛让头狼哀号着从他的身上滚下,四周的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王糊的身体快速的朝后缩退,费力的挣扎着想爬起来,他撑起了身体,看到不远处依旧在和狼打斗翻滚的木琅王子,他的身旁,是好几头丢了性命的狼。
看到这一幕,王糊忽然笑了,他的面上满是血液,身上也被血液浸湿,身体痛得他几近昏厥,他迎着又扑上来的狼群,挥手劈出重重一掌,又一掌,他眼中渐渐发散出嗜血的光芒,那是对生命的绝对掌控,决不允许亵渎的轻视。。。。。。。
王糊是被痛醒的,全身都痛,痛得他抓心抓肺的难受。
他睁开眼,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帐篷顶,微微一别眼,看到身边放着一个木桶,里面装载的液体正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他匝了匝嘴,真想喝一口啊。
这时,有人掀看门帘进来,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精致小巧的脸庞,看到他睁看的眼睛,眼前顿时一亮:“你醒了?”
王糊看他径直走过来将手中的毛巾放进他身边的木桶里细细搓揉,面色一变,这这这,敢情不是用来喝的?
那人没看出他的异样,自顾自的甜甜笑道:“你真勇敢,我听仄和他们说,你赤手和狼群搏斗,还杀了头狼,真了不起。”
王糊眨了眨眼睛问:“是你救了我?”
“不是,是我们族的人,他们赶到的时候,你还在和狼搏斗,像疯了一样,连仄和都说你是真正的勇士!”
“谢谢。”王糊笑了笑,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什么:“那,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还活着吗?”
那人点了点头:“他还活着,在隔壁的帐篷里,他也是勇士,你们都是!”
说着,他的手掀开了王糊身上的被子,王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赤裸的,赤裸的身体上伤痕遍布,有的地方,已溃烂。
“这?。。。”他迟疑的看着那人。
那人对他歉意的笑笑:“我们的土办法,用烈酒合上草药来清洗你的伤口,你的伤太重,要养上一段时间。”
王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勇士应该得到最好的照顾。”说着,那人手中的毛巾开始轻轻拭擦起王糊伤痕累累的身体来。
王糊的身体被列酒刺激着,皮肤冰凉又灼热,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清洗完毕,那人抱着木桶准备离开,王糊叫住了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又是一笑“我叫碧瞳。”
就这样,王糊在这帐篷里住了十多日,他渐渐从碧瞳那里了解到,他们的民族以狼为图腾和信仰,靠狼生存,所以他们的族名就叫狼族。
他们是游牧民族,却经年跟着狼群迁徙,狼群去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依靠着狼群敏锐的求生本能来猎取食物,从容生存。
对他们来说,狼群既是他们的敌人又是他们的神物,让他们畏惧又敬仰,而敢于和狼群争斗的人,一定会被他们奉做勇士。
比如王糊,就连族长也亲自来看过他几次,要他放心的好好修养,命人送来一条象征力量和地位的狼牙项链来表示对他的赞扬和嘉许,那项链上唯一的饰物,就是王糊杀死的头狼的尖锐牙齿。
王糊身上的伤很重,连隔壁帐篷的木琅王子的身体都好了完全,活力四射的甩动四肢,开始时常过来骚扰他睡眠的时候,他身上的好些地方还缠着纱布,敷着草药,只能勉强坐起。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被人搀扶出到帐篷外呼吸新鲜空气。
只要坐在帐篷外,即使疼痛困扰难忍,他也毫无怨言,没有呻吟过一声。
他喜欢一动不动的坐在帐篷门口,没有语言没有表情,目光延伸到遥远的地方,茫茫的草原尽头,绿色波浪的彼岸,在风吹草动天地苍茫的寂静中,远眺,那里有远远的温暖的落日,以及看不见的却能飘来清甜水香的丰盛的水泊草域,每天有无数的马群羊群从他面前经过,赶牧人轻轻扬起皮鞭吆喝,动物们发出安宁的声响,甩着尾巴从挤到一处,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结合着草原上特有的香气,总让他露出淡然的微笑。
夕阳之下的风吹过他俊秀的面庞轻轻抚摩他的眼睛,路过的人总能看到,那样一个人啊,敢于与浪群搏斗的勇士,他坚强又勇敢,强悍又忍耐,却有一双美丽又迷茫的眼睛,生起了迷雾一般的水光,他面上时刻涌起的,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强烈忧伤。
在王糊看来,这草原上闲适舒坦的生活,竟是他成年以来最舒服安逸的时光,每天的心境都宁静平和,惬意安详。
这段时日,一直是碧瞳负责照顾着王糊,他在狼族里的地位很低,父母双亡的孤儿,没有血缘做为族落里最大的支撑便成为弱势,可他美丽又善良,勤劳又认真,所以族里喜欢他的人也很多。
对族长安排他照顾王糊的事,碧瞳做得尽心尽力,喂他吃饭,换药,擦拭身体,给他讲好多的故事,看着他安然入睡。
他把王糊当做真正的勇士,在他十九年的生命里所遇见的唯一的英雄,他对他尽心尽力,照顾得无微不至,这让王糊很是感动又感激。
木琅王子似乎也喜欢上了这草原上颠簸奔腾的生活,每天跟着狼族的骑士游牧打猎,学习如何与野兽搏斗,寻找好的草原和水泊,学着应该怎样在辽阔的草原里生存,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的生活比起瞒着皇宫里高贵的父亲卖艺杂耍更具有趣味和冒险精神,这生活让他彻底忘记自己身为皇储的责任,也让他忘记了回家的想法,全心全意的投入了这样的生活,马背上草原里的游牧生活。
他对王糊的态度与从前完全变了个模样,每次从外面回来,总是会捧给王糊一大把他从遥远水泊边上采摘来的娇艳鲜花儿,那些花儿透着迷雾一般磨人的水气,仿佛王糊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一般柔嫩水灵。
他用专门找来的大木桶盛着清水装好,轻放在王糊的床前,满意的听到王糊一句轻含笑意的谢谢,然后搓着手,跳上桌子拿起大饼猛啃,得意又满足。
闲暇时分,他也常陪着王糊呆坐在帐篷前,王糊看着远方发呆,他便在一旁偷偷看着王糊望着他的侧面发呆,眼睛里泛动着少年人特有的敬佩光芒,可当王糊转过头面对他时,又匆匆移开了目光。
王糊没有察觉这目光背后的东西,他把木琅对他的依赖表现看做朋友间该有的情谊,毕竟两人共同经历过一次生死之战,毕竟那时只有他们相互依偎共同抗敌,对彼此产生出非同一般的依恋,那也算是理所当然。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王糊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不用人搀扶也能自己下地行走,腿脚利索起来,他已经能独自走进那草原深处活动僵硬已久的身体,挥舞久未练习的武功招式了。
一日,黄昏,王糊在草原里练得兴起,汗水淋漓,一声急促的马鸣声传来,他转过身,站在人高的草丛里仰头看,一脸焦急的木琅王子跳下马来,朝他嚷嚷:“王糊,快,快,碧瞳被他们抓走了。”
第二十五章
王糊跟着木琅跨上马背,抓住他的后背问:“怎么回事?”
木琅头也不回的抖动着缰绳:“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和碧瞳在给马洗澡,忽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就把碧瞳带走了。”
“我上前去拦,他们一把就把我给推开了,我看他们朝东面去了。”
王糊一怔,东面,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附近狼群聚集的地盘。
他拍拍木琅的背道:“快走。”
马到了东面不高的草山下,就怎么也不肯前进了,王糊和木琅相互看了一眼从马上跳下,朝山上摸去,暮色已暗,王糊和木琅在齐腰深的草丛中努力向前。
月亮已经升起,伴随着山上狼群传来的嚎叫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凄厉。
木琅一下抓紧了王糊的手臂,自上次以后他都没再见过狼,如今再次面对,一想起那森森獠牙,难免心有余悸。
好容易,王糊和木琅爬上了山头,立即被眼前一幕震住了。
不远处,瘦小的碧瞳被绑在一个巨大的木桩上,周围站着好几个男人,嘴里发出声响,围这他跳着古怪的舞蹈,年迈的族长站在一旁,对着月亮四肢着地,虔诚叩拜。
一切的仪式结束后,一旁的人捧来一把尖刀,那族长的手摸上了碧瞳的额头,低声道:“孩子,狼神选中了你,是你的幸运,安心的去吧。”
说完,拿起那尖刀,高高举起,准备朝碧瞳的胸膛刺去。
“住手!”王糊一下跳了出来,冲到族长面前用力拽住他手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
族长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非常意外,惊讶道:“勇士,你怎么会来?”
王糊一把甩开他的手,挡到碧瞳面前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族长笑了,有些高深莫测得道:“他被狼神选中,成为今年的祭品,你应该为他高兴啊!”
王糊冷冷道:“高兴?!你问过他的意愿吗?”
他伸手扳过碧瞳精巧的脸“难道你没看到他在哭?”
族长看了眼碧瞳流泪的脸道:“或许他是喜极而泣呢!”
王糊怒了:“见鬼的喜极而泣,你不能这样杀了他,我绝不允许!”
族长眯起了眼睛:“你想打破我们族的规矩?你想让狼神降怒于我们不再给我们安稳的生活,让我们遭受可怕的风雪和天灾吗?”
“这些事情,难道杀了他就不会发生吗?”王糊回道。
族长看着王糊道:“我不知道,这是我们多年来的族规!”他认真的看着王糊:“你凭什么不让我杀他?你是在为他向我求情?难道他是你的终身伴侣吗?”
王糊愣住:“你什么意思?”
族长冷冷看他:“在狼族,除了自己最亲密的伴侣,不接受任何人为自己求情。”他指着碧瞳道:“他,没有伴侣,没有人能为他求情。”
王糊一怔,立即道:“那我就是他的伴侣!”
闻言,周围的人皆是一震,就连一直紧闭双目流泪的碧瞳也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口咬定的王糊。
王糊认真的看着族长:“我就是他的伴侣,我现在为他求情,求您放过他!”
族长睁大了眼睛:“你确定?”
王糊点了点头:“我确定。”
族长沉吟半晌道:“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糊看了眼一旁泪眼汪汪看着他的碧瞳再次点头:“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
族长拍了拍手,指着王糊的身后一片漆黑的地域道:“好吧,只要你在天亮之前在东山里取回三副狼牙,那么今年的祭祀就取消,你的伴侣就不必成为祭品!”
。。。。。。。。。。。。。。。。
在场的狼族都知道,东山地形复杂,是草原大批狼群的聚集地,错综复杂的狼群生态圈构建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巨大死亡陷阱,即使是装备精良的十余牧民猎手也不敢贸然朝里走,更别说胆敢单枪匹马在夜幕中获取狼牙。
可王糊却立即点了头,毫不犹豫得道:“好。”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碧瞳的眼泪顿时汹涌奔腾,漂亮的眼睛看着王糊,颤抖着身体,嗫喏着嘴唇说不出话。
王糊看了他一眼,安慰般的点了点头。
转过身,准备朝身后的山头走,木琅一下扑到他面前:“你不能去!”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王糊:“你疯了,你知道这山林里有多少群狼啊?你进去了怎么可能活着走出来?”
王糊朝他笑:“木琅,把你的弯刀和匕首借给我。”
木琅迎着王糊的目光,他从他比月光更明亮的眼瞳中看到了必须的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绝决,他知道,这个男人既然说到,就要做到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的,抓紧了王糊的胳膊:“就算是报恩,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们再想想办法?”
王糊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看着他,伸出了手。
木琅别无选择,他颤抖着将身上的武器解下递到王糊手中,拉住王糊的手臂朝族长大喊:“我要陪他去!”
族长轻轻的朝他摇头:“不行,他必须独立完成。”
木琅眼睁睁看着王糊挣脱了自己的手朝前走去,扭头朝着族长大吼:“那他必死无疑!”
族长没有回答,他看着王糊朝山里走去的背影,沉声道:“勇士,我们在山下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草原深处,又传来了凄厉的狼嚎。
经过一夜漫长的等待,天边已发白,不多一会儿,大亮。
山下等待的人都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只有木琅王子和碧瞳坐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山的方向。
族长仰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道:“还是没有例外啊。”说完,也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那是碧瞳发出的,他的手指着高高的东山岭上,全身激烈的颤抖着。
耀眼的阳光下,东山起岭上站着一个骄傲的身影,正朝他们俯瞰,那张美丽的脸孔散发出晕染的白光,藐视一切的目光,坚定又孤傲。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们几乎是抑制不住的,跪拜了下去,在他们的眼里,站在他们面前的已不是人,分明是神,能够驾驭狼神的神。
族长也惊呆了一般站在原地,发出一声长啸,大声道:“迎接勇士下山。”他看了一旁喜极而
泣的碧瞳一眼道:“今晚为他们举行婚礼。”
狂欢的舞蹈开始,草原上燃烧起无数火热的火堆,族人们围绕火堆舞动欢呼跳跃,王糊带回来的狼牙被放到了族长的坐塌前,他也坐到了离族长最近的地方接受着族人们再三的敬酒。
王糊的身上没多少伤,只有左手臂与后脚上有些抓伤的痕迹,这让族人对他更加敬佩,大碗的酒水被大量的消耗干净了。
王糊尽兴的喝着酒,不多一会儿,便双颊泛红,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出如星目光。
族长看他这模样,挥手喝止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敬酒人群,他看着王糊露出笑容,拍了拍手,左侧有族人送上了一个高大的瓶子,立即有女人上前将那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杯子里,送到王糊面前。
族长朝王糊举起酒杯道:“勇士,草原上的每一匹狼都尊重自己的感觉来选择自己的伴侣,不管他们是何种性别,何种身份,一旦选择,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更改,请饮下这杯酒,去见你的伴侣吧,他在你的帐篷里等你。”
王糊看着那酒问:“这是什么?”
族长笑了笑道:“雄狼血酒,这是对勇士的嘉奖。”
王糊点了点头,拿起那杯子一饮而尽。
喝过酒的王糊在两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朝自己的帐篷走,快到的时候,他推开了搀扶着他的人,挥了挥手,要他们离开。
他独自站在寂静的草原里,静静的抬起了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明亮遥远的星空,与他呼应,渐渐渐渐,染亮了他的眸。
草原上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可没让他感觉丝毫的凉爽舒适,他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而且越燃越烈,随时都会将他吞噬一般的痛苦。
王糊难受的捂住了胸口,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他忽然觉得喉咙一阵发干,立即朝自己的帐篷跑去。
他冲进帐篷,里面漆黑一片,可王糊能够感觉里面没有人,碧瞳呢?
他摸索着扑到毛毯边,他记得那里放着打火石,手还没摸到打火石,忽然,他感觉有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帐篷,那人没出声,直接朝毛毯边摸来,一下摸上了王糊的身体,王糊反射性的将那手一把抓住,那人明显吓了一跳,僵住了身体,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糊试着喊:“碧瞳?”
那人没有回答,王糊却握住他的手不放,他只觉得身体和脑子一片灼热的混乱,手心里那人的手掌也如同他一般脉动着,浅浅的鼻息撞向他的脸孔,惹得他发出一声低吼,控制不住般一把将那人拉上自己的身体,翻身狠狠压住,嘴唇朝那人面上找寻,疯狂的亲吻着,那人被他的吻惊吓到,用力的推拒挣扎,王糊被挣扎得怒火直冲,他双手用力抱住那人肩膀一掼:“你别动。”
那人立即不动了,王糊的手掌渐渐往下,用力去扯身下那人的衣服,他的手掌摸到身下那人略带冰凉的皮肤,立即兴奋起来,张口就咬了上去,他实在太需要这冰凉的感觉了,他的身体极力的霸占着身下的人,几下将他剥了干净,那清澈的身体冰凉而充满了弹性,在他的手掌唇舌下扭动,喉咙里发出了青涩的呻吟,呻吟声刺激了奋亢的王糊,他的索取更加激烈,让那人的呻吟更大了些,王糊的唇在他身上肆虐,手指在他身上蹂躏,身下那人的手抱上了他的脖子,手指在他头发上乱揉一气,嘴里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大起来。
王糊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嘴唇含吮住他的耳朵,轻轻的道:“你放松些,我不想伤害你。”
。。。。。。。。。。。。。。。。。
最后到达颠峰的瞬间,除却那让人几近昏厥的快感,王糊觉得心里某一处荡着一片潮湿,泛着说不出的苦涩,晕染着他的心脉,让他一下昏了过去。
王糊一觉醒来,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他伸手去摸身边的人,那人竟然又穿上了衣服,这让王糊有些恼怒了,他用力的撕扯去那人的衣服,又开始新一轮的侵略。。。。。。。。。。。。。。。。。。
第二十六章
清晨,王糊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人还在安睡。
翘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被咬出伤痕的嘴唇,微微皱着的眉头。
王糊不由得有些愧疚的伸手去摸那张精致的脸,轻轻的喊:“碧瞳。”伸手环他入怀。
碧瞳被他的拥抱弄得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王糊,里面仿佛装着千言万语的般的涌动情感。
“我会对你好的,碧瞳。”王糊看着他的眼睛道:“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太,太粗暴了,还疼吗?”
碧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王糊只能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清醒过来的早晨,他当然明白了昨夜如此失常纵欲的原因,一杯雄狼血酒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今以后,他王糊竟然有了名正言顺的伴侣,他要一辈子都要珍惜对待的人,在这莽莽草原之上,他竟然有了一人陪伴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百感交集。
。。。。。。。。。。。。。。。
三天后,王糊在草原里和碧瞳一起给将要生产的母马接生小马驹,木琅王子来了。
碧瞳一看到他,立即提着木桶朝边上走。
王糊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木琅笑:“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都没见你过来找我。”
木琅看着他,黑黑的眼睛多了些异样的神采:“你新婚,我不好来打扰。”
王糊笑了起来:“那你现在来了。”
“我有事和你说。”
“说吧。”
“我想回宫。”木琅看着王糊道:“出来已经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
王糊点了点头:“也对,你毕竟是西离国未来的国王,不可能永远呆在这草原上。”
木琅眼睛看向别处:“我想你送我回去。”
王糊站了起来道:“行啊,我跟碧瞳商量下,让他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动身吧。”
木琅吃惊道:“你要带他回去?”
王糊看他一眼:“当然。”他甩了甩手中的马鞭:“碧瞳是我的伴侣,我怎么能丢下他。”
木琅急了:“可那是你使的缓兵之计,是为了救他性命才认下的。”
王糊笑道:“有区别吗,我和碧瞳既然已经。。。。。”他的眼睑垂下来,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忧伤,片刻即逝“我不能辜负他。”
木琅看了他半晌,道:“随便你。”转身离开了。
王糊看了他背影一阵,才转过身,看到不远处,草原上,碧瞳正看着他,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特别的单薄瘦弱,他不由有些心疼,朝他喊道:“碧瞳,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碧瞳走过来了,他看着王糊,咬住了下唇。
王糊一手揽过他的腰,搂到胸前:“碧瞳,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西离国。”
小美的头安静的靠在王糊的胸前,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王糊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由伸手去抬他的脸,摸到了冰凉的泪水,王糊不由急了:“碧瞳,你怎么了?”
碧瞳满脸泪水的脸孔凑上王糊的唇,去吻他,咸湿的泪水也流进了王糊的嘴里,让他愈发心疼起来,双手搂得碧瞳更紧,更紧。
。。。。。。。。。。。。。。。。。
次日清晨,王糊去向族长辞行,族长爽快的答应了,还送他两匹好马。
王糊高兴得谢过族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族长叫住了。
王糊回过头,看着坐在帐篷阴暗里族长的方向:“还有什么事吗,族长?”
族长的目光如狼一般苍凉:“碧瞳,你准备怎么办。”
王糊转过身来面对他:“我要带他一起走。”
族长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他是我的伴侣,还经过了你的同意。”
族长的声音沉沉传来:“不是我同意,他是你自己选的。”
王糊点了点头:“我选了他,我当然要带他走。”
“那我问你,你是真的把他看做你的伴侣吗?你真的把他看做你内心深处唯一想要的将会陪伴你一生的伴侣?”
“你能够除他之外不会也绝不爱上另外的任何人,除他之外,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重要,更值得你为之托付生命和尊严?”
王糊迟疑了,他看着那阴暗处被阳光丝缕照进的牵扯阳光,感觉到族长目光里洞彻一切的苍凉,他无法回答,也说不出话。
族长轻轻叹了口气:“他遇上你,是他的命,你遇上他,却是交纵而过的瞬间,一个强者选择的伴侣即使不能与他旗鼓相当,至少,要能与他互补,能给予相互生命最大的碰撞,甚至能让彼此为对方托付生命,这些,他都不能给你。”
“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答不出来,那就证明你根本没将他看成你生命里唯一的伴侣。狼族的人,绝不允许这样的轻侮,与其和你一起离开,遭受你日后的抛弃与伤害,失去尊严的死在异乡,还不如就此放你离开。”
王糊被这话震惊,后退一步,深深呼吸。
族长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放心,你是他的伴侣,这是狼族公认的事实,你的强大将保护他,从今以后都不会让他再被送上狼族的祭祀台,没有意外,他会自然的老死。”
。。。。。。。。。。。。。。。。
王糊走出了帐篷,看到站在帐篷前的碧瞳,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碧瞳。”
碧瞳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着王糊的脸,伸手去摸他的脸,轻轻道:“你是我唯一的伴侣。”可是你却不爱我。。。。。。。。。
王糊伸手一把搂他入怀,用力吻住他的唇,眼泪也流了下来:“为什么你不跟我离开。”
碧瞳深情的回应着他,辗转缠绵,他们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在草原的阳光下紧紧相拥。
“因为我要在这草原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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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糊和木琅骑马穿过草原,经过无数小的部落族群,因为地域关系和缺乏地理知识,走了不少弯路,十余天后,终于来到一个小镇。
两人来到一家小小的饭馆,进去要吃食。
王糊坐下后扭头对木琅低声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木琅抬头看他:“哪里不对劲了?”
王糊看了看四周道:“这些人,我们沿途走来这些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见我看他们就立即转过了头假装做其他的事,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古怪。”
木琅疑惑道:“我们的打扮很怪异吗?”
王糊摇了摇头:“我们的打扮和普通牧民没有区别。”
“那为什么?”
“我也想不出原因,我们先吃饭,吃了赶紧走吧。。”
木琅点了点头,喝了口店小二刚上的茶。
两人的饭食吃了大半,王糊要小二给他们准备些干粮打包好,预备在路上吃。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急速密集正层次递进的马蹄声。
王糊皱起了眉:“好象有很多人,听声音像是朝我们这边赶来的。”他站了起来:“要不我们先躲躲?不要卷入什么恩怨才好。”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王糊闻声闪身避开,岂料,还有接下来的第二支,第三支,避闪不及,其中一支箭“嗖”的将王糊的肩胛狠狠穿透,王糊的身体被那力道震得一连后退几步,后背靠在墙壁之上,他一手握住那箭矢一边朝木琅吼:“木琅你快走!”
木琅一手推开桌子着急朝他奔来,才迈出半步,一根长鞭从饭馆门口甩来一下卷住了木琅的腰,王糊一愣,飞身扑了上去,“嗖嗖”两声,箭矢密集飞来,王糊侧身躲过一支,还没反应过来,立即听到箭头入肉的声音,短短时间,他的另一边肩胛也被利箭穿透,由此看来,来人擅长用箭,手段狠辣,箭箭锁人气焰,压人势头。
王糊两箭在身,不敢轻举妄动,那长鞭卷住木琅朝后一拉,竟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拉出饭馆大门外,只听得木琅一声惊呼,便没了声响,王糊不由挣扎着想朝门口移步,忽然听到有声轻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否则,下一箭射中的就是你的头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王糊不由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黑色长袍,长鞭曲折在手,目光凌厉如刀,正是西离国护国大将军夏天蓝。
王糊的目光与他相撞,不由微微一愣,不知事出几何。
夏天蓝跨前一步冷冷道:“大胆王糊,你恣意妄为绑架西离国王子公主究竟有何目的,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王糊巨痛难忍:“你说什么?”
夏天蓝一声冷哼,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画,掷于王糊面前:“这是我西离国国君亲下的通缉令,自己看看罢。”
王糊定睛一看,那画卷上果然是自己的模样。
他不由更加疑惑,大声道:“夏将军,请说个明白。”
夏天蓝看也不看他一眼,朝饭馆外挥手:“来人,带他走。”转身朝外走去。
王糊被几个士兵抓住桎梏的死牢,仍不停挣扎:“马将军,就算我犯了法,也要告诉我究竟犯了什么法。”
夏天蓝扭头看他,目光寒冷如利刃:“我西离国对你礼待有加,你却趁国王宴请之际绑走王子公主,如今被擒落网,王子在你身边被找到,你还有何话好说?!”
他再次挥手:“带他回去,严加拷问。”
王糊被几个士兵押在手中,看着夏天蓝黑色披风在风中翻滚,扬长而去。
西离国,刑囚室中,王糊被吊挂在木桩之上,一动不动。
一连被审问三天,王糊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恹恹靠在木柱上。
他的四肢都被铁索拷住,身上的衣服早被鞭子抽卷得破烂不堪,表面皮肤无一处完好,鲜血淋漓,肩胛的伤口因为没有治疗而红肿溃烂,让他的身体发起了低烧。
他的意识时而迷糊时而清醒,但每一次皮鞭袭来都能让他烂反射性的浑身一震,那些狱卒没有将他立即打死,据说是奉了上面的旨意,公主至今没有任何下落,要他们细细拷问他,才能尽快找回公主。
除却最开始的为自己争辩,说可以找木琅王子为自己作证却遭来一次又一次残酷的对待后,王糊已经不再说话,在这三天里他不管遭受怎样的毒打,他都咬紧了牙关硬抗,就算抗不过去晕了又被水泼醒继续,不管打得多狠打得他再怎么血肉模糊的折磨他没有再吭过半句。
连眼睛眼懒得睁开的倔。
三天,已足够他明白许多事,这整件事都透着蹊跷,肯定是有人设计策划,他和木琅一起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被带走,公主也在他们离开当夜失踪,这样的联系,把他作为怀疑对象成为必然。
可这事件里他不是目标,而是一颗被安放摆弄的棋子,身在其中,所以想不清楚原由,他此刻琢磨着的,是设计这个事件的人到底是谁,究竟有何目的?
为什么选中自己做替罪羊,自己和木琅被带走,是不是也是早有安排,那个异族人会不会就是罪魁祸首,而木琅对此事是否知情,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自己,这些,王糊都想不明白。
第二十七章
牢房里很静,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
牢房门被打开了,王糊感觉有刀刃一般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的剐了一遍,他睁开了眼,来人果然是夏天蓝。
夏天蓝冷冷的看着王糊道:“怎么样,还没死吗?”
他靠在牢房门口前:“王子和郭辰凯都在为你求情,可国王不为所动,不过我想,你就快被赐死了,真是遗憾呢。”他的语气淡然之极,就像在讨论天气。
王糊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沉默。
夏天蓝见他没有反应,忽然笑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虽然现在还活着,可离死也不远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过了身,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身形道:“至于木琅王子,你就别指望了,他被我关了起来,根本不可能来救你。”
他笑了笑,在重新转过身的瞬间轻声道:“我想,死在这里,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这话的声音虽小,王糊却听见了,他忽然间,恍然大悟。
别的人来拷问他,问得最多的是公主的下落,而夏天蓝,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问,只关心他死没死,什么时候死。
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从他嘴里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他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因为,他早知道了公主的下落。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设好的一个局,他们的行踪,公主的失踪,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手中掌控着,等所有人,按照他的安排轨道一步步走呢。
他的目的究竟为何?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他计划里必死的棋子一颗啊。
想到这里,王糊不寒而栗,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在触手可及的真相面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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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室没有白天黑夜,王糊睁着眼睛很久之后,终于撑不住昏昏噩噩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冷水泼醒,王糊睁开了眼睛,来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吃饭了。”
他将饭端到王糊面前,准备喂他吃。
王糊犹豫了一阵,张开了嘴,含住了饭,用力咀嚼,他需要体力。
那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木琅王子要我转告你,不要放弃,保存体力,他一定会来救你。”
王糊没有反应,可他的眼睛里,分明燃起了些微希望。
那人走后,不多一会儿,又有人来,脚步声急促快速,竟带着肃杀之气。
王糊心里一紧,会是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现在王糊面前的赫然是夏天蓝,他冰冷的面上多了一丝情感波动的裂痕,眼睛与王糊的相接,震了几震,嘴角冷冷一撇。
忽然抽出了腰间的鞭子,朝王糊的脖子卷来。
王糊躲无可躲,生牛皮做的鞭子瞬间勒进他的脖子里,嵌进他的皮肉中,死死的缠绕着他,让他立即无法呼吸。
王糊努力的睁着自己的眼睛,张开嘴巴用力呼吸,可是,这些,不过是死神来临前的施舍,马上就会被那皮鞭生生夺走了。
王糊觉得自己的意识快泯灭了,脑海里一片空虚,充满了炽热的白光,他的身体,渐渐绷直了。
。。。。。。。。。。。。。。。。。。。。。
王糊再次醒来,竟不在牢房里了,他躺在柔软的褥子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他能听见马鼻孔喷气的声音,杂乱的马蹄声,看来,他被安排在正颠簸行走的马车厢里,这还是一支马队。
手动不了,王糊尝试着动了动脖子,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看来那里被鞭子伤得很厉害。
夏天蓝为什么会忽然跑来杀他,还亲自动手杀他?
王糊想起夏天蓝脸上那一刻情感的裂痕,难道是他的阴谋被人发现了,还是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变故?
如今自己是在哪里?又被送去什么地方?
王糊吐了口气,想这么多做什么呢,现在这条命难道不是拣回来的吗,静观其变吧,这样想着,他静静闭上了眼睛。
马车终于停下,王糊感觉有人来抬他进去。
他一直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苦笑,这大概有点任由宰割的意思了。
过了很久,他被放到了地上。
王糊睁开了眼,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缓缓朝他走来。
那模样,那气势,竟然说不出的熟悉。
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穿着薄薄的盔甲,英俊的眉目中带着漠北独有的霸气,眉毛清淡又不失风仪,目光凌厉又饱含感情,嘴唇微微颤动着朝他走来,那表情,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站到他面前,对他的面孔仔细端详,许久许久才惊讶无比的道:“你是。。。繁星?!你是月繁星?!”
“快追,他们两个中有人受了伤,应该跑不了多远。”
“你们,去这边,你们,去那边,四面散开,铺网式搜寻。”
“再说一次命令,即见立杀,提头来复命便可。”
。。。。。。。。。。。。。。
黑夜中,火光点点,在皇城外朝四面蔓延铺展开来,那火光如同地狱的星火,让人惧怕颤抖。
一个少年死死拖住一个老年女人的手,没命的朝密林里狂奔。
他的鼻息很重,显然已经跑了很多里路,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发际滚落下来,原本雪白的衣服满是血迹,狼狈不堪下摆被荆棘撕扯成破片条布。
好容易冲进林子,那女人却一下栽倒在草丛中。
少年顿住,停下脚步来扶她:“奶娘,你怎么了。” 那声音,如同九天外的玄妙之声,轻轻婉转在密林中,扣击碰撞人心。
老女人的后背上正往外淌血,血液将厚厚的外衫浸透了,又滴落在草上。
女人一把握住少年的手:“少爷,奶娘怕是不行了,他们肯定会跟着血迹来寻,很容易就会暴露你,你自己走吧,不要再拖着我了。”
少年摇头道:“不行,我们一起逃出来,就要一起走。”
老女人苦苦笑了笑:“少爷有这个心,也不枉我当了您十几年的奶娘,我知足了,少爷,听奶娘的话罢。”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瓶子递到少年面前:“喝了这个,你就往南走,不要回头,也不要回来。”
少年看着那个瓶子有些犹豫,没有伸手接。
那女人急了:“少爷,命重要还是嗓子重要?你带着这副嗓子,去哪里都会被人听出来啊,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少爷!”说到最后,女人干涸的眼睛流出了泪来:“少爷,你忘记老爷说的话了么,他要你好好活下去,你是月家唯一的血脉啊,刘护卫他们费尽全力把我们送到这里,你难道要让他们失望!”
少年的面上表情痛苦起来,眼前一片血雾弥漫,他似乎看到了父亲在他面前割断了自己的喉咙,数不尽的带火箭矢从天而降,庄园瞬间起火,护院家丁保护着他们冲进地道,从地道出来后的狼狈逃窜,沿路被无数次的截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目睹的百姓无一幸免,惨叫声一片又一片,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咬了咬牙,一手接过那瓶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瞬间,火辣的撕裂的疼痛随着那瓶子的药水的流淌程度一下全涌进喉咙,少年张大了嘴,痛苦的捂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他重重倒在地上,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痛苦的挣扎翻滚,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咝咝的破喉声。
一旁的女人不由老泪纵横:“少爷,青鸣的毒性很大,刺激着喉咙会很痛,你忍一忍,我知道我知道,不能说话的辛苦,可是,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就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爬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额上,嘴唇白得惊人。
他制止了女人接下来的话,用力的去搀扶女人的身体,女人在他手中挣扎:“少爷,别管我了,抓紧时间,让我把话说完。”
“老爷说了,你不能寻思着报仇,他很抱歉,将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你的身上,他只要你远离这里不再回来,如果你有机会,就去西边的西离国看看,那里是老爷的故乡。”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用力的去扯女人的衣服,想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忽然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副都统,这里有血迹,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少年一惊,猛的扯住女人的衣服,目光坚定无比。
女人被他的目光惊到,又听到追兵的话,努力站了起来,跟着少年朝林子里跑。
不过了跑了几步,箭矢破空声传来,少年猛的推开身旁的女人,“嗖”的一声,利箭穿过他的右肩。
他咬牙转过身来,看到有三匹马冲进了密林,左边一人持着火把,右边一人手持弓箭,左边的士兵拍马冲了过来,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将他们仔细打量后,朝中间那人大声道:“副都统,真的是他们,我们这次立了大功了。”
副都统没有回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是吗?我看看。”另一人也跳下马来,跟着他一步步朝少年和女人走了过来,女人一下扑到少年身前,目光中满满的愤恨。
拿着火把的士兵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到副都统的身边照明。
火光照耀下,副都统的脸庞清楚明显,五官清秀刚毅,可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少年。
被箭所伤的少年,五官秀美非凡,泛着水光的眸子被火光映成了淡红色,唇被牙齿咬出了些微血迹。
两个少年的目光在火光中交汇的瞬间,副都统忽然出手,身旁两人反应不及猝然倒地身亡,火把落在地上,火势熊熊燃烧开来。
副都统张开了嘴,看着少年笑了:“月繁星,你还记得我吗?”
第二十八章
躺在地上的王糊睁大了眼睛,张嘴嘶声道:“霍。。。萧然?。。。。。。。”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来人点了点头:“是我,月繁星。真的是你啊?几年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奉旨来接西离国公主,国王说公主失踪多日,只抓到绑架公主的疑犯,我要他们把疑犯交给我审,可怎么把你送了出来?”
王糊眨了眨眼,刚才说那几个字让他的嗓子疼得要死,想再说话,却怎么也吐不出声音,喉咙割锯一般的疼,费了再大的力也是徒劳,他难过的咬住了唇。
霍萧然看出了他的不对,走上前来:“你嗓子也受伤了?我找军医给你看看。”
王糊没有阻拦,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想要道明来龙去脉,了解事情的始末发展,只能寄希望于军医了。
军医很快到来,给王糊诊断后为他包扎了伤口,找药童来配了药,朝霍萧然禀告:“将军,他身上的伤要好好将养,至于嗓子,外伤很重,少则五日,多则十日都不能开口说话。”
霍萧然看了眼军医,又看了眼神色复杂的王糊,道:“好,你好好给他医治,能用的药都用上罢。”
军医退下后,霍萧然看着王糊道:“你放心,我会等到你伤好了听你解释,在此之前,你好好修养,西离国那边我去谈。”
王糊感激的看着他,微微眨了眨眼,安心闭上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王糊的伤势渐渐转好,霍萧然每天来陪他坐会儿,霍萧然的话不多,王糊又说不出话,两人通常就是大眼瞪小眼一阵,时间就这么过了。
七日后的一天下午,霍萧然满面怒气走进了王糊帐篷里。
脚步很重,惊得王糊睁开了眼,霍萧然看王糊醒了,张口就问:“你到底怎么得罪了西离国的护国将军夏天蓝?”他一屁股坐在边上:“他日日派人来催要我立即杀了你,到底是什么恩怨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霍萧然撑住头苦恼道:“我是不是该找个犯人扮成你杀了给他送出去?”
王糊张嘴道:“给你添麻烦了。”声音虽沉哑,却比之前不能出声的好。
霍萧然大喜:“你的嗓子,能说话了?”他的眉头一紧:“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
王糊打断他的话:“谢谢你,霍萧然,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霍萧然挠了挠头笑道:“我也没想到呢,当年放你们走后就再没你们的消息,新皇继位后找了你们一阵后也放弃了,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王糊看着霍萧然:“一直没能好好谢你,当年放我和奶娘走。。。”
霍萧然摇了摇头:“说那些干什么,好歹我们也同窗一场,虽然我资质驽钝不是读书的料,才几个月就被太傅请了出去。”
他想起往事不由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儿,透着几分难得的憨厚:“还好听太傅的劝去练了武,如今总算能为桑罗帝国尽点力,没有辱没祖宗!”
王糊随着他笑了笑没有答话,目光淡淡投向了别处。
霍萧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当年也是有天大抱负的,与当今的皇帝也情谊颇深,岂料后来会有那样的变故,自己怎么这么蠢,提起这个,他忙岔开话题:“对了,月繁星,我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西离国,怎么会被当作绑架公主和王子的犯人被押送到我军来?”
王糊这才将这事情的始末简短的讲了一遍,末了,道:“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夏天蓝的安排。”
霍萧然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他想了一会道:“有些事你还不知道,跟你说吧,这公主和亲是西离国和桑罗帝国达成的和平协议,如果和亲不成,桑罗帝国就会向西离国宣战。”
王糊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霍萧然。
霍萧然苦笑:“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了吧,我带了五万大军,随时等着皇帝陛下的旨意呢。我想那夏天蓝的用意,就是想和亲不成,让两国开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糊的声音大了起来,更哑更沙。
“你不要激动,他的心思,我们也猜不到,这事也急不来,可只要找到了公主,一切就好办了。” 霍萧然喃喃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了然,这夏天蓝如果真的想引起这场战争,怎么会让他们轻易找到公主,搞不好那公主在失踪当夜就香消玉殒了。
霍萧然张了张嘴,准备再说点什么,帐篷外忽然有士兵来报,说西离国有人来访。
王糊抖了一抖看着帐外,霍萧然也有些紧张,忙站起身来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留下王糊一人,望着帐篷顶发呆。
不多一会儿,霍萧然回来了,手上拿着样东西。
他看着王糊叹了口气:“你看看,西离国来了请柬,要我赴宴。”
王糊凝神半晌:“你去吗?”
霍萧然点了点头“去啊,公主找没找到,都要给个解决办法。”
王糊抓住被褥一角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
王糊皱眉道:“不管怎样,我也该告诉木琅我对夏天蓝的怀疑。”他看了眼霍萧然道“你也该告诉皇帝,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攻城,就不怕被人利用,得了渔人之利?”
霍萧然沉吟半晌:“我会考虑的,那你准备一下,扮成我的侍卫吧。”
王糊跟着霍萧然接受士兵的检查后走进西离国皇宫,他们一行十人,除了霍萧然身上的兵器破例没有取下外,其余的人都被撤了兵器。
设宴的地方不是之前王糊到过那个,要小得多,王糊站在霍萧然身后见空环顾宴会四周,木琅王子不在,只有国王和夏天蓝。
双方寒暄之后,开始谈最近搜寻公主的事情,进展,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王糊听着听着,落了空档朝宴会的宫殿外走。
他想去找木琅,虽然不知道木琅的寝宫到底在哪里。
西离国皇宫不大,王糊一门心思朝外表华丽的那几座走去。
刚过了转廊墙边,就看到一队士兵朝这边走来。
他左右一看,朝最近的一座宫殿的跑去,正好有间窗户半开,他便跳了进去。
刚进那宫殿便有一阵香气扑面袭来,王糊忙屏住了呼吸,伸手掀开垂在面前的黑纱,他面前的房间不大,摆设也极其简单,靠墙正中是一个极大极宽的木台,木台两旁立着两个巨大又精致的香炉,这香气就是从那香炉里散发出。
王糊放开了呼吸,他觉得这香气和他记忆中的有些重叠。
忽然,他的目光被吸引到木台正中悬挂着的画像上。
画像上的人,一袭白色的长衣,背着手,似乎正专注的看着不远处的什么物什,那眼神似活的一般,画得极其传神。
画中人腰间佩带着一柄长刀,刀鞘很薄,透着微绿色,刀柄上镶着一颗墨绿色的宝石,折射出淡淡的绿光,整个长刀的绿色映在雪白的长袍上,让那一片衣袍也被晕染出浅浅的绿色。
。。。。。。。。。。。。。
“繁星,来,这里来。”长廊口,白衣的男子朝长廊外的男孩招手。
男孩应了一声,不情愿的走过去,垂着头,看着脚尖。
男子摸了摸他的头道:“繁星,怎么不好好跟着灵师傅学刀法?”
男子的目光温暖得很满是探究:“灵师傅说,你只去了两天,就再不见人影了。”
男孩翘了翘嘴巴:“因为我不喜欢。”
男子笑了,蹲下身来,伸手握住男孩的肩膀认真道:“那繁星喜欢什么?”
男孩抬起头来看着男子,小小的黑瞳里满是向往:“读书!”
男子淡淡笑了:“为什么呢?”
男孩骄傲的抬起头:“我要做在庙堂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撼动亦可保住江山的人!”他看着男子道:“父亲,我从不想做一介武夫,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
男子明显吃了一惊,握住男孩的手臂加重了:“是谁?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男孩翘起了嘴,却不回答。
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解下腰上的佩刀,递到男孩面前:“繁星可知这叫什么刀?”
他将刀抽出淡绿色的刀鞘,利刃上寒光闪闪:“你可知道,这刀取过多少人的性命?”
男孩看了眼那亮可照人的刀身,摇了摇头。
男子将那刀完全抽出了刀鞘,轻轻道:“这刀名叫碧木,是你祖父赠与我的,从我拥有它至今,死在这刀下的人有一千三百五十四人。”
男孩的眼睛睁大了,认真的看着那刀身,甚至伸出了手,想去抚摩那片寒光。
男子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到那片寒光上,突如其来的寒气让男孩颤了颤,可他眼睛里更多的是对被此刀封住的过往血腥的向往。
男子认真的看着男孩,道:“繁星,除却战争,这其中至少有五十个人,我是迫不得已杀之。权位,权势,本就让人疯狂,你身在其中,你若一点武力都不会,将来如何自保?”
男人将男孩的手放到刀柄之上“我从不指望你能有多大的成就,更不指望你在庙堂之上有所作为,我只希望,当危难来临,你能用自己的刀,保住自己的性命。”
男孩的小手摸到刀柄上那颗宝石,只觉一阵刺骨的冰凉印上了他的手掌。
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王糊回过神来,这是父亲的刀,这画像上的人,姿态,眼神,与父亲何其相似,可是,灵牌上为什么会写着,西来之灵!!
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这是父亲,那月守桑又是谁?
第二十九章
王糊回到宴会厅的时候霍萧然已有些醉了。
王糊微微皱起了眉,这不是狂欢款待的酒宴,这霍萧然怎会如此没有分寸。
他站到霍萧然边上,轻轻架住了他朝嘴边送去的酒杯。
霍萧然抬眼看他,几分醉意沾在眼角,在他眼里的王糊,贴上了胡子,画了些微皱纹,俨然是一个中年男子,可那双眼里的波光,却如何也掩盖不住,散发着涟漪般清澈的水亮,透着似曾相识的味道,让他的头一阵晕眩。
他忍不住,伸手去夺那手指中的酒杯,王糊用力握住,两人一来二去,那酒杯承不起这两股力道,生生的破裂开,酒液四溅。
王糊收回手躬身:“将军,您醉了。”
远处的西离国王和夏天蓝看不出他们的争夺,只是再三的举杯喊道:“霍将军请!”
一旁的侍女立即将另一个酒杯满上,霍萧然呵呵笑了两声,看着那酒杯的酒液笑道:“末将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喝了。”
西离国王摇头道:“男儿征战沙场,浴血撕杀,酒能壮胆亦能化血,几杯水酒焉能不敌?”他举起了杯子,朝霍萧然举起:“快快喝下罢。”
霍萧然大笑几声,伸手去端那杯子,被王糊止住,压低声音行礼道:“国王殿下,将军旧伤未愈,大夫嘱咐不能饮酒过量。”
王糊心下自有打算,这西离国皇宫深处他们几个武器全无,犹如毡板上的肉,稍有不慎,任人宰割,若霍萧然也喝醉了,那更是毫无退路。
西离国王端住酒杯哑然半晌,问:“当真?!”
王糊的手按在霍萧然手上,朝他使了使眼色。
霍萧然只好点了点头,诚然道:“的确。”
一旁的夏天蓝嘴角一撇,“既是如此,就请霍将军的随从代喝吧,将军与我等在旁看着,也算尽了兴。”
霍萧然有些为难,看着王糊,王糊也不看他,径直端起那杯子,将那酒几口灌下,饮罢,杯口朝下,抖了几抖,滴酒未剩。
西离国王大喜,抚掌道:“来人,再满上。”
。。。。。。。。。。。。。。。
十几杯酒下肚,再三告辞后,霍萧然和王糊终于出了皇宫,坐上马车返回军营。
马车颠簸,霍萧然被颠得胃里酒水食物晃荡,探头出了马车,吐得淅沥哗啦。
王糊靠在马车一角,一动不动的闭目,除了微微气息,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霍萧然从窗子上退下身来,爬到王糊旁边:“你怎么样?还好吧?”
王糊眼也不睁,轻轻道:“还好,你好好休息吧。”
霍萧然靠着他身边坐下:“这酒太美味,我贪杯了。幸好你后来提醒了我,不敢再喝。”他伸手去摸王糊的额头:“你头好烫,这酒性烈,你身体重伤初愈,可受得起?”
王糊的头朝边上转了转,不动痕迹的避开他的触碰,回道:“我还好。”
霍萧然收回手来,后背靠在马车壁上,轻轻喘气。
车厢里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渐渐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
霍萧然的眼睛睁开了,他的背在马车壁上蹭了蹭道:“繁星,这些年来,你可对谁动过心?”
王糊没有回答,霍萧然也不看他,继续自说自话,他的头微微上仰,目光盯在车厢顶的某一点:“一年前,我被朝中人弹劾,心灰意冷的去了江南,在一个小镇上遇上一个人,他是个戏子。。。。。。。。”
霍萧然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缓缓的惆怅,无数的情感交替划过。连指尖也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没有想到,会和他有一夜缠绵,那一夜,好不真实。”他的言语中充满惊喜的味道,仿佛在一瞬间回到那离奇一夜“他竟然主动来找我,真的是他来找的我。。。。。。”他的语调渐渐高昂起来,却忽然如高山瀑布被止在半中,没了声响,伴随而来,是他重重的叹气声,气的尾音在车厢里徘徊:“可清晨醒来,他已不见了踪影,像一阵清风,来去无踪,只在桌上留下了名字。我接了军令赶赴梁城,派了士兵去接他回来。。。。。。。”
霍萧然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不敢相信的悲伤,他的眼里满是痛苦:“可接回的那个人,却不是他,不是他!” 霍萧然紧紧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接走另一个人?!”
黑暗中,王糊的眼睛睁开了,他看静静着霍萧然脸庞的方向,许久才道:“或许,他有苦衷。”
霍萧然笑了起来,带着气声,摇着头,重新靠到马车壁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他,我也找不到他,连被他设计带来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我怎么会知道。。。。。。。。。。。”
王糊没有再出声,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流淌出时光的波浪。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将霍萧然的身子侧颠到王糊身上。
霍萧然的脸孔撞进了王糊怀里,王糊身上淡淡的体香伴随着酒味一道钻进他的鼻孔,他不由闭上了眼睛,想起酒宴之上王糊的眼睛,顾盼流离的波光,闪烁着触摸不得的情愫,那双眼睛渐渐与记忆中那人的眼睛重合,透着让他难以想象的相似,那夜的某些场景浮现出来,让他混乱着喘不过气。。。。。
这样的情景在他脑里回放着,他深吸着气,用力的把自己的头朝王糊的怀里埋得更深些,空着的双手试探着,朝王糊的身上放去,摸上他的衣服一端,收紧了。
王糊感觉到霍萧然的手臂环上他的腰收紧了,觉得有些不妥的想挣扎,却挣扎不开,也无法挣扎,他的身体被强大的酒精浸染着,身体疲软,头脑昏厥,手软软的使不上力。
他只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埋伏在自己怀里,似乎在拼命吸气的霍萧然。
有气无力的道:“你干什么?”
霍萧然没有回答,脸孔在王糊胸前摩挲半晌,终于安然靠到一处,满意的停下了动作,发出正常的呼吸。
王糊想,这霍萧然估计是后醉又起,这不,又睡着了。
便听任他靠在自己胸前,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掀开了马车帘布,恭敬的喊:“将军,营地到了。”
王糊闻声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趴伏在他身上睡得正酣的霍萧然,不由伸手,去推他,可他的手却牢牢抓住自己的衣服,一动不动的深沉。
王糊只好回那士兵:“将军酒醉睡着了,你找两个人来,抬他进帐。”
士兵应了一声,躬身拉开了门帘,一招手又来了两个人。
王糊再次努力将霍萧然的手指和身体与自己分离,却徒劳无果。
不过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酒力已经渐渐退却,体力恢复了大半,只好伸手环抱住霍萧然的身体朝马车门口移动。
好不容易来到门口,他试图把霍萧然从自己的身体上分离出去,并示意两边的士兵来帮忙,可霍萧然的手指把他衣服抓得死紧,如何也分割不开一般的附着。
王糊叹气,只好牢牢抱住他。
两边的士兵立即会意的扶他站了起来,他便抱着霍萧然,朝主帐篷走。
两旁的士兵在旁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情景诡异。
王糊将霍萧然放上床塌,苦恼着,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他抱着睡一夜?
他想了又想,虽然这办法不怎么好,可貌似最有效。
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衣带,既然霍萧然这么喜欢抓衣服,那就让他抓个够好了。
他将外衣褪下,看它们稳妥的呆在霍萧然的手中,满意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霍萧然睡得迷迷糊糊在梦中回忆纠结,不知怎的就睁开了眼睛,依稀感觉有个人要从他身边离开,他顿时惊起一身冷汗,牵扯回忆起那人的不告而别,几乎是反射性的伸手拉住了软塌前那人即将离开的手,用力往自己怀里扯来。
王糊意料不到,被忽然的大力扯进霍萧然的怀里。
刚抬起头想说话,霍萧然的唇就火热又密集的落下,间歇着发出声音:“不准走,我不准你走。”那些吻不得回应,却冲力十足勇敢的落到王糊面孔上。
霍萧然的手劲很大,死死拽住王糊的手腕,王糊虽然也用力推拒着霍萧然的身体,可他能使上力的只剩下一只手,明显落了下风,正好他的外衣已脱,里衣在挣扎间被蹂躏得衣带大散,露出娇好如玉的身体,那忽然映入眼帘的裸露肌肤,让霍萧然的大脑瞬间充血,愈发激动起来。
王糊感觉这情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张嘴,用力咬住霍萧然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霍萧然吃痛,一下缩回手,迟疑半秒,王糊立即翻身而上,将霍萧然的手反剪在身后,死死压住。
此时,他衣衫已散,发髻已乱,嘴里喘着粗气,雪白的臂膀和胸膛都露了出来,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那样子,十足的消魂。
霍萧然侧着头看他,嘴里发出欲望的声响,在他身下奋力挣扎,想爬起身来,王糊数度压住他的反抗,一时间竟不敢贸然放开手,脱不了身。
霍萧然在挣扎下面色驼红的喘气,眼睛血红,如同疯了一般,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王糊有些无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样想着,他放松了力道,身下的霍萧然似乎感觉到他松了力气,反身扑了过来,将王糊再次压到身下。
这次他的动作快速又迅猛,用力扯开自己的衣裳,姿势熟练又霸道。
王糊察觉到他的企图,奋力反抗“霍萧然,你疯了么?”
霍萧然根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一边压制住他,一边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昂扬已出,分外的吓人。
他直接压到王糊身上,去扯他的裤子,手指隔着裤子,揉捏王糊的脆弱。
王糊被搓揉得闷哼出声,伸手去扯他的手。
两人的手在王糊的脆弱上来回,竟让那地方渐渐生出了感觉,霍萧然似乎也感觉到了,不由露出痴傻笑容。
王糊无奈,渐渐闭上了眼,也松开了手,放弃较劲和抵抗,仿佛开始任他摆布一般。
霍萧然大喜,伸手去褪他的裤子。。。。。。。。。。。。。。。。。
正在这当头,王糊忽然一下翻起,反压住他,他压住霍萧然的背,死死压住,猛的挺身进入,狠狠道:“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是你先惹我的,我让过你一次,也只能一次!”
。。。。。。。。。。。。。。。。。。
第三十章
纵欲过后的代价是疲倦,残余的酒精混着方才的兴奋一道,在身体里积累出热度的勃发,熏陶着满足了欲望而怠慢的感官,王糊极力睁开眼睛想起身,却还是敌不过那浓厚的倦怠之意,倒在霍萧然身边睡去。
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会儿梦,朦胧着醒来,天还未亮,身边的人还在酣睡。
他爬起身,看着身旁的人,霍萧然的衣服并没有完全褪下,不过是解开了裤子,露出痕迹斑斑的双腿,衣着凌乱,略显狼狈,王糊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去处理霍萧然身后那片狼籍,他拉开被子穿衣服的时候看到软塌上的斑斑血迹,不由想起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夜。
霍萧然对他,虽还算温柔,进入前也算做了功课,可依旧痛得他半死,之前他本以为,这样的事情算不了什么,彼此都是男人,不会生出什么枝节,不过是承受一方的进入,可原来心理上,还是会有难以逾越的鸿沟,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从那以后,谁也休想让他做下。。。。。。。
他看了眼俯趴在软塌上霍萧然皱着的眉头,咬破出血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无比傲气的人啊,他怎会不知。
昨夜,不是什么太好的交欢,他们两人,都仿佛是被硬逼着成行,有着硬上的硬受的嫌疑,这样的经历想必谁都不会喜欢,这一场莫名其妙而来不知为何继续只有痛苦的欢爱,对两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折磨。
王糊想起霍萧然昨晚在自己身下默默咬牙承受坚持不出声时的表情,那表情让他很难在得到其中的快感,放纵愉悦,虽然他已不再是当初初尝人事的少年,经过碧瞳之后,他更懂得其中两情相悦的重要,他并不是非要做不可,昨晚的举动,现在看来,多少显得有些幼稚了,更像是示威,或者是不愿服输的固执,毕竟这个男人曾压他在身下。
王糊不知霍萧然醒来,会是怎样表情,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也觉得尴尬非常,好歹他是自己的恩人,曾经的同窗,可能的朋友,对自己也很好,可是,却发生了这样不该发生的意外。
他吐了口气,其实这里本就不该自己逗留,他决定立即离开。
王糊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整了整衣服。
如今父亲的心愿已达,他也来了西离国,实在没有什么遗憾。
他不会傻到去找到那查查公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想卷入这场莫明的征战,只是那西离国皇宫密室里的画像,到底是不是父亲成为他心里现下最大的疑惑,可他找不到人为他解答。不管是不是父亲都好,父亲在他面前割头自尽,永不可能再重生回来,那也是事实,过往恩怨,对他来说,真的不想再探究理会。
他踏出营帐前转头看了霍萧然一眼,那一眼,看的不仅仅是霍萧然,还有在那江南小镇里拥他入怀的倾城绝世的人儿,他们,都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也对他真心实意的好,可惜,都不能将他留在身边。
王糊苦苦的笑了,轻轻道:“我把倾城托付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待他。”
出了营帐,他朝自己的帐篷走去,忽看一骑兵冲进关卡,掏出令牌朝站岗的士兵大呼:“开门,朝廷急件!”
他立即将自己隐没进帐篷一侧等待,几个士兵朝主帐篷奔来报禀:“将军,朝廷急件。”
里面半天没有声响,王糊不知霍萧然是不是还没醒来,不多一会儿,才听到帐篷里传来霍萧然再正常不过的声音:“送进来。”
骑兵被请了进去,里面有些细微的响动,霍萧然的声音忽然响起:“立即攻城?!”
“皇帝陛下看过我的折子了吗?”
“小的不知。”
王糊大惊,他没有想到,桑罗帝国会这么快下了决定。
他也知道,军令如山,霍萧然不会在拖延了,果然,他听到霍萧然在帐篷里传令,要士兵立即去叫下属副将来商议。
他朝后退了两步,一时心思难定,自己,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是决定,前去通知西离国。
这是他混乱出做出的决定,他本也不想与桑罗帝国为敌,他完全没有准备与昔日最亲密的伙伴为
敌,他只是,不想这场突起的战争随了暗中谁人的心愿。
他怎么知道这决定,会让他日后后悔万分。
主意已定,他朝马营奔去,牵出一匹高大健硕的马,朝军营南边出口踱去,向士兵声称外出送信,被放了行。
在士兵的目送下,他不敢骑得太快,直到几里远后,才开始策马飞奔。
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喧哗嘈杂声响,回头一看,一片火光闪闪。
心道:不好,说不定是被发现了。他立即抓紧了缰绳,朝前猛冲。
霍萧然站在火光之中,天色蒙蒙,看着那个身影越行越远,旁边的弓箭手上前报告:“将军,他还在射程之内,请下令!”
霍萧然没有回答,痴痴看着那远去的影子,耳边响起那骇人的一句“我把倾城托付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待他。”
。。。。。。。。。。。。。。。。。。。
他眯了眯眼睛,忽然皱眉挥手:“三将听令,立即整装出发,天亮前攻城!”
王糊的马冲进西离国的疆域,直奔离军营最近的一个门,南门。
远远看去,城门已开。
策马疾驰,天边已微微发白,太阳即将升起,谁能想到,一场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风把王糊的头发吹了起来,草原上的风豪迈直爽,还带着草的腥气,扑面撞进他的耳鼻,他浅浅呼吸,内心竟升起一阵莫名的紧张。
马快到城门口时,他看到城门前有一匹马在等候。
马上的人,一身黑衣,手中的鞭子乌黑发亮,透出寒光,看到王糊,那人将斗篷取下,朝他淡淡微笑“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迷离夜色之中,他的五官被柔和得妖异非常,透着冷色的艳。
王糊拉住马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夏天蓝冷冷的笑:“其实昨天在皇宫我就认出了你,只是不想揭穿罢了。”
他卷了卷手中的鞭子道:“我没想到那霍将军竟然收了你当随从。”他目光一凛:“我起初以为他只是对你起了怜惜之心,可是我昨天收到一条密报,原来你。。。。是我一直小看了你。”
王糊也不恼,道:“什么密报,关我什么事,你专程来等我,到底为何?”
夏天蓝看他一眼,长鞭一挥,指着王糊的后方“你看看那边,桑罗帝国就要攻城了。”
王糊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果然,霍萧然的营地烽火阵阵,映照出一片暗红天色。
他转过头看着夏天蓝:“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在城中做好战斗准备,还跑出来做什么?”
夏天蓝笑了“我觉得你可是个聪明人啊,想必已经猜到查查公主失踪的事和我有关了吧?”
王糊没有回答,却警觉起来,凝神看着他。
夏天蓝皱了皱眉:“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因为你破坏了我的整个计划,必须死。”话音未落,他的策马而来,长鞭挥舞,直取王糊的头颅。
王糊闪身躲过,可长鞭的卷程很长,将王糊笼罩在内,无论他怎么策马一时都无法脱身,鞭的杀伤力巨大,招招致命狠毒,王糊在马背上躲得惊险,却是方圆之地,难以周转,转眼间,衣服被长鞭带到,钩划破了许多,露出裸露肌肤,血痕斑斑。
王糊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没有可与之抗衡的武器,所以只能选择近身赤膊打斗。
他拉着马绳打转,身上重重挨了几鞭,所幸不是要害,终于被他找准机会,伺机而扑。
一下将夏天蓝从马上扑到地上,缠斗起来。
夏天蓝的长鞭一时失去了作用,缠绕在他们之间,王糊的力气极大,身子压制着夏天蓝让他动弹不得,几拳下去,全打在他身体穴位上,那些地方都脆弱敏感,打得他受不住痛,痛苦得在地上翻滚起来,发出重重喘息和喉声,一时起不了身。
王糊爬了起来,一手扯过他手中已握不住的长鞭,用力甩得老远。
单手提起他的衣领,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逼人太甚。”
夏天蓝看着他,眼睛里充满屈辱的眼泪,他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痛过,竟生生痛出眼泪来,他低估了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对手,所以让他遭遇了前从未有过的惨败。
王糊不想和他对看,吐了口气,放开手来,摔他到地上,伸手牵马。
夏天蓝在地上撑起身子,忍着痛断断续续道:“你不杀我,一,一定,会,会后悔。”
话音未落,王糊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他,夏天蓝不觉有些紧张:“你。。。。”
话还没出,王糊已用力甩他到马背上,夏天蓝疼得闷哼一声,疑惑不解:“你想怎样?”
王糊跨身上马,一把拍上他的背:“我要见国王,你带我去。”
夏天蓝在马上挣扎:“不可能。”
王糊也冷笑:“那可由不得你。”说完,他转头再看那越来越近的暗红云朵一眼,双腿一夹马肚,朝城门冲去。
夏天蓝在他前面挣扎着阻拦他:“你最好杀了我,我不会让你见到国王。”
王糊抓住他的手臂一用力,夏天蓝的手臂立即脱臼了:“你别乱动,不然我会废了你所有的手脚。”
夏天蓝“啊”的呻吟出声,痛出一身冷汗,有些惧怕的看了王糊一眼,王糊已专心骑马,眼睛看着前方,侧脸透着凌厉的绝然,不容轻侮的凛然。
不由咬了咬唇道:“你的父亲,真的叫月守桑?”
王糊垂头看他:“怎样?”
夏天蓝喃喃道:“你果然是。。。”
王糊从他话语里听出端倪:“你说什么。”
夏天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王糊也不勉强,一把捞他入怀,轻道:“坐好。”单手环住他。
守城门的士兵被夏天蓝和王糊的坐姿惊到,连例行盘问都没有,就放他们进了城。马来到通往皇宫的街道上,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行人,马蹄声,传得很远。
王糊抱着夏天蓝朝皇宫骑去,在皇宫门口朝士兵高声道:“快去通报国王,说夏将军求见,我们发现桑罗帝国有异动!”
第三十一章
士兵很快出来通传,国王宣两人进去。
王糊抱着夏天蓝跳下马,手紧紧抓住夏天蓝的手臂朝前走去。
刚进了大门,迎面走来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见到夏天蓝行礼道:“夏将军。”
夏天蓝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王糊拉着他径直从军官身旁走过。
那人侧头打量了王糊一眼,目光有些疑惑,不由站住了脚,反复的打量着王糊和夏天蓝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拦住他们的脚步“两位请留步。”
他再次打量夏天蓝,在他的眉宇之间捕捉到一丝难得的痛苦之色,警觉的朝王糊道:“你放开夏将军!”
王糊看他一眼,不理他,扯着夏天蓝的手臂朝前走,那人一下抽出腰上配剑,指着王糊道:“站住!”
他的配剑一出,周围的士兵都纷纷靠了过来,抽出配剑指着王糊,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夏天蓝笑道:“你跑不掉。”
王糊看他一眼:“我没打算跑。”
说完,他的手抽出夏天蓝腰上的小刀,用力勒住夏天蓝的脖子刀锋抵上,朝四周呵斥:“退后!”
一群人退退走走,来到王宫的长廊入口处,从这条路过去不远就是中央大厅,国王就在里面端坐,士兵们越逼越近,也越来越多,王糊紧了紧刀刃,顿时有鲜血从夏天蓝优美的颈子上流下,染红了领口。
夏天蓝似乎也不觉痛,没有反映的跟着他的脚步朝后退。
渐渐渐渐,他们移到长廊里,长廊里有很多门,一扇挨着一扇,都紧紧关着,每走一段就要跨上几步台阶踏上更高的一段。
在踏上第一节台阶时,王糊回头看了看那台阶来确定脚步如何移动,就那一瞬间,夏天蓝忽然后肘用力,身体前倾,一下滑出他的怀抱,逃脱了他的掌控,王糊忙伸手抓他,他却一闪身,一下扑进了旁边的暗门里关得死紧。
王糊跟着扑上去,却扭不开那门,只好迅速转身朝长廊深处跑去。
士兵们没了威胁,立即一哄而上,朝他追来。
王糊跑得很快,一直冲到大厅门口。
门口有两个士兵站岗,见他冲来,反射性的出剑阻拦,王糊不想纠缠,一脚解决一个,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门打开,大厅里的国王果然端坐,见他进来,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王糊打量大厅,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厅里竟然还站着一个人,郭辰凯。
他正看着王糊,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交织出难以理解的目光,他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没说。
身后的士兵已经追到,甚至冲进了大厅。王糊上前几步急切道:“国王陛下,我有话要说。”
国王点了点头,朝他身后的士兵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士官犹豫道:“国王陛下,这人挟持夏将军进宫,怕是有什么阴谋。”
“退下。”国王忽然恼怒,重重拍了下椅子把手。
士兵们立即噤声,退了出去。
王糊看着国王,国王也在打量他,目光深深,蕴藏着许多秘密一般厚重。
王糊禁不起这异样的沉默,躬身道:“国王陛下,桑罗帝国的军队已经出发,不久就会抵达西离国,请您快准备军队抵抗吧。”
国王没有表情,他点了点头:“我刚收到探子回报,已经命人在做准备。”
王糊闻言,点了点头:“甚好,那我先行告辞了。”
“慢着。”国王忽然站了起来,他看着王糊的眼睛里忽然精光暴射:“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王糊愣住,看着他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国王还未开口,门已被士兵撞开,惊慌失措的喊:“国王陛下,大事不好了,夏将军要带走木琅王子,他们在花园里。。。。。。。”
闻言,王糊立即跑了出去,国王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才缓缓朝郭辰凯道:“我们过去罢。”
花园里,夏天蓝死死的拽住木琅的手朝门口拖,木琅用力挣扎,衣袖早被扯得破碎不堪:“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夏天蓝挥手扇过重重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木琅的嘴角顿时破了,流出血来。
他用力拖住木琅的胳膊,手劲很大,单手将木琅拖出很远。
木琅依旧不放弃的用自由着的一只手推拒着夏天蓝的桎梏“你放开我,放开。”
王糊远远看到黑衣纠葛着那绿衣,颜色交缠,相互依靠的结。
夏天蓝被他挣扎得烦了,挥手又给了木琅一巴掌,打得他摇摇晃晃的昏,脸顿时肿了起来。
王糊大喝:“你放开他。”
两人都转过头看他,木琅看见他,立即喊了出来:“王糊。”
目光里满是欣喜,可他忽然想起自己处境,立即有些不安的退却,他表现出来的便是更加用力的想从夏天蓝手中扯回自己的手。
夏天蓝一把将手拽得更紧,回过头来看着他冷笑:“怎么,见他来,就忍不住了?”
他不管不顾的,当着众人一把将木琅拉进怀里,重重搂上他的腰:“你们一起出去这么多天,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木琅红了一张脸,羞愤的挣扎:“你快放开我!”
夏天蓝死搂住他的腰:“放开你?怎么可能?你是我的。”
木琅用力扳夏天蓝的手:“你放开我!”
夏天蓝握得死紧,冷冷看他:“绝不!”
他死死搂住了木琅的腰,凑上前去一口含住他的耳朵轻声道:“难道你要我在这里扒光了你,让他们看看你身上的痕迹?”
他的舌头在木琅耳朵上反复舔咬:“你不想,对吧?”
木琅颤抖起来“你。。。”手上渐渐松了反抗的力道。
夏天蓝满意的用牙齿咬了咬木琅的耳朵:“所以你就乖乖的,跟我走罢。”
王糊没看到他们之间的纠缠,只觉得木琅忽然软了力气,不由朝前跨了一步:“他不能跟你走!”
夏天蓝松开了一点木琅,斜眼瞟了王糊一眼:“你让开。”
王糊朝他们走去,伸手试图拉住木琅的手:“木琅,你不愿意的话,就拉住我的手。”
木琅怯怯的看着他,眼中的情感蔓延得极深,却犹豫着伸不出手来。
夏天蓝看着两人目光的交集,不由面色变了:“他不愿意?!哼!”他咬牙切齿的重复后将木琅重重朝自己怀里带,毫不迟疑的两人一起朝花园旁边的偏门走。
王糊紧跟在后面,身后是一大群士兵,因为木琅在夏天蓝手中,而夏天蓝身份太过特殊,一时之间没人胆敢轻举妄动。
木琅被夏天蓝抱在怀里,一直回过头来看王糊,目光闪动,一直说不出话。
王糊也一直看着他,渐渐皱起了眉。
“夏天蓝。”身后传来国王的声音。
夏天蓝和木琅都回过了头,国王站在石阶上看着他们,“你不能带他走。”
夏天蓝笑得张狂:“凭什么,你说不能带就不能带?”
国王冷冷道:“他可是西离国的王子,带走一个国家的王子,这是死罪。”
夏天蓝立即大笑:“王子?一个从街边捡回的弃婴会是王子?你不要笑掉人们大牙!”
闻言,王糊看着木琅的目光立即转为探询,木琅别过了头,堪堪躲过他的目光,这让王糊疑惑起来,回头看向国王,国王面上并没有表情,只是缓缓道:“夏将军,不要胡说。”
夏天蓝苦苦笑道:“从我决定带他走的那一刻起,就已不是将军了,查查失踪的事,你怀疑我,
也不是两三天了吧,我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他收紧了手中的木琅道:“反正你已经不需要他了,就让我带他走吧。”
国王垂目敛神道:“不行。”
夏天蓝握住木琅的手:“你欺骗国人如此之久,找一个毫无皇家血统的人来继承王位,就不怕天下人指你脊梁骨,祖宗震怒,国人反叛吗?”
他的手指了指宫墙外“现在,桑罗帝国的军队就快到了,你还有闲心来留住一个无用的王子?”
国王震怒:“拿下他!”
两旁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动,嗖嗖几声,前面的士兵就倒下了几个。
夏天蓝看他一眼“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有准备。”
墙头上出现了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士兵,正拉好了弓弦瞄准着墙下的人,他们身后,另有一队人马从墙头跳下,将夏天蓝和木琅团团围住,手中的武器一致对外。
国王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增援,半晌才道:“你到底想怎样?”
夏天蓝摇头道:“我只想带着他安全离开。”
说着,他抱着木琅朝偏门退去,王糊没有放松的步步逼近,木琅重新看着王糊,目光满是不舍和求援,眼看要跨过那道窄门,那窄门只能一个人单独通过,夏天蓝便先行退了进去,手里拉着木琅的胳膊,要他赶紧跟上,木琅的身体朝那窄门晃了一下,手指忽然扣住了一边的门沿,朝王糊大喊:“王糊,我不走,王糊,救我!”
夏天蓝立即扑上去用力扳他的手指,木琅用力挣扎,忽然,王糊一声断喝:“木琅!!”
木琅一凛,反射性的看向王糊,目光与王糊的碰撞,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了那个月光清冷的茫茫草原之夜,目光冷俊,狠如修罗的男人,用行动告诉他,这一战,不是生,就是死的绝对,他静默冷酷“王子,你要记住,请一定全力以赴。。。。。。。”
他血液中有什么熊熊燃烧起来,一下松开了紧扣住的门沿的手指,几乎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迅速动作,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弯刀,朝着面前人的胸膛重重插下。。。。。。。。。
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脸。
夏天蓝不敢相信的反射性伸手握住那还露在胸膛外的刀柄,朝后退了几步,他眼里满是不信,震惊,渐渐的多了困惑与痛苦之色,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他面前逆来顺受的人,会用自己赠予他的刀,狠狠插进自己的胸膛。
他不由发出一声嘶吼,想用力拔出那刀,却被木琅抓住了手。
鲜血在他们的手指间相互渲染,血红的残酷,木琅看着他的眼睛:“别拔,拔出来你立刻就会死!”
夏天蓝看着木琅此刻的眼睛,手在木琅的手中颤抖起来,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木琅陌生之极,他从没看过的一面,从没看过的眼神,如同,如同那草原之上的野狼,残忍,充满野性的孤绝。
便如何也使不出力了,木琅顺势一把将他推进身后士兵的怀抱:“你们带他走吧。”
夏天蓝死死瞪着他,嘴里发出声响,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那只是一些破碎的喉音,带着支离的疼痛,含混不清。
。。。。。。。。。。。。。。。。
目睹这一切的国王重重叹了口气,木琅走到他面前跪下:“父王,儿臣愿意带兵迎战。”他的眼睛看着一旁的王糊道:“我恳请您,让这个人,做我的副将!”
第三十二章
城外,已集结好军队。
桑罗帝国的军队在护城外安全的地域驻扎,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带着末日的压迫感,直面,让人心悸。
“霍”字军旗已挂了起来,张扬的飘舞在城墙之下,昨天还把酒言欢的人,摇身一变成了敌人,刀剑相向,性命相侵,多么可笑。
王糊和木琅王子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桑罗帝国的使臣送来战书。
谁都知道,这一战再所难免,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形势罢了。
可木琅王子还是平静的接过身旁将领递来的战书,挥手让他离开。
他的手攥紧了那白色丝帛,用力丢进了火盆里。
王糊站在他身后,看着那火光燃烧,将那丝帛吞噬销毁。
抬起头来,天边,已泛起太阳的晨光。
木琅王子嘱咐着将领们各就其位,分别检查物件的配置,士兵的准备情况,看上去俨然是个老道的将领。
只有王糊知道,这是一个曾经拿刀砍向恶狼都会颤抖的少年,忽然之间,长大成人。
王糊低头看外城墙下黑压压的士兵,每一个都屏住呼吸等待,焦躁,不安,兵器摩擦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回声,回头,内城墙里百姓正在撤退,马车,家什,准备退进辽阔的草原。
西离国曾经以征战闻名于世,因为他们有着最优良的战马和最骁勇善战的军队,可数十年前接二连三宝藏的发现,让他们的国家一夜暴富,不再需要靠征战和游牧来维持生计,人民个个富足,安逸生活,奢华度日,长时间的修生养息,让他们早已忘记危险,更没有看到这宝藏带来的除了财富与安乐,还有威胁和苦痛,放低了警惕,终于使西离国成为周边各个国家都觊觎良久的肥肉。
西离国国王曾经试图改变这样的局面,每年进贡大量的珠宝给紫沉国和伯牙国来企求他们的庇护,近年来,甚至准备和桑罗帝国联姻,可是,这些似乎都没能改变西离国的命运。
王糊想起走出王宫时国王的侧脸 “我已派人传书与紫沉国和伯牙国,如两国派兵来救,我国将分别奉送他们矿藏一座,你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拖到援兵来到。”
“你和这个国家有莫大的渊源,这一战,无论如何,你必须参加,流血或死亡,你都要承受,如果你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其中缘由。”
。。。。。。。。。。。。。。
这个国家,看起来是如此的华丽,又如此的空洞。
战鼓鸣,攻城。
无论多么绚烂辉煌惨烈狼狈的战争,在日后的史书记载中,都只有寥寥数字而已。
谁胜,谁负,什么时候。
战争总是这么冷漠,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不会给人成长的空间,不会允许人犯错误,更不会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于是,战场是能让人迅速成熟长大变化的地方。
在城墙上用力挥舞沉重的长枪,不断的刺穿翻墙而上士兵的身体,不断挑断陌生人的咽喉,不断的拔刀刺穿来人的心脏,不间断的近身肉搏,眼睛和身体粘满了粘稠的血液,感受其从滚烫到冰冷的过程,在耀眼的阳光的暴晒下,烈日和极度兴奋所带来的晕眩中,机械的撕杀,感知自己还有生命,还活着,还要拼命,这就是战争。
一次次的打下桑罗帝国发起的数次进攻后,傍晚终于来临,桑罗帝国偃旗收兵了。
残阳如血,西离国城墙下尸横遍野,血染护城河。
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城池依旧在,城门虽未破,可援军还没到。
木琅和王糊看着外墙下所剩无多的士兵,心里都清楚,他们真的坚持不了太久了。
他们都不会忘记,当对面军营吹响收兵号角的一刻,他们的眼中同时迸发出的欣喜光芒,拼命的寻找着对方的身影,在茫茫的撕杀挣扎之中,寻找对方还活着的迹象。
木琅背部和手臂都受了伤,所幸不算很重,王糊唤来军医给他诊治,出了外墙想找点东西吃,刚走到城墙脚下,就听到那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嚷:“我是来找人的,让我进去。”
他不由大喜,朝转角冲去,大喊:“宁夏!”
宁夏听到王糊的声音惊喜万分,挣脱士兵的阻拦跑了过来,紧紧将王糊抱住,重重拍打他的后背:“臭小子你跑去了哪里,害老子好找!”
王糊也把宁夏抱得死紧,笑道:“这不还是让你找到了吗?”
。。。。。。。。。。。。。。。。。
粗略的讲述了分别后的情况,宁夏就直接把话题引到这次的战争上,他问王糊:“你为什么要留下来打这场仗?严格算来,我们还是桑罗帝国的子民,你为什么要帮西离国?”
王糊沉默一阵才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是西离国人,我留下,是因为桑罗帝国的征战动机不对,他们不能这样,肆意践踏他国的土地和尊严。”
宁夏愣愣的看他:“王糊,什么时候,你一个江湖卖艺的小混混,开始谈论土地和尊严了?”
王糊苦笑:“怎么啦,这样你就不愿意和我做兄弟啦?”
宁夏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好象变了一个人呢?”
苦苦坚持五天之后,桑罗帝国忽然停止了进攻。
此时,西离国的城墙已是千疮百孔,留下来守城的士兵只剩寥寥千人,能抵挡到这个时候,已是极限了。
现在,所有人等待的,不过是个结果。
王糊在城墙下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和衣闭目休息,他的手边放着长枪。
忽然他听到响动,睁开眼,看到木琅王子走了进来。
王糊撑起身来问他:“有事吗?”
木琅看着他摇了摇头,径直坐到他身边。
战争开始后,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好梳洗整理过,盔甲上到处都是凝固干涸的血块,还有厚厚的尘土,面目被其他颜色渲染得模糊,狼狈得很。
两人对视一眼,木琅的眼睛依旧美丽非常,正望着王糊闪动光芒。
王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体问:“你怎么还不抓紧时间去休息?”
木琅又摇了摇头:“我想和你说说话。”
王糊看着他问:“说什么?”
“说说我的故事。”木琅张了张嘴:“我的真实身份。”
“你的真实身份?!”王糊有些疑惑的重复。
木琅点了点头:“那天在花园里夏天蓝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我的确不是西离国国王的孩子,我的父母是街头艺人,很早就去世了,国王见我乖巧领养了我,把我交给夏天蓝照顾教导,这件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那时的夏天蓝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对我很好。”
“他教会我很多东西,照顾我的生活,我受了委屈,都是找他倾诉,我那时,非常的依赖他,因为父母亲的关系,我很怀念街头艺人的生活,常常偷跑回去帮叔叔阿姨们表演赚钱,可夏天蓝不喜欢我这样,我也就经常躲着他跑出宫。”
。。。。。。。。。。。。王糊这才明白,为什么会在街边的卖艺人班子里发现木琅王子的身影。
“可是有一次,我偷跑出宫卖艺,被夏天蓝发现了,他很生气,打了我,然后在我的寝宫里。。。。。。。。。”木琅说这些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对他来说,因为这事情太过久远已经不能激起他的情感,还是本来他就不在乎这事情的发生一般平静。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男人和男人,还可以做这样的事,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能
帮我,可除了对我做那样的事外,夏天蓝对我一直都很好,有时我看到他在我身上满足的表情,好象很高兴的样子,当时我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来报答他,如果做这样的事情能让他高兴,那也很好。”
“在我成年后,这样的事情越来越频繁了。。。。。。。。我变得更喜欢朝皇宫外跑,我越来越喜欢皇宫外的生活,可他的脾气却越来越可怕,只要被他逮到,一定会折磨我好久,每次都让我难过得想死,虽然这样痛苦,可我还是忍不住。”
“皇宫里,只有查查姐姐待我很好,常常来看我,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和我相处的人,我很喜欢她,她真的把我当弟弟看,可因为没有血缘,国王和夏天蓝都把我们看得很紧,生怕我们做出什么事情来,而我因为和夏天蓝的关系,也不愿意她来我宫里,只是我没想到,国王竟然决定让她嫁去桑罗帝国。”
“这事是瞒着我订下的,我知道这一定是夏天蓝的主意,可我没有改变的能力,我当时以为,只要赶走了你们,查查姐姐就不用嫁走,所以我赶到城外去拦你们,却正好撞上了他,那天晚上,我被他打得半死,整整一夜没睡,也是在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一定要让我做国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被他捉回后才知道,当时我和你一起被那怪人带走被他看见了,他正好趁机抓了查查,把她藏了起来,嫁祸到你的身上,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他没想到桑罗帝国的霍将军这么快就到了,还要他把你交给他审理,他更没有想到,你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木琅王子的眼里泛起异样的光芒:“或许我早应该改口叫你,月繁星。你的父亲月守
桑,是桑罗帝国的驸马,声名显赫的人物。”
王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木琅看着他苦笑:“你们来后的第二天,父王的暗卫们接到了一个任务,他们拿着你少时的画卷,潜入桑罗帝国找寻你的消息,最后才探到,你竟然已经来到了西离。”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父王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找你,因为你的父亲,他还有个身份,是你一定不知道的,他还是西离国的大皇子,西来。”
“你说什么?”
木琅看着他:“你不相信?那你如何解释皇宫里供奉着你父亲的画像?父王他为什么对你那样的态度,说的那些话?因为你是西离国唯一的皇室血脉,保卫西离国的国土和子民,是你的责任!而你的父亲,却逃避了这责任。”
。。。。。。。。。。。。。。。。。。
“你去哪里?!”
木琅伸手去抓,却落了空,眼睁睁看着王糊跑了出去,他追到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痴痴的看。
第三十三章
王糊冲过内墙奔向王宫,门口等他的,竟是郭辰凯。
上次他站在西离国国王身边的时候,王糊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今天他又站在门口等他,似乎早知道他要来一般,王糊终于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问:“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郭辰凯看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复杂情感,就像是挣扎摇摆之后最终归于平静的暗灰,朝他躬腰,行了个极大的礼:“请跟我来,一切,你立刻就会知道。”
郭辰凯带王糊去的,正是王糊之前到过的宫殿密室,这次从正门进入,心情竟比上一次多了忐忑。
里面多了盏灯,国王就立于灯后阴影下。
王糊第一眼,就看到画像上那把淡绿色的刀。
国王大喝一声:“你见到父亲的灵位,还不跪下?!”
王糊闻声一颤,双膝着地,仰头,看着画卷上神仙一般的人。
国王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父亲,西来!”
画卷上的人依旧侧身,面色淡然,怡然自得。
“他本该是西离国的国王,却为了一己之私,抛弃了他的子民,抛弃了王位,离开了西离,西离国变成今天的样子,都是因为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王糊大吼:“你胡说!”
国王冷笑:“我胡说?!”
“你父亲可跟你讲过他的过往?他逃离责任远走他国,他背弃了祖先,背弃了我们,他与异国女子成婚还生下了你,你就是他背叛我们的最大证据!”
“可是呢,他背叛了我们,又有什么好下场?妻子抑郁而亡,他被桑罗帝国的皇帝临终前赐死,斩下头颅,抄家灭门,你四处流亡,连他的骨灰,都是前些日子才送回了故乡,可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他不背弃我们,他又怎么会被自己誓死效忠的好皇帝好兄弟背弃,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呢?!”
王糊跳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父亲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诬蔑他!”
国王大喝:“我叫你来,只是告诉你真相,他是怎样的人你日后总会清楚明白!何必急于否认?而我又为什么要骗你!!”
他指着郭辰凯道:“你还可以问他,你父亲的骨灰就是他从当今太后手中取来,送回西离国!”
王糊这才把他们到达西离国的当天晚上,郭辰凯悄悄出去的事联系起来,看着郭辰凯说不出话。
国王走出灯的阴影,面色晦然的看着他大声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追究你父亲的过错,只是告诉你,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是西来的儿子,你流着西离国皇族的血,所以,你必须守护西离国国土不受侵犯,西离国的人民不受伤害,你要保护他们,用你毕生的力量!”
他从怀中摸出印章,重重道:“我要你,做西离国的国王!”
。。。。。。。。。。。。。。。。。。
王糊大惊,半晌才失声道:“那木琅呢?”
国王闭了闭眼“他有要他该做的事情。”
联系到木琅之前的反常,王糊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兆,急忙问道:“什么事情?你要他做什么事情?”
国王轻轻道:“他现在应该已经上路了。”
王糊更急:“什么上路,什么上路?他要去哪里?你要送他去哪里?”
国王背过身去:“战争一开始,我就与桑罗帝国的皇帝飞鸽传书商定和解,矿藏四座,并送木琅王子为其国人质。”
王糊暴喝:“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明知道他不是什么王子。”
“他自己也愿意,你也知道战况,撑不了多久了,援兵不会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王糊再说不出话来,一挥手,朝门口跑去。
国王在他身后道:“你去也没用。”
王糊怎么会听。
夜色渐浓,霜寒露重。
王糊骑马在风中疾驰,心急如焚,他冲出城门,发现桑罗帝国的军队不知何时已经撤退。
他顺着车辙印子追去,终于追到队伍的尾巴。
远远的,他看到一人一马在路口等他。
是霍萧然。
他们身处夜幕,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下一刻,王糊明白了他的用意。
霍萧然缓缓抽出腰侧的长刀,对准王糊。
王糊握紧了长枪,拧眉,看来这一战,不可避免。
片刻之后,马动,形动,杀。
数个回合之中,王糊的眼睛与霍萧然的撞上,觉得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情感复杂纷呈,却琢磨不透的黑。
霍萧然的刀划过王糊的左臂,王糊的长枪刺上他的腰。
停顿,退开,相望。
这样的对手,旗鼓相当。
霍萧然没管伤口,冷冷道:“你来何事?”
王糊已经冷静下来,回:“我要见他。”
木琅被带到他马前,静静仰头看他,美丽的侧脸被月光照出凄迷的色泽。
王糊跳下马来,看着他:“为什么?”
木琅朝他微笑,轻声道:“我虽不是王子,却也是西离国的子民,该尽上一份力。”
王糊伸手拉他:“你跟我回去。”
木琅轻轻摇头:“不行,这是约定,毁约的话,西离国必亡。”
他看着王糊,目光深深:“我刚才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你走得太快,我都追不上你,我还以
为,那就是告别。”
王糊痛苦的道:“难道我就这样看着你被他们带走,什么都不能做?!”
木琅笑了,他的目光坚毅无比,一字一句:“不,你能做的有好多,你很强,可你要变得更强,你一定要做西离国的国王,你要把西离国变强,我等着你来接我!”
木琅说完,伸手拉过马绳,恭敬的道:“国王陛下,请上马吧。”
王糊意想不到的僵住了表情,喊:“木琅。”
木琅朝他点头:“国王陛下,请您上马。”
王糊犹豫再三,终于爬上了马背。
木琅再次仰头看他:“让我看你走吧,以后,我会看着你来。”
王糊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枪:“我一定会来接你,木琅。”
木琅点了点头,放开了缰绳。
王糊一夹马肚,朝西离国的方向冲去。
木琅不由得,伸手抓紧了衣袖,咬紧了牙。
忽然,王糊的马掉转回头,他猛的跳下马来,用力一把抱住木琅道:“那一晚,我知道是你,木琅。”
他抱紧了木琅:“你是我的人,木琅,我发誓,一定接你回来。”
说完,他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木琅望着他的背影,已是痴了。
不远处的霍萧然静静站立,轻轻叹息。
“从始至终,你都没想过我吗?究竟是我欠着你,还是你欠着我?”
——————————————————————第三卷 END
第三十四章
金色的帷幔在冷雨中飘拂,被雨水打湿后,发出冷冷的水声,偌大的大殿中,烛火摇曳,书案前,一人端坐,翻看着厚厚书卷。
他穿着明黄色的长袍,捧书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刻着龙头的扳指,几缕头发垂到耳边,随着冷风轻摆,唇色艳红,透着丽色,鼻挺拔至威,眉浓而飞扬,似乎是看到疑难处,他一沉吟,唇微抿,颊上酒窝微露。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喊:“皇上,宫牌送到。”
他眉微皱,抬起头来,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看向宫门:“进来罢。”
进来的红衣太监带着一捧木盘子和黑衣太监,木盘子上放满了各个宫殿的木牌。
端坐在书案后的,正是桑罗帝国的皇帝,苏秦。
“呈上来罢。”皇帝将手中书卷放到一旁,空出一只手来,准备翻牌。
他的手指摸上伏盖着的木牌,随意拿起一块看了看:“幽兰院?”他疑惑的看着红衣太监:“明德,什么时候,有了个幽兰院?里面住着什么人?”
红衣太监忙恭身道:“是兰妃,王氏。”
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笑笑:“原来是表亲啊,何时入的宫?朕记得选秀时日早已过嘛。”
“回陛下,是上个月,许妃病逝,太后做主,填的缺,改了院名。”
皇帝将那牌子丢回木盘:“罢了,新人太多,还是去月妃那里,摆驾。”
华丽的大床上,交缠着一男一女,发出重重的喘息。
忽然,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皇上,水妃娘娘病了,差奴才来请您过去。”
床上的皇帝霍然惊觉一般停下了动作,没有迟疑的从床上跳下,朝门外道:“快进来伺候更衣。”
床上的女人搂着薄锦被坐了起来,哀怨的喊:“皇上!。。。。。”
皇帝已经在太监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扭头看了眼女人:“月娘,你先睡吧。”
“可是皇上。。。。。。”
“水妃病了,朕得过去。”
很快,皇帝朝殿外走去,留下床上的女人,手指用力的绞住棉被,咬破了唇。
风雨飘零的宫殿之中,明黄色的袍子在灯火簇拥中降临了一座极其华丽的宫殿,宫殿里灯火辉煌,散发着明媚的浓香。
皇帝身子在宫殿门口顿了一顿,从一旁的太监手中接过一张方帕放在鼻前急急呼吸半晌,递还后,才抬脚迈进了门槛。
床上的女子正在逗弄怀里的小小白兔,肤白如雪,发色微红,听到通传声,惊喜的抬起头来,露出有着小小酒窝的圆圆面颊,笑得甜美,站起身来,准备从床上往地上跳,忽然听到一声门口断喝:“水儿,不许!”
被唤做水儿的女子站住了脚,朝声音的来源体翘嘴:“怎么不许?!”
皇帝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拉住她的手,有些慎怪的道,:“水儿,你已经有了朕的皇儿,怎么能随意妄动?!”
女子甩他的手:“你知道我有了你的皇儿,那你还去和别的女人一起,你。。。。”说着,气恼的转过了身,作势不理他。
皇帝无奈,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拉着女子的手不放,坐了下来,轻声道:“朕也是不得已啊,你知道月妃是太后的侄女。。。。。。。”
“好了,我不要听。”女人一下转过了身,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男人:“皇上,我现在能叫你名字了吗?”
皇帝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点头:“朕把人都谴退下去,不就是为了满足你这点小心思。”
女人满意的笑了起来,张了嘴喊:“苏秦。”
苏秦深深看着她,拍了拍床沿:“恩,来,到朕身边坐下罢。”
女人听话的坐了下来,靠到他怀里,张嘴喊:“秦。”
“恩,怎么了?”苏秦的手指摸着她的发梢,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苏秦没有说话,他正将水儿的发一圈圈的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水儿侧过身来看着他:“你就不能只有我一个吗?”
苏秦将那些发梢轻轻放开,发梢打着旋儿扫过他的手掌:“可朕是皇帝,太后说,得有三宫六院。”
“太后,太后,什么都是太后!”水儿咬了一口脆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她老是要我学这样那样的规矩,还给你安排这么多女人在身边。”
苏秦无奈的道:“水儿,这话,你就跟我说说罢,千万别给宫里别的人说起。”
水儿有些恼:“ 说了又怎的,她能把我怎样?我要是有个什么事,我父王不会放过她!”
苏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我的小水儿,一定是生气了。”
水儿翘起了嘴:“当然,我们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凭什么你们要国家要娶那么多老婆?”
苏秦的手抚摩她的发尾:“是啊,为什么呢,朕也正苦恼呢,可水儿,你该知道,朕对你的心吧。”
水儿痴痴的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温顺的依偎到他怀里,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之上:“你摸摸吧,你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呢。”
苏秦的手指流连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之上,点了点头:“到时候,兰珠国和桑罗帝国都会多一位小皇子了。”
。。。。。。。。。。。。。。。。
深夜,苏秦从宫殿里走了出来,接过太监手中的方帕急急呼吸之后,一旁的太监轻声道:“皇上,紫薇阁外的宫灯亮了。”
苏秦神色一凛:“什么时候亮的?”
“半个时辰前。”
“走吧。”
雨越下越大,明黄色的衣袍越走越快,似乎带着某种不能言诉的急切。
“吱呀”一声,苏秦用力推开了门,他也不命人掌灯,直接朝内殿走去,内里,昏黄的烛光下,站着一个影子,见到苏秦立即跪到地上:“参见皇上。”
苏秦靠站在柱子一旁,轻声道:“你总算回来了。”
“起来吧,辛苦你了。”苏秦看着他继续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地上的影子没有起身,依旧保持伏跪的姿势道:“西离国的王子木琅已随军带回,明早将抵达皇城。”
窗外忽然一个惊雷,打在地上之人的脸上,他的面上满是莫测之色:“相信皇上之前已经接到线报,半月前,西离国的新国王登基,只是他的真实身份,皇上你一定不知道。”
“臣为了确保这消息的隐秘性,也不敢飞鸽传报。”
苏秦皱起了眉“他是什么身份,需要你亲自来对我报告?”
“他就是当年西离国大王子的儿子,月繁星。”
瞬间,几道闪电霹雳而过,苏秦猛的朝后退了几步,伸手撑住柱子道:“是他?!”
。。。。。。。。。。。。。。。。。。。。
雨后的皇宫格外清爽,氏门宫里摆下筵席,满朝文武百官共庆大将军霍萧然护送西离国的王子木琅回国。
霍将军的队伍未到,酒宴还未开始,不过百官已经陆续到场。
不多一会儿,皇帝偕同两位主妃,水妃和月妃出席,按照那座位排次亲疏,明眼人一看就能了解两位后妃在皇宫里的地位,水妃的确比较得宠,看来近来宫中传闻果真不假,这位兰珠国王唯一的公主,进宫才几个月,便得到了皇帝的专宠,靠着其父王国势与兵力,外人所不能理解的霸气和秉性,有了连太后都要让她几分的面子。
现在,她正紧紧依偎在皇帝的身边,丝毫不顾大殿里群臣的眼睛,这当然也是皇帝即位登基之后,无论哪位妃子也没有享受过的殊荣。
臣子行过跪拜之礼落位坐稳后,端等大将军霍萧然的归来。
不过一刻钟,便传来大将军已到门外的通报。
众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到门口,看到英勇俊朗的霍将军走了进来,对皇帝高呼万岁行叩拜之礼。
皇帝面露微笑,连说两句:“辛苦了。”并让人赐坐右首位,赐酒。
酒过半巡,皇帝便叫来宫廷舞师助兴,看皇帝的状态,似乎很是高兴,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此次虽没有为皇帝娶来西离国的公主为两国联姻,却为桑罗帝国带回了西离国的王子做质子,并送上两座矿藏的契书,这是皇帝登基以来国家首次出兵,取得如此好成绩,不得不算是出师大捷。
酒宴上,敬酒之人频频向霍将军敬酒,年纪轻轻就有此成绩,日后的发展还不是指日可待。
群臣在台下喝得尽兴,苏秦在台上轻轻酌酒,水妃依偎在侧,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其乐融融。
不多一会儿换了舞班,来了一群男子,穿着华丽,薄纱覆身,跳起长袖舞来。
席座之间,明显比之前活络许多。
左边的男人们有些骚动,终于,一个身材瘦弱的文官站了起来行礼道:“陛下,传说西离国的人生得异常貌美,臣等都想见见那位从西离国来的王子。”此言一出,左右一片附和之声。
苏秦看了群臣一眼,没有做声,这群前朝留下的腐朽了帮子的老头儿,每天正事不做只想着亵玩侍人攀比怪异物件,哪里还有什么大臣模样,定是想看看那木琅王子模样顺便逗弄一番,也罢,他也没见过这位王子,早晚是要一见的。想着,他点了点头:“请吧。”
皇帝一开口,木琅王子随后被送到。
因为是拜见桑罗帝国的皇帝,木琅穿了王子正装,头上带着碧玉簪子,脸上贴了孔雀羽毛最艳丽的部分,艳绿色的金丝绣花袍子,露出颈部一大片肌肤,远远看去,华丽又明艳。
长期生长在皇城里的人哪见过这样的人儿,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木琅走到跟前,对着正榻上的皇帝以西离国礼参拜,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苏秦点了点头:“王子免礼,赐坐罢。”
不料木琅摇头道;“破国之质,不敢坐于陛下面前。”
苏秦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由他。
他仔细端详这王子的模样,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欲语还休的美丽,可不知怎的,明明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王子,倒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血气来。
苏秦看了看围坐旁边蠢蠢欲动的群臣们那些个带色的眼神,不由心下几分期待,问道:“王子可有随身携带的武器?”
木琅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回:“进宫之前,被人收走了。”
第三十五章
苏秦立即道:“来人,还不立即还与王子。”
刀很快被送来,木琅王子接过欲揣进袖中。
苏秦出声阻止:“且慢,今日难得,让朕看看王子的刀术罢。”
木琅王子显然一惊,恭身道:“质子不会什么刀术。”
苏秦的眼睛看着那柄华丽的弯刀,轻轻笑:“是吗?依朕看,这刀还真是把好刀呢。”
照规矩,皇帝这样明白着夸奖了,无论是谁都该把这物什送呈皇帝,以表忠心敬畏。所以,内侍直接走向木琅王子身边去取他手中那把刀,不料,木琅王子的手紧紧握住那刀,后退一步,眼神里满是拒绝和戒备。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硬。
苏秦眼中尽是了然,不由笑道:“你这奴才,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
他朝木琅王子道:“是他们错会了朕的意思,朕不过是想看看木琅王子的刀术,并不是想夺人所好。”话说到这份上,木琅既不愿意贡出宝刀,那势必要耍一耍刀法了。
于是他抱拳道:“质子生于荒原,都是些生存本领,也没有什么招式,粗陋鄙俗,还请陛下原谅。”
苏秦点点头:“那倒不会,既然没什么招式,我便请位朝中一员猛将陪王子练练可好?
话既已出,苏秦朝着那目光已如狼般的武将颔首:“罗中将,就由你来吧。”
他又转头对着霍萧然:“由霍将军来做裁判。”
“二位,点到即止,可别伤了和气。”
言罢,那武将早按捺不住,跳到大厅中间,狞笑着,看着木琅王子。
两人开始对视着转圈。
苏秦面无表情,一旁的水妃剥了颗葡萄,递到他嘴边,强要他吃下。
他张开了嘴,一阵酸味浸满口腔,还未来得及将嘴里的葡萄核吐出,胜负已分。
罗中将倒在地上,狼狈着爬起,大喊:“太快了,不算,不算。”一旁的武将们也被这变故惊到,摸不着头脑的纷纷附和。
苏秦把目光投向霍萧然,霍萧然朝他微微点头。
此意便是,木琅王子胜。
看来,刚才的动作,霍萧然已经看得清楚,只是因为实在太快,所以不好开口说出真相。
木琅王子已经退站到一边,垂手低目。
苏秦也有些恼,他也没看出这异族王子是使得什么身法,不由道:“那便再来一次?”
第二次开始,这次明显罗中将清醒了许多,没有之前的轻敌。
两人的刀碰到一起,总算有了交汇之声。
殿上之人看得紧张,两人也斗得艰难。
罗中将毕竟力大,渐渐占了上风,人一旦得了便宜,便想显摆得意,罗中将的一手空了出来,攀上了木琅王子的肩,带着几丝戏弄轻薄之意。
木琅没想到武斗之中这人也不忘轻薄于他,想之刚才这人挑衅直白的模样,不由一怒,抬脚,踢向他腹部。
那罗中将手指刚扣住木琅肩膀,肚子便传来一阵巨痛,身体飞了出去,手指一带,扯掉了木琅王子半边衣裳,露出一片光裸的肩背。
全殿哗然,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木琅王子忽然欺身到了已经跌落在地的罗中将面前,竟然高举弯刀,直接朝他咽喉割去。。。。。。
忽地叮咛一声,一柄柳叶刀打上弯刀背脊,霍萧然顺势从席位中跳了出来,握住木琅王子的手,沉声道:“王子请息怒。”
殿上一片寂静,眼睛都落在两人身上。
良久,木琅跪了下来:“质子冒犯,请陛下恕罪。”
苏秦没有说话,刚才罗中将的挑衅轻薄和变故他都看在眼里,可这木琅王子,忽然化身一匹嗜血的兽,这一变化,让他十足惊奇。
可躺在地上的毕竟是他的臣子,木琅王子作为质子竟然意图当殿刺杀当朝重臣,其罪当诛啊,苏秦皱眉,虽然,这是他一时想出的教训下这群浅薄茫昧之臣的小小游戏。
果然,群臣一等事态平复,眼见没了生命之胁。立即七嘴八舌,要求苏秦处置这大逆不道的木琅王子。
木琅王子倒也倔强,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秦等不来他的求饶,便朝霍萧然使了眼色,谁知霍萧然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先一步开口了。
“皇帝陛下,木琅王子不是我国人氏,并不知道我国的典法规矩,臣以为,可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此时说话的,便是纯雅小爵爷云子明,他双目明亮如光,面孔俊秀如玉,以他在朝中的身份和地位,顿时让一部分文官齐齐住了口。
这当口,武官那边也有人说话了,这人来头也不小,在北边屡立战功的骁勇大将军袁扬。他看了小爵爷一眼,跟道:“末将也认可爵爷之言。”
武将这边也悄然无声了。
苏秦各看两人一眼,似是满意了这局面,点头道:“今日本是喜庆之日,木琅王子不懂法规,还好未伤及罗中将性命,这事就此揭过罢。”
庆功宴过,苏秦携着妃子们回宫,走到一半,苏秦站住了脚,要内侍先送妃子们各回寝宫,目送妃子走后。他侧过头对内侍轻声说了几句,转身,朝御书房去了。
正直初夏,御书房前的荷花池中有荷花骨朵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散发出淡淡夏日的清香,水波之上倒映荡漾着粉色的荷尖,有鱼儿在碧绿的荷叶枝干间穿梭畅游,让人神清气爽的恬适。
苏秦站在御书房大开的窗前,看着一池荷叶骨朵出神。
许久之后,卵石道上远远的飘来一抹浅白色的身影。
那人走得不快,身姿袅袅,衣服轻薄纤柔,却似有很多层次一般,随着午后微风轻轻摆动,更显得体态风流纤瘦,添了几分飘飘欲仙的空灵。
来人越走越近,渐渐得见真容,他岁数不大,一头乌黑青丝,编做简单扁发髻高高结于脑后,有零星几缕发丝飘落脸庞两侧,衬着不大的面孔,面色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颧骨弧线从眼角往下抹滑,更显得消瘦,两笔眉毛不浓不淡,舒展如云端之彩,飞翔如天边之鹰。
顺着苏秦的目光,他微微看了过来,那双眼睛虽不大,神采却如星火之光,欲留不得,琢磨不清,他的目光清透淡然,波澜不惊的深邃,似乎无欲无求的空阔,又似乎深瀚如大海,他鼻梁挺拔,鼻翼丰满,他的目光与苏秦相接之后,薄薄的唇勾起一条浅浅的弧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提前招呼。
很快,便有侍卫前来通传,说是太傅夜东离大人到。
苏秦挥手传了,转过身,便看到白衣之人已走进来,朝他躬身行礼,轻轻道:“臣参见皇上。”
苏秦急忙伸手相扶:“太傅多礼,快请坐。”
那人抬起头来,却看了眼苏秦身后那片荷花,道:“臣刚才一路走来,看到池塘中花含苞未开,可陛下却似乎欣赏得入了神,不知是为何?”
苏秦点了点头:“朕也不知,这池塘中的荷花原本每年一开,朕从前都不知欣赏,不想今日,能看着它们发呆半晌。”
“是吗?”来人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的看向那窗外荷花。
苏秦在旁边扭头看他边道:“许久不见太傅,不知您身体可有好些?”此时,来人侧过头正在看荷花,侧面的弧线堪称完美无缺,不禁让他想起年少时的蠢事,有些面赤。
半晌,夜东离才转过头,轻轻道:“这池荷花生在皇家,都生出几分贵气了。”他本是说笑,转头看着苏秦,可这位年轻的皇帝不知为了什么原由,低着头不敢看他。
夜东离不由挑眉:“陛下,您刚才说了什么?”
苏秦回过神来:“啊?什么?”
夜东离看他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点破,轻轻道:“陛下,您派人请臣来,所谓何事?”
苏秦这才想起正题,认真道:“想必今日庆功宴上的事已经传与太傅知道了吧。”
夜东离点点头:“略有耳闻。”
苏秦轻轻叹气:“本以为此次能与西离国结成姻亲,谁知那查查公主下落不明,护国大将军夏天蓝叛变逃离,连西离国的国王都换了人做,如今送来位没有实权背景的质子,朕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夜东离点了点头:“事情的发展与陛下之前的设想的确差得太远,如今陛下准备怎么办?”
苏秦想了想道:“今日在殿堂之上我仔细观察了那西离国的王子,发现他也不完全是柔弱好欺,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血气,这样的人稍做培养,必定能有一番作为,如果日后能回到西离国,定能为朕提供许多方便。”
“那陛下的意思是。。。。?”
苏秦看了眼夜东离道:“可今日在大殿上他伤了罗辉,必定会招来其党羽的报复,而且他面貌清秀,在这虎狼群中很难能保住清白。。。。”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由我出面?”
“太傅,您真是我的好老师!”苏秦笑了起来,大声道。
夜东离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也罢。听子明说,那王子很有几分硬气,连袁大将军都为他说话,想必有些可取之处。”
“那就由我出面吧。”
苏秦大笑:“太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一直对朕很好,虽然身体一直抱恙不能管理朝堂之事,却时常为朕分忧。”
夜东离朝他躬身道:“这是臣应尽的职责。”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先皇去得太早,留下祸患重重,如今陛下羽翼未丰,千万要忍耐谨慎。”
苏秦点了点头“太傅请放心,朕会小心处理。”
夜东离道:“既然这样,臣这就回去写奏折,先行告退了。”
刚走了几步,苏秦忽然喊道:“太傅。”
夜东离站住了脚:“陛下还有事?”
苏秦的表情多了几分哀戚,轻声道:“您还记得繁星吗?”
第三十六章
束阁宫中,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斜倚在软塌上闭目浅眠。
一抹淡蓝色身影闪进了宫门,左右侍卫均是不察,似乎无人发现他的闯入。
那人径直往里一直来到老妇面前,微微蹲下身子,手中似握着什么东西一般。
忽然,塌上老妇睁开眼睛,吓得来人一抖,手中的帛被掉到了地上。
“太后。”原来那淡蓝衣袍是纯雅小爵爷云子明,他笑得纯良,弯腰捡起了帛被。
“明儿,你又调皮。还不搀我起来。”太后朝他伸出手,嗔怪道:“偷偷跑来这里。”
“今日皇帝表哥在大殿上大摆宴席,太后您怎么不去参加?我在宴席上见不到你,便来寝宫看您。”
太后笑得慈祥:“哀家身体有些不爽适,那是皇帝宴请武将之席,我也不便参加。”说着,太后看了眼云子明的表情,道:“怎么,今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么?”“太后你怎么知道?” 云子明惊讶道:“难道表哥都告诉你了?”
太后笑了:“皇帝还没过来呢,我是看你的表情,猜的。”
“太后你真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
“那是当然,你母亲去世得早,你自小随我在宫中长大,你的心思,不说全部,能知道八九是肯定的。”说着拍他手背:“还不快说与我听听。”
云子明便将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那木琅王子,还真不错。”
太后听了,微微有些走神,半晌才道:“他不错?哪点不错呢,你倒说与我听听?”
“那王子不畏皇威,大殿之上敢于维护自己的尊严,当然不错了。” 云子明认真道。
太后撇嘴摇头:“明知自己身陷囹圄,又是破国之质,竟在强国之殿上试图弑杀其五品武将,不是一心求死,就是涉世不深,这样的人,你还说不错?”
“太后,可他的刀法很好。” 云子明还不甘心的道。
“刀法很好?那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不足为用,这样的人你也喜欢欣赏,莫不是那人长得貌美如天仙一般,看得你失了魂魄?”
“谁貌美如天仙一般,又是谁失了魂魄啊。”一个声音从宫门口传来,两人皆转过头,苏秦正迈过门槛,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太后道:“皇帝来了。”
苏秦躬身道:“儿臣向太后请安。”随即看着云子明笑:“原来明表弟也在,怎么,看上了谁家姑娘,要表哥帮忙下旨钦点吗?”
云子明立即站起身来,微红了一张脸道:“皇上你不要取笑,你听话听了一半就拿来说事儿,我有太后作证,绝不是看上谁家姑娘了。”
太后微微颔首:“你来之前,明儿正与我谈起西离国的王子。”
苏秦点了点头:“母后以为此人如何?”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一介女流,哪有什么以为,倒是皇帝有什么想法?”
苏秦没有正面回答,扭头看了眼云子明笑道:“明表弟好象对那王子甚感兴趣,不然将那王子送去你府中住下,你们也好交个朋友。”
云子明还未答腔,太后立即出声拒绝:“那怎么行,明儿是堂堂爵爷,岂能让一个质子住在府上,传出去成何体统?!”
苏秦和云子明面面相觑,半晌,苏秦才道:“朕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太后看了苏秦一眼,轻轻道:“君无戏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云子明立即上前拉住太后衣袖道:“太后,你派人给我送去的书,我都看了呢,我现将书中事讲与你听,可好?”
太后这才面色稍霁:“好吧。”
苏秦舒了口气,躬身道:“那朕就不打扰了。”
太后看了眼苏秦,道:“且慢,皇帝,哀家还有话问你,那西离国的公主娶不成了,后位空置,你眼下有何打算?”
苏秦躬身道:“劳太后费心,朕身边女妃众多,当下水妃还有龙孕在身。。。。。”
还未说完,便被太后打断:“只有水妃一个有嗣,那怎么能行,我桑罗帝国以后的皇帝一定要是强者中的强者,筛选而出,皇帝你要知道,你肩负的是天下。”
“朕明白。”
“那就好,本来想缓上几日再说,今日你既然来了便先跟你说了罢。”
“母后请讲。”
“昨日我收到伯牙国皇后的书信,说是公主思思已年满十八,邀请各国未娶正妃的王子,皇帝前
去恭贺,并将在其中为公主选出如意郎君。”
苏秦猛的抬头:“母后的意思是?”
云子明在旁边大笑抚掌:“皇上还不知道是何意?”
苏秦看着他,面色凝重的摇头:“不知。”
云子明笑出了声音:“当然是,你又要为我添位皇表嫂了!”
“可是母后,这与西离国联姻不同,这是和各国王子皇帝去争,要是选不中,岂不输了桑罗帝国的面子。”
“皇帝不用担心,我保证那公主一定会选你。”
紫薇阁内漆黑一片,忽然有声响传来。
“皇上,急招臣入宫所谓何事?”
“太后要朕这几日之内赶去伯牙,迎娶伯牙公主。”
“伯牙国?太后这是何意?”
“朕也不知,但定无好事,如今朝廷里太后的眼线关系盘根错节,朕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她的人,日前没有反抗成功的把握,只好从了她。”
“皇上!”
“不必为我担心,如果此去真能迎娶那伯牙公主也算不错。我叫你来,是要你自己多家小心,保护好自己便是对我最大的交代,如有万一,我会紧急传书与你,日前和你说过的事,你都要小心留意。”
“皇上请放心,臣一定小心。不知皇上此次出行太后派谁左右保护?”
“派谁不是一样,都是她的爪牙。”
“皇上,臣会尽力安排,放一位可靠之人随侍您身边,以防有什么不测。”
“甚好,我走之后,你千万小心,退下吧。”
“皇上请放心。”
声音渐渐隐去,苏秦在位子上叹了口气:“你们都要小心。”
第二日朝堂之上,已多年未上朝的太傅夜东离托人递上奏折一封,说近年来修习多国地图志,有许多关于西离国的地方人情传统想向西离国王子木琅请教,特请皇帝恩准让木琅王子住进太傅府中。
全朝哗然,这冰冷性子淡泊名利身有固疾一直不曾在朝中露过面的太傅竟然向皇帝讨要一个破国的质子,这是何等惊叹的大事啊,谁都知道,历年来这些质子到了强国往往会被位高权众的亲王或侯爵收入府中,表面的说法是交流两国文化,可往往都会遭到非人折磨的折磨,这次连太傅都开口索要,难道这西离国的王子当真貌美如仙一般不成?
三天后,太后忽称皇帝身染病疾,要移驾行宫修养,朝中大小事务交由太后主理,云爵爷与王宰辅共同处理,皇帝秘密迎亲的消息也只有少数几位重臣知道。
又过了两天,皇帝的队伍在天未亮时出了皇城,直奔伯牙国而去。
一路颠簸,苏秦在马车上辗转,此次出行,未免惹人注意只带了五百兵士,还分成几批出发,挑选的道路也不是最热闹的官道。
虽然对此次出行让苏秦心中隐隐不安,可他却无从反驳这看似无理的安排,不得不为之的遵从。
他睡不着觉,即使棉被柔软,枕头舒适。
很多年了,他没有一夜能睡过两个时辰,他将自己的头蒙进被子,一片漆黑中,思绪却愈加的清晰,棉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他闭上了眼睛,幻化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情境。
四年前的秋天一个起霜的夜晚,皇宫里的落叶在太子殿的大窗户前翻飞翩翩,如同妖娆蝴蝶带着柔媚的飘荡,宫人们在庭院里缓缓吹奏着舒缓动人的乐章。
那时的苏秦依稀还是少年模样,连头发都披散在肩膀两侧,没有结发,他的酒窝深深,带着顽皮的微笑用手中的毛笔轻扫一旁熟睡少年的鼻孔,那少年看起来比苏秦还小上许多,清秀的眉目,柔嫩的唇,因为不适,抬起手指摸上鼻孔轻揉,轻轻的皱起了眉头,苏秦笑意更浓,手指温柔的抚平那少年浅浅的抱怨。
那时的苏秦还不知道什么叫愁烦苦恼,虽然耳边飘散的乐声略带悲伤,微透哀愁,可他依旧能面带微笑的轻轻跟着哼唱,身旁白皙可人的少年正在安睡,还有均匀流畅的呼吸在他耳边流淌,那一晚上他带着微笑入睡,在梦里闻到了木槿花奢靡的香气。
不过是一瞬间,变了天地,皇帝驾崩的哀钟在皇宫的高墙中来回的荡,一下重过一下,狠狠敲打在他耳膜上,凄厉的哭声和哀号伴随着宣布他成为皇帝的旨意让他感觉到通体薄凉的寒冷,随着除却太后外所有宫妃被赐死陪葬,穿着白色宫服的女人们被齐齐吊死在房梁之上,所有的场景,一并洗去了他脑中残存的温柔,他迫切的需要找到出口,迫切的需要一个人的体温。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跟随皇帝遗旨的还有一道密旨,诛杀御史月守桑全家,一个都不许留下。
当匆匆而就的登基大典完成之后,他惊闻噩耗,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呆站在朝堂之上,群臣匍匐在脚下,他如同雕塑一般呆滞,片刻之后,他穿着艳丽的龙袍冲到已经变成废墟的月府门口。
哪里还能看到,那纯真少年的灿烂笑容,哪里还能听到,他美妙绝伦的嗓音,脆脆喊他:“表哥。”
他再听不到他这样叫他,他再看不到他的容颜,在他登基成为皇帝的瞬间,他们生死相别,他丢弃了要陪伴他一辈子的承诺,他也丢弃了要保他万世江山的壮语。
他在月府门口失魂落魄的哭泣,将身上的龙袍脱下丢进那灰黑的废墟,脱掉了坚硬的靴子,赤脚站在废墟之上,像个赤裸的孩子接受着世人无尽的残酷。
当他勇敢的抬头仰望苍天,那一瞬间,阳光耀伤了他的眼睛,他的泪水干涸成了灰烬。他已经无处可问先皇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这就像是先皇在用他最后的权威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他唯一的软肋,用决绝的方式让他的儿子瞬间成长。
从此以后,少年变做沉默寡言的皇帝,在那天下人都仰望的位置上孤寂的活着,他真的变成一个人了,永远的永远,都没有一个人能静静依靠在他怀里,让他闻到木槿花的香味了。
第三十七章
“皇上。”马车前有马匹过来,苏秦半撑起身来掀开马车窗帘一角问:“怎么啦?”“皇上,翻过这个山头,就是伯牙国境了。”
苏秦顺着来人的马鞭指去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一座极高的山峦,轻声道:“翻过了座山再说吧。”
山路极窄,马车上坐着颠簸异常,苏秦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下来换成马匹。
很多年了,他没有出过皇宫,没有在如此艰险的山路上行走过,更别说看到如此不同的山峦风景了,一时间,他不由有些放松。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阵阵打斗声,侍卫们立即戒备起来,围绕在苏秦四周,专注的看着树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冲出来朝袭击,便知不是冲他们而来,在侍卫长的示意下,两个侍卫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一会儿,侍卫来报,说是几个男人在围攻一个女人,那女人身上没有武器,似乎快招架不住。
苏秦一听,立即看向侍卫长,道:“我们去看看。”
苏秦虽然登基四年有余,四年间经历不少变故曲折,让他的心性变幻难测,可毕竟是头一次出宫,好容易遇到热闹事情,对于从小就听过宫中奶娘们的民间传说的苏秦来说还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让他向往呢。
苏秦带着侍卫们来到树林边,果然看到一名身穿浅灰色宫衣,面蒙面纱的女子,正在躲避着三个男人的攻击,看她左躲右闪,似乎已十分辛苦。
不多一会儿,其中一个男子一记手刀打上她的左肩,啪的一声约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女人立即摔倒在地,她想趁势滚起,不料压到受伤的肩膀,发出一声难忍的呻吟,动作慢了半拍,三个男人的手指已经到了她的手腕脚腕,手指弯曲,手法娴熟,食指拇指快速扣向那女子的几个命脉,看那手法狠度,免不得要毁掉女子的双手双脚的筋脉,这招数太毒,苏秦实在忍不住,一扬马鞭,朝侍卫们吼:“你们都傻了吗?!还不去帮忙?”
一连几天行路都没有任何异动,这些从宫里出来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卫们早看得蠢蠢欲动,碍于皇帝没有发令,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皇帝一声令下,自然各显神通,几乎是一瞬间,侍卫们手中的武器都飞向了三个男子,三个男子根本没料到这些人的出现,更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出击,躲避不及,纷纷中招,局势立变。
女子立马从地上翻滚而起,看也不看被擒住的三名男子一眼,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径直朝苏秦走来,立即有侍卫上前拦住了她,正准备说什么,可眼睛一对上她面纱之上那双美目,立即变成呆子,什么话也说不清楚了。
女子习惯的笑了笑,一手推开他,上前一步朝苏秦大声道:“谢谢了啊。”那声音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娇媚清脆,反而带着略微低沉。
苏秦也在打量她,刚才在远处打斗看不出这女子身形,现下站近了一看竟然比刚才拦他的侍卫还高上几分,再看这女人的身态,虽然体态消瘦均匀,可胸前平坦,腰下纤弱,丝毫不是女性的丰满圆滑。
苏秦不由疑惑问道:“你是男人?”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都惊了,纷纷围拢过来打量他。
那人笑了起来,发出好听的尾音:“我当然是男人。”说着还瞟了四周围着他看的侍卫们一眼。
“那你为何穿了女人的宫衣,装扮成女人的模样?”
那人哼了一声,一把扯下脸上面纱丢到地上,狠跺几脚:“你以为我想啊,我是为了逃命!”
苏秦这才完全看到他的脸,这张脸可以说是他所见过的最妖艳的脸,不同于女人柔顺水灵的妩媚,也不同于男人的粗犷或俊秀,这张脸散发着让人瞠目结舌的魅惑之气,脱离了性别的风情之美,尤其上那双美丽妖娆的眼睛,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雾气,灵动非凡,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
饶是看过后宫佳丽无数,苏秦也看得愣住了神,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男人能生出一张如此美貌的面孔。
那人不满的撅嘴:“不许发呆,我最讨厌别人看着我发呆!”
苏秦这才回过神来:“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为了什么而逃命?”
“为了什么逃命?”那人的眼珠转了转,古灵精怪的道:“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告诉你我的事。”
苏秦笑了,惊艳之后,恢复冷静的他还原成那天下人之上的皇帝,他抿了抿唇道:“你不说也行,我就让我的人放了你身后那三位‘好朋友’了哦。”
那人瞪眼:“你!”
苏秦回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言下之意,不说不行。
那人扯住自己一只袖子绞来绞去,恨恨道:“要不是我身上的毒粉用光了,我一定把你毒成蛤蟆。”
苏秦酒窝微露:“名字。”
那男子这才不甘不愿的道:“乔非。”
苏秦微微抿唇,笑道:“原来是乔兄,在下苏世杰,有礼了。”
乔非看他一眼,没答腔。
苏秦也不继续追问之前问题,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乔兄,天色已晚,你还要继续赶路么?”
乔非也看了眼天色:“你们呢?”
苏秦目光移到侍卫长身上,侍卫长上前一步道:“这方圆百里都是山脉,没有人家。”
“那找个有水的地儿扎营吧。”苏秦挥了挥马鞭朝乔非笑:“顺便请我们随行的大夫看看乔兄的伤势。”
乔非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苏秦朝他肩背看去:“我不但知道你受伤了,还知道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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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找了个临近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帐,苏秦命随行的医官为乔非检查了伤势清洗了伤口,并送上了极好的创药。
不多一会儿,包扎好伤口的乔非来到苏秦帐前。
他已换回男装,虽然是平常的粗布衣服,仍然难掩他身上那艳丽妖娆的气质。
苏秦示意他坐了下来道:“乔兄找我有事?”
乔非点了点头:“谢谢你派人送来的药,我知道那些药是极好的。”
“哦?乔兄也懂医术?”
乔非摇了摇头:“我只擅用毒。”
苏秦有些惊讶他的直白,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的坦裎,不由心生几分好感道:“乔兄真是快人快语。”
乔非看他一眼,奇怪道:“看你衣着打扮,说话模样不像是一般人家,怎么到了这荒山之中呢?”
苏秦端起手边热茶抿上一口:“那乔兄呢?不像是单纯的避祸这么简单吧。”
说着他看了看帐外绑着的三名男子,道:“而且,我似乎还听到他们称乔兄为少爷。”
乔非张了张嘴,面色渐渐有些苍白。
“他们都是我爹的手下,因为我私自离家,来抓我回去。”
“既然是家仆,为何对你下此狠手,我看他们所使手法,必定会毁掉你一双手脚。”
乔非点了点头:“我爹下了死令,不管用尽何种方法都要他们必须带我回去,何况,打断了手脚我爹他也能接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秦有些吃惊道:“你爹爹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
乔非无奈的笑了笑“沿路来,我遇到无数次围追堵截,身上的毒药也用得精光,原以为今天定是逃不掉了,幸好遇到你们。”
苏秦触到他的面色,不由好奇道:“不知乔兄究竟是为何事要如此忤逆父意?”
乔非的眼睛看向苏秦,眼里含着几缕迷惘之色,从他离家至今,日日遭到父亲所派之人的追撵围抓,每日都处于心惊胆战之中,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抓他之人,都没有一人问过他逃离的理由,甚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可在他心里,那理由已经铭刻成了心绪的一部分,今天有人问起,忽然让他有了倾吐的机会,却恍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犹豫半晌,才轻声呢喃:“我是为了找我的爱人。”
此话一出,他忽然觉得顺畅,竟然一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更大,也更坚定。
苏秦在一旁说不出话来,这乔非是他生平所见绝无仅有的国色之姿,不知道是何人竟能让他如此魂萦梦牵,做出如此奇怪之举。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医官朝他禀报之事,不由问道:“本来这是乔兄的私事,苏某不该多问,只是刚才为乔兄检查的大夫说乔兄身上除了几处新伤外,胸口上有许多碎裂的痕迹,伤口深浅、新旧不一,那些伤口在胸口之上,或许会伤及心脉,不知乔兄可找到医疗之法?”
乔非的眼里渐渐多了哀戚之色,浓郁之极,像是忽然被推进深深痛苦之中,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嗫喏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此伤无法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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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苏秦从睡梦中醒来,属下已来禀报,乔非已经走了,并未留下纸字片语。
苏秦点了点头,让侍卫们放了那三个家仆,上马继续赶路。这旅途之中能遇到这样一个美貌妖娆情感纷繁的男子,也算是解了多日来匆忙赶路的困倦。
翻过一个山头,来到两条岔道交界的大路口前,沿着大路一直走就是伯牙国境了。苏秦翻身下马,想舒展下累了的筋骨,忽然听到侧面小路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他不由转头去看,来的是一支人数不多的马队,服装打扮都与他们大不相同。
苏秦的眼睛只落到领头的男子身上,那一瞬间,他只觉有一道光芒,耀伤了他的眼睛。
那人身着浅金色衣袍,腰间横挎一柄直刀,发高高束起就着风势飘逸脑后,面色白皙如粉,泛着透明的柔光,嘴唇色泽粉嫩,正微微上翘,弧度恬阔,透着几分傲视一切的桀骜,能驾御一切的张扬。
苏秦似乎被钉在原地,仰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马上之人,那人的脸孔轮廓俊美无双,眉眼舒展翩翩如画,透着多年记忆里熟悉的纤卷,可是眼角眉梢所含威仪之态,早已不是当年的柔弱少年模样,那气势霸道如虹,凌厉强悍,让苏秦不敢上前一步。
那人驾马极快,从苏秦身边匆匆经过,眼看就要直奔大路而去,这样的错失之感让苏秦升起惊慌失措的恐惧,不由朝那背影大喊:“繁星,月繁星!”
第三十八章
“繁星,月繁星!”
马背上的人忽然僵住了身形,猛的回转过头,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朝声音来源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微张嘴唇,试图将那岔道路口树丛乔木之下站立的人看个清楚。
午后的阳光中,树荫折枝的阴影下,那嘶声喊他的,是故人罢。
那人身姿挺拔,俊秀涛涛,衣冠整洁,优雅畅然,依旧是风流少年模样,只是多了几分成熟大气的味道,好一位年轻帝王。
那是他阔别多年的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能倾吐年少秘密的友人,安抚他少年情怀的朋友,曾经以为要效忠一世的君王。
经年一别,人事沧桑,如今竟然在这荒山狭路重逢,嘶声呼唤,回声怆然,怎么不叫他心慌意乱,情绪波动强烈。
几乎是没有迟疑,月繁星策马转头,朝苏秦跑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已跳到苏秦面前,美丽的眼睛里闪着惊诧后的喜悦光芒,不可抑制的张开了双臂,将依旧呆原地的苏秦牢牢拥进怀里,在他耳边深深喊道:“表哥。”
一旁的侍卫们都被他的来势震到,愣在当下,他们都没见过苏秦这般痴傻模样,更不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表哥。”月繁星的声音急促,一声声的喊着:“真的是你吗,表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的手紧紧搂住苏秦的后背,欣喜的轻轻拍打,甚至忍不住,想抱起他的身体,转上几圈。
苏秦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的颤抖着,为了这句他以为此生都永不能再听见的“表哥”,多少个魂牵梦萦的夜晚,多少次夜不能寐的辗转哭泣,长长的漫无止境的思念,只为这句动人的“表哥”
苏秦将头埋进月繁星的肩膀之上,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眼睛涨痛无比,鼻息酸涩不清,全身都无力得厉害,完全倚靠在月繁星身上。
可月繁星,竟然担得起他身体的全部重量,紧紧的抱住他的激动和惶然。
曾几何时,这个幼时一直矮他半头脑袋跟在他背后尖声尖气喊表哥的孩子,已经有了比他还宽厚的肩膀,还深的胸怀,他的手指所能触摸的衣裳之下强健的胸肌。
原来时间,已翻然而过,弹指挥霍,已是多少年过去,多少年的离别,年少的光阴已逝,从前两小无猜的少年都长成了成熟的男人,曾经的曼妙嗓音都化做这般嘶哑低沉,曾经的承诺信誓,也都化成了记忆尘埃。
也无法漠视,曾几何时,他们中间,也划上了深深的鸿沟。
究竟是从苏秦登上王位那天,还是从月繁星亡命天涯那天呢?
他们的关系,终于被世事画上了复杂的色彩,无法摆脱的存在。
短暂的激烈拥抱后,苏秦终于听清月繁星开始叫自己的名字了,他在轻轻的喊:“苏秦。”
仿佛之前那句句“表哥”只是忽然遇见之后的情感决堤泛滥,只是一瞬间的软弱与眷念流露,立即被月繁星快速的收敛起来,牢牢抑制住那份汹涌澎湃,月繁星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完全掌握自己情绪思维的男人了。
这一切,苏秦都明白,可他依旧忍不住埋怨,自己仍沉浸在颤抖的情感中混乱挣扎,月繁星怎么能如此的清醒,怎么能变得让他如此陌生。
月繁星安抚的喊着苏秦的名字,同时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有力的臂膀,虽然他的眼睛里泛着让人迷惑动情的水光,声音却是如此之稳:“苏秦,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问题如此直白,桑罗帝国的皇帝,怎么会在这荒山之上,此生以为不会再相见的人,又怎么会相见?
苏秦也想问一问啊,却找不到可问之人,只好勉强自己站稳了身体,看着月繁星的眼中满是伤痛之色:“你真的还活着,繁星。”他吐着心中郁结之气:“我以为我们只能黄泉再见了。”
月繁星有些惊奇的道:“怎么,明明没告诉你我还活着吗?”
苏秦疑惑的问:“明明?告诉我?他怎么会知道?”
月繁星这才明白,云子明并没有把遇见他的事告诉苏秦。
月繁星跟他解释道:“上次你要娶西离国的公主,明明代你迎娶,那时的我们就见过面了,他回去,没告诉你么?”
苏秦摇了摇头:“他没告诉我,我一直不知道。”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
在那一瞬间,他们忽然记起了彼此的身份,却谁也不愿提。
云子明为什么不告知苏秦月繁星未死的消息,最深的原因,会不会是怕苏秦知道月繁星未死后又再次下令追杀月繁星呢?毕竟他们的身份,早在多年那场变故中变化更改了。
想到这里,苏秦的眼睛,甚至不敢再看月繁星一眼,他的父亲在临终弥留之际都不忘下旨带走月繁星一家的性命,当时年少无知的懵懂,强迫接受的伤痛,虽然多年来都伤痛难耐,可到了今日,已经化成了无法跨越的距离,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牵扯难断的恩怨情伤,最终让他们到了无言可对的地步。
“王糊,这是谁啊?”旁边有声音传来,苏秦扭过头,看一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一掌拍在月繁星的背上,亲昵异常的发问。
苏秦有些疑惑的看着月繁星问:“他刚才叫你什么?”
月繁星咧了咧嘴,轻声道:“王糊,我逃难时用的名字。”
苏秦沉吟:“逃难。。。”
月繁星还准备说什么,眼角瞟到宁夏在身后还欲出手,立即转身甩手回了宁夏一掌,打在他胸膛上,朗声道:“宁夏你来得正好,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儿时的朋友,苏秦。”
一边不动声色扣住宁夏正企图回击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身旁道:“苏秦,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宁夏。”
苏秦看了眼他们手掌间的揪斗,朝宁夏微微颔首道:“你好。”
宁夏看着他傻笑:“你好。”手腕却因为被月繁星掐在手中疼得他嘴角直抽,实在忍不住,扭头朝月繁星直嚷嚷:“你这是偷袭,不算!”
月繁星嘴角也抽了两下,不过是憋笑憋的,一把放开他的手正经道:“偷袭?到底是谁先从背后出手的?”
宁夏有点汗颜:“我这不是锻炼你的反应嘛。”他忽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般的指了指前方滞留的队伍:“他们叫我来问你什么时候走,说再不走的话,天黑之前就进不了城了。”
月繁星这才想起自己此行身负的使命,拍了拍额头,朝苏秦道:“你看你看,遇到你,我险些忘了正事。”说着,他忽然想起之前的疑问,不由再次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秦抿了抿唇回道:“据我所知,这条山路只通往一个地方。”
月繁星睁大了眼睛:“难道你也是去伯牙国?”
苏秦认真看他:“也?月繁星,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繁星恍然大悟一般:“我说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原来你是为伯牙国的公主招亲而去。”
苏秦没有多作解释,目光稳稳落到月繁星面上:“那你呢。”
月繁星看着他似笑非笑:“刚才太激动,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西离国的国王了,受邀出席伯牙国思思公主的成人招亲礼。不然你以为,我若还是个逃亡钦犯的身份,现在怎敢贸然与你相认?”
苏秦面色一紧,立即说不出话来,月繁星这话虽带着玩味,可要表达的意思却是明确属实。
月繁星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咄咄紧逼,朝他抱拳道:“既然我们是同一个目的地,那就还有相见的时日,到时再慢慢叙旧吧。”他抬手指了指宁夏“看来他们都等急了,我要先行一步,苏秦。”
苏秦忍不住上前道:“我们可以同路。”
月繁星看了眼他身后那些目光疑惑的侍卫们,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的身份不明,不能与你同行,你也不想被他们看出什么古怪,节外生枝吧。”
说完,他退开身子道:“城中再见。”说完,他推了宁夏一下,笔直朝马走去。
宁夏忙跟上他,回推一下,嘴里嘟囔:“你少得意,不就是动作快点儿吗?我是没注意,不然一定擒住你!打你个满地找牙!”
月繁星仰天大笑:“就凭你!”
“你说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
两人打闹着渐渐朝前走去,苏秦在他们背后握住了衣袖内衬,手指僵硬。
谈笑声中,他仿佛看见,那依稀还是当年那个爱打爱闹调皮任性的月繁星,可是恍然之间又变化了模样,他的武艺精劲,动作快捷,面色沉稳,即便是在玩笑打闹,也流露出一股大气宛然的自在,最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嬉戏或打闹,放松或谈笑,都不是在他苏秦面前了。
在这四年之中,他究竟错失了什么?儿时的朋友,结拜兄弟?!好你个健忘的月繁星啊!你到底把我苏秦,摆放到了什么位置?
月繁星一行人一路急行来到伯牙国的耳城中,早有士兵在城门口等候,出示过身份证明和邀请函件之后,他们被请进了驿馆行宫。
他们刚走进门口,便与里面走出的一群人迎面相逢。
门口过道不宽,月繁星他们便退站到一旁让里面的人先行走出,不料,那领头的人却端端在月繁星面前站住了脚。
月繁星有些疑惑的看他一眼,此人年纪不大,目清而气傲,眉挺而凌人,一看就是公子王孙的出身,满身的贵气。
这样的人,月繁星自觉没有一点相识的印象,不由侧过眼睛不再打量。
可那人依旧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大声道:“原来这驿馆行宫也不过如此,什么阿猫阿狗,欺世盗名之徒都能住进来!”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月繁星不由再次朝他看去,正对上那人睁大了一双眼睛瞪他,目光之中含着几丝明显的挑衅。
月繁星深感不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好在那人身边之人似乎也觉得这挑衅来得蹊跷,却也是知道能进得这里的必定是各国的国王王子,个个不能得罪,忙赔着干笑,说着软语匆忙拉住那人朝门外走去。
那人临跨出门槛之前,还回过头来,对着月繁星一声冷哼。
第三十九章
等那一行人走得远了,为月繁星等人带路的士兵才摇头道:“早就听闻紫沉国王子专横跋扈,行事怪异,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月繁星立即追问:“你是说,那领头青年是紫沉国的王子?”
“是啊,国王陛下您不认识他吧,可你看看他对您那态度,鼻孔没朝上天去,他叫博然,是紫沉国的大王子,以后的王位继承人。”
博然,月繁星略一沉吟,他对这个名字还真没有一点熟悉感,只是这个博然王子怎么好象认识他一般呢。
不过他对紫沉国倒是熟悉得很,不就是当初出尔反尔不肯派兵援手的两国之一么,当然,还有这个伯牙国!
事隔不久竟然还有脸送来公主招亲邀请函件,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月繁星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进了内堂,宁夏紧跟其后。
关上门后,月繁星解下腰上佩刀,坐到床上边脱鞋子边看着宁夏道:“我说,你在马上颠簸一天也够累了,不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跟进我房间干什么来了?”
宁夏一屁股坐在旁边软塌上:“累什么啊,我精神好得很呢!”
月繁星瞟他一眼:“你不累,我可累了。”说着蹬掉鞋子准备扯开衣服扣子上床。
“你先别脱,我有话问你!”
“什么?”月繁星一下仰躺在床上问。
“你真要娶那思思公主?”
月繁星笑了起来:“你刚才也看见了,受邀前来的人可不少啊,恐怕轮不到我吧?”
宁夏点头:“那倒也是,你那模样还真不怎样,除非是公主瞎了眼睛。。。。。。”
月繁星立即飞来一只靴子:“宁夏!!你这是嫉妒!”
宁夏嘿嘿笑了几声,满意的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回房了。”
另一只靴子朝他飞来:“记得给我关好门!”
月繁星仰躺在床上,看着床帐罗顶,怎么也睡不着。
他似乎看到了苏秦的眼睛,那双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汇集着惊喜、愧疚、悲伤、哀怨、伤痛、迷茫的眼睛。
他不由的张了张嘴,轻轻喊了声:“表哥。”话音绽放在舌尖,带着低哑暗沉,消失无痕了,他叹了口气,偏偏忆起前尘旧事。
月繁星、云子明、苏秦的母亲都是先皇时期徐德正宰相的女儿,因徐德正深得圣恩,除了嫁给皇帝的大女儿外,两个小女儿都分别被赐予静孝公主、宁安公主的称号,分别嫁给了御史月守桑,爵爷云牧章。
前后三年间,三个女儿分别生下苏秦、云子明与月繁星三个孩子。
按照宫中规矩,苏秦一直跟在奶娘身边长大,皇后不能忍受失子之苦便将妹妹之子云子明接进宫中亲自带养,而月守桑之子月繁星则深得皇帝喜爱,刚刚满月就被送进宫中,与苏秦一起长大。
直到云子明满了五岁,才被送到太子书监与苏秦、月繁星一起读书。
当时,太子书监有一位年轻又博学的老师,深得皇帝喜欢。。。。。。。。。。
忽然,敲门声响了起来,月繁星翻身坐起:“谁?”
“是我。”
月繁星有些发愣,听这声音,门外站的,竟是苏秦。
他跳下床来,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靴子,只得光脚跳到地上,拉开了门。
天色已经暗黑,苏秦就站在门外,看着他道:“我见你房里没亮灯,还以为没人。”
月繁星道:“你来得还真快。”
苏秦笑了笑:“当然了,知道你在前面,还不快马加鞭的追赶吗?”
月繁星让开身子,想让他进门。
苏秦刚迈进一只脚,看到他赤足站在地上,不由道:“你的鞋呢?秋寒地冻,你怎么能赤脚站在地上?”
月繁星退后一步:“我也不想,可刚才急着来给你开门,靴子又不见了。”
苏秦伸手拉他的手臂:“你快去床上坐下,我来给你找。”
月繁星忙几步跨越跳到床上,大声道:“好了,苏秦,我在床上了,没有赤足站在地上。”
苏秦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上了灯,朝月繁星抿唇笑道:“你总是这么赖皮。”
月繁星呆呆坐在床上,看到柔和迤俪的火光中,苏秦对他露出半是宠腻半是无奈的笑容,不由想起多年之前,他自小体弱,每当大雪时节,苏秦总会给他裹上厚厚棉被,坐在他身旁讲许多历史故事给他听。
每次他总趁苏秦离开片刻的功夫,光脚跑下床爬到窗边看雪地美景。
每次苏秦回来,他都快速跑回床上站好,叉腰立正:“表哥,我在床上哦,我没有赤足站在地上!”
那时的苏秦,就是现在这般表情。
“在想什么呢?”苏秦已经拣回两只靴子,将它们整齐摆放在床头,手指还在上面比画:“不过几年时间,你的脚都长这么大了。”
月繁星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苏秦,张嘴轻轻喊道:“表哥。”
“恩。”
苏秦抬起头来,看着月繁星。
“这些年来,你好吗?”
两人目光交错,刹那间,前尘旧事,情感片断,交织着浮现在两人眼前。
苏秦忍不住,扑上去,一把将月繁星抱到怀中,紧紧扣住,失声喊道:“星星。”
仿佛回到多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到襁褓中哭得震动宫闱的月繁星,在看到他的时候止住了嚎啕的哭声,睁大了一对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来抓他漆黑发尾,当作玩具一般将他的发梢捏进手中,用胖胖的手指绕来绕去的顽皮;
仿佛看见,刚学会走路的月繁星费力的跟在已经能跑步的苏秦后面,一边挥舞着手中最喜欢吃的金丝糕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表可,表壳”的奋力追逐;
越来越调皮的月繁星在春暖花开的御花园里,带领着一干孩子打得尽兴,毁了林妃娘娘的花圃被管事的大太监罚跪死也不认错,直到苏秦来才“哇”的一声哭起来的模样;
夏日的炎热的午后脱光了衣服在池塘中游弋穿梭了过瘾的月繁星忽然苏秦书案前的假山前跳下,一身是水的扑向惊掉了半条命的苏秦,一半讨好一半得意的喊:“表哥”的模样。
贪吃的月繁星,调皮的月繁星,闯祸的月繁星,可爱的月繁星,淘气的月繁星,乖巧的月繁星,任性的月繁星,霸道的月繁星,爱哭的月繁星,怕黑的月繁星。。。。。。。。。。
很多很多个的月繁星装在苏秦的脑子里,一下子,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来得如此强烈,如此直接,如此难以招架,一直闪现着,出现了最清晰的一幅画面,不是少年后渐渐变得沉默寡言的月繁星,也不是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哭泣的月繁星,而是那依旧停留在七八岁的年纪,梳着霸气十足的朝天辫,穿着绣着金丝蟒线的锦缎小袄,小嘴通红,眉目傲然,很认真的拉着小表哥云子明站到苏秦面前,中气十足的说:“表哥,我答应你,我和明明,一定保你万世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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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苏秦。” 月繁星在苏秦怀里挣扎,他的手推拒着苏秦的怀抱,有力,却控制着力道,他不想伤害苏秦,却也不愿意他如此亲近。
苏秦的思绪回归,立即感觉出自己的处境,赫然明白,他们之间,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歉然一笑,退开身去,轻声道:“忽然想起你小的时候,有些激动。”
月繁星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你待我是极好的。”
苏秦苦笑了一下,那你长大之后呢,我就待你不好了么?我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给你,
可是,你看过一眼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到床边,轻轻的扭住了自己衣袖。
月繁星看着他手上的戒指,那是王权的象征,他忽然想起那绿衣少年的安危,不由道:“苏秦,西离国送去桑罗帝国的木琅王子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吧?有没有人难为他?”
提起这个,苏秦也想起了这茬,笑道:“你那个木琅王子啊,一来就在大殿上想杀我的中将,还
好霍将军阻止得快,不然现在早已被乱马分尸了。”
月繁星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秦大概将事情讲给他听,最后补了一句:“我看他的性子单纯得很,真不适合做什么质子。”
月繁星点了点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出现,或许他已经成为西离国的国王了。”
苏秦冷冷道:“能不能成为国王,一半靠血缘,一半靠机缘,只能说,他没那个命罢了。”
月繁星忽然想到什么,兴奋道:“苏秦,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助你娶伯牙国公主为妻,你放木琅回西离国,怎样?”
苏秦看着月繁星兴奋的表情,没有说话,繁星,我怎么能说,不管你助不助我,这伯牙国的公主都必定在我手中无疑,不管你我是不是在交易,你提的要求,我何时愿意违逆过你?
他只是低下了头,看着月繁星的双脚道:“我帮你捂捂脚吧,刚才站在地上,别受凉了。”
月繁星微微有些发愣,他很想说,我在外流浪这么多年,脚早已历经雨雪风霜刚才那区区的地寒实在算不了什么,他很想说,我们如今身份已变,你堂堂一朝之帝怎么能为一个小国的国王捂热双脚,他很想说,苏秦,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不能回到从前了。。。。。。。
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秦将他的脚扣进怀中,那怀抱的温度,恍如多年以前,温暖如昔。
第四十章
第二天清晨,月繁星从睡梦中醒来,苏秦已经在穿衣服了。
月繁星懵懂的坐起,迷糊的看着慢慢系着纽扣的苏秦问:“苏秦?你?你怎么在这里?昨天?我们一起睡的?”
苏秦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结巴什么?那有什么关系,我们从小不就是睡在一起么?”
月繁星惊道:“啊,那,现在,怎么行?”他懊恼的摸着自己的头发:“怎么我没有什么印象呢?”
苏秦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放到门把手上回头道:“我得回去了,侍卫们要是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
月繁星着急的跳到地上,结巴道:“等,等下。”
苏秦顿住身形,好笑的看他:“你还有事?”
月繁星脚在地上扭捏一阵,有些面红:“我有没有对你,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秦面色微微一变,他猛的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月繁星被他突变的面色惊到,猛退半步:“我,没,没。。”
苏秦已经逼近到他面前:“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月繁星又退一步:“我,我。”
苏秦一把住住他前襟怒道:“好你个月繁星,才出去几年,你竟已学会这样下流污浊的事情了?”苏秦的身体颤抖着,连指尖都泛起了红。
“你说,你都做过几次了?”
“啊!”月繁星完全没想到苏秦用语如此直白,一点情面也不留,当下面色一片绯红,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功夫在身,只能手足无措的侧开头躲避着苏秦如针目光,嘴里喃喃辩解:“我,
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苏秦,渐渐冷静下来一般,只是手指的力道加了劲:“你倒是说啊!”那阵势,依稀回到多年前,被他逮到月繁星犯错的时候,大有不说则不罢休的意思。
门忽然被推开,伴随着一声:“王糊,你还不起来。。。。。你!?”
宁夏出现在门口,见这阵势,立即冲了过来,伸手拉住苏秦的腰带,想将他拽开:“你干嘛啊?你怎么在王糊房里?这大清早的。。。。。”
宁夏看了没有反抗面色难堪的月繁星一眼,半是疑惑半是好奇道:“你们在干什么?”
苏秦的眼睛只锁住了月繁星,冷哼一声,一把放开他的衣襟,手指了指月繁星的面,做出一副等会儿再找你算帐的势态,拍拍袖子走出门去。
失重的月繁星顿时坐到床上,一言不发的窘。
各国的皇帝、国王、王子都被请进了专门为公主招亲而准备的行宫之中,预备开始一场欢迎宴会。
相互寒暄之后,晚宴正式开始。
伯牙国邀请了十个国家,真正前来的只有八个。
桑罗帝国是所有国家里国力最强版图最大的,所以伯牙国的侍臣们对苏秦也尤为尊重。
苏秦的位置在右边首位,月繁星的被安排在右边末位,隔着中间几人,月繁星心下暗喜,这样就能完全躲避开苏秦那如影随形如尖刀一般的目光了。
可事实上,他发现席座上除了苏秦看他的目光让他浑身不爽之外,坐在他对面的紫沉国王子博然的目光也让他很不舒服。
对面那人不是苏秦,他完全不用忍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月繁星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回去。
那博然王子没料到他还会回瞪,不知是起了兴味还是受不得气,立即猛瞪过来。
于是,两人大眼小眼的在坐满国君的酒席上来来回回瞪来瞪去,还有越睁越大的趋势。没发现的人也就罢了,但是不小心看到的人还很是为此纳闷,不知这两位国君之间有什么隐情,一晚上都眉来眼去。
宴席很快开始,首先便是展示各国的礼物。
这其实是展现各国财力的时候,往往对迎亲结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桑罗帝国的礼物是以车来计算,和则国的礼物是稀世珍宝,到了西离国,竟然只是一颗夜明珠。
这礼物一出,不仅是伯牙国王,就连全场都骚动起来。
那博然王子本来瞪得辛苦,看到礼物,最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更是惹得全场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知道西离国盛产宝藏,夜明珠虽然名贵,但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之物,在这样的宴会上送出颗夜明珠,西离国的用意,到底为何?是轻慢还是挑衅,或者别有深意?
伯牙国王压下心中不快,朝月繁星问道:“不知国王送此珠之意是?。。。”言外之意,你们西离国是什么意思,一颗破珠子想娶走我国的公主?
月繁星不慌不忙的端起酒道:“我只是想告诉尊敬的国王及公主陛下,如果嫁到西离国,这样的美丽又希奇的珠子不过她寝宫内随处可见的照明之物!”
此言一出,众人都闭上了嘴,看着伯牙国王,那国王张了张嘴,虽然满面忿郁之色,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月繁星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抬眼一看,那对面的博然王子竟对他露出狡诘一笑,对他比了比大拇指。
他眨了眨眼,将目光移到别处去了。
晚宴结束,月繁星与各国国君告别出来,本想躲着苏秦离开,不想却被他拦在走廊入口处,进退两难。
月繁星被迫靠着栏杆支吾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苏秦凑近他,手指摸上他的发梢,微微笑道:“你那礼物,还真狠,当着众人面削了伯牙国王的面子不说,还让他发不出气来。”
月繁星听他这么说,也笑了起来:“我又不是真心来娶他公主,不过是来报他当初毁约的恩,摆明了气的就是他。”这样说着,他侧了侧身皱眉问道:“苏秦,你刚才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酒气?”
苏秦已经凑到他面前,他的面颊被酒气熏染而滚烫,双眼因不远的火光而跳动着两朵花火,他的嘴唇几乎快碰到月繁星的脸,有些急促的喊了声:“繁星。”
月繁星有些发愣,这样的苏秦,他第一次见,不是多年前记忆中的倔强孤单,也不是再见后的迷惘伤感,而是他从都不曾见过的一面,似乎每缕头发,动作都带着动情的妩媚和期许,又有些求之不得的急切狼狈,这样近在咫尺的异样苏秦,让月繁星的手有些颤抖,不知如何是好的不敢面对。
忽然,苏秦一把伸手握住月繁星的手喊道:“繁星。”他的手指火热,眼睛泛光,朝着月繁星张了张嘴,唇齿含香,湿润异常。
月繁星不由想朝后退,却抵上了栏杆,无路可退。
很自然的,苏秦的头凑了过来,唇凑上了月繁星的,抿含唇瓣而上,撬齿探舌而入,他一手握紧了月繁星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环上了月繁星的腰。
苏秦的舌头温柔又霸道的入侵,让月繁星有些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浅浅回应,苏秦的手却不知为何,随着亲吻的深入越收越紧,那力道,有些控制不住的凶狠,月繁星觉得腰间一阵疼痛,才浑然惊觉此时境况,立即猛的推开苏秦喝道:“苏秦!”
苏秦被他推开半尺,面色赫然变得莫测,他没有说话,却似乎还想拉过月繁星的手靠上其身,月繁星的目光与之相撞,只觉苏秦的目光如迷团一般难懂复杂,堪堪躲开他的手掌,固执的僵持。
苏秦看了眼自己被躲开的手指,轻声道:“你不是已经和别人做过,又何必这样拘泥的对我?”
说着伸手,试图再摸上月繁星的腰。
月繁星闪开身,猛的一把捏住苏秦手指,苏秦没料到他此举,手指骨节被捏出咯咯声响,他忍不住痛呼出声,睁大了眼睛,嘴唇哆嗦,面色复杂的看着月繁星。
月繁星扭住苏秦的手指,狠狠瞪着发丝已有些紊乱的他道:“就算是做,老子也不会和你做!”
他也不知这满腔怒意从何而起,只是一把甩开仿佛已经瘫软的苏秦,大步朝自己房间走去。
苏秦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靠上一旁栏杆,眼中落满残余光芒,嘴角微微含笑,似乎刚才根本是一场醉梦,此时已醒,徒添惆怅。
第二天,礼物环节一过,考验的环节接踵而来,虽然连公主的面也没见上,可各国的国王与王子们都卯足了劲来争,站在先前就画好的圈子里占据有力地形翘首等待。
月繁星在圈子外抱臂而站,十足是看热闹的势头,他环顾四周,苏秦未到,而如他一般置身事外的还有一人,就是那一直鼻孔朝天的博然王子,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忽然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博然王子摸了摸鼻子,慢腾腾的朝月繁星走来:“你怎么不去占位置?”
月繁星看他一眼:“你不也没去吗?”
博然王子冷哼一声:“伯牙国王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才不上他的当。”
月繁星沉吟道:“也不知公主模样如何。”
博然王子瞟他一眼,看着正从大门迈步跨进的苏秦道:“有他在,再美的模样也轮不到你。”
月繁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此时的苏秦换了一身清爽的粉色长袍,腰间一根玉石腰带,吊缀飘飘,头发挽结成髻,大有玉树临风之感,哪里还有昨夜醉酒落魄的失态,只是经过昨夜之后,这样的苏秦,让他觉得越发陌生起来。
苏秦一见到他,立即大步走了过来,他朝着月繁星一个作揖:“繁星,昨夜我喝醉了,醒来脑子一片混乱空白,只记得酒宴散后拦住了你说话,却不记得说了些什么,我可有做出让你困扰之事?”苏秦诚恳的说着,面色自然从容,丝毫不见丁点儿破绽坦然。
月繁星看着苏秦粉色的唇在自己眼前轻轻开启,恍然想起昨夜片刻迤俪缠绵,不由有些走神,苏秦连喊他两声,才回过神来,他看了苏秦一眼,摇了摇头,急急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才来,你看那些人,都占到前面去了。”
苏秦看了看那圈子里人,微微笑道:“不妨,让他们占去吧。”
博然王子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两都要去争那公主吗?”
月繁星和苏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别开了头。
第四十一章
等了许久公主还是没出来,倒是出来个女官,自称是公主的奶娘,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好半天才说出最后的目的要求。
据说公主从小有体热之症,需要长年服食伯牙国境内摩崖雪山上的赤蔷雪松干,恰巧此物的库存已经不多,无论公主嫁给哪国的国王王子,都需要带走大量的雪松干以备日后长久之需,考验就这么来了,看谁摘回的赤蔷雪松干最多,那就最有可能获取公主的欢心。
摩崖雪山离行宫不远,不过两天路程,国王已经为各国的国王王子们准备好了足够的御寒衣服干粮坐骑,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不能带任何随从,看来,这些娇生惯养的人们势必要为了素未谋面的公主吃一回苦做一回英雄了。
月繁星和苏秦虽然没有说结伴而行,并排出城,却是一前一后的跟着。
苏秦在前,月繁星在后,两人相隔不远,虽然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似乎有条无形的纽带牵在他们中间一般。
两人按照地图指示赶了一段时间的路,来到一个小茶店前。
苏秦找了张桌子坐下,月繁星也下了马准备找张桌子坐下,苏秦一抬眼,看着他恳切道:“繁星,来这里坐吧。”
月繁星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苏秦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还在怨我昨天逼问你么?那是我一时情急,我也是关心你,怕你学坏罢了。”他的语气,几许真挚关切。
月繁星猛的抬起头看他,目光中多了几丝愤慨,怕我学坏?!你父亲下令杀我全家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命都快没了,我逃亡天涯被人欺凌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我跑马江湖卖艺风餐露宿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
可他嘴上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装没听到一般,喝了口茶扭头大声道:“店家,拿好酒好菜来!”
狼吞虎咽一番后,他抹了抹嘴道:“你放心,苏秦,我定会助你娶那公主的。”
苏秦看着他,淡淡道:“没关系,娶得到娶不到都没关系,木琅王子我定会送还回西离国。”
月繁星笑了笑:“那敢情好,我在此先谢过了。”
苏秦轻轻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他凝神看着似乎与他越来越疏离的月繁星,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不由开口道:“繁星,其实这几年,我过得。。。。。。。。。”
却被月繁星生生打断:“我吃饱了,我们上路吧。”说着,起身去牵马匹了。
苏秦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无言,繁星,原来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么?
因为路途不熟的关系,两人的马没有分隔很开,渐渐并列前行,可即便如此,一路上,苏秦都像在想自己心事一般沉迷,月繁星看他数眼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不由得也由着他去,沉默无言。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终是月繁星憋不住说了句:“苏秦,我们住哪里?”
苏秦的沉默似乎已经浸到他骨子里一般,月繁星一句话如将他惊醒一般,左右看了看道:“啊,怎么到了这里,周围都没有村镇吗?”
月繁星看他一眼,心道,谁叫你一路上埋头发呆一连错过了好几个村镇也不知道的,就好象他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一般坦然。
苏秦有些着急:“这天气已经这么冷了,荒郊野岭的如何能露宿。”
月繁星撇嘴插言道:“我早几年行走江湖,错过宿头的是再平常不过了,常常露宿在深山也不见有怎么。”
苏秦闻言,顿时面色一片黯然,立即不再言语,半晌才道:“我们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什么人家吧。”
月繁星说了那番话后才有些后悔,偷眼看了看苏秦黯然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他知道重逢之后苏秦一直因当年的事对他愧疚自责,他也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提起,可每当他看到苏秦这样神清气爽的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跟他说话,他都忍不住,亲手去打破这伪装的平静。
你爹就是杀了我爹,你就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我就是有血海之仇,你是就我的敌人,为什么要强颜欢笑故意忽略不提,为什么要这样百般掩饰,为什么要对着我做出如此黯然的表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让我想起从前。。。。。。。。。。
想到这里月繁星又释然一般,他大声回道:“好吧,再走一段路。”
所幸,让他们看到有个小院,院里有微弱烛光透出。
苏秦似乎松了口气般,策马奔去。
许久才有人来应门,听声音是一位老者,有些警觉的在门后问:“是什么人?”
苏秦朝院门作揖道:“老丈,我们兄弟二人匆忙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您家里借住一宿。”
月繁星跟在他身后鬼魅般轻声道:“谁是你兄弟。”
苏秦猛的回头,夜色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月繁星的表情。
好说歹说,老丈才放两人进了院门,把马拴在猪圈处,带他们去了东房门前,道:“我家共三间房屋,儿子儿媳都早睡下了,只剩这间空着,你们既然是兄弟,就凑合一夜吧。”
两人点了点头,苏秦先走进房间里,月繁星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圈才进,里面空间不大,一张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被子靠着墙。
月繁星一屁股坐在床上,那床立即发出一阵吱呀声,吓了苏秦一跳。
回过头来看月繁星,玩笑道:“我们就住一宿,你可别把老丈家的床睡垮了。”
月繁星瞪眼道:“是这床不经坐!”
苏秦抬手将点好蜡烛端放到床头的烛架上,坐到月繁星身边:“你累了吗?”看着月繁星眼里全是宠溺的温柔:“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脚。”说着挽起了袖子“你小时侯跑了步回来,都要我给你揉几下的。”
月繁星像是防备他忽的伸手一般将自己的腿脚收好,道:“不必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早些睡觉吧。”
苏秦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月繁星自顾自的躺上床拉过被子胡乱搭在身上,头一偏,身子往里挪挪,眼睛一闭,就准备睡觉。
苏秦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去拉月繁星落在腰间的被子。
月繁星一个激灵转过头道:“你干嘛?!”
苏秦的手僵握在被子一角:“你的被子没盖好。”
月繁星哦了一声,双脚一蹬,将那被子完全蹬散,两手用力朝两边敞开,被子落下将他牢牢盖住,他看了眼苏秦道:“你还不睡?” 不等他回答,又转过身去。
苏秦看着他后背,点了点头:“就睡。”
他慢慢脱下自己的鞋子丢到地上,冰冷的手指在棉被间摩擦半晌后,侧身轻轻倒在月繁星身旁。
这时,月繁星顺手一甩,半边被子落到了苏秦身上,苏秦转过头去看他,他却一动不动,苏秦只好又转过身来,看着床边的烛火发怔。
两人之间有了条空格地带,谁都不愿意靠近一点的疏离。
许久许久之后,苏秦依旧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全身僵硬,无法入睡。可夜静得已能听见月繁星的呼吸声。
不知是从枕头上还是空气中传来,徐徐的撩拨着苏秦的心跳。
苏秦终于沉吟着辗转过身,对着月繁星的后脑轻轻喊:“繁星,你睡了吗?”
没人回答他,月繁星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一般。
苏秦等不到回应,还是不死心的道:“繁星,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们再见之后,你总是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苏秦的声音带了呜咽,在棉被和枕头之间徘徊着发出类似于动物一般的哀鸣:“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废墟里没有你的尸体,我以为你没死,我曾派人去找过你可总是找不到,渐渐地,我以为。。。。。。。”苏秦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飘忽而出:“再见到你,我真的,真的。。。。”他一连两个真的,似乎情绪已经沸腾到了顶点,说不下去。
苏秦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濡湿了脸旁的枕头,他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想伸手去抱住月繁星,他的手指抓着棉被道:“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苏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点也没留意到门口正传来很细微的声响。
门似乎被人推开了,有人正一步步靠近他们的床,苏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头顶正上方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朝他砍了下来。
这时,原本睡在里面一动不动的月繁星忽然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将那刀踢翻,一个跟斗跳下床与来人缠斗,苏秦恍了下神,似乎在月繁星跳下床的瞬间,他的眼睛望向过苏秦,他的眼里竟闪动着满满的泪光,眼里尽是哀戚之色。
苏秦立即站起来,想上前帮忙。
他还未来得及出手,短短时间,月繁星已轻轻折断面前人的关节手骨,咯嚓一声脆响,那人立即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引其余两人跳进屋来。
来的正是那开门老丈和一青年妇女,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砍柴刀,月繁星看看他们,又看看他捏在手中的青年男子,心下顿时明白几分,他们是遇到专杀过往客商旅人的黑住家了。
他单手捏住那男子的另一只手骨,朝老头轻蔑的笑道:“把刀放下,不然我废了他另一只手。”
他手中男子已痛得说不出话,全身抽搐。
那老丈不信,举刀朝月繁星冲来,却没看到月繁星是如何出手,手背已砍到他的喉结处,顿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醒人事。
那女人见势不妙,立即扑倒在地:“大侠,饶过我丈夫和公公吧,我们只是一时昏了头才起了歪念,并不想伤两位的性命啊!”
月繁星不信的挑起嘴角道:“我们是你们的第几头羊啊?”
那女人浑身一颤,连连磕头道:“小女子不知道大侠在说什么。”
月繁星目光一凛:“少装模作样,看这刀的锋利程度也知道你们是靠什么营生的!还不说实话,难道也想变得如你男人一样不成!”
那女子被月繁星吓得瞠目结舌,立即磕头不止,将在此地做过的全部营生都说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等那女子交代完,月繁星便和苏秦合力将那两父子绑到一起,留苏秦在房里看着。自己跟着女子带着朝后房走去,果然,那磨盘后绑着一人,月繁星拿着烛火靠近仔细一瞧,才发现被束缚竟是那倨傲的博然王子。
不由苦笑,看着那已被吓破胆的女人道:“你可知这是谁?杀了他,你们不知会落个多惨的死法。”一边给博然王子松绑。
博然王子还在昏迷中,看情形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月繁星估计这博然王子完全没什么江湖经验,一出城就直奔摩崖雪山,比他们先一步到达这里,不慎做了别人的待宰肥羊,若不是月繁星和苏秦来得正好凑巧,此刻已化作刀下亡魂了。
月繁星抱着博然王子回了屋,苏秦大惊失色,月繁星给他大概说了下自己的推测,心里自己嘀咕,这一家做黑买卖也做得真是大意,难道对他们动手前都不知下点迷药么,可这博然王子又怎的昏得如此死沉。
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家原是用了迷药的,还放了好一阵,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对他和苏秦两无效。
苏秦在旁听了,神色有些奇怪道:“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月繁星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他们的迷药不灵吧。”
他看了看已经快亮的天色道:“折腾了半宿,你也累了,睡吧,我去正屋找地方睡觉。”
苏秦点了点头,坐到床边,忽然想到什么,喊:“繁星。”
“恩。”
月繁星回过头看他。
“你变了好多。”变得很强,很厉害,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月繁星笑了笑,行走江湖这么久,总要学会些东西,这不过是求生的基本要素。
苏秦看着他“那刚才床上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苏秦有些激动的看他:“我好象看到刚刚你的眼里满是泪水。。。。。。”
月繁星点了点头,认真看他:“苏秦,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那你。。。。。”
月繁星的眼里满是感慨和释然:“苏秦,之前我再见到你,一直都很矛盾,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可刚才,我们一起躺在那张床上,我听到你在我身后说的话,我甚至闻到你眼泪咸湿的味道,苏秦,我忽然不想再去追究从前的事了,就当一切都过去了吧,我们父辈的恩怨仇恨,我这些年的逃亡,都过去了。”
苏秦眼中燃起一丝光亮,像是挣扎着抓住希望的蜉蝣:“那我们。。。。”
“可是苏秦,既然这些都过去了,我们的那些,同样也是过去了。”
苏秦怔住了,看着月繁星:“你说什么?”
“苏秦,从我们再见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你已经不是那个让我依靠能保护我的表哥,我也不是那个只会抱着你哭的月繁星了,我已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会再叫你表哥,我们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
说到这里,月繁星闭上了嘴,深深看着苏秦,几许情深几许不忍几许难过几许悲伤几许无奈几许疼痛,还有几丝不得不的惆怅。
他相信他现在所说的,苏秦都懂,因为彼此的感受都一样。
他们儿时相依相偎长大的感情固然美好深沉,固然难以忘却割舍,可在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洗礼之后已沉淀堆积在遥远的记忆之中,如果没有再次相见,或许他们将会把彼此当作自己记忆中一辈子时光里最美好的部分,就像是永不会再变化的被深深埋藏在地表之中的化石,永远的美丽下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缅怀,去记忆,去反复的镌刻,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可是,他们再见了,再见的时候固然激动欣喜,现实却沉默又残酷的提醒,唯一能维系彼此感情的记忆被血腥的过去冲刷,两个本来毫无关联的版块被交织在一起,爱和恨,念和怨,都在折磨着彼此,他们的身份变化了,他们过去相互依偎的根基消失了,他们不得不,站到了离彼此最远的地方,肩负起从前不知如今才明白的责任,他们不得不,向从前挥手诀别了。
他们本就注定了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本就注定了背离的两端,本来就无可回望,来时路口,少年携手的烂漫时光。
在深深凝视之后,月繁星走了出去。
他的转身,很慢却也坚决,那便是告别了,别了儿时最珍惜心疼他的表哥,别了在皇宫里追打嬉戏的日子,也别了,那信誓旦旦的一句:“一定保你万世江山。”
他迈出门口,离开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还是一段血海深仇。。。。。。。。。
好容易,博然王子醒了过来,苏秦向他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气得这位王子哇哇乱跳,恨不得立即杀了那三人泄愤,被苏秦阻止,说还是交给官府处理。
喊醒了在正屋补眠的月繁星,三人又骑马上路。
月繁星跟在两人后面打量着和博然王子说笑的苏秦,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便放宽了心,三人一路追赶,很快来到摩崖雪山下。
当下虽是秋季,可摩崖雪山早已经白雪皑皑,那赤蔷雪松就长在雪山最高的最陡峭的悬崖边上。
月繁星在山下找了一阵,找到个空旷的山洞,把马牵进去拴在里面石柱上,又抱了许多枯草放在洞里,三人合力推了几块大石半封了洞口,月繁星拍拍手道:“这样就不怕马跑丢或是担心野兽来袭击了。”
博然王子对他此举很是佩服,气焰也消了许多,没之前那般盛气凌人。
三人多添了衣服,裹了厚厚的皮裘,将干粮和水都背到身上,便准备上山。
之前月繁星和苏秦已在路上研究过山势,发现快接近雪松林的有一段路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那就意味着那段路是没有的,需要人为爬上去,谁也不知道要遇到怎么一段艰险的路,所以,一路上,月繁星和苏秦为了保存体力,都不大说话,只是埋头赶路。
博然王子却异常兴奋,左看右看,见到奇怪的树木都要驻足半天,或是站在树下猛摇雪花。
月繁星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他能理解这博然王子必定是少见这般冰雪世界才如此欢喜,可这样拖拉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悬崖下,眼见山上温度越来越低,林子也越来越密,积雪很厚,不知道积雪下埋着什么,但绝对不能天黑赶路,只能快马加鞭的朝悬崖上走。
他只得回头朝那正和不知什么树玩得正开心的博然王子喊:“我说,你要想玩,就留在山下玩个够吧,我们先走了。”
博然王子瞪他一眼:“你敢。”
月繁星翻翻白眼,心道,我怎么不敢。
不过他嘴上倒没这么说,只是道:“王子,我们可没多少时间啦,你看这天色,离天黑也不过几个时辰了,你不想娶公主,我这位兄弟还想娶呢。”
说着,月繁星指了指已经爬到前面去的苏秦。
博然王子一眼冷哼一声:“怎么啦,本王子就喜欢凑热闹,娶不到,也要做到最后一环,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月繁星也不再催他,只是丢下一句:“那好吧,从现在起我们不会停下来等你了,你可要跟上,跟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你。”说完,真的径直一个人朝苏秦追去。
博然王子一咬牙,赶紧追上。
三人越爬越高,越走越远,沿着地图上标记的山路一直往前,终于来到一个看似平稳的山凹之中。
那博然王子实在走不动了,却又不肯认输,白了一张脸靠在树干边上喘气,现在他别说摇树,连欣赏的力气都没了。
月繁星在旁边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没有说话。
只是朝苏秦道:“苏秦,你看看地图,还有多远,这个地形有些特别,地图上大概会有标记。”
苏秦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地图来,刚抖开手想翻,却眼前一黑,突然栽倒在地。
月繁星没料到这变故,立即冲上去抱住苏秦,第一反应是摸他鼻子,摸到还有气息,立即放宽了心。
月繁星把苏秦抱在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放到他胸口顺着气,一摸之下才发现苏秦的手脚冰冷得厉害,像是被冻成冰了一般。
这让月繁星有些奇怪,平常人若是走这样远的路程,虽然寒风凛冽冰雪交加,可他们身上的皮裘非常保暖,加之一直运动血液流畅身上不停出汗,手脚应该是滚烫的才对啊,怎么苏秦反而手脚冰冷嘴唇发青气息微弱呢?难道惹发了什么旧疾?
月繁星不懂医术,对此情况简直是一筹莫展,咬牙半晌,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期盼的看着博然王子,“你身上,可揣着什么丹药?”
博然王子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揣着丹药?”
月繁星朝他伸手道:“你们紫沉国不是号称丹药之国么,你一堂堂王子出门还不猛带丹药傍身以备不时之需啊!”
博然王子有些惊了,却还是从怀里硬扯出个锦囊小包来:“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这还是我母后硬要给我缝在衣服里的。”
他打开小包摸了摸,掏出颗紫色的丹药道:“不知道他是什么病,我可不敢给他乱吃药,这是紫沉的镇国丹药,不管什么病,吃下去都能起到缓和的作用,就算是快死的人吃了也能延缓七天的寿命。”
月繁星接过他的药道:“这么神奇?!”
博然王子点头:“当然。”
“那你这么吝啬,不知道多给几颗!”
博然王子翘嘴:“我看他就是被冻晕了而已,给一颗已是给你们面子了,少得寸进尺!”
月繁星也不回他,赶紧把那药丸朝苏秦嘴里塞了,手开始揉着苏秦的手,试图让他温暖些。
博然王子有些好奇得蹲到一旁:“你们以前就认识吧?”
月繁星看他一眼,没说话。
博然王子讨了个没趣儿,继续道:“我看他的模样,一定是有什么隐疾。”
月繁星有些惊讶的看他:“此话怎讲?”
博然王子拉起苏秦一只手道:“你看啊,他面色发青,嘴唇毫无血色,手冰冷至此,一看就是血脉不畅,必定是心脉受损严重。”
月繁星闻言,不由有些担心:“以他的身份,要是有什么疾病应该早就医好了才对啊,怎么会这样呢。”说着,他的目光停留到苏秦的脸上,那张脸透着淡淡青色,眼窝微微有些下陷,睫毛覆盖在面上,像安睡的蝴蝶翅膀一般,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摸摸那对翅膀。
第四十三章
不多一会儿,苏秦幽幽转醒,看到离他近在咫尺正专注看着他的月繁星,目光颤了颤道:“我这是怎么了?”
月繁星将他扶起:“你忽然晕倒了。”
苏秦点了点头释然道:“或许是刚才走得太急了,气血跟不上。”
月繁星看了看他苍白的脸,扭头朝博然王子:“我看你们两都不必上去了,我一个人上去吧。”
“那怎么行!”苏秦一把握住他的手:“这里荒山野岭,你一个人上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帮手都没有。”
月繁星将他的手捏住:“你看你的手冰成什么样子了,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又晕倒了只会拖累我,你和博然王子在这里等,我一个人能行。”
“不行。”苏秦坚决的道,手死死握住不放,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吐出这两字,月繁星心下有些动容,缓着声道:“你放心,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走南闯北不少地方,其中不乏这样的雪山,这里虽无人烟,可每年还有人来此采集雪松干,定会留下很多捷径和线索,只要我找到这些痕迹,又有地图在身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行。”此时的苏秦倔强如石头一般,手死拉住月繁星不放:“你不能一个人去。”
月繁星知道他身体虚弱,使不了多大力气,道:“你这样拉着我白耗时间,若是我走到一半天黑了,那不是更危险,乖乖放手让我去,很快就回来。”
苏秦仍是不放,一旁博然王子看不下去:“我陪他去吧,你在这里等,你到底为什么晕倒我们谁都说不好,万一真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月繁星立即接道:“这样也行,反正你是不许跟我们上去了。”
苏秦见拗不过,只好应了。月繁星在凹地边找了块突起的岩石,让苏秦在那里等,道:“你好好在这里等我们,我们一定赶在天黑前回来,不管能不能采到雪松干。”
苏秦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远去了。
直到两人走得看不见踪影,他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来吞下。
不多一会儿,他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过头一看,他大吃一惊:“你是谁?”
来人放下遮住面孔的风衣帽子,低声道:“是我。”
苏秦被来人的样貌吓了一跳,疑惑道:“你是?。。。。。。。”
月繁星和博然王子在山上走着,眼见路越来越窄,雪也越来越厚,两人的行走变得愈加艰难,两人均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踏空,滚落山崖。
好容易来到悬崖下,按照地图上的标识,那雪松就长在悬崖上,月繁星站在下面仰望,只见那悬崖陡峭光滑,似无可攀登之处。
那博然王子也望,边望边道:“那伯牙国老儿也着实可恨,让我们来这种地方,这悬崖滑不溜秋的,要是这样爬上去很容易坠落山崖,他安的什么心?”
月繁星围着那悬崖有限的地方转圈:“什么心?明显不是什么好心。”
“那你还来?!”博然王子看着月繁星:“你不是已经有了。。。。”却忽然打住话头没有说下去。
月繁星已转过头看他:“有什么?”
博然王子撇撇嘴:“你堂堂一个西离国的国王难道还没有妃嫔么?”
月繁星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他接手西离国以来,对内忙着恢复军队建设和经济的长远规划,对外忙着和周围的部落、国家联盟,做好贸易,搞好往来关系,忙都忙不过来了。妃嫔?!这样的物事还真的没想过。
他疑惑的看着年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博然王子,道:“怎么,难道你有?”
博然王子白他一眼:“当然,本王子有王子妃,还有侍人若干。”
月繁星有些不明白:“难道不是只有一个么?”
“只有一个?你说笑吧,我们国家又不是兰珠,当然不是一夫一妻制了。”
月繁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了一声,继续查找上悬崖的路了。
博然王子在他身后道:“那你有爱人吗?”
月繁星靠近悬崖的身体僵了僵,这句话让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无边雨夜,他站在鲜红的喜堂前泪流满面的拉住那个人的手不肯放开,是那个人,一颗颗扳开他因为太用力而僵硬的手指,面无表情的道:“以后,你会有自己的爱人。”
。。。。。。。。。。。。。。
他苦笑一下,可现在呢,他算是有自己的爱人了吗?是被他留在草原上的碧瞳,还是有过一夜之情的木琅?是不知到底身在何方的倾城,还是不得不放开前缘的苏秦?还是约定了再见的明明?如果,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是不是能坦然的挺着胸膛,大声得道:“你说得对,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得出口,可他明白,自己与那个人再见的机会,真的是渺茫之极。
他忽然觉得挫败,摇了摇头继续查找起登上悬崖的路,终于在悬崖一侧,发现一块凹进去的石方,那石方刻画极为工整,像是人工凿成,月繁星试探的把手伸进石方,用力一按,那石头竟然能活动,赫然间,面前的悬崖打开了一道窄窄山门,里面有道石阶。
月繁星退后半步,惊疑不定的和博然王子对视一眼。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等洞口中的污浊之气散了一阵后,一起朝里走去。
沿着狭窄石阶朝上,一直爬到顶部,里面一片漆黑,月繁星摸出怀中火褶子点燃,依稀看到和刚才石壁上相同模样大小的石方,伸手用力按下后,顶上的石头慢慢滑开到一旁,待石顶完全滑开,月繁星探出头左右一看,四周全是结成冰树一般赤蔷雪松。
此时山上全是一片雪白,罕见的赤蔷雪松约莫两人多高,呈现出冰雪即将融化之前的透明色,像水晶一般晶莹。
月繁星立即手脚并用爬了出来,博然王子随后,两人见到这么多美丽的赤蔷雪松都有些激动,很快动手摘了起来,不多一会儿就各自摘满一口袋。
两人采好了赤蔷雪松干后从原路回到山下,趁着天还未黑加紧赶路,不多一会儿就回到与苏秦告别的地方。
等在那里的苏秦见他们回来很高兴,月繁星一见他就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秦点了点头:“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月繁星仔细观察他的面色,果然不像之前那般苍白,连唇色都红润起来,月繁星安心了些,给他说了说采摘赤蔷雪松干的经过后,三人决定立即赶回城去交差。
三人回到皇城,月繁星为了兑现之前的诺言,说自己一颗赤蔷雪松干都没有摘到,把包裹里所有的赤蔷雪松干都给了苏秦,没想到那博然王子竟然也同他一般,将赤蔷雪松干全给了苏秦,这样他们三人中就只苏秦一人有进入最后环节的资格。
等诸位国家的国王王子陆续回来后,就开始进行最后一轮考验。
考验的地点设在行宫后的一个大院子里,伯牙公主也出席了,只是用红色长纱蒙着面看不清楚面貌,安静坐在国王一旁。
竞争者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圈里,静静等待。
没有入围的博然王子和月繁星如闲人一般站在旁边对场内的公主和王子国王们品头论足。
“你看你看,那个人,这么大的肚子还来娶公主。”
“肚子大就不能来了么,我还看到一个瘦猴呢,努,就是左边第二个。”
“瘦猴有什么了不起,那边还有秃顶呢。”
“有没有搞错。”
。。。。。。。。。。。。。
终于,一旁的女官说出了最后环节的谜底。
要来自各国的勇士们和公主驯养的一只名司南的老虎搏斗,谁用最短的时间制服老虎取得它颈项上的铃铛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女官宣布这环节的同时,圈子中间升起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老虎,懒洋洋的在笼中趴着,冷冷的看着笼子外的人,颈项上挂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铃铛。
月繁星有些紧张的站直了身体握拳道:“与虎搏斗,这简直是胡来。”
博然王子拉住他:“你急什么啊,先看看情况。”
果然,圈中的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四下退开到圈子周围,有些面面相觑的僵硬。
女官还在说道义上的话,无外是此虎已经卸去最锋利的尖牙,不会对各位造成生命危险等等,但眼尖的博然王子已经注意到,圈中有些人的腿开始哆嗦了。
博然王子在旁抚掌笑道:“这些人都没想到吧,娶个公主还要把命搭上。”
月繁星顾不得他的玩笑,眼睛一直盯着场内的苏秦,苏秦却一直没有表情,连看也没有朝那老虎看一眼,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月繁星忍不住道:“不行,我得拉他回来。”
博然王子道:“你慌什么,是他自己要娶公主,难道他自己会没有分寸?你安心看戏吧。”
月繁星闻言,顿了顿,想来也是,或许苏秦已经想好对策了呢。
这时其中一个国家的王子站了出来道:“国王,我等认为迎娶公主乃是喜庆之事,如果为此有无谓的伤亡就不好了,还请国王将此虎撤下,另作安排,否则我等情愿打道回国,也不做此无谓之争。”
博然王子发出一声惊叹:“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人还真不错。”不由多看两眼,还拍月繁星的肩膀道:“是那个瘦猴儿哦。”
月繁星瞟他一眼,没说话,认真看伯牙国王有何反应。
伯牙国王显然没料到有人会对此环节提出如此强硬的反抗方案,表情变了几变,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想,旁边那位女官却开口道:“这位王子多虑了。这头老虎是公主心爱的宠物,从不伤人,而且尖牙已卸,年老体迈。。。。。”
一番话絮絮叨叨说下来,竟让在场众人觉得不上去与之搏斗还倒还是自己的大大不对了,面色都犹豫起来,甚至有几个人呈出跃跃欲试之态。
月繁星和博然王子对视一眼,心道:“这女人颇不简单,仅凭三寸不烂就能稳住连伯牙国王也稳不住的场面,看来她在这国家中的地位不容小窥。”
这样想着,已经有一人站到圈子中央道:“我先来吧。”
月繁星定睛一看,吐了口气,还好不是苏秦。
第四十四章
笼子门被打开,第一位站出来的勇士被放了进去。
人们都退到边上看着,一边的士兵准备了刀刃以防不测。
月繁星看了看笼中的老虎又看了看一旁的苏秦,不由自言自语道:“让他最后一个上就好了,那时老虎也被前面的人折磨得疲了。”
一旁博然王子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两眼发光盯着老虎笼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月繁星没立即回他,只转移了话题道:“你看被放进去的那人能斗赢这虎么?”
“我怎么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和老虎这么近距离过呢,别说我还有点后悔了,我该等进到这个环节摸摸这真老虎再退出的。”博然王子的脸上满是好奇探究的神采。
月繁星翻翻白眼,想来这王子是没经历过什么坎坷风雨的,见到稍微有点凶险的事情就好奇心求知欲触摸欲发达,这样的人当了国王,可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今天聚众开山,明天合伙探险,大后天就打仗玩了,也不知那紫沉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能培养出这样一位丝毫不解世事凶险的极品王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到木琅,为什么同是王子,差别就这么大呢。木琅年纪尚小就被夏天蓝染指,一直到成年,常年惧怕着生活在其淫威之下,若不是他带木琅去趟草原经历了一些事,木琅或许还是任人欺负的少年,不知道如何反抗,别说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自己也保不了他,让他被送到遥远的桑罗帝国当质子,境况不知是怎样,等下一定要问问苏秦,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了。
胡思乱想一阵,月繁星又把精力集中到笼中老虎身上了,那人被放进去后,老虎竟然动也不动,就像没看到有人一般。
博然王子在旁边诧异非常:“书上不是说老虎生性凶猛吗,怎么会这样?!”
月繁星手指了指那老虎的肚子:“你看它肚子这么大,定是上来前被喂得饱了,懒得动。”
被放进笼中那人等了许久,见那老虎理也不理他,不由放大了胆子,朝老虎身边慢慢挪动,试探着用之前发给他的铁钩,去钩那老虎颈项上的铃铛,不想一勾之下竟成功了,就这样,在众人都没意料的轻松状态中,那人拿着铃铛走出了笼子,而整个过程,那只老虎连动都没动一下。
于是,笼子外的人都沸腾了,争先恐后的想要先进去。谁不想在老虎还不想动的时候取下铃铛啊,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办起来又有何难。
连月繁星也没想到这事做起来竟是如此简单顺利,看来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不由为苏秦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很多。
接着,又有几位王子走进铁笼子,除却其中一位的铁钩子钩错了地方,被老虎一爪子挥开,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出笼子外,其余几位都很顺利。
轮到苏秦,月繁星的身子靠上了圈子边看着他,苏秦正好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在对他笑。
月繁星心上一颤,苏秦此时的笑容竟完全没有一丝笑意,似乎还带着几许哭意,他心上不竟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想拉住他,不许他进那笼子。
可就几步,苏秦已经跨进了笼子,笼门一关,苏秦立即与老虎对峙了。
月繁星手指抓住圈子边的栅栏,无比紧张的看着笼子。
只见苏秦也是靠着笼子门站了一会儿,观察了会儿老虎后,才缓缓挪到老虎的右侧,看情形,他是想效仿之前的几位,用铁钩子去钩那铃铛,可因为之前几位已经把边上的铃铛勾走,只剩下中间还有几枚,苏秦的铁钩子够不上,只好朝老虎挪动了半步,伸长了钩子去拨弄那铃铛的挂环。
眼看那钩子要挂上那挂环,忽然,那老虎不知怎的,竟然发出一声哀嚎,猛的站起来,苏秦的铁钩子还停在它颈项处,老虎忽然站起,那钩子立即钩在了其项圈上,苏秦的身子被铁钩子带了一个趔趄,摔倒在老虎面前。
他赶紧松了手想退出老虎的爪牙范围,可已经来不及了,老虎的爪子已经朝他的后颈重重划下,将他拍倒在地上。
一旁的士兵像是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傻了一般,竟不知道冲上前帮忙。
苏秦被猛虎狠狠一拍后栽倒在地似没了知觉,片刻间血盆大口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眼见要将他的头生生咬下。
忽然,老虎的头被什么重重击中,发出一声悲鸣,顷刻之间,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铁笼门就被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去,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利器朝虎头扬手狠狠一刺,顿时鲜血迸出,老虎发出巨大的嘶吼声,前爪朝袭击它的人挥去,那人似乎知道它会有此一招,脚尖轻点,手握住那利器在老虎的颈项中转了一圈,顺势将身子翻滚骑到老虎的背上,一手抓住老虎后颈毛皮,迅猛的抽出那利器,又朝老虎脑门中间用力戳去,顿时,脑血四溅,身子已高高扬起,四爪乱蹬的老虎瞬间颓然倒地,灭了气息。
这所有的一切,竟是在片刻之间完成,不过是几个动作,就将一头发狂的猛兽杀死,这是何等的神勇。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笼中老虎背上的男子,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众人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月繁星却顾不得这么多,也不管身上溅满了老虎的滚烫血液,扑上去一下抱起了被老虎按倒在一旁现已动也不动的苏秦。
苏秦在他怀中双目紧闭,似昏迷过去。
月繁星的手摸上他的后背,衣服已经破了,好好的皮肤被老虎的爪子抓出几道血痕,正流血不
止,看来只是被惊得昏了过去,没有性命之攸。
月繁星这才放下心,抱着苏秦站起来,一脚揣开之前被他打开又关过来的笼门,朝周围的士兵吼道:“你们都瞎眼了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他抱住苏秦径直走到伯牙国王面前,沉声道:“国王陛下,你竟然让桑罗帝国的皇帝身犯险境,差点以身饲虎,你仔细想想,你能担得起这后果么!”
伯牙国王不知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此地步,还是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屠杀,面如土灰的张嘴半晌,也发不出丁点儿声音,看月繁星的眼神,竟像是在看地狱中来的修罗一般。
月繁星见他说不出话,便把目光投向了那女官,那女官的面色也是惨白一片,看到月繁星在看她,立即吓得退了半步,颤声道:“我等,等,也,也不知道。。。。”
“好了,请最好的大夫,送最好的药来,立即。”
月繁星冷冷看着她,甩下这句,迈步准备开走,不想国王身后的公主一下站起身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掀开面前道:“好,就是你了。”
月繁星有些疑惑,这公主倒也生得不错,只是脑子被刚才的事情吓傻了吧,众目睽睽扯什么面纱,冲上来说的什么胡话,当下不予理会,抱着苏秦自顾自的转身。
那公主见他毫无反应,还预备再冲上来说什么,却被一旁女官拉住了手,一手按住嘴巴,不再让她说话了。
月繁星抱着苏秦朝前走,两旁的人立即纷纷散开,眼神又惊又惧,就像是见到地狱中出来的嗜血修罗一般可怖,这时众人才看到,刚才月繁星所站的栅栏已被劈散了架,中间一块木头端端躺在铁笼子里。
月繁星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抱着苏秦一路回到房中,将他俯趴在床上,正准备扯开苏秦的后背衣服,却发现苏秦的衣服几乎全都被血液浸透,大惊之下,懵的发现那是自己身上沾染的老虎血迹,不由松了口气,几下扯开他的衣服,四条深深血色爪印顿时清晰显现出来,颇是吓人。
月繁星皱了皱眉,站起来,脱了自己的外袍。
恰时,博然王子走了进来,见他正脱去血衣,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月繁星看他一眼,道:“怎么了?”
博然王子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像是在回答他的话,倒像在喃喃自语:“没想到,你竟这么厉害。”
他无论无何也想象不出,这个人竟然身怀绝技,竟然能在顷刻之间解决一只发狂的老虎,竟然有那样可怕的气势,当这个人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竟然让人没有呼吸的勇气。
月繁星看他一眼,道:“厉什么害啊,我还是慢了一步,让他受伤了。”
他的目光移到苏秦身上,有些恻然,忽然想起什么,朝博然王子道:“快快,把你的丹药拿出来,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给他服下。”
博然王子后退一步道:“拜托,他只是被吓晕了,哪里需要服用什么丹药啊,你当是吃糖么?”
月繁星斜眼看他:“你们家这东西这么多,给两颗而已,要不要这么吝啬?”
。。。。。。。。。。。。。。
博然王子留下几颗丹药走了,大夫也诊断后为苏秦上药包扎好伤口后走了,月繁星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到一旁。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苏秦,月繁星不禁伸出手去,抚摩苏秦的耳发,这漆黑发丝不算太柔软,甚至有一点硬,但摸在手上,让人心安,他的手指,分明记得这头发的触感,所以一旦摸上就爱不释手的不愿放开。
他想起他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抓着苏秦的头发,在自己的手指上绕啊绕,咬啊咬,苏秦一般都会由着他,有时被扯得疼了,也只是皱皱眉而已。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雨夜,他从皇宫外仓皇跑回,一下扑倒在宫门前等他的苏秦怀里,那时的苏秦没有撑伞,似已等了很久,他的头发被雨水浸得柔顺非常,他的眼睛却亮如繁星,紧紧搂住他的肩膀,道:“星星,不要哭,有我在,不要哭。”
他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在月繁星连续几天几夜发着高烧昏迷的梦境里,除却那人拒绝他时面无表情的脸孔和冷漠的孤绝,一直陪伴着他的,都是苏秦的声音,一直温柔的轻声的喊着他的名字,一直都没有放弃陪伴在他身边。
直到他醒来,看到苏秦俯伏在他身边睡得正熟,自己的手中,是苏秦的发丝,被他牢牢握住,握得死紧。
原来,他们的命运,从月繁星伸手抓住苏秦头发的那一刻开始,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永远永远密不可分。
这时,苏秦的眼睫毛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睁开来,看着月繁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的复杂。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是在寻找弥补那些,错失之后的不能凝视彼此的时光。
第四十五章
良久之后,月繁星的手依旧握着苏秦的头发,苏秦似乎意识到此时月繁星的不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繁星?刚才是你救了我么?”他只记得被老虎一爪踏在脚下,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就看到面前的月繁星。
月繁星看着苏秦,忽然很想抱抱他,可是碍于苏秦身上的伤,他没敢动,只是道:“苏秦,你刚才吓到我了。”他的手把苏秦的头发握得死紧:“你被老虎扑倒被它按在脚下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苏秦。”
“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它咬死,撕碎。。。。。。多么的恐怖。。。。。。”
“我之前想,即使我们回不到过去,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可只要你是好好的,只要你活着,那样也很好,可是那一瞬间,我觉得你要死在我面前了,就像我留不住父亲,留不住天羽。。。。。。”
月繁星颤抖起来,连带着握住苏秦的头发的那只手一起,他的情绪,在重逢后第一次激动,也传达到了苏秦身上。
苏秦被他这番话惊得无以加复,不知他这么说的用意,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他只觉心上狂喜一片,那喜悦铺天漫地而来,瞬间将他淹没了,他实在忍不住努力撑起身来,顾不的后背的伤撕裂一般的痛,用力抱住颤抖着的月繁星,眼眶又涨又红,手指也发着抖道:“是真的吗,繁星,是真的吗,繁星?”
他抱得很紧,脸贴着月繁星的肩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月繁星又回到他怀里,像多年前一样依恋的握住他的头发,用那种软软的眼神看他,在他怀中颤抖着,情感波动着,任由他抱着。
月繁星忽然侧过头来,张嘴吻住苏秦的唇,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摩挲着他的颈项,头发,狂热冲动的吻着。
苏秦回应着他的吻,两人都因激动而颤抖着,紧紧靠着对方。
苏秦想靠得月繁星更近一些,身子努力朝他靠了又靠,不想有道力扯到伤口,在月繁星嘴里发出一声痛呼。
月繁星立即停了下来,扶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他一看苏秦痛苦的模样,立即明白几分,忙扶住苏秦的肩膀想让他躺下,不想苏秦却不愿意,眼睛一直看着月繁星的唇,有些不甘愿的微微嘟起。
月繁星见此情景不禁笑了出来,凑过头去,吻了苏秦嘴唇一下:“你先躺下啊,什么时候亲不到。”
苏秦的脸立时红了,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立即觉得没脸见人的困窘,索性一下将脸朝床里转去。
月繁星在他身后发笑,边笑边站了起来,想朝外走去。
苏秦忽然转过头来,急道:“你去哪里?”
月繁星看着他笑:“去方便一下,你要去吗?”
苏秦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揶揄模样,不由咬了咬唇,又将头转了过去。
月繁星走出去不久,苏秦房里悄悄来了一人。
苏秦听到动静,以为是月繁星回来了,惊喜的转过身去,不想竟然是之前的女官。
她见苏秦看着她,眉开眼笑道:“恭喜皇帝,明天就能迎娶我伯牙国公主。”
苏秦冷冷看她道:“什么意思?”
“皇帝神勇过人,我们有目共睹,为两国修好,公主定是您的人了。”
苏秦冷笑:“神勇过人?!”他目中精光爆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在我进笼之后有人用暗器击打那老虎才致使老虎忽然发狂,今天的这个局,本是为了取我的性命吧!”
女官面色没有起丝毫变化,只是摇头道:“皇帝您是不是因与那老虎搏斗劳累过度才胡思乱想?你说的这些,我等都不知道。”
苏秦冷冷看她:“你不说也罢,我总会查出来。”
女官又笑了笑:“刚才我已问过为皇帝陛下诊断的大夫,说皇帝陛下伤口无碍,那就请皇帝准备迎娶公主吧,国师已翻过黄历,明天就是最好时候。”
说完,转身要走。
苏秦张嘴还欲说什么,不想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欲跨进门的月繁星,便闭上了嘴。
那女官走到月繁星身边,似乎怕极他一般,飞快的闪身离开了。
月繁星走到他床边坐下,笑道:“恭喜你啊,苏秦,总算娶到公主了。”
苏秦看着他:“你是真心的恭喜么?”
“是真心的啊。” 月繁星认真道:“你娶妻生子,我当然为你开心。”
苏秦嘴角扯扯,干涩的笑了笑,沉吟半晌才轻声道:“就算刚才再怎么紧张我,你也不会为我成亲而哭,对吧,繁星?”
月繁星愣了愣,防备的看着苏秦:“这么多年前的旧事,你还提它做甚?”
苏秦看着月繁星,仿佛看到很多年前,一个白衣少年从雨幕中跑来,哭得伤心欲绝,在他怀里颤抖着嚎啕,很久之后抹掉眼泪道:“我再也不会为谁哭了!”
他的心骤痛,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走不出,那个人留给他的阴影。
苏秦的眼里多了一丝苦涩,黑色的眼睛起了些许灰暗,在你心里,永远有个地方不能触碰,那个地方,装着你年少时全部的迷恋。
月繁星有些尴尬的看着苏秦:“怎么忽然提起这些,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好好休息罢,明天就要娶亲了。”
苏秦淡淡笑着,问道:“月繁星,你喜欢我么?”
你喜欢我么?
月繁星怔住了,他想起很多人的面孔,曾经的,记得的,出现的,消失的,问出口的,没有问的,他们的眼睛都仿佛在对他说着话,问他“月繁星,你喜欢我么?”
苏秦正看着他,眼睛里的光柔软之极,和多年前没有分别,正是这双眼睛,注视着他成长的每一个脚印,给予他所有的包容和鼓励。
正是这个人,自他成年之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在他伤心的时候为他拭去眼泪,在他难过的时候拥他入怀,在他调皮的时候为他处理善后,在他犯错的时候为他扛担辩解,在他寒冷的时候为他拉紧被子,在他孤单的时候为他讲述无数个故事。。。。。。。。。
也是这个人,在他最伤心的时候抱住他,守着他度过无尽的黑夜;
还是这个人,他们在夏日的午后偷偷的亲吻彼此,许下一辈子在一起的愿望。
这些,那些,一切,又一切,他都不曾忘却。
即使初见激动后的情绪冷却,即使明白彼此距离回不去后的隔别,即使知道不能再在一起的难过,即使明白还深刻的眷念,可还是,那样的在乎着,那样的惦记着,这,难道还不是喜欢么。
想到这里,月繁星点了点头,苏秦看着他笑了,他的眼睛看着月繁星,渐渐涌起一些黯然忧伤,是喜欢啊,果然是喜欢,可再怎么喜欢,你都不会为我娶另一个人而哭了,你的眼泪,都在那个雨夜给了别人,连一滴,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了。
。。。。。。。。。。。。。
夜在不知不觉中静静的来临,月繁星守在苏秦身边,看着窗外有星光洒了进来,一直洒落到他脚边,才想起什么,站起来准备点灯。
苏秦伸手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走。”
月繁星站住了脚,他扭头看着苏秦,本想张嘴说,我不是要走,我是去点灯,可他看到苏秦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半步了。
借着满天星光看苏秦,此时星光正亮,投照在专注看着他的苏秦脸上,泛起淡淡银光,流淌着让人依恋的温柔。苏秦的眼里像是洒满了星光,闪动着让人心动的光芒,还带着无比的眷念和渴望,甚至还带着一些恐惧,月繁星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了下来,时间也停了下来。
殊不知此时的他自己在苏秦眼中,被那银色星光笼罩渲染着,也仿佛仙人一般飘渺,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无常。
苏秦极力压抑自己血液中奔腾的渴望,手指却轻轻点着月繁星的手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与一场执念有关。
月繁星看着他的眼睛,不由伸出手,去捋开苏秦面颊前纷乱的发丝,轻轻道:“你在怕什么?苏秦。”
他的手指被苏秦发的缱绻所指引,顺着那发梢一直滑落到苏秦微凉的脸庞上,苏秦因此而浑身一颤,月繁星却没有停下,他专注着他的手指,一直滑到苏秦的颈项处,轻轻的摩挲。
苏秦的眼睛全是雾气的迷惘了,他微微张开了唇,才发出一个音符,还没表达出意思,嘴唇被俯下的月繁星咬进唇里,月繁星的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轻轻抚摩着苏秦的臂膀。
月繁星动作不大,轻轻的将苏秦从床上扶起,靠在他身边。
苏秦的头微微朝上仰着,下巴被月繁星捏在手里,唇舌交缠。
开始时苏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的看着窗外遥远的天空,仿佛这寂静夜晚中所有的星光都落进他的眼里,久久闪烁。
月繁星却闭着眼睛,他们的头相互磨蹭着,渐渐,月繁星手用了几分力道,去拉扯苏秦身上的衣服。
苏秦身体的颤抖停了,轻轻闭上了眼,可他仍觉得眼前漂浮着刚才那满天灿烂闪烁的绚烂星光,让他晕眩又欢欣。
“苏秦。。。。。。”
月繁星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在那漂浮的星光之后,顺水而来,零碎的落进苏秦的耳朵里,舌头濡湿的探进苏秦已经嗡声的耳廓中,细细的舔咬,留下气息,印记,这让苏秦的身体发出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栗,似乎每一次,都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兴奋,频繁,难以形容的酥软,这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来自内心深处,血液之中游动的欢娱,他的身体,仿佛飘了起来,被漫天的星光包裹着在星海中游弋。
月繁星的唇落在他的脸颊之上,颈项之间,锁骨以下,每一寸皮肤都被亲吻到,那感觉,若如羽毛一般轻灵,若如泉水一般清透,像是山水,细细的冲刷着他全部的身体感官。
他忍不住呻吟出来,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奇特怪异,就像是山林间的兽,极其的孤独也极其渴望温暖,月繁星的唇又依附上来,索取着他的一切,所有的,隐秘的,坦荡的,未知的,外露的,身体被灼热的体温包围,细细的汗水遍布在所有的毛孔之上,再被手指抚摩而过,染上了彼此的气息,熏陶进相互的呼吸中。。。。。。。。
第四十六章
当月繁星小心翼翼的避开苏秦的伤口,抱着他骑上自己的身体,扶住他的腰,进入的那一刻,苏秦的手一下抓紧了身旁的被褥,可即使极痛,苏秦也不敢睁开眼睛,只知道他的眼泪刚刚浅蕴而出,就被月繁星温热的舌席卷而没,伴随着的是更加用力的进入和掌控。
身体本就是为交合而生的吧,可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和你如此契合?
苏秦闭着眼睛默默的想,张开双臂想拥抱的,是永远浮动着的漫天飞舞的星光,久久不能退却的光亮。
。。。。。。。。。。。。。。。。。。。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屋顶上重重压了一下发出巨大声响,苏秦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他看到身下的月繁星竟皱紧了眉,手捂着胸口的位置。
苏秦在他身上,慌忙按住他的胸膛,着急的问:“怎么了?繁星?你怎么了?”
“痛。”月繁星只吐出一个字,额头上冷汗淋漓。
苏秦手忙脚乱的按住他的胸:“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屋顶上一阵瓦片滑落的声音,什么东西从屋顶上摔了下来,重重落到地上。
月繁星立即别过头朝屋外看去道:“我去看看是什么,你呆在房里别出来。”说完,他抱住苏秦的腰将他放到床上,迅速套了件外袍冲了出去。
苏秦听到月繁星的声音从庭院里传来:“你是谁?”
没有声音回答。
隔了一阵,月繁星惊讶的声音传来:“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依旧没听到人回答。
苏秦不由有些好奇的站起来,找了件袍子披在身上,套好,慢慢走了出去。
他扶着门口,看到月繁星背对着他站在星光之中,地上躺着一个人,一手按着胸口位置,正仰着头痴痴的看着月繁星,借着星光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位妖娆绝伦的乔非乔公子。
苏秦不由大吃一惊,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仰头看了看屋顶:“你怎么会在我们的屋顶之上?”
月繁星闻言转过头看着苏秦,道:“你怎么出来了?你认识他?”
苏秦点点头,看着月繁星,又看了看乔非看月繁星的眼神,忽然想到什么,不由惊道“你们,认识?!”
月繁星点了点头,揉了揉胸口,道:“奇怪,怎么忽然不痛了。”
他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乔非,发现他表情不大好似乎很痛苦,不由走过去道:“你是不是摔伤了,让我看看。”
不料乔非咬着唇摇了摇头,在地上挣扎着边后退边挤出几字:“你不要过来。”
月繁星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腿骨似乎折了,不由道:“你受伤了,需要包扎。”
乔非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痛苦得全身颤抖着,双手用力捂住胸口,发出嘶吼般的呻吟,半晌,竟吐出一大口血。
月繁星大惊,立即上前将乔非抱了起来,乔非似乎想退开,却被月繁星双手牢牢抱住,扣进怀中抱得死紧,说来也怪,乔非的身体一挨上月繁星,立即颤抖得没之前那么剧烈,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月繁星将他抱到门口,刚迈进门槛,房间内的情欲之气未散,扑面而来,乔非立即变得歇斯底里,疯狂的挣扎起来:“不,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月繁星抱住他,觉得他比年前轻了许多,看着他脸颊消瘦,面容憔悴,面色青白至此,又是这般痴狂模样,不由心下哀怜道:“你别动,听话,让我抱你进去看看到底伤到哪里了。”
乔非听到他这么说挣扎得更加厉害起来:“放开,你快放开我!”手掌一阵乱挥,啪的一下打在月繁星的脸上,顿时红痕立现。
苏秦在一旁看着心疼,立即走上前来,拉住乔非挥舞的一只手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好心好意救你。”
乔非看着苏秦,又看了看月繁星,重复道:“好心好意?!”他的伤口似乎痛得发狠,面色直是发青,嘴唇也乌了,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你们快放我出去,我不能呆在这里。”
挣扎着,他自由的一只手抓住月繁星的衣襟道:“你是想我死吗?”
月繁星见他吐血吐得如此频繁,本就有些着急,又见他这样拉住自己,说话有气无力,目光却哀戚之极,这样的目光从这一双妖娆美目发出,竟是美艳得不可方物,让人不愿拂逆他的意思,连忙道:“我当然不想,我是想救你。”
“那你送我出去。” 乔非定定看着月繁星,气若游丝的道。
月繁星只得将乔非抱出门来,扭头朝苏秦道:“我抱他去我房里看看伤势。”
苏秦点了点头道:“我和你同去,这位乔公子救过我。”
月繁星扭头看他:“哦?有这样的事?”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看看他的伤势再说。”
月繁星将乔非放到床上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父亲不是已不让你出来了吗?”
乔非的疼痛似乎没有好转,一双美目瞟了眼月繁星喘着气道:“你当然希望我出不来。”
他的手指约微用力的反扣住月繁星的手腕恨恨道:“可我说过,你是我的,永远别想离开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
月繁星面色一僵,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真没想到乔非竟会如此执著,不知他凭借什么从这么远的地方一路追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刚刚从房顶上落下必定很痛,一想到房顶,月繁星不禁想到之前乔非也是趴在房顶是偷看他和明明,那刚才他和苏秦。。。。。。。。
苏秦被乔非一番话惊得呆了,他指着月繁星疑惑道:“他,他就是你千辛万苦要找的爱人?”
乔非点了点头,面色苍白,手指却拉住月繁星的手不放。
月繁星想挣扎开又怕弄伤了他,只得好言道:“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走,让我看看你伤在何处。”
乔非只是摇头,已没力气说出一句话。
单是浅浅吸一口气,立时又喷出半口血来,月繁星和苏秦在旁看得心惊胆颤,真怕他就此吐血而死。
苏秦似乎想起什么,一步上前,伸手去撕乔非的衣服,边撕边道:“上次我在小树林里救过他一次,我记得在他的胸口上,有一块很奇怪的伤口,或许就是那里旧伤复发了。”
乔非的手想推来苏秦的手,却是无力,几下,胸膛的衣服就被其大大撕开。
展现在月繁星和苏秦面前的,竟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奇异景象。
乔非的胸膛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红红圆点,正朝外涌动着什么一般剧烈撞动,圆点四周有许多如同玻璃裂缝一般的缝隙,颜色血红,却没有丝毫血液渗出,整个伤口就像是被蜘蛛网覆盖着的心脏,十分恐怖。
月繁星急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胸膛上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伤口?”“是谁伤了你?!你爹吗?”
苏秦也看着这伤口,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之前的伤口是死的,可今天所看,就像是活了一般。
他惊疑未定,恍然间,似乎看到月繁星被衣服遮了一半的胸口处也有些异样。
不容多想,他立即一把扯开月繁星的衣服,果然,月繁星的胸口上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圆圈式的痕迹。
他指着月繁星的胸膛道:“这是什么?”
月繁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也惊讶道:“啊,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发现过有这东西。”
苏秦看了看乔非身上的那个伤痕,将两人胸膛上的圆圈来回打量后道:“你们两身上的圆圈生得一模一样,连生的位置也是一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样一说,月繁星这才仔细一看,道:“真的是一样,只是我的圆圈周围没有裂痕。”他不由看着乔非着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身上本也没有这些东西啊?”
乔非看着月繁星,忽然露出牙齿笑了,那笑里,带着妖娆的得意,还有些飘渺的忧伤,他喘着气:“你想知道?”
月繁星点了点头:“我们两个身上怎么会有一样的疤痕?难道这是胎记?我们是究竟是什么关系?”
乔非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咧着嘴笑:“怎么,你还以为我们是兄弟啊。”
月繁星试图伸手摸上乔非的胸膛,还没摸上就被那里散发出的灼热温度烫退,他惊疑道:“怎么会这样?!”
乔非看着月繁星,轻声道:“这叫连心蛊,我们之前见了三次面,我分三次下到你的身上。”
“伴侣之间下了这蛊,从此以后心心相连,永不分离。”
“可如果其中一方背叛一方,被背叛的一方会遭蛊虫反噬,受心裂无痕,容颜销毁,万虫噬心之痛,此痛永无终结之日,直至死亡。”
说到这里,乔非抬起手来,指着月繁星,一字一句:“你背叛了我,不止一次。”
“你让我遭受了四次心裂之痛,可这一次,最痛!”
他看着苏秦:“这说明你对他,有很深的感情。”说完这些,他大大喘了口气,很久后才渐渐平息下来。
苏秦和月繁星都被乔非的这番说辞震住了,他所说的事情两人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本是不愿信,可乔非就这样躺在他们面前,胸膛上的伤的确是真的,连月繁星身上的印记也是真的。
那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他和月繁星的身上都下了这诡异的连心蛊?真的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和感情的背叛,真的直至死亡也无法消除吗?
月繁星只觉面前一团迷雾萦绕,呆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四十七章
一旁的苏秦仿佛想起什么道:“容颜销毁?!”
他一下凑到乔非面前仔细查看:“那日在雪山上,你来见我,左边面上全是红色斑痕,今日怎么半点也无?”
乔非道:“那只在月初发作,平时无恙,若是不然,我早来找他了。”
苏秦张了张嘴,他本觉得乔非所说都是匪夷所思之事,他平生见所未见,可乔非身上的伤如同铁
证,确实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不信,不由看着月繁星道:“看来是真的,他的确下了连心蛊在你身上。”
月繁星看着苏秦半晌无言,只得又看着乔非苦苦开口:“乔公子,你这是何苦,我们不过是一介路人,值得你为我如此残虐自己吗。”
乔非看着他:“当然值得,我们也不是路人,你是我的爱人。”
“我既然说过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一直跟着你。”他面色憔悴,说起这番话来却是坚决如铁,不容怀疑的认真。
闻言,月繁星深深一震,他看着乔非的眼睛,那双美丽眼中尽是浓厚深情,无怨无悔的痴凝。他想起那日他在自己臂弯浅笑低言,沉沉睡去,又在父亲面前嘶声辩解挣扎,不想今日还能在此相见。
月繁星的心颤了几颤,忍不住伸手摸上乔非早已褪了血色嘴唇,叹息道:“你是何苦啊。”
乔非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看着他。
月繁星不禁走到他床边坐下,轻轻张臂揽他入怀。
瞬间,那熟悉的香气弥漫进月繁星的胸腔,他搂着乔非,只觉怀中人躯体消瘦异常,全身颤抖不止,就连那熟悉香味都变得若隐若现,较之从前要微弱得多,仿佛怀中人的生命气息一般叵测。
他不由想起从前初见时分,这人是如何鲜活娇艳,灵动美丽,竟然因为痴恋上自己,变得如今模样,鬼神难近的狼狈,心下嘘唏不已,只想给予他多多的安慰补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苏秦见状,不由转身,准备默默退出门去。
月繁星恰好抬起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撞,月繁星目中似有千言万语一般的牵扯,苏秦朝他点了点头,好似在说我回房等你,月繁星这才安下心来,紧紧抱住乔非。
乔非在月繁星怀中,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翻滚的疼痛,头靠在他胸口,静静依偎。
月繁星轻轻问他道:“你不会死吧?”
乔非抬起头,双目妖娆迷惘,面色多了几许绯红:“当然不会。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死?”
月繁星看着他消瘦许多的脸难过道:“那噬心之痛,必定痛极吧,你瘦了很多啊。”
乔非委屈的点点头:“我也从没想过,竟会有这么痛。”他埋怨的看了月繁星一眼:“可偏偏,只有我一个人痛,若不是今日我趴在屋顶离你近些,你也不会有感觉,更不会出现这样的印记。”
月繁星被他看得面色有些发红,他不知道自己被下了这样奇异的蛊,离开乔非之后,浑然不觉的与好几个人发生过关系,如果乔非体内蛊虫真能感受到这些,那必定让他痛了好几回,而自己一次也没痛过,说明乔非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想到这里,月繁星更觉愧疚,看乔非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惜。
乔非还在回忆当时惨境,连带神情也变得害怕“每次都痛得我觉着自己要死了,喊也喊不出,挣也挣不动,只是一阵一阵的不停发痛,足足要痛上半柱香的时间。”
“我真以为我不能再活着看到你了,采花贼。”
月繁星哑然失笑,他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乔非还只记得如此叫他。
不由轻轻拍拍乔非的后背,道:“我叫月繁星,你以后可以叫我繁星。”
他看着乔非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除这连心蛊?”
乔非似没听明白,仰起头问:“什么?”
“我是说,这连心蛊能不能解除,你痛成这样,又吐血不止,这蛊恐怕对身体很有害,还是想办
法解除的好。”
“谁说的我要解除?我才不解除。” 乔非一下撑起身子,动作过猛,额头撞到月繁星的下巴上,两人齐声呼痛。
月繁星揉了揉下巴,见他表情如此坚决,气息微弱又如此激烈,怕又引他吐血,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伸手揉揉他的额头道:“好吧,那我们以后再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先养好伤。”
乔非恩了一声,才安心窝进月繁星怀里:“你要陪着我,哪里也不许去。”
月繁星搂住他,虽然担心苏秦,但眼前的人也不能放开,只好先将他哄睡着了再说。
可怀里的乔非却似乎兴奋得很,虽然气息不强,但也没睡觉的意思,在月繁星怀里蹭来蹭去,手指在月繁星身上点来戳去。
月繁星不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乔非认真道:“你是我的,你身体每一寸都是我的。”
月繁星没有回答,只是下巴贴近了乔非的头发轻轻磨蹭。
自年幼与明明被迫分别,求爱遭拒,与苏秦短暂情缘,又逢家变逃亡,虽然后来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其间不乏七窍玲珑、貌美如花、俊气昭然之辈,可他从没想过,这个世上竟还有人不计生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可他偏偏未对其起过情爱之意,如此这般纠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想到这里,月繁星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忽然,门被重重推开,月繁星和乔非都转过头去,来人竟是苏秦。
他面色有些凝重,对月繁星道:“繁星,你能不能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月繁星忙放开乔非准备站起,被乔非一把拉住:“不许走。”
苏秦不得不软言道:“乔公子,我只和他说上几句,你行个方便好么?”看他神色,却是万般焦急。
月繁星从未见过苏秦这般模样,不由跟着着急,也不顾乔非的手,一拉一扯,就起身朝苏秦走去。
苏秦见月繁星走过来,立即退出门去,月繁星随后跟着,只觉星光之中那人格外瘦弱,忍不住加快步伐上前拉住苏秦手臂:“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秦回头看他,星光满目,轻声道:“我要走了。”
月繁星惊道:“走?去哪里?”
苏秦摇了摇头,道:“我要立即赶回桑罗帝国,特地来与你告别。”
月繁星拉住他的手不放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苏秦摇了摇头,看着月繁星的表情有些凄然。
月繁星手下用力,将他整个人转到面前道:“你倒是说啊,不然我不会放你走。”苏秦沉默一阵道:“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宫里出了事情,我若不赶紧回去,或许会有一场大的变故。”
月繁星道:“宫里会出什么事?能有什么变故?不是还有太后在宫中么?”
苏秦摇了摇头:“繁星,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不好说,只是这宫中之事真不是面上这么简单。”
月繁星疑惑接道:“你现在就回去?那你不和伯牙公主成亲了?”
“不成了,繁星,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怀疑让我来伯牙国求亲就是个阴谋。”
月繁星惊道:“阴谋?谁策划的阴谋?什么阴谋?知道是阴谋你还赶回去做什么?”
苏秦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猜测的,都要等我回去一一证实后才能知晓,所有都是未知数,所以不好说。”
月繁星看着苏秦,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这才想起他们彼此的身份,早不再是从前单纯亲密的关系,事关军国机密,苏秦如何能对他一个外人透露,不由撤了一脸神色紧张道:“好吧,我原是不该问的。”
苏秦察觉到他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繁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连我自己也未理出头绪,不能枉下结论。”说着,扯住月繁星的手道:“你刚才那么紧张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转眼,你又说这样的话来伤我。”
月繁星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的抬眼:“你一定要走?”
苏秦点头:“马上就要动身,我已叫人去准备车马了。”
“可你身上的伤口还新,这样赶回去,车途劳顿,万一加重了伤势,如何是好?”
苏秦笑道:“我会注意,一路也有大夫照顾,你放心吧。”
月繁星看着他:“不行,我要送你一程。”
苏秦惊道:“那屋里的乔公子怎么办?”
“带他一起走。” 月繁星回道。
苏秦神色黯了一黯,咬唇道:“你跟他,果然是爱人关系吗?”
月繁星这才想起要跟苏秦解释,当即把他和乔非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苏秦听后甚感惊奇,但知道月繁星从不说谎,这才释然,不禁抬手捏住月繁星的鼻子道:“你啊,怎么到处惹下风流债呢。”
月繁星不好意思的回捏住他的手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秦看他一眼:“我放心什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繁星被他堵得,立即说不出话来。
不过想到事态紧急,只是紧紧一握苏秦的手道:“等我。”说着回屋去抱乔非。
月繁星到驿馆叫起了宁夏等人,与苏秦一道带着仆从悄悄从南面出城,连夜直奔桑罗帝国而去。
到了两国交界之处,苏秦勒住马绳,看着天边已微微发亮,扭过头来看月繁星,双眼泛动着光芒。
“就送到这里吧,繁星。”
月繁星扭头看着远处被薄雾笼罩着的路之尽头道:“那好,你一路多多保重。”
苏秦目光温柔徜徉,轻轻道:“等我处理好宫中之事,一月之后,我派人送木琅王子到风霞山,你接他回去罢。”
月繁星点点头:“好,不见不散。”
苏秦拉住缰绳,正准备策马扬鞭,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道:“繁星,好好对乔公子,如果能找到解蛊之法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他对你很好,别辜负了他。”
月繁星只是深深看他,满面寂静之色。
苏秦被他目光吸引,不由也顿住身形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胶着,凝视对方,那一瞬间,空气冻凝了,他们都想看透对方的所有想法,所有的一切,过了很久很久,两人分别移开了眼,似乎一切都在彼此眼中了然明朗。
苏秦没有再说一字,也没有回头,只发出一声呵斥,驱马朝薄雾冲去,很快被白色雾气淹没了身影。
月繁星静静看着那薄雾的尽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短短瞬间的相望,我问过你了,苏秦。
一夜翻山越岭的相送,我问过你了,苏秦。
你能抛下你的江山吗?苏秦。
你能抛下你的江山,留下吗 。。。。。。。。。
我们再见之后,从来没有说过,可能的以后。
只当是旧梦重温,了然无痕。
所以别离,是迟早的事。
所以道别,是容易的事。
即便是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
你执意回去守护你的江山,你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归心似箭。
我知道答案了,苏秦。
你的江山如此重要,可惜,我不能守护了。
————————————————第四卷 END
第四十八章
距西离国不远的一处山凹中,停着一辆马车,一队士兵正安静等待,为首的男子身穿深黑色长袍,正骑在马上朝来路焦急眺望。
不多一会儿,从山路上跑来一骑轻骑,朝他大喊:“郭大人,他们来了。”
郭辰凯立即一震,翻身下马。
过不其然,山路上传来阵阵马蹄声,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宁夏,他见到郭辰凯立即大声笑了起来,大喊:“大哥,让你久等了吧!”
郭辰凯也高兴的笑了起来,立即问道:“二弟,国王殿下呢?”
宁夏回头一指:“喏,那不是。”
随后而到的乃是一匹黑色骏马,神武非凡,马上人一身浅金衣袍,眉目舒展,神采飞扬,面色娇嫩洁白如百合,双目泛动如许清光,如此面像,不是月繁星,还会是谁?
郭辰凯立即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朝月繁星走去。
忽然,看到月繁星马上身后之人,立时顿住了身形。
那人一身浅白色长袍,领口绣着泛红花纹,眉目妖娆,唇红如血,手臂正紧紧抱住月繁星的腰,头稳稳放在其肩膀上,看他看向自己,立即朝他勾起一抹浅笑。
这等绝色,怎么会在月繁星身边?两人还共乘一骑,亲密至此?
月繁星见他一脸惊异之色,不由好笑道:“郭大人,见我回来,至于如此惊异么?”
郭辰凯这才察觉自己失态,立即躬身道:“恭迎国王殿下。”
月繁星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侧头看了眼身后的乔非道:“这是郭辰凯。”
“这是乔非。”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拍手道:“你们早已见过,当年在山中客栈,那个下药蒙面人,便是小乔。”
经他一说,郭辰凯似乎想起什么,再仔细看了几眼那人,不由点头:“是有些像。”这样一来,更觉个中关系复杂,一时摸不清楚原因。
月繁星也不多说,只是问:“马车可备好?”
郭辰凯连连点头,一挥手,立即有人赶车而上。
月繁星将乔非的手拿开,翻下马,站在马下对乔非道:“你也下马吧,我们换乘马车进城。”
乔非撇了撇嘴:“你抱我下马啊。”
月繁星看着他道:“你不是已经好了么。”
乔非捂住胸口吐气道:“谁说好了,现在还发痛呢。”说着皱眉,一双美目可怜兮兮看着月繁星:“你就忍心么?”
月繁星看他这副模样,只得凑上前去,张开双臂:“来吧,我抱你下来,,小心撑住我肩膀。”
见此情景,郭辰凯不由朝一旁宁夏探询式看去,宁夏与他对视一眼,做出个一言难尽白看好戏的表情,自顾自的转过头去,口里哼哼叽叽不知唱着什么。
月繁星将乔非抱进怀里,乔非的手臂立即驾轻就熟的抱住他的颈项道:“我们是要去你的国家么?”
月繁星点了点头,道:“你抱稳了,别动来动去。”
说着,抱着他,朝马车走去。
很快,一行人回到西离国。
将乔非送进早安排好的小院,月繁星抽出身来,回到他的宫殿,郭辰凯和宁夏早等在那里。
月繁星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道:“你们也坐吧。”
郭辰凯试探的问他:“刚才二弟将事情全告诉我了,那位乔公子便是你信里所说中了连心蛊的人?”
月繁星点了点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小乔有些任性,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就贸然用了,因此受了许多折磨。”说着,他打起精神问:“我之前传书要你去查解除办法,查到了么?”
郭辰凯利落回道:“查到了,两日后便能送到。”
月繁星闻言先是一惊,随后笑了起来,眼睛卷成月牙弯弯一般,道:“郭辰凯你真行啊,这都被你找到。”
宁夏在旁接道:“那是,我大哥走南闯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我早说难不倒他,叫你别担心。”
月繁星笑道“我也是见小乔痛得厉害,怕落下什么病根,有些着急嘛。”
宁夏道:“我看他健康得很,就在你面前,才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月繁星也不接这话茬,继续问郭辰凯道:“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郭辰凯道:“有,前几日接到兰珠国的密函,想借道西离攻打桑罗帝国。”
月繁星闻言一震,道:“有这等事?函上可说了攻打原因?”
郭辰凯摇了摇头:“只字未提,你不在国内,我与老国王商量后便压下了密函,没做回复,不料今早又来了一封。”说着他从怀中又摸出信函。
月繁星立即伸手道:“快给我看看。”
看完之后,他有些迷惑道:“信上依然没说什么原因,只说许我国多少好处,语气措辞,似乎很着急,看来兰珠国和桑罗帝国间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捏住信纸朝郭辰凯道:“你们怎么看?”
郭辰凯道:“兰珠国的水公主两年前嫁到桑罗帝国为贵妃,前段时间听说还有了身孕,两国关系应该不错。而那水公主是兰珠国唯一的后裔,如无意外,国王死后便是她继承王位,这对桑罗帝国是很大的便利啊,可这次兰珠国竟然想对其开战,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我也想不通。”
月繁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他沉吟一阵道:“这样吧,密函依旧压下,你分别派人去桑罗帝国与兰珠国探听虚实,最好能查到这次攻城的原因。”
他又接着道:“至于边境布防,暗中加派兵力,绝不能让兰珠国主兵力从我国境内通过。”
郭辰凯有些疑惑道:“这是为何?”
还不等月繁星开口,宁夏立即接道:“你忘了,桑罗帝国的皇帝,是他表哥。”
湖边小筑,乔非刚沐浴过,披了件薄薄衣裳,坐在湖边发呆。
夜幕渐渐降临,有宫人端来夜粥,热气盈盈,很是可人。
来了西离国几天,他第一次见到粥,有些欢喜,立即端起来喝了一口,谁知被烫到,立即吐着气准备放下。
“喝完它吧。”身后有声音传来,乔非回头去看,来的竟然是月繁星。
不由欣喜道:“你怎么来了?”转眼想到月繁星这几天都未来见他,还让人挡住他不让他去找他,不由沉下面色,重重放下碗,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月繁星走到他身后,看清他穿的衣服道:“天气已经这么凉了,你还穿这么单薄,要是病了怎么办。”
乔非撇了撇嘴,不说话。
月繁星在他身后蹲下:“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话音还没落,被乔非一把抓住衣摆,仰头道:“你敢。”
月繁星笑了起来:“我不敢,我是专程过来看你。”话音刚落,他看到夜幕中五官美艳的乔非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心下不由微微叹息,如此娇艳妩媚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呢。
伸手去端那碗粥:“把它喝完吧,听他们说,你每顿吃得很少,才特地叫人给你熬粥。”
乔非看着他,道:“不是不喝完,是烫。”说着吐出舌头,手指给月繁星看:“你看,肯定都烫红了吧。”
月繁星闻言,仔细朝他舌头看去,见那舌尖上果然有些潮红,不由伸手去摸,手指刚刚触到舌间,立即觉得一点湿润娇柔,偏偏乔非的眼睛还可怜的看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睛含满了情感。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下巴,凑上唇去,含住他纤巧的舌尖。
乔非在他嘴里支吾两声,很快没了声音,乖巧的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
月繁星与他吻了一阵,感觉到乔非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由轻轻放开手来,看着乔非笑道:“现在喝吧,应该不烫了。”
乔非的脸上有了些微血色,低着头,听话的去端那碗,不料手也是颤抖的。月繁星见状,立即按住他的手道:“我来。”他的手扣住乔非的,端起碗来,递到面前,伸手去拿那小勺,道:“我喂你。”
乔非没有出声,看向他端碗的手指,上面竟然有些闪光的液体,那必定是刚才他伸手摸自己舌头所至,立即夺过碗来,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几口吃完,吞下放到一边道:“我吃完了。”
月繁星看了看那空碗,道:“那我们回房吧。”
乔非有些惊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月繁星没有解释,也没给他抗拒的时间,直接伸出手,将他打横抱起:“粥喝完了,就别呆在外面了。”
月繁星抱着乔非径直朝床塌走去,乔非不由紧张得抓紧了月繁星的胳膊,又问不出话来。
月繁星一把将他放到床边,吸了口气道:“你的身上,总是有股香气,好象这整间房子都有了。”
乔非靠在月繁星胸前,半晌才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月繁星看着他,轻轻道:“你之前为我吃了很多苦,小乔,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他的眼睛很亮,就像星星一样耀眼,乔非看着近在咫尺的月繁星,轻轻摇头:“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只要。。。。。。。”
话没说完,便被月繁星截断,吞入唇中。
只要什么呢,后面的话,一直没有说出,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月繁星才有机会听到,可惜。。。。。。。。。。
月繁星的吻变得急切起来,带了侵略性,他直接将乔非放倒在床,伸手去褪他的衣裳。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睁着眼睛,看着身下的乔非因为害羞而闭眼,因为情欲的折磨而出呻吟,他抚摩着乔非的身体,赤裸光洁的身体,一遍遍,试图让他从中得到快感,他一次又一次的亲吻他,想安抚他的不安和恐惧。
只是月繁星的眼里,透着一丝隔离的冷,他的情欲之色,不过是表面,即使喘息,也不是全心全意,可这些,对于初尝人事的乔非来说,如何能看得出来。
他早已经沦陷在月繁星的怀里,这个他追逐了那么久的人第一次切实拥他进怀里,第一次亲吻他的身体,抚摩,给予他快感和慰籍,他在别人身上所做的亲密,终于有一天,光明正大的降临到自己身上,这感觉,很复杂呵。
乔非小声的呻吟着,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月繁星接下来的企图。
他的手立即抓住月繁星的胳膊,惊恐的摇头,想躲避他的进入,月繁星握住他的手掌,在他头顶上按住,轻轻的,温柔的道:“乖,不会很痛。”
乔非睁大了眼睛,看着月繁星压上他的身体,看着他缓缓推进,看他的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濡湿了床单。
。。。。。。。。。。。。。
火热过后,是余韵。
月繁星抱住乔非的身体,轻轻的抱住,在他耳边道:“委屈你了,小乔,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的。”
乔非在他怀里闭紧了眼睛,没有回应,似乎已沉沉睡去。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清晨,乔非醒来的时候,床边没人,月繁星似乎已离去。
他扯过旁边的衣服穿上,动了动身体,下不了床,他坐在床边回想昨天的一切,有些面红。
有宫人敲门,手中端着一碗茶,朝他作揖:“乔公子,请喝早茶漱口。”
乔非点点头将茶接过,喝了一口,他正想说,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怪,和前几天喝的完全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喉头忽然涌上一口腥甜,让他忍不住喷了出来。
一大口浓稠的血液喷到地上,四溅开来,吓的端盘子的宫人退到一边,满面惊恐之色。
乔非皱起眉来,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宫人惊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乔非也懒得追问,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液,忽然,他面色大变,粘稠鲜红的血液里,有一只僵硬的小虫。
这虫子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立即紧张起来,指着那虫子惊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确定的再次拿起那碗茶闻了闻,惊道:“这是荀莆茶!”
他又看了眼地上的虫子,瞪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宫人,大吼道:“谁叫你端这茶给我的?”
他忽然联想起昨夜月繁星对他所作的事,身体不由有些支撑不住的晃动,他用力将手中的茶碗朝宫人砸去:“你快去叫月繁星来见我,我要见他!”
茶碗落地粉碎,惊得宫人一声尖叫,抱着盘子朝外跑去。
乔非的目光恨恨追着她的背影而去,不料,看到站在门口神色莫测的月繁星。
此时月繁星正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目光与他相撞,立即避开,轻轻道:“小乔,别生气了。”乔非指着地上血迹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给我喝这种东西,月繁星,你说给我听。”
月繁星的手背到身后,有些情怯道:“你不要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的安排。”
“你说什么?”乔非似乎没有听懂,愣愣重复:“你的安排?”
月繁星看他一眼,道:“我只是不想见你这么痛苦,才派人寻了解法,只要与你。。一夜,就能。。。。。”
“这么说来,你是在骗我?月繁星?!”乔非似乎不信一般道:“你,你昨天那样对我,竟只是为了解我身上的虫蛊么?”
月繁星看着他面上血色全无的难看,张嘴半晌才回道:“不,不是。。。。。。”
乔非抓住床边被褥,厉声道:“你之前做的一切,连同昨天那碗粥,也是加了引虫药物特地让我喝下的,对吧?”
“月繁星,你竟真的骗我。。。。。。”
他似乎接受不了,呆呆道:“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罢了。”
月繁星看他表情几近癫狂,言语有些不能自控,不由上前一步急道:“这东西本是邪物,对身体没有一点好处,解了它你以后就不会痛了。”
“你不是!!”乔非截住他的话大吼:“你根本不是怕我痛,你是想彻底摆脱我,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我追了你那么久,为了什么。。。。。。。。。。。”
他说完这句,眼泪涌了出来,哽咽道:“我昨天那么痛也忍了下来,我以为你那样对我一定是想和我在一起了,可是如今才知道你是在骗我,月繁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大声哭了出来,忽然,又一口血涌上,他喷到床边被单上,嘴唇上血迹斑斑,他也不伸手拭擦,只是道:“我下蛊之后,从未记过解除之法,因为我从未想过要解除它,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难道也不行吗?”
月繁星站在门口,见他又口吐鲜血,心下虽是着急,却无话可说,只得朝外喊道:“来人,快去请郭大人过来。”
乔非紧紧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气喘如牛,呼哧很久才道:“我恨你,月繁星。”
月繁星听闻这句,不由抬起头来,与其眼眸对视。
恰时郭辰凯走了进来,道:“殿下,怎么了?”
月繁星急道:“小乔喝了那茶后吐血不止,究竟怎么回事?解方上是怎么说的?”
郭辰凯看了地上血液一眼,道:“吐血就对了,依照解方上记载,此连心蛊虫脱离人体需耗时三天,每日清晨吐出一只蛊虫,随后吐出混有其虫血的污血,其间要不停灌以荀莆茶清洗血液,大概四五日后,待乔公子体内的污血吐尽,便能好了。”
月繁星皱眉道:“如此说来,他要受四五日的折磨?”
郭辰凯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所谓连心蛊,本就为誓约连心永不离弃之用,断无分离之说,既已永结同心,要想断开,必定要经撕心裂肺,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苦痛。”
。。。。。。。。。。。。。。。。
闻言,月繁星看向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伏趴在床沿的乔非,沉默许久才道:“是我害了你,小乔,对不起。”
月繁星虽不忍见到小乔如此痛苦,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命郭辰凯严格按照解方上所记载的方法为乔非驱除蛊虫,好好照顾他的起居,确保其性命无攸。
而他自己,则朝寝宫走去。
宁夏站在长廊处等他,见他出来,立即迎上道:“那妖怪没什么事吧?”
月繁星看他一眼:“你怎么还叫他妖怪。”说着,径直往前走去。
“他不是妖怪那是啥玩意儿?我可没见过哪个好端端的人往自己肚子里塞虫子的,还塞那么多。”宁夏跟在月繁星后面念叨:“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姑娘还漂亮也就算了,还老缠着你不放,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月繁星实在忍不住,一下站住脚回头道:“你就不能安静点儿?!”
宁夏只顾说话,不料一脚踢上月繁星忽然稳住的后脚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忙脚乱的一把抓住月繁星的胳膊稳住身型道:“你好好走着,干嘛忽然停下来?”
月繁星好气又好笑道:“我说,我已经够烦了,你还一直在旁边罗嗦。”
闻言,宁夏的手搭上月繁星肩膀,笑嘻嘻道:“烦?!那爷带你出去轻松轻松,乐呵乐呵?!”
月繁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眼宁夏,挑眉道:“就你?还能带我去乐呵?”
宁夏猛是点头,一脸贼笑,摆出一副资深模样道:“对啊,麒香居新来了几个姑娘,我昨天才去看了,个个都是美若天仙,善解人意啊!”
月繁星看着他那陶醉表情,扑的笑了出来,抬手猛推宁夏的头:“你找死啊,竟然去妓院。”
抬脚踢他屁股:“看不出来啊,宁夏,你也会找女人了。”
宁夏一边伸手捂住屁股一边朝他回吼道:“轻点儿,你踢什么踢,你以为我像你,不喜欢娇滴滴的香姑娘,就喜欢些硬邦邦的臭男人!”
月繁星忽然停住了脚,认真看着宁夏道:“你说什么?!”
宁夏也停下脚步,揉着屁股撇嘴道:“说什么,可不是么?上次那个小爵爷,里面那个妖怪,还有之前碰到的你那表哥,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月繁星瞪他一眼,道:“你又胡说。”
宁夏收住一本正经的脸色嘿嘿笑道:“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早看出来了,我也认了啊,谁叫我把你当兄弟呢。”说着,他的嘴唇凑到月繁星耳朵边上,扑扑的说:“先说好啊,你可不能看上我啊,我可不喜欢臭男人!就算是兄弟你也不行!”
话音还未落,月繁星抬手就给他重重一肘子,道:“你纯粹欠揍,皮痒了是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闹着,追赶着,一路朝寝宫跑去。
“陛下您果真要去?”郭辰凯站在月繁星身后问道。
月繁星头也不回,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回:“恩。”
宁夏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腿笑:“我说你享不来福呢,旁边这么多丫鬟不知道使唤,非要自己收拾。”
月繁星飞起揣他的板凳一脚:“起来,给我倒水去。”
宁夏被迫从跌倒的凳子上爬起,边揉着腰边嘟哝:“有那么多丫鬟不使唤,就知道使唤我。”
郭辰凯在旁着急道:“二弟,你还不快帮忙劝劝陛下。”
宁夏翻翻白眼:“大哥,这里就我们三个,你不要叫他陛下,叫得我全身不舒服。”
郭辰凯皱眉:“那怎么行,所谓。。。。。。”
宁夏见势不妙立即道:“打住,打住,我知道,我明白,我这就劝。”
说完,他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嘴对嘴猛灌一口,朝月繁星嚷嚷:“我说,你就不能不去,或者换个人去?”
月繁星摇头:“当然不行,这是我跟他的约定。”
宁夏猛的放下水壶道:“屁的约定,他现在正自身难保着呢,哪有空把木琅王子给你送到凤霞山,你就想吧。”
月繁星将包袱打一个结道:“万一呢,他要是送去了,我没到,岂不是失信于他。”
宁夏咬牙:“你是想着去再见他一面吧。”
月繁星不置可否,坐到塌上道:“木琅毕竟是因我才流离他国,我理应去接他回来,我和苏秦有约,理当赴约,即便他不能来,若能与他的亲信之人见面,我还能向其了解兰珠国为何要突然出兵,相信你们也知道,我不放其主力过我西离国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其主力借攻桑罗帝国之名实对我国成威胁之势啊!”
宁夏打了个哈欠:“看吧,大哥,我们说不过他,他理由总是很多。”
郭辰凯依旧不死心道:“可是之前您去伯牙国多日,现在又外出,这对我国的民心安稳不利啊。”
月繁星笑道:“我去伯牙这么多天,不也没事吗,说明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他拍拍床塌道:“你们放心,一接到木琅我立即返回,绝不耽搁,你们一定要把西离国给看好了,对兰珠国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第五十章
凤霞山在桑罗帝国与西离国之间,从西离国赶到凤霞山大约需要十余天时间,月繁星掐算了时间,一路疾行,生怕赶不及约定的日期。
他走得匆忙,也没向乔非告别,其实他心里知道,即便不是因为匆忙,他也不会去告别,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如就不再去伤他的心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叹息,不由加快了马鞭。
自年少家变逃亡,他遭遇颇多,除却最初的孤身避难,后来的时日里身边常常有人陪伴身旁左右,随后又阴差阳错般成为一国之主,至此去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热闹,所以这次出来才坚决只身一人,此番这般独身出行,没人在前后簇拥,竟让他有了几分新鲜劲头在里头,山风一吹,更让他心情几多舒爽,便有了空闲心思,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事。
月繁星当下,最最棘手的事情,莫过于那位让他无奈之极的小乔公子了,几番折腾下来,竟让月繁星有了些认命的感觉。
他自幼年起,便在宫中生长,见过太多宫廷内女子之间的阴毒险恶,就连当时最让他喜欢的皇姨娘,也曾不经意间当着他的面展露出其残忍一面,示意身后奴婢将一名妃嫔推进水池中。
他还记得当时情景,前一秒他还在假山上玩耍观望,后一秒就看那女子跌落水中,在水里挣扎呼救,声音凄厉无比,可即便是近在咫尺,也无人敢伸手去救,皇姨娘冷漠站在岸边,对她的告软求饶丝毫不当一回事情,若不是他当时年幼不知这其中原因,忽然跑出去大声呼救,姨娘不想他受惊才挥手作罢,估计那妃嫔便会死在水中。
渐渐大了,知道其中厉害,后来表哥苏秦被册为太子,因为吃了一次外食两人双双病倒,从此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都不敢吃外殿送来的食物,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其中的艰辛可见一般。
从小在他眼中,这些女子即使貌美如花,温柔娴雅,看似柔弱无力,楚楚可怜,末了,也一样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真真可怕得很。
所以从来,他都没对任何女人,起过什么欢喜之心。
更不要提什么嫁娶。
再来,他所遇之人,皆是男人,相处得久了,免不了也会有些情愫牵绊。
虽然这位小乔公子刁蛮任性,恣意纠缠,可毕竟对自己是一番真心,也因为自己的缘故,吃了这许多苦,让他虽不敢面对,却又难以推却。
有这样一人为自己动心痴迷至此,这让漂泊多年,心无定所的月繁星多少有些满足感动。
要好好待他,月繁星如是想到。
就留他在自己身边罢,既然他这么想和自己在一起,就满足他的愿望好了。
月繁星年纪渐长,经历太多事后,也渐渐懂得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太多,虽然向往喜欢,却总求不来,握不紧,留不住,既然有人真心为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呢。
那些少时仰慕,或是渐生情愫,又哪里比得过切实能触摸感受得到的好呢。
此番回去,便对他这么说吧,不管以什么名义,都留他在自己身边好了。
月繁星想到这里,顿觉轻松,意气风发,扬鞭策马,朝凤霞山奔去。
进入凤霞山境内,一连几天都下着蒙蒙细雨,山路泥泞,马蹄有些打滑,月繁星只好跳下马背,牵马缓缓而行。
凤霞山很大,月繁星也从未来过山里,即使上次压镖经过,也只在离此山甚远的地方扎营,没有从山中经过,而苏秦与他约定的地方,是这山中官驿。
其实这也算是桑罗帝国的军事机密之地,是专为传输重要军事驿书而建,苏秦临别将这凤霞山内的地势图形塞给他的时候,很是让他也吃了一惊。
既惊讶于苏秦对他的袒裎相待,也感激苏秦的良苦用心。
再怎么说,苏秦也是为了他才私放质子,尽管这质子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可这也是属于国与国之间的约束和约定,这样充满忤逆的事,的确不该由一位皇帝来做。
苏秦把送还质子的地方设到这里,想必也是有所考虑的。
想到这里,月繁星又开始担心苏秦安危,不知他的宫庭深处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兰珠国到底是何意,苏秦究竟有没有危险,这想法逼着他,加快了步伐。
赶紧进到官驿吧,只要见到了桑罗帝国的人,或许能问出什么也不定。
山路走了大半,月繁星觉出有些不对,若这真是官驿,按照地图上所标识,应该在进山处和沿路都设有耳目,只要有人进山,立即就会被山中官驿察觉知晓。
怎么自己都已走进山中这么许久,还没人来询问或是迎接呢?
难道官驿出了什么变故?!
月繁星拉着马,急忙朝山中赶去。
很快,来到一个山凹处,远远看去,这里只是一块凸起山石,走得近了,才发现是哨兵的岗亭。
月繁星不由几分欣喜,终是到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正预开口,忽然发现岗亭内一片血迹。
推开门一看,亭内士兵已气绝身亡多时。
见此情景,月繁星不禁大骇,顾不得其它,大步朝后面奔去。
官驿果然离岗亭不远,不大,却布置严密,里里外外都透着寒气。
月繁星不由心惊胆战,抽出刀握在手中,将马绳胡乱套在门口木桩上,一步步走了进去。
到处可见士兵的尸体与血迹,被雨水染得花了,狼籍一片。
月繁星的心吊了起来,推开中间一间房子大门,只见里面倒着几人,其中一人穿着官服,像是此处的管事。
他目光搜寻一圈,没有苏秦,也没有木琅的影子。
立即出来,搜另一间。
很快,前面并列五间房子都看了个遍,里面依旧都是士兵尸体,偶尔几个还有呼吸的,但都已命不久矣。
月繁星穿过房子之间的通道朝后面的房子走去,一路上血迹斑斑,让他心烦意乱。
后面的房子有三间,中间那间的门半开半掩,被风吹得打来打去,像是在招呼月繁星一般。
月繁星不由径直朝里面走去,这是一间厢房,里面还有着卧床家具,看情形,是那管事住的地方。
里面一片死寂,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士兵尸体。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仔细观察后发现,床边倒着的士兵样子很奇怪,身体尽可能的张开着,四肢伸展,就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一般。
他不由探下身,将那士兵移开,探头朝床脚下看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月繁星的身体靠近了一些,想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忽然,黑暗中,有寒光突闪,有一把刀朝他胸前狠狠刺来。
月繁星侧身躲过,一把握住来人手腕,摸住骨节处,本能一拧,只听咯嚓一声,那手臂被他拧脱臼了,床底随即传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月繁星一凝神,立即用力,生生将床下之人扯了出来。
被扯出来的人面目朝下,手腕被月繁星别在背后用力压住,挣扎徒劳,根本直不起腰来,肩膀上有鲜明的刀痕,身上的白色衣服被伤口处的血浸成了红色,晕染一片。
月繁星问道:“你是谁?”
一边伸手去扳他的脸,想看清此人的面目长相,手指摸到那人下巴,感受到那人纤瘦的下巴在他手指中微微挣扎,月繁星不由用了几分力道,紧紧捏住他的下腭骨,强迫其转过头来与他相对。
不料目光刚刚触到那人的容貌,月繁星的身体立即如遭雷击一般,随即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连同握那下巴的手一起,抖动得厉害,他被吓得不清,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动了半晌,也吐不出一个音符来。
被他扳过下巴的人也正好顺着光抬眼看他,见到月繁星的面孔,目光也不由一定,颤了几颤,薄薄的嘴唇微微动动,发出的却不是语言,而是低低呻吟。
只这一声,月繁星如同刺激般立即紧张的松开手臂,又惊慌失措的将他抱住,箍进臂弯,颤抖着,嗫喏着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着求也求不到的宝贝,急切道:“离。。。太,太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便昏了过去。
月繁星靠着床沿,安静的注视着床上一动不动安静躺着的人,目不转睛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床上躺着的,真的,真的是他吗?
虽然刚才为他清理包扎了伤口,摸到身体温度,可还是,如此的不确定。
真的不是幻觉么?
真的再次见面了么?
他专注的看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竭尽所能的睁着。
仿佛只要一闭上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人的平稳呼吸声低低传进他的耳朵,他才相信,他面前的的确是实体,
真的存在,而不是幻觉,也不是,在梦中。
他的心放下来了,立即又沸腾。
真的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呢。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少年。
仓皇逃走的时候,是多么想再见一面啊。
可是,却不能。。。。。。
月繁星这样想着,握紧了手边的帏帐,近乎贪婪的打量着床上之人。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那对浓淡相宜的眉,还是那么薄的唇,还是,那么的瘦。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这天下怎么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有?
他的身子骨,脆弱得像琉璃一般,刚才捏住他下巴的时候,都觉得咯人了。
自己,还弄脱臼了他的手臂。
月繁星这样想着,觉得心有些隐隐作疼。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让他想起自己年少时追在这位年轻的太傅后面的情景,想起那一年他生日,这个人难得的一缕温柔,想起他总是冷冷说话的模样,总是留给他远远离去的背影。。。。。。。
他以为已经忘记的很多东西,都伴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都涌现出来,全部的,满满的,占据着脑海,他忽然明白,它们其实从未消失,只是被人刻意掩埋隐藏罢了。
第五十一章
床上的人动了动,皱起了眉。
看情形,是要醒了。
月繁星顿时有些惊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看着他,该做什么,说什么话?
难道就这样呆站着,傻傻看着?然后再被他一眼瞥之?
他否决的摇头,退了一步,想离开,想逃避。
说到底,他对这位曾经的老师,还是带着很多畏惧之意,或许还有更深的,比如,怨埋。。。。。。。
可是,却挪不动脚步,一步也挪不动。
眼睛直直的,盯着床上那人。
好容易见到,离开,谁能甘心。
他不动,竟然恢复少年姿态,红了脸孔,怯生生的,又期待的,看着床上的人。
看到那两扇扇子般的睫毛动了动,轻轻睁开了。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月繁星凑了过去,看着他,看着他的一双眼睛。
他的确是不由自主,竟暗自希望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他。
这双眼睛,此刻隽着清明的透彻,带着无人能捉摸抗拒的深邃光亮,仿佛能洞察吸引一切的柔和,微微开启,如天光。
看着这双眼睛,月繁星心里立即知道,他和从前无差,这是双让他迷恋了很多时日的眼睛。
所以他知道,这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即便是这样一双发散着无限温柔的眼睛,却有着将所有都视之无物的无谓遥远,他之所见,一切都不过徒惹尘埃。
那人的目光果然停在月繁星的脸上,唇角微微一动,线条迤俪非常:“是你啊,繁星。”他的语气平淡之极,缓慢得没有丝毫抑扬顿挫,却让人耳朵心上如微风过境,涟漪阵阵。
丝毫没有惊讶与情感波动,如同常见的招呼,就像是他和月繁星从未分开那么多个年头,中间没有变故,没有别离,没有复杂的情感,更没有莫测的遭遇。
就像是昨天,他们还刚刚会过面一般。
月繁星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睛涨痛得厉害,鼻子很酸很酸。
他立即咬住了唇,想着起自己说过的话,再也不为谁哭了,再也不,想着说这话时候的坚决,死死的咬住。
可是,却忍不住。
不管怎么咬唇,眼睛都越来越涨,视线也变得模糊,他撑不住的,扁了嘴唇。
床上的人一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语气依旧平缓:“怎么,又要哭了吗?”
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像是在说事实一般:“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学会男人的坚强。”
听闻此言,月繁星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了,扑哧扑哧的往外涌出。
他似乎早已忘记过去这人待他的冷漠疏离,忘记他曾遭受的一切冷遇与不公,为之而来的难过与委屈。不受控制的扑到床上那人胸膛上,像个才几岁大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仿佛回到年幼时节,摔倒被抱起的一瞬。
。。。。。。。。。。。。。。。
哭得累了,渐渐没了声音,可月繁星的身体还在抽搐,像个孩子一般断断续续。
他几乎是依恋的,靠在那胸膛上,不愿离开。
脸孔向下,像是投进母亲怀里的姿势,鼻息之间,全是莲花的淡雅香气,全是这个人,所独有的
香气。
头顶上终于有声音传来,平缓之外总算带着点世情的无奈:“你还是这么爱哭。”末了,夹杂着一丝难以品尝出的叹息。
月繁星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脸孔,薄唇,还有清明一片的瞳。
总是这般的,波澜不惊。
不由不服输般猛的坐起身来,用力抹掉眼睑上挂着的几滴晶莹泪珠,红肿着一双眼睛道:“我才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他心下也闹不明白,照理说,他从小最亲密的玩伴是云子明,与他相处最久对他最好的是苏秦,可为什么,他与他们重逢的时候尽管激动感慨心事复杂表,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呢?反而是见到这个从来待他没有丝毫宽厚亲热的人,却觉得一颗心涨的厉害,既是难过,又是酥麻,止不住的伤心,说不出的折磨呢。
他眨眨眼睛,心道,或许我只是高兴而已,只是伤心而已,只是委屈而已。
我只是因为想哭而已。
。。。。。。。。。。
他又看了那人一眼,觉得他还是从前一般的好看。
忽然更不知说什么话来辩解。
其实真没有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见到了你,夜东离。
可是,这样的心思,怎么能再让这人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他也知道廉耻,有了自尊。
想到这里,他的胸膛起伏着,脸色红红一片,眼神,却倔强如野兽。
转移话题道:“太傅,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东离对他刚才的表现不置可否,淡淡开口道:“你先扶我坐起来。”
月繁星立即将他半抱着,伸手堆高枕头,让他靠好。
“我奉皇帝之命送木琅王子来此与你相会。”
月繁星“啊”了一声,惊道:“怎么会,让您送他来?”
夜东离轻道:“那木琅王子一直住在我府中。”
“一直?!”
“是皇帝的意思。”
闻言,月繁星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怪不得呢,生性冷漠的他会让一个陌生人住到自己的府邸中,原来是苏秦的意思。
从小,就是这样,苏秦的要求,你从来都会满足,苏秦的爱好,你都记在心上。
他的目光微带苦涩,恭敬点头:“您继续。”
“我们于昨日抵达,不料今日突遭到黑衣人袭击,木琅王子被其掳走,官驿士兵力战被诛,我在士兵保护下,侥幸逃过一劫。”语气虽未有太多改变,但看他变得有些紧绷的表情,便可窥见当时打斗的惨烈。
说着,夜东离扭过头,瞥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道:“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您知道是什么人吗?”
夜东离摇了摇头:“不知,都蒙着面,只觉来人凶悍异常,手段残忍,行事作风都不像我国人氏。”
月繁星皱起了眉,思索道:“其他国家吗?可究竟什么人,会来劫走木琅呢,这里可是隐秘的官驿啊。”他凝神细想,想找出一点头绪,可一片茫然,想不出所以然。
夜东离在旁静默不语,也不打断他的思索。
良久,才轻轻咳了几声。
月繁星这才惊觉:“啊,看我,只顾着想事情。”
“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一定饿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给你做饭吃。”
夜东离似乎有些不信的看他:“你竟会做饭了?”
月繁星有些得意笑道:“早学会了。”当年在戏班里,还管数十口人的饭呢,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夜东离看他一阵道:“皇帝从伯牙国回来便传我进宫说话,说你还活着,而且与从前大不相同,我本是不信,今日看来,你果真经历不少历练,成熟不少。”
点点头又道:“那你去吧,我正巧想休息一阵。”说完,自顾自的闭上眼睛。
月繁星走向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夜东离一眼。
这个人,还是与从前一样,没有改变,连说话的语调,看他的眼神,相处的模式,都和从前一样。
不会安慰,不会规劝,不会怜惜,不会说些让人感到温暖体恤的话。
冷漠又疏离,连目光都带着濒远的味道,隔着冰,罩着雾气。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他对所有人,都一样。
谁又能要求特殊呢?就算是苏秦,也不过是。。。。。
不,或许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能吧。
想到这里,月繁星转身迈出了门。
他在厨房找到了吃的,熬上粥,找了药箱和蜡烛。
将房间里的尸体拖走,血液冲洗打扫干净,在床边打上地铺。
等他收拾完,再去厨房端着粥回来,夜东离已经靠着床壁睡着了。
还是那副轻轻浅浅的模样,侧着脸,恬淡的,睡着了。
就好象是没有之前的所有的纷乱,一切都与他无关,如此安然。
月繁星站在床边看着他,看着他胸前那片被自己泪水打湿的痕迹,不由有些恍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住他散落在身侧纤细优美的手指。
指尖冰凉,掌心温热,却出乎意料的叫他安心。
这个人,是他从小就深深恋慕着,崇拜着,向往着,关切着,渴望着的唯一。
这个人,如今终在他身边。
只是。。。。。。。。。。。
几日时光匆匆过去,夜东离因身上有伤,而服食的药品里大多含有安眠成分的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梦中过去。
醒来的时间不过片刻,喝下月繁星煎熬的药再吃点东西,又困了睡去。
其间两人都不甚说话,只是月繁星的表情,却甘之如怡。
月繁星趁这段时间将官驿中的尸体掩埋,从官驿后的鸽房找到许多各地标识的鸽子,挑选了离这里最近的地名,发了求救的信书。
每日回到房中,坐到熟睡的夜东离身旁,总能呆上很久。
他常常陷入往事,回到年幼的时候,如何与夜东离见第一面,日后如何与他相处,被他责罚,抄写各种书籍,被罚站到屋檐下细数绿荷,站着瞌睡。。。。。。。
甚至包括当年夜东离大婚的场景,那夜大雨红衣,泪流满面,奔跑号哭,一幕一幕,都能重新流转回放。
很多时候,他神情恍惚,就好象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那个样子,没有改变,没有分离,没有时光流苒。
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光景,夜东离还是那个风姿卓绝的太傅,白衣翩然。
甚至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种种事端。
只要看到夜东离醒来,他便能轻轻喊上一声:“太傅。”
听到夜东离简短的一声:“恩。”
多好。
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第五十二章
几日下来,夜东离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因为连日赶路,又突遭横祸身负重伤,一直没能好好沐浴,他总算忍不住了,觉得自己脏得不行,便跟月繁星说了,想简单沐浴一番。
月繁星当然没有异议,在厨房烧了一大锅水,用木桶装了,拎到士兵们的淋浴室中。
扶了夜东离下床,缓缓过去。
夜东离进了窄门,回头对月繁星道:“你不用等着。”
月繁星点了点头,看他关上了门。
他又有何处可去,这深山之中,寂静如斯,不过他们两人而已。
想到此,月繁星便在门口坐下,看着地上杂草发呆,周围安静下来。
渐渐听到里面有脱去衣物的琐碎之声,之后多了哗哗水声。
月繁星不由凝神细听,依稀能想像到夜东离此时模样,他不禁涨红一张脸,连忙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急急走进,端起桌上的山泉水猛灌几口,呼呼喘气。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他呆坐在床上,嗅到被褥间传来的熟悉的莲花香气,渐渐耳边,似乎又听到水声,心思,又朝那窄门后飘去,脑袋里再次幻化出夜东离此刻样子,全身赤裸着,纤细的,瘦瘦的身体,正冲着水。
他觉得体内有火腾的一下升起,有着将他焚烧干净的热意,能灭掉这火的地方,却只有一个。
“砰”的一声,月繁星撞开了那扇窄门。
站在里面的夜东离刚刚套上一件薄薄的中衣,连扣子都还来不及扣上,露出一大片润色胸膛,和一双不着片缕修长的腿。
水光在他皮肤上荡漾出初生如玉的清透之色,发漆黑如墨,如瀑布般垂在身后,挂着水珠。
他回过头,眼中惊讶之色俱现,面色因热气而泛着红晕,竟然多了几丝凡尘嫣红之气,让人忍不住的,想靠近占据。
他看着月繁星涨红的脸,开口问:“怎么了?”目光顺便朝他身后看去,似乎以为出了什么事。
月繁星看着他的胸膛,也不回答,大步走过去,一把搂过夜东离的腰,狠狠贴近自己。
夜东离腰细而纤薄,拿捏在月繁星手中,竟是全盘的掌控。
身上因沐浴而散发出的微微热度,将夜东离身上那幽幽的莲花香味完全熏了出来,一下覆盖了月繁星的全部理智。
他一低头,张嘴便截住了夜东离的薄唇,用力的蹂躏。
遭此情景,饶是淡然如夜东离,也知道情势不对,一双手掌,用力撑住月繁星的胸膛全力推拒着反抗,即便是无用,也不想坐以待毙。
可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想推开身强力壮又掌握住他腰脉的月繁星谈何容易。
加之唇舌被截,肺部空气被生生抽离身体,他连喘气也变得困难,反抗,便成了激起人征服欲望的伎俩。
月繁星抱着将夜东离转过身子,死死压到淋浴室的墙壁上,嘴唇粗暴的蹂躏着他的唇舌,手指全张,肆虐侵占着他的全身,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每一下,都让夜东离痛呼出声,痛苦难当。
月繁星的身体越来越热,连眼睛也变得红,他脑中炽热一片,空白一片,只发出一声怒吼,一下将夜东离打横抱起,大步朝房间走去。
夜东离在他怀中挣扎,表情又惊又怒,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竟会遭到月繁星如此对待。
手脚并用的反抗之余,心上更多的是苍白的挫败感,心越急便越是乏力。
被月繁星狠狠抛到床上,肩膀上的伤口立即裂开,淡淡的血水浸了出来,月繁星却看不到。
他被一团火笼罩着,手用力一扯,立即扯掉夜东离身上唯一的遮挡。
暴露在月繁星面前的,是赤裸的,光洁的,散发着香气的身体,召唤着他,诱惑着他的美玉。
身体覆盖而上,全盘的侵略。
夜东离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伤口痛,全身都在痛,已经痛得他几近昏厥,此时的月繁星已经化身野兽,疯狂的啃咬着他的全身皮肤,几乎每一处,都被他牙齿咬破,舌尖舔过。
“你疯了么?!”夜东离费尽全力朝床边爬去,月繁星单手将其拉回,死死扣住,重重一个耳光,身下的人顿时因痛苦而紧皱眉头,全身颤抖着,手摸上去,能感受到皮肤的颤栗。
月繁星的欲望火热昂扬,身下人颤抖的痛苦反而助长他征服的火焰,几乎没有准备,挺身而进。
“啊——”夜东离忽然发出的声音凄厉又惊恐,他的手指顷刻间抓紧月繁星的胳膊,不深的指甲,却能深陷进他的皮肤,随着月繁星的抽动,划出道道血痕。
他的面色一片苍白,完全没料到月繁星会突然入侵,下身不断涌出的血液和撕裂的疼痛,以及被自己学生侵犯的屈辱感,让他至此仍是不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想好好看清楚,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到底是何人。
为什么,能完全置他的痛苦于不顾。
。。。。。。。。。。。。。。。。。。。
全身都痛,撕裂开来的痛,屈辱的痛。
月繁星的欲望却似乎没有止境,一次次的攻入,拉住他的身体,恣意妄为,不给夜东离任何退缩躲避的机会。
他所剩下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来自身后的灼热与分裂,然后麻木。
他已没有力气反抗,只剩下睁眼的力气。
可渐渐渐渐,他连睁眼的力气也都没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只听到,不断的喘息声,一直,没有停歇的笼罩着他。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
阳光照进厢房的时候,月繁星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做了一个让他永远都难以启齿却春意无边的美梦,他在梦中与夜东离做了很多很多次,一直到他因为承受不起晕过去,仍然没有停歇。
他不由甜蜜一笑,准备伸个懒腰起身。
他刚举起双手,立即发觉今天的不同,自己不是睡在前几日睡的地铺上,而是睡到了床上。
他奇怪的想,自己睡在床上,那夜东离睡到哪里去了。
这样一想,他立即坐了起来。
赫然发现,夜东离就躺在床的另一侧,离他不远,如死了般一动不动。
下一秒,他注意到夜东离竟是全身赤裸的,身上布满了让人心惊肉跳的青红痕迹与牙齿印子,就连肩膀上的伤口也撕裂出新的裂痕,血肉模糊,看上去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吓呆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天不敢动弹,他忽然发现这场景和他梦中的何其相似,难道昨天的不是梦吗?难道在夜东离身上留下这些恐怖伤痕的人是自己?
难道自己昨天真的那样粗暴的对待了夜东离?
他被自己这些恐怖的想法骇住了,害怕得,甚至不敢上前去查看夜东离的情况。
他认真的注视着夜东离身上的痕迹,越看越觉得可疑,终于忍不住,爬过去摸夜东离的鼻息。
还有气,还有微弱气息。
他不由松了口气,立即将夜东离搂抱进怀里。
发现他脸颊上红红一片,骇然是几个指印。
他随即发现自己虽然不是全身赤裸,但却是衣不蔽体,狼狈万分。
他看到自己那里,身上,都有很多斑驳血迹,顺着看去,发现被单床褥上,满是干枯的血迹。
这些血迹,难道都是夜东离的?
他这么瘦弱一个人儿,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血来流,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去?!
月繁星吓坏了,死死抱住夜东离的身体,看他唇色一片苍白,面上无一点血色,心更慌得厉害,大喊他的名字,眼泪滚了出来。
“夜东离,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 月繁星的声音很大,吼破了喉咙般用力,在空旷的厢房里,还起了回声。
他双手用力晃动着夜东离,又怕将他晃伤,不敢太过用力,只好将他平放到自己腿上,不知怎么办是好,不由急得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他的手怯怯摸上夜东离的身体,每摸到一处伤痕就扇自己一记耳光,骂自己一声畜生,他眼泪鼻涕交加,痛苦得不能自己。
就这样,夜东离就在耳光声和哭声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月繁星,看到他正在扇自己耳光。
他顾不得其它,惊恐的颤抖着,他全身乏力,却还是费力吐出一个字:“滚。”
月繁星本来痛哭流涕的抽着自己,忽然听到一声滚。
立即惊喜的停住手,抱住夜东离大喊:“夜东离,你醒了。”
夜东离看着他,眼中眸光瞬间变得幽暗难测,还是只吐一个字:“滚。”
月繁星抹抹眼泪,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东离,原谅我吧,我不知
怎的竟一时昏了头。”他面上表情懊恼之极。
夜东离别过了眼,看也不看他,这次多了个字:“快滚。”
月繁星见他如此这般,料定是自己害他这般无疑,必是这举动伤他太重,已让他对自己憎恨入骨了,他自小爱他敬他,别说羞辱,就连轻慢顶撞也是不敢不愿的,如今犯下这样的错事,料想是不会得到原谅了。
他把心一横,弯腰从地铺枕头下摸出自己随身的腰刀拔去刀鞘递到夜东离面前道:“既然错已铸成,我万死难辞其疚,你杀了我吧。”
夜东离闻言,不由转目看他一眼。
见他面色认真,诚恳之极,倒不像是假话。
不由抿住了唇。
月繁星将刀递近一步,认真道:“太傅,我不知怎的,竟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伤你如此,让你这般痛苦,恼恨于我,你定是不会原谅我了,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还是杀了我罢。”
夜东离的手微微抬起,竟握住了那刀柄。
月繁星见他接过刀柄,不由心中一颤,看来他真的是想杀了我。
思及此,他更加心灰意冷,看着夜东离道:“你要杀我,我绝不反抗,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你知道。”
他生怕夜东离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赶紧加快语气道:“我待你,是真心的。”
夜东离没有说话,他举起了刀,他的身体躺着,一时坐不起来,不能割断月繁星的喉咙,只好摆成刺的姿势,对准月繁星的胸膛。
他看着月繁星,一字一句:“你要知道,这次做错了。”
说着,竟真的举刀,力道去势,都无可挽回的准。
第五十三章
夜东离说罢,握住刀柄用力刺下。
眼看刀锋即将触到月繁星胸膛,他终是闭了眼睛,但手上去势却丝毫无缓。
突然,啪嗒一声,夜东离手臂突麻失力,刀锋竟偏离月繁星的心脏,转手狠狠插进其右胸。
月繁星闷哼一声,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夜东离的眼睛,似乎不信一般。
夜东离没有看他,正看着自己手臂,他对刚才的失误惊疑未定,左右查看也不见人影,不知是何原因,刀锋竟自己转了方向。
月繁星恶痛难当,心中却欢欣不已,以为是夜东离忽然软了心肠,不忍要他性命,不由不顾伤患,张口喊道:“太。。。傅。”眼中欣喜之情渐浓。
夜东离看他一眼,发觉虽然没有命中心脏,可这刀锋利尖锐竟已将月繁星的右胸膛刺穿,鲜红的血液正粘稠的顺着刀槽倒流而出,瞬间染红了夜东离的手掌,还顺着手掌滴落到床单之上。
即便如此,夜东离也已因这一刀用尽全力,再无力气拔出刀锋补刺上第二刀。
他撞见月繁星欢欣眼神,心知他误会此事,不由冷冷道:“我没有手下留情,不过是手麻了而已。”
闻言,月繁星已渐失血色的嘴唇颤抖厉害,眼中满是哀戚之色,呆呆问道:“非杀我不可吗?”
夜东离看他一眼,没有做答,手指在刀柄上微微摩挲,似乎是想全力拔出刀锋。
如此一来,月繁星必定鲜血流尽而死。
月繁星见他此举,不由更是悲伤,不想自己辗转逃亡多年,竟会死在他的手上,不由闭上双眼,等他拔刀。
“不许拔!”
声音从房梁之上传来,一个灰衣身影忽然跃到两人床前。
一掌打开夜东离的手臂,快速点他身上几大穴道,怒道:“你怎么这般狠心?!他已伤得那么重了,还想着要拔刀!”
月繁星闻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不由惊道:“小乔,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乔非。
他比起日前,面色要苍白许多,整个人也瘦了几分。
他看了月繁星伤口一眼,伸手封住月繁星穴道,皱眉道:“我早说过,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月繁星不由苦笑:“你不在家好好养伤,跑来这里做什么?”
乔非瞪大一双眼睛道:“你还说,若不是我在,你现在已经没命了。”说着扭头恨恨瞪了夜东离一眼。
月繁星忍痛垂目:“那也是我活该,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
乔非一脸惊讶:“你做了什么错事啦?”他眼睛瞟到夜东离身上,轻声道:“是他说你错了吗?”
月繁星闻言,如同被蜂蛰一颤,痛苦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夜东离一眼,又立即移开目光道:“小乔,你快走吧,这不关你的事。”
乔非摇了摇头,一边俯身检查月繁星的伤口一边嘟嘴道:“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停住手,斜了夜东离一眼道:“喂,你不必怪他,是我在他喝的水里下了点药罢了。”
闻言,夜东离的目光颤了几颤,冷冷看着乔非。
月繁星惊道:“你说什么?!”
乔非的手指摸到月繁星伤口附近轻轻按了几下,将伤口四周的衣服撕扯干净。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绢,又掏出一个瓶子,倒了许多粉末在手绢之上,按在刀锋与月繁星身体相接之处后才满不在乎的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难道不想和他做这样的事么?就像你对我一样。”
月繁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看你天天这么痴痴的望着他,成全你不好么?”乔非说起这番话来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似乎理所当然。
月繁星怒道:“你怎么如此没有分寸,干出这样的蠢事?!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太
傅。。。。。。啊!——”
冷不防乔非忽然拔出他身上的刀,痛得他惨叫出声,颤抖不已。
乔非动作很快,立即丢掉手中刀,将手绢覆盖在他伤口上,扯过一旁不知是谁的衣服,几下撕扯成条缠绕住伤口裹成绷带。
然后拍手道:“好了。”才反应过来,看着正恼怒的月繁星道:“你刚才说什么呢?”
月繁星喘不过气,瞪了他半晌才道:“你害了我!”
“我害了你?我不是刚刚才救了你吗?”说着,乔非的手指摸上新裹好的绷带道:“这不?”
月繁星摇头,恨恨道:“你给我下药让我对太傅做出那样的事情,你还不如杀了我!”
乔非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由愣了:“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你是在怪我吗?”
月繁星死死瞪着他,不语。
乔非看看他,又看着床上的夜东离道:“可是,你能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对他做呢?难道我和他不一样吗?”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被放在哪一个地方的,月繁星?!”
月繁星一愣,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乔非,又看了眼卧躺在一边面色苍白的夜东离。
一时间心上万种滋味齐涌,吐不出一个字。
他不由别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
乔非见他如此模样,不由急切的跪到他面前拽住他手臂道:“月繁星,你说话,我要你的回答。”
月繁星越是沉默他越是急切,一双美丽的眼睛眼看要急出泪来。
月繁星听他声音已带上哭音,不由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如今错已铸成,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走吧,小乔。”
“你说什么?你要我走?”乔非一把住紧他的手臂十指握紧“你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让郭大人跟我说你回去会给我个交代吗?”
月繁星苦苦笑道:“将死之人,如何给你个交代。”虽然面容苦涩,可他语气沉着丝毫没有胆怯之意,似乎是已经下了决心一般。
乔非一脸惊慌,急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有我在,怎么可能。。。。。。。。”
“小乔!”月繁星忽然截断他的话道:“是我辜负了你,对你不起,让你受尽折磨,希望从今以后你忘记我,回到你父亲身边去吧。”
他深深凝视乔非半晌:“你快走吧。”
乔非只觉天快塌下来一般,不知道月繁星为何忽然笃定自己要死,不由软声道:“我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
月繁星摇了摇头:“小乔,你明明已懂了我的意思。”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夜东离,却忽然多了几分柔情光芒,苍白的嘴唇忽然勾起一丝淡淡笑意,轻声道:“不要让我为难。”
乔非不管不顾,死死抓住月繁星的手道:“你是要让他继续杀你吗?为什么?你没有错,是我下的药啊。”
他见到月繁星根本没有反应,不由转身扑向旁边微微呼气的夜东离道:“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是我,是我下的药,根本不是他的错。”
夜东离本就呼吸微薄,刚才靠着一股狠劲撑了半晌,如今被乔非一抓一攘,不由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碍于穴道被封,发不出声。
乔非扒扒几下,解开他身上穴道:“你倒是说话啊!”
夜东离闷哼一声,道:“滚开。”
他语调平缓,可语气,已经是冰冷之极。
月繁星顿时听出其中不对,不顾自己身上伤口,坐手拉住乔非脚踝道:“你快放开他。”
乔非死不放手,双臂用力,晃动着夜东离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
月繁星不由着急,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住其脚踝猛的一拉,乔非的身体立即被他拖离夜东离身体,半匍匐在自己身前。
月繁星自己却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斜斜倒在一旁。
血喷溅到乔非的灰色衣袍上,立即让其大惊失色,扑到月繁星身边按住他的胸口:“你傻了吗?为什么要用气,你受如此重创,贸然用气,导致气血翻涌,血脉喷胀,必定会加重伤势啊!”
月繁星张了张嘴,看着身前乔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却忽然表情一滞。
一道寒光扫过他的眼瞳,随即,乔非感觉后背有风扑来,立即朝侧面卧倒,两腿一蹬,身后袭击之人立时被他踢倒于床下,手中刀柄也匡当落到床沿。
乔非转过身来,看着倒在的上的夜东离,惊道:“你为何连我也杀?!”
夜东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瞳黑如深潭,波澜不惊,一言不发。
月繁星咬住下唇,苦声道:“太傅,他不懂世事,乃是无心之过。。。。。。。”
辩解之词还未说完,乔非已拣起落在床沿的腰刀,从床上站起,身体直直朝夜东离扑去,边扑边道:“我看还是你死的好。”他意图明显,甚至单纯无他,不过是想既然月繁星甘愿死在其刀下,不如先让能杀他之人死去,那岂不是没了威胁。
思绪极此,他身体已经扑到夜东离上方,刀锋垂直,重重劈下。
夜东离身体微微躲避,却只是挪动一点,眼见刀锋锐利,他不由伸手去挡。
刀锋立即将他手臂皮肤划破。。。。。。。。。。。。
忽然,乔非的身形像被定在半空中一般。
片刻,乔非只觉钻心之痛从脚踝处传来,并有一股外力朝他撞来,将他推到一边,重重摔到地上。
乔非刚摔到地上,立即就身滚到一旁,回头查看是谁袭击了他。
定睛一看,不由大惊,霍然是已身受重伤动弹都难的月繁星。
不知他哪里来的力道,竟拖着重创之躯,在片刻出手截住乔非的去势,并将他打落在地。
可仔细一看,月繁星的情况并不乐观,甚至可说惨烈。
伤口处已经朝外浸出鲜血,滴落到地上,朵朵艳红。
他身体摇摇欲坠,极其不稳,只能单手撑住床沿,慢慢背靠而下。
额头上冷汗淋漓,嘴唇却泛着鲜红,那明显是血液翻腾,气血乱涌造成。
乔非咬牙看他:“你。。。。。。。”
月繁星朝他喘着气道:“刚才我已捏碎你脚踝骨。”
乔非这才想起之前巨痛,不由朝自己脚踝看去,果然肿起一片,一摸之下,里面的骨头似已全碎。
他不由心惊胆颤,一双眼睛全是不信:“你为何这般待我?!”
第五十四章
月繁星看着他,沉吟半晌,一字一句:“这再明显不过,你还不明白?!”
“我捏碎你的踝骨,你便不能走路了,你便永不能再追我左右,跟在我身边。”
乔非眼中瞬间蓄满泪水,颤抖嘴唇道“你,你这是为何?”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样整天追着我,跟在我后面,时刻都监视着我,你总带给我难堪,从未让我快活过。”
月繁星沉声继续道:“你立刻走吧,走得远远的,我早厌烦了你,根本不想再看见你。”
乔非像是听错一般:“你,你,你说你不想见到我?”
月繁星用力点头:“再也不想。”
乔非不由想站起来朝他走去,脚踝却巨痛无比,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只好伸出双臂用力,朝月繁星爬去,好容易摸到月繁星的大腿弯处,手腕立即被月繁星握住扣住脉门,冷冷道:“你听不懂我说话么?是否还想尝尝手腕碎裂的滋味?”
乔非睁大一双眼睛,面前之人何其陌生,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冷漠与残忍,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冰冷得让他心惊。
“你还不快滚!”
“你为何要这样待我?!”乔非忽然大叫,疯了一般仰起身子,朝着月繁星大喊:“你怎么这样狠心?”
他空着的手啪的一巴掌打上月繁星的脸孔:“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我从未害你伤你。”
他啪的又是一记:“可你又是如何待我?”
月繁星没有反抗也不躲避,只是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
乔非咬牙切齿再次挥起手掌,可看到月繁星脸上痕迹深深的五指印子,不由握住了手,收拢,指尖颤抖不已。
他满面泪水,悲伤绝望:“我不过是想和你一起,可你怎么要如此。。。。。。。。。。”
目光哀戚之极,这样的眼神,任谁都无法与之对视。
月繁星不禁松开乔非的手腕,默默转过了头,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
乔非哭泣许久,月繁星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他,更别说如从前一般出言抚慰,当真铁石心肠一般纹丝不动。
乔非的哭声渐渐小了,颤抖着看着月繁星的侧面很久,才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看着我罢。”
他神色悲凉,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今以后,你便再看不到我了。”
闻言,月繁星眼睛睁开了,眼中眸光一闪,瞬间黯然。
“你说,我是你的累赘,不想再见我么?。。。。。。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乔非的手扳过他的脸,轻轻凑上嘴唇,细细含咬住他的嘴角支吾道:“我舍不得离开你啊,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啊,月繁星。”
他小心的朝月繁星嘴里探进舌头,月繁星僵持一阵,便也放任自由,与之纠缠起来。
两人各怀心思,一人哀伤至极,一人重伤难受,吻得也不甚舒服,可乔非却也不愿松开唇舌,忽然,月繁星觉得喉咙一阵腥甜,不由睁大眼睛。
乔非退开唇瓣,轻轻道:“你让人解了我身上的虫蛊,却忘了解自己的,走之前,我便给你解了罢。”
说完,他撑起身子,扶着床沿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回头望一眼月繁星,眼中依恋之情如此强烈。
过了好久,他才站到门口,停住了脚,扶着门转过身来。
忽略他身上血迹斑斑,他依旧是有着让人惊艳绝伦的容貌,妖娆风流魅惑人心的蔓藤花。他的双眼依旧灵动非凡,透着绝世的美丽,只是如今依稀多了几分黯淡无光的灰暗与哀戚之色。
他看着月繁星,轻轻道:“当年在叠采屋,我以为亲我的人,是个仙子。”
我以为,我能留在他身边。
我以为,我追遍天涯海角也能追到他。
我以为,我能和他在一起。
我以为,他能带给我幸福。。。。。。。。。。。。。。。。
“月繁星,你不要忘了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忘了我。”
乔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月繁星都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他才朝躺在的上的夜东离道:“太傅,你能动吗?”
他的手摸到地上刀柄:“我现在把刀给你。。。。。。”
夜东离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必了。”
月繁星愣住了神:“什么?”
“我已不想杀你。”语气淡淡,已没了之前的杀气。
月繁星心中一片酸楚难耐,不由撕声道:“那你肯原谅我吗?”
夜东离沉默半晌才轻声道:“你何苦骗他。”
月繁星面色一僵,发不出声。
夜东离道:“他脚踝明明未碎。你却偏要说些让他伤心欲绝的话来伤他,你骗走他,只是为了让我杀你?”
夜东离挣扎着坐起,看着月繁星道:“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是如此荒唐。”
月繁星看着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夜东离看了看乔非爬起时借力的床沿道:“你看,你如此对他,他对你还是极好的。”
月繁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白色的瓷瓶稳稳放置在床沿,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月繁星不由湿了眼眶,失声喊道:“小乔。”
月繁星兀自呆了半晌,没有一点声息。
夜东离手臂被划伤,身体也因耗尽力气而动弹艰难,眼看天色渐暗,寒气更重,他不由朝靠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月繁星道:“快把你的伤口重新包扎。”
他却不知,此时的月繁星已因伤口出血太多,变得奄奄一息,连意识也格外淡薄,对他的话似乎没有听到一般无感。
夜东离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依旧得不到回应。
照这样下去,月繁星必定会鲜血流尽而亡。
夜东离全力挣扎,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却不过是手脚能动,身体却停滞不前,半天使不上力。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自己脚踝上的链子,不由勉强的拉长手臂与脚踝,扯下那链子,朝月繁星掷去。
正好,那链子重重砸到月繁星的头上,让他立即如同惊醒一般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快给自己换药。”
月繁星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移到夜东离脸上,呆呆问道:“你不要我死吗?”
夜东离轻道:“现在不要了。”他语气淡然,似乎听不出有何意味在里头。
月繁星来不及细想,听话的伸手去拿床边的药瓶。
一番折腾之后,月繁星总算马虎着为自己换好了药,勉强包扎好伤口。
夜东离赤身躺在地上已久,身体早已被冻得僵硬,月繁星挣扎着扯过两床被子爬到他身边,一床铺到地上,费力将夜东离移上,又着另一床将他盖住,倒在他身边。
陈楚此时依旧面色苍白,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月繁星,也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月繁星见他未出言相拒,便也安然躺在夜东离身边,半晌,才揣揣不安的出言道:“太傅,你睡了吗?”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只有淡淡鼻息传来,似已睡熟。
月繁星转过头看他一眼,良久,叹出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兀自睡去了。
两人都有伤在身,加之体能消耗过大,很快,鼻息便融入这夜色中。。。。。。。。。。。
忽然,熟睡中的月繁星自梦中惊醒,满面汗意的牢牢抓住一旁夜东离的胳膊,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环顾四周,一片漆黑。
转头看了看旁边依旧熟睡的夜东离,他又凝神听了听。
面色不由有些慌乱,抓住夜东离的手微微用力,喊道:“太傅,太傅,快醒醒。”
夜东离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迷惑:“何事?”
“我听见有人朝官驿方向而来,不少于三十骑。”
夜东离微微皱眉,道:“不管来者何人,我们如今模样,都不便相见。”
月繁星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翻身坐起。
一则夜东离奉苏秦之命送木琅前来乃是桑国之机密;二则月繁星身为西离国国王不应出现在这里;三则两人都有伤在身,不知来人意图,不能贸然相迎。
思及此,月繁星费力站起,从一旁为夜东离找来衣服穿戴,自己则到前院,牵过日前骑来的马。
他将夜东离放到马上,又翻身而上。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立即打马朝一旁小路上跑去。
两人策马急奔,一直来到山峦一侧,正好能居高临下看见之前的官驿全貌。
果不其然,官驿里多了许多火把,借着火光,依稀能认出是些兵士,他们四下散开,似乎在搜索
着什么,很快,有士兵发现了新近被掩埋的尸体,在大声的汇报着。
月繁星不由问道:“不知是不是附近州郡的官兵?我前几日还放出飞鸽求救。”
夜东离扭头看他:“你放过飞鸽?”
月繁星点了点头,又道:“太傅能认出是隶属哪里的官兵,我们能否下去相见?”夜东离摇头道:“我已久未听闻朝中事务,兵士们的着装等级也不甚清楚,不过,现在还不能下去。”他看着火光道:“这实在太容易惹人误会。”
月繁星同意道:“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天亮再做打算。”
说着策马朝山顶上跑去。
因只为躲开士兵,两人也不加急赶路,到了山顶,立即下马休息。
夜东离身上的伤没有月繁星身上的重,可因为本身体质的单薄虚弱,反而比月繁星显得更虚弱,一会儿工夫,已开始喘气。
月繁星扶着他在山顶找了块大石坐下,如同变戏法一般从马上扯下一床毯子将他细细裹住。
两人沉默一阵,都不开口,月色皎洁,将山林之物照耀的光华万分。
渐渐,两人更觉得山上寒气更重,月繁星忽然惊醒一般,从马背上摸出火褶子,开始四处找寻拣着枯柴。
夜东离看他走来走去,手掌一直按住伤口一侧,知他必定是扯了伤口,不由出言阻道:“你快坐下罢。”
虽然身怀武艺身体强健,却也不过是个凡人,受了如此重的伤,还在妄自支撑,真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第五十五章
月繁星在不远处站着不答话也不过来,只是回过头来对他一笑。
月光之下,那笑容明媚动人,璀璨比之从前年纪尚小的时几乎无差,可似乎又多了什么,仿佛是听到多好的话一般,其中不知包含着什么,不住闪动。
夜东离不由别过了头,身上的毯子裹在身上抵消了一些寒冷,可眼前之人重伤未愈,如何能笑得这般开怀。
他想不明白。
不多会儿,他看到月繁星捧着一小把树枝朝他走来。
蹲到他面前,轻轻放好,细细的磨起火褶子。
夜东离毫无阻碍的看着他,一双眉目,面孔皎洁如玉,与少年时的模样还是有些差别,用老人的话来说,便是长开了。
眼角眉梢都多了英气,还有一些男人该有的霸气与责任。
山上刚下过雨,树枝湿气重,火刚一点燃便惹来一阵烟雾。
夜东离不由别过头避开,不想月繁星比他动作更快,身体已挡到他面前,扯着袖子散风。
后来干脆就半挡在他面前,反复的点火。
终于,火光燃了起来,噼啪做响。
夜东离看他脸上挂上几滴汗珠,被火光照得晶莹,不想他此时恰恰回过头来,眼睛对上他的,先是一惊,随即对着他笑,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芒,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有些得意,竟像是在说看我能干吧。
依稀还是当年的小孩子一般稚气,可立即又觉得他,和从前真的不大一样了。
夜东离不由避开他的眼色,垂下眉眼看着耀动火光。
月繁星见他这般,不由收敛了笑,微微站起身子,朝一边走去。
刚刚挪动一步,便被夜东离扯住裤脚:“你去哪里?”
月繁星张了张嘴,总不能说,我知你不喜我,所以去那边吧。
夜东离将身上的毯子铺开到旁边地上,伸手抚平道:“坐这里吧。”
月繁星心内大惊,万万想不到夜东离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他纤细的手指在驼色毛毯轻轻抚过,便如同抚上自己心一般的舒畅,当即一屁股坐下。
火势越来越旺,两人身上都感到有几丝暖意,恢复了些生气。
月繁星端坐在夜东离身边,一动不敢动,不时眉眼倾斜去看他的面容。
夜东离一声轻咳,他立即正眼前方,那姿势模样与孩童无异。
忍了一会儿,他又斜眼去看。
夜东离正好伸手去捡一旁树枝,似是想再添一把,月繁星立即转身抢过:“我来。”
夜东离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几道劲风,四周多了七八个黑衣人。
月繁星立即拉着夜东离站起,将他护到身后,大喝:“什么人?!”
黑衣人并不做答,却是呈半圆包围之势,朝他们步步逼近。
月繁星摸不清楚他们的来意,更不敢轻敌,一手抽出腰刀,低声朝夜东离道:“太傅,我拖住
他们,你找机会上马离开。”
说罢他一脚将面前火堆踢开,烧红的树枝四散,打到几个黑衣人身上,月繁星抓住空隙拉过夜东离朝马奔去。
刚将夜东离推至马边,寒光已到身后,他立即回身去挡,试图将人都引开马匹让夜东离安然离开。
交手片刻,月繁星已知来者武功深浅,若是平时,对付这几个人自是不在话下,可如今他身受重伤,身边还带着一个自身难保的夜东离,不得不顾及几分,更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撕杀间,月繁星迟迟听不到马蹄声响起,不由再次回头看夜东离,却见他被一个黑衣人逼离马边,提刀欲砍。
不由心下大慌,飞身而至从身后将那黑衣人砍翻。
这招力气极大,立时将黑衣人砍做两半,血肉横飞。如此神勇,让周围的黑衣人都顿住了身形。
月繁星抓住时机,将夜东离重新拉回马边,将他一只脚塞进马蹬,正欲将他托起,只觉伤口一阵撕裂般巨痛。身后又有刀光闪动,他回身去挡,黑衣人的刀便斜斜砍在马后腿上,马被此一惊,立即发足狂奔,完全不顾身上还拖带着一个大活人。
月繁星一边与敌撕杀一边回头,看到这心胆俱裂的一幕,哪里还有心思恋战,立即发足朝马追去。
他在前,黑衣人在后,都跟着马追去。
此马乃是西离国的良驹,步伐极快,跨度极大,眼见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夜东离一只腿卡在马蹬上,身体完全悬空,幸好他惊慌间一只手抓住马鞍提起身体,才不至于身体头颅着地,被活活拖死。随着马奔跑颠簸,手臂越来越麻,眼见没了力气在抓牢此物,更无法摆脱此困境。
两边树林刷刷的过,根本看不清楚周围景物。
忽然,他听到背后一声大喊,似是月繁星在喊他名字。
立觉身体有腾空之感,他睁眼仔细一看,四周都是空旷迷雾,竟是此马在慌乱间冲出了悬崖。
他不由闭上眼睛,放开了手,任身体被悬挂在半空中,去势无缓,只听风声呼呼而过,忽然,他感觉有人将自己死死抱住,睁开眼睛,竟是月繁星。
月繁星一手紧紧抱住他一手抓住马鞍翻上马背,将他压抱在身下,豪情万丈的道:“太傅,我们死在一起罢。”
。。。。。。。。。。。。。。
月繁星从昏迷中醒来,身边空无一物,他转目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连微微转动都要发出吱噶声响的木板上,仰头看,竟能从破旧的天花板里看到湛蓝的天空。
“这是哪里?!东离?!”他急急坐起身来,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他面色大变,木板在身下吱噶做响,立即有人掀开门帘进来,见他坐起,急忙走到身前道:“你醒了,别乱动,这床经不住折腾。”
月繁星看着来人,面目清秀,看上去与自己一般大小,紧张问道:“是你救了我?那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那人看了眼屋外道:“在外面呢,我在给他上药。”
话音未落,月繁星已经跳下了床,跌跌撞撞的朝门口扑去。
破烂门帘一掀开,立即见到仰躺在石板上紧闭双目的夜东离。
月繁星扑了上去,伸手朝他鼻子下方摸去,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后,手指一颤,随即在其身上摸来摸去,扭头着急问道:“他怎么了?怎么还不醒?”
少年皱眉道:“我在河边发现了你们,你伏在他身上,他伏在马身上,可他的脚卡在了马蹬里,已经被折断了,我刚给他接上骨,正在上药呢。”
闻言,月繁星立即捧起夜东离的小腿细看,果然,骨头已经折断,不由懊恼万分,伸手拉住夜东离的手继续查看道:“可只折断了腿骨,怎么会还不醒?”
少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体弱的原因,我只跟着老师学了一年,现在对药理也只是略懂皮毛。”说到这里他笑道:“还好碰到我上山采药,不然你们可就死在山上了,这里的猛兽毒虫都好多呢。”
他想了又想:“你们是从山顶上掉下来的吧?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体弱的人气血肯定承受不住。”
月繁星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向他致谢,询问情况。
少年叫林陌,是山下猎户的儿子,跟着镇上的大夫学医才一年,每两月要上山来采些草药补给,这个小破屋是他每次上山的临时居所,正巧发现月繁星和夜东离昏死在水岸边,才一前一后的把他们拖了回来。
了解了情况,月繁星也安下了心,看看夜东离似乎还没醒过来的预兆,便站起来道:“我去打点吃的,你守好他。”
林陌摇头道:“你受了伤,对这山里的路又不熟,怎么能去。”
月繁星看了眼依旧昏睡的夜东离,执意道:“我能行。”也不顾林陌的劝阻,拿着刀朝山里走去。
月繁星钻进密林里走了几十步远,确定身后的人已不能看到自己,才一下坐倒在地,背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他长长吐了口气,真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呢。
还好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和夜东离一起,活着。
从山崖上落下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所以,迎着山涧吹来的风,闭上了眼睛试图去回想追溯,闭目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数种影象,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短短时光里,他遇见的人,他在意的人,他辜负的人,他离开的人。
从前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回放蜿蜒。。。。。。。
以为很漫长的时光,再回想起来,却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而下坠的速度,却长得让他以为那是永无尽头的无边的黑暗,没有出口和停留的恒久。
于是,拥抱在怀里的,能握紧的,是如此真实,又珍贵啊。
怀里,抱着夜东离。
那样的心情,那样的感觉,比梦境更让人难解。
抱着他从小就可望不可及,希望能染指温柔的人,抱着他坠崖之前还苦苦纠缠,倾命相予以为不能共存的人。
抱着他一起,坠落进无边的黑暗中,不管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是沉沦,还是永生。
只想这么抱着,不放手,永不放手。
。。。。。。。。。。。。。。
可是,那却只是梦而已吗。
月繁星睁开眼睛,眼前的的绿意再次映进他的眼睛,还活着,那么抱着一起死去的愿望便不能实现了,又一次落空了吗,这样的愿望。
在一起,的愿望。
月繁星咬紧了牙,仍觉有一丝苦涩溢出了喉咙。。。。。。。。
天色将暗的时候,月繁星提着几只野兔回去。
林陌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兔子,惊奇道:“你竟然还能打到兔子,我还以为你被老虎吃了呢。”
月繁星看他一眼,微微笑道:“他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他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夜东离,
心里默默,我要和你并驾齐驱呢,生,或者死。
他放下弯刀,去抱起夜东离。
这身子很瘦很单薄。
月繁星皱起眉头,初见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瘦的,不过短短几日,我已经折磨得你如此了么。
他仔细的看夜东离的眉眼,仔细的看。
距三岁时初见,已经快二十年了。
可这个人,还是没有变化。
斯文淡雅的眉下,如今紧紧闭上的眼,不用去想,脑海里一直深深刻着这双眼。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寂静无声的冷,永远也看不清其深色,永远也读不出其情感,永远也敲不开攻不破的心门。
就像是被人凝结了一层厚厚寒冰,隔绝了所有人,所有人对他的念想。
这个人,安静的躺在我月繁星的怀里,那就够了。
思及此,月繁星将他抱进屋子,走出门朝正在生火的林陌拱手抱拳躬身道:“林兄,我有事相求。”
第五十六章
夜东离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略微动动身体,身下的木板立即发出巨大的声响,立即有人掀开门帘冲了进来,惊喜的喊:“太傅,你醒了?”
夜东离看着来人眯了眯眼:“繁星。”
月繁星看着他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你总算醒了。”
夜东离点了点头:“我们这是在哪里?”
月繁星随着他的询问左右看看:“我也不知,我醒来的时候我们就躺在离这里不远的河边,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估计是山下猎人搭来守猎物的。”
他两手一摊:“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的腿骨折了,我找了些草药来给你敷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效呢。”
他看看他的腿骨道:“你觉得痛吗?”
经他一提醒,夜东离这才想起自己的腿伤,被马镫死死卡住的痛苦张显了出来,他认真的朝腿看去,被破布包扎着,看不出好坏,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月繁星在旁道:“你饿了吗?我烤了兔子肉。”
夜东离摇摇头:“给我些水喝吧。”
月繁星立即出去,片刻手里握着半截竹子盛过一管水递到他手边,夜东离伸手接过,发觉竹子边缘被打磨光滑,决计不会划伤了口唇,不由顿了一顿。
月繁星一直在看他,见他停下动作,不由问道:“怎么啦?水里有东西吗?”
夜东离埋头喝了一口,抬起头来道:“没有,这水很甘甜。”
月繁星笑了几声,道:“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这里景色很好。”
夜东离抬头看看破洞无数,几近于无的屋顶,点点头道:“好罢。”
容不得他多想,月繁星已弯腰将他抱起,朝木屋外走去,夜东离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襟,还没来得及计较月繁星忽然的果决,门帘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让人心怡和的美景。
绵延浓密的树林随着山脉起伏而呈出波浪之势,此时正值深秋,林中树叶有的依旧绿如碧玉,
有的却红如朝霞,有的黄似稻田,呈现出一片浩瀚之景,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不远处有一大片草地,上面依旧有零星小花,顽强盛开,绕着草地边缘是一大片浅浅溪水流滩,正潺潺流淌,将草地晕染出春日才会有的浅浅绿色,溪流另一面便是他们脚下所站的巨石,平滑险峻,犹如天然屏障。
他们身后的木屋虽简陋陈旧,但立于这等如画卷景之中,竟是分外的协调好看,像居住于人间仙境一般。
夜东离正看得入神,忽听月繁星在耳边轻道:“这里景色好罢。”
夜东离不由点了点头,月繁星紧了紧手臂又道:“若是住在此处,一生何妨。”夜东离这才仰起头来,意境不明的看着目光投向远处的月繁星,凝住了神。
月繁星转过神来,低头看他一眼,立即笑道:“我放你坐下罢。”
他将夜东离小心放到几张兔子皮上,道:“这林子很大,动物极多,你还睡着,我不敢走远,也就在附近打了几只兔子,等你稍好些,我打大一点的动物,取毛皮来御寒。”
夜东离伸手摸过身下兔皮,这才看到旁边有支好的烤火架和土锅,甚至还有半袋子粮食,打磨好的竹筒,看这些东西,便知道月繁星费了多少时间心机。
不由转头看他,道:“辛苦你了。”
月繁星咧嘴笑了,伸手去翻正在火上烤着的兔肉:“这里也只找得出这些家什,委屈太傅了。”
夜东离看了那些东西半晌,才问:“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月繁星摇了摇头,火势霹雳啪啦作响:“我沿着溪流走来,找遍了这附近山林,没有看到任何出路,我看这里荒无人烟,就这一处木屋。”
说着,他看着夜东离道:“等你好些,我再去找找出路罢。”
夜东离恩了一声,别过头去,看那密林了。
月繁星也不再说话,认真的烤起手中兔肉来。
过了一阵,夜东离又道:“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何来历。”
月繁星想也不想就回道:“管他们什么来历,反正没能取我们性命。”
夜东离回头看他:“那木琅王子,似乎就是他们带走的。”
月繁星愣了愣神,似是弄不准夜东离用意一般,半晌才道:“那又如何,我们现在被困在这
里,哪里也去不了啊。”
夜东离看了他一阵,才别过头去,嘴里轻道:“是啊,哪里也去不了。”
月繁星手中兔肉香味四溢,扯下一块放到嘴里试了试味道,随后立即扯了块兔腿肉走到夜东离身边道:“太傅,吃吧。”
夜东离道了声谢,接过手来,月繁星蹲在他身旁,扭捏半晌,才道:“太傅,我有一事相商。”
夜东离扭头看他:“何事?”
“我能不能不再唤你太傅,直接唤你名字。”他眼中殷殷期盼,夜东离全望进眼里,他不由道:“你也大了,我也早不是太傅,你直呼我名字,也不是不可。。。”话未说完,月繁星立即喜笑颜开,高兴喊道:“东离!”甚是熟捻,像是喊过很多次,比太傅二字更顺口一般。
夜东离本想说,可你我毕竟师生一场,这样直呼名讳并不太好,可他看着月繁星欢欣鼓舞的脸孔,又想起他努力护卫自己的辛苦,不由抿住了唇,打住了话头。
月繁星兀自高兴,一把抓住夜东离的手道:“东离,我以后便这样叫你了。”
夜东离手指冰凉,忽然被月繁星温热的手指握住,一时失神,不由想起在山下官驿中发生的事情,那哪里是学生该对老师做的事情,思及此,他白了一张脸孔,猛的别过脸去,道:“随你就是。”
木屋前,夜东离坐在月繁星新猎回的野牛皮上看着景色发呆。
月繁星一大清早便出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山中很静,能听见鸟叫声,动物的叫声,呆得久了,连水流声,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在这山中已经过了好几日,不知是月繁星体质好的原因,还是小乔留下的药太好的原因,月繁星身上的伤竟已好了大半,行动丝毫无碍了。
可夜东离的腿伤却依旧不见好转,虽然每天清洗换药,伤口却一直没有愈合,他只能这样坐着,连独立站起都难。
听到有水声传来,夜东离朝巨石下看去。
月繁星正背着几只野鸡涉水而来,见他看自己,便仰起头来,对他笑。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脸孔上,让他白得如同一道光芒,耀眼,夺目,璀璨,明亮。
张唇喊了一声:“东离。”
手脚并用,几下,爬上了巨石。
“你看,这小东西漂亮吗?” 月繁星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粉嫩绒毛的鸟,鸟儿因为寒冷,全身哆嗦着。
夜东离看了一眼,淡淡道:“还这么小,你就把它捉来。”听不出什么意味,也毫无欢喜之意。
月繁星收敛了笑容,捧着小鸟的手伸出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僵硬道:“我怕你呆着无聊。。。。”
夜东离打断他问道:“你每天都出去,还是没有找到出路吗?”
月繁星连忙点头:“没有,这里全是密林,走远一点就会迷路,我完全不知道方向。”
说着,他靠到夜东离身旁轻声道:“东离,或许我们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
闻言,夜东离的目光颤了几颤,说不出话来。
月繁星将手中小鸟放下,认真看着夜东离道:“你不想么?”
他注视着夜东离的侧脸,缓缓道:“这里很美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好好照顾你,这样不好么。。。。。。”
夜东离扭头看他,哑声道:“那被我们留在外面的人怎么办?木琅王子你不救了么?乔公子你不找了么?你。。。。。。。。。”
“我们已经死了!”月繁星忽然打断他的话,大声道:“从山崖坠落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死了,死人还去管什么活人?他们自有自己的活法,关我们什么事?!”他一把握住夜东离的肩膀道:“我们能活下来,天把我们困在这里,这就是天意,你为什么总想着出去?!”
夜东离被他的话吼得有些恍惚,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激动,半晌,才用力挣开他的手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明明活着!”
月繁星这才清醒过来般松开了手,呆了一阵,讪讪的从怀里摸出一支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竹子做成的笛子道:“东离,这个是送你的。”
“你喜欢吗?你以前会好多种乐器,可你都不肯教我。”
说着,他把笛子递到夜东离手边:“现在你有时间了,你吹曲子给我听好吗?”
他露出花卷一般无害的笑容来,眼睛闪亮闪亮的道:“我最喜欢听你吹曲子了。”夜东离看着他许久,似乎想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转变,却还是无言的接过笛子放到嘴边,片刻后,悠扬的笛声传了出来。
月繁星安静的就着夜东离身旁,平躺下来。
他眼中映着微蓝天空,伸直了身体,喃喃道:“这里只有我们呢。”
回应他的,便是和着树叶沙沙声的丝竹之声。
。。。。。。。。。。。。。。。
又过了七八日,山中一连降了几场秋雨,许多红叶坠地,林间树下,新冒出许多小蘑菇,一片鲜艳之色,好看得紧,天气也越发凉了起来。
小木屋让月繁星新加了顶,又加厚了木围墙,换了新门,床上也铺上了难得一见的狐狸皮毛,屋子中间升着炉火,俨然像是一个家了。
夜东离他的腿一直没好,不知是不是气血虚的原因,越发的嗜睡,吃过午饭刚坐了一会儿头便有些昏沉,打起了盹儿,被月繁星看在眼中,立即不由分说将他抱进暖暖的木屋里。
这些日子,夜东离腿脚不便,去哪里都是月繁星抱来抱去,开始他还有些排斥,到了后来,便也习以为常。月繁星的胸膛很硬也很暖,手臂结实有力,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夜东离靠着软软皮毛,很快便睡着了。
月繁星在旁守了一阵,想起屋外还有新打的兽皮没剥,不由转身出了门。
刚坐下一会儿,便听到巨石下有涉水声。
他忙站起身看,不由惊道:“是你?!”
他急忙朝来人摆手示意他停下,不许再朝前走,轻轻的走到小木屋门前朝里看去,见到夜东离熟睡未醒,这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几下跳到来人身旁轻声急道:“林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来这里了吗?”
来人正是林陌,他不好意思的朝月繁星笑了笑道:“这几天连着下雨,我怕你们没吃的了,就来看看,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说着,托了托身后背的袋子,袋子很沉,依稀装了很多东西一般。
月繁星跺脚道:“谁要你来看啊,要是被他撞见,不就知道这里有出路可走了么?”说着,他一把抓住林陌的手道:“你还是快走罢。”
林陌不甘的道:“那我们到前面林子去说话吧。”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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