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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 天玺 第一卷 上 BY 兰色妖子 (点击:287次)

天玺 第一卷 上 BY 兰色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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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玺(非VIP部份:第一卷第一章至一百零一章) BY 兰色妖子
这是一个穿越的故事,或许很老套,或许很平淡,亦或许有稍许惊心。
这是一个玄幻故事,有神仙妖魔,也会有别样的不同。
这是一个耽美故事,讲述一个叫“天玺”的男子,生命中的几个爱恋,几番心痛,几多快乐徜徉……
结局,应该是甜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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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关键字: 天玺,徐言之,斐,炎龙,冥狼王
作品标签: 耽美 美男 穿越

恋殇 第一章 我和英子结束了(修)
“阿玺,我们分手吧。”英子眼泪汪汪的对我说。她的声音有些不稳,让我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拿出纸巾擦了下溢出眼角的泪水,瞥一眼凝视着她的我,“阿玺……你根本就不爱我!”说完,她捂着嘴哭着跑掉了。她的话像炸弹一样把我炸得晕晕的。虽然鼻子很酸,虽然心里很痛,可是我曾在老爸灵前发过誓,以后再也不流泪了。
英子与我已经交往了两年了,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稳定,就像涓涓细流,不温不火。我很努力的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她心情不好,我就陪陪她,她身体不舒服,我尽量抽时间照顾她。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爱她呢?
初中毕业,老妈跟着个有钱的富翁跑了。高中毕业,老爸为了供我上大学,拼命兼工。结果因太累而死于高速公路的车祸中。于是,我没能跨入大学的校门,转而投入进复杂的社会。
我换过许多工作,认识了很多社会上的人。可因为我长得太清秀,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总是爱拿我找乐子。或许,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好玩或者消遣。可在这种环境下的我,渐渐变得全身都是刺。我常常会以无害软弱的笑容作为陷阱,去报复那些或有意,或无意中伤害到我的人。我想,那样或许是不对的……
我23岁了,拼搏了五年,好不容易凑够一套两居室的首付款,却在计划准备结婚的时候被甩了。至于被甩的原因,就是前面所说的,她认为我不爱她。
恍恍惚惚的,我买了瓶酒来到我们经常散步的公园。这里的景色是那样熟悉,到处都留下过我们亲密依偎的足迹。我无力的打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一股腥辣如火焰般涌进我的喉咙,“咳咳咳……”我难受的咳嗽起来,酒辣呛得我头晕脑胀。我一直不大会喝酒,平时和朋友在一起最多喝点啤酒。可是,我真的很想好好醉一次,尝尝让自己喝个烂醉的滋味。
有句俗语说:一醉解千愁。
我没有了家人,如今连女朋友也没了。我还有什么?
第二口酒,还是很辣,不过倒是不会那么难以忍受了。只是,眼前的景色开始晃悠,天也渐渐黑了下来。不禁想起,以前我们下班后经常会在路过这里时驻留一会。或是聊聊天,或是荡荡秋千。她的笑容总是很温柔,眼神却隐藏着一丝忧伤。我一直不大懂她的心思,我总是很努力的想和她好好过下去。她为什么说我不爱她呢?
我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
这种感觉,就像忽然天塌地陷似的,要把我埋葬。
晃晃悠悠的在公园里的小道中走着,越来越多的情侣从我身旁擦肩而过。他们偶尔会回头看看我,或是小声议论几句,或是低声窃笑。我就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们亲密的样子让我恼火!
曾经,我也和他们一样与英子一起在这里慢步。可是忽然之间,这一切就如镜花水月一样,破碎了……为什么我没有碎掉呢?我明明很努力在经营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会落得个分手的下场?
因为我懦弱?因为我不够爱她?
不经意间,我来到了我们曾经发现的一处几乎没什么人会来的角落。只是,这次这里站着许多人。他们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想要走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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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殇 第六十七章 继续赶路(7500分加更)
出了客栈,只见士兵们已经整齐的排列在门前,等候出发。街上的百姓全都躲在街道两旁,朝我们张望议论。我跟着徐言之翻身上马,催马往西城门奔去。一路上,马蹄声催马声不绝于耳。那些个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向两旁退避。不时还有小孩子被吓哭的声音,大人喝斥的声音。
晟京城不算大,穿过繁杂的街市,没走多远便到了西城门。守城兵远远的看到我们,便急忙将城门大开。他们一脸恭敬的注视着我们穿过城门而去。城门外,远远的看到整齐的两列骑兵正等候在官道旁。姜猛与赵德轩立在最前面朝我们张望,廉锦文则紧紧的跟着姜猛,面无表情。
徐言之没有停留,反而紧催黑风,马速倏然加快,越过两位将军顺着官道疾驰而去。我也赶忙催促白雾,紧紧跟随。两位将军毫不引以为怪,立刻催马尾随其后。两路人马合为一条长龙,在官道上轰然狂奔,扬起黄土漫天。
骑在马上,享受着在风中疾驰的感觉。绚丽的阳光照的人身上暖暖的,不时伴有鸟儿清脆的鸣叫。不知是不是早上喝了那“冰凝玉露”的原因,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即使马背颠簸,却也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四肢乏累,浑身酸痛。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也太好运了点,竟然能遇到世外高人垂青,慷慨赠药。真是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啊!
中午十分,徐言之吩咐在官道旁的荒地上休息。士兵们纷纷下马,席地而坐,拿出水袋干粮填饱肚子。廉锦文并没有过来与我们同坐,只是跟在姜猛身边。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害怕与徐言之相处,才宁愿和姜猛老将军呆在一起吧。
从马上拿下徐言之为我准备的干粮和水袋,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再拿出面饼咬上一口。徐言之坐在我身边,伸手从我的干粮袋里拿出个面饼,大吃起来。
“言之,你不是说怕晟京刺史知道我们从他地盘上穿过么?怎么我们进城出门这么大的动静,那刺史竟不知道?”我一边吃,一边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徐言之微微一笑,拿过我手里的水袋喝了一口水,说道:“刺史只是一个州郡的政官,手里没有兵权的。我们进城出城,只和当地驻守的将军打交道而已。我们同属一系的武官,当然不会与那些个爱嚼舌根的文官通气了。”
“那你那个廉叔叔也是文官,你怎么与他这么要好?”我不解的问道。
“呵呵,并不是所有的文武官员都是仇敌嘛!你忘了,我家与廉叔家是世交。”徐言之喝过水,将水袋塞上递还我手里,继续吃面饼。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我们,便凑过去伏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个三夫人为什么那么怕你啊?”
“你是说锦文他娘,乔凤媛?”徐言之也特意压低了声音,恐怕别人听到。
“是啊,就是找我喝茶的那个三夫人。”
“那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提到三夫人,徐言之嫌恶的皱了皱眉,道:“五年前我被派往边境迎敌,在象州驻扎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就住在叔叔为我修建的碧水苑里。有一天晚上,我带年幼的锦文在府中修习轻功。路过她屋子的时候,发现她与府上的小厮私通。于是我闯了进去,当着她的面砍了那小厮的脑袋。从那时起,她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现在事隔多年,她渐渐不再那么怕我,可就是记恨当年的事。不然,她怎么会找上你?”
“哦,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件事锦文知道么?”
“嗯,他当时也在场,全都看见了。不然,他与他娘不会互相看着不顺眼,谁也不理谁。”
“是么?我看锦文走的时候,三夫人挺伤心的啊。”
“那是做戏,做给叔叔看的,小东西,快点吃饱出发!”徐言之笑呵呵的拍拍我的头,拿过水袋灌下几大口水。我赶忙将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里,嘟嘟囔囔的问道:“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是锦文告诉我的。”徐言之将水袋和干粮袋拿过去挂回马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他娘,他不会眼看着他娘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当然,我是不会把他娘的脑袋砍下来的。至于你嘛……”说到这里,徐言之转回头朝我坏坏一笑,“我不相信你即使再柔弱,还会被个老女人轻薄了去?呵呵……”
“切!”我不爽的给他了个白眼,站起身拍拍**上的土。那边,两位将军也已经吃喝完毕,吆喝着整军出发。一千多将士再次翻身上马,卷尘而去。
午后的阳光很暴烈,晒得人昏昏欲睡。策马狂奔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有些没精打采,只有我和徐言之依然精神奕奕。徐言之有精神,大家并不奇怪。可是连我也劲头十足,这就让他们有点想不通了。记得前几天,我骑马还跟上刑似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我竟然比他们还要有劲头?
感觉到背后那一束束惊异的目光,我在心里偷笑。直庆幸自己运气好,能遇到高人赠药。只是,那位百悔老人家,总是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让我摸不着头脑,怪怪的……
转眼间,日头西沉,斜阳红艳,又是风餐露宿的一天。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大道,道路宽阔,却连一个路人也没有。我心里有点打鼓,这一路行来,是越来越荒凉了。不过,想我们一千多将士,在自己的国土上,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又奔驰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浓云遮住了月光,风也越发大了起来。荒凉的大道上,轰轰的响着马蹄声,显得有些诡异。忽的,徐言之举起右臂,拉住黑风,嘴里大喝:“安营!”众将士大声应是,纷纷喝停马匹。
一个个火把燃了起来,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将士们忙碌扎营,嘴里吆喝不止。本来寂静的荒野,顿时热闹起来。由于风大,不适宜在野外燃篝火,将士们都躲在帐篷里生起小火堆,取暖闲聊吃喝。徐言之扎好帐篷便去巡视安营状况,我躲在帐篷里一边吃干粮,一边倾听帐外呜呜的风声。大风将帐篷吹的“哗哗”的响,就像暴风雨的前奏。我不禁在心里犯嘀咕,要真的有暴风雨,明天怎么走啊?
恋殇 第六十八章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帐篷顶上坠着个很小的烛灯,灯罩竟然是玻璃的。从这一点来看,这里已经有了玻璃制品,只是还没有普及到用于建筑,门窗都还是糊着纸。不过,兴许在靠近京城的地方,会越来越多的见到玻璃的运用吧。帐篷被大风吹的有些颤动,烛灯的光晕在帐篷里晃悠悠的,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就连吃东西,也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塞完了一个干面饼,喝了口水,便再也吃不下了。收拾好干粮袋与水袋,我躺了下来,望着帐帘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朦朦胧胧想要睡着的时候,帐帘一掀,徐言之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反身将帐帘上的绳子紧紧的系住,吹进帐篷里的风才算小了许多。
“玺儿?睡了么?”徐言之一边问,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我赶忙坐起来,说道:“还没。”说罢,拿出水袋和布巾,将布巾浸湿,上前为徐言之擦掉脸上和嘴唇上的土。徐言之满脸笑意的伸着脸,双臂环住我的腰,将我搂入怀里。待我擦完,他立刻凑上来啄住我的唇。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迎合他贪婪的吻。大手顺着我的腰际,缓缓抚上臀部,轻轻抓了一下。我的心跳猛然加快,心里有点雀跃,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
柔软的唇顺着我的嘴角缓缓移至耳际,我顿觉浑身发热,紧张的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忽的,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看来,你的上拍了两巴掌,调侃的说道。我立刻红了脸,推开他的怀抱,反身抱住双腿坐在垫布上不敢看他。他笑呵呵的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将我揽进怀里,说道:“怎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害羞?”说着,大手顺着我的腰侧滑至下身,在那敏感的地方来回轻抚。“你,你先吃东西吧。”我有点控制不住身体里涌出的火热与被他抚摸的心痒,急忙想推开他。他手臂一个,粗糙的皮肤毫不客气的摩擦着柔软的嫩皮。这猛烈的侵袭让我大脑一阵眩晕,呼吸猛然一滞,差点晕过去。他竟然也不给我个思想准备的时间,就这样扑了上来。
“小东西,我可忍了好久了。”徐言之有些轻喘地放开了我的唇,在我耳边低哑的说道。他的呼吸猛烈而急促,带着炙热的火气。我能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滚烫的欲火。我偏过头,在他升起火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道:“不用忍耐,我也想要你,嗯!啊……”突来的刺入,让我反应不及。双手因下身的撕痛而紧紧地抓住他健壮的肩膀。毕竟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承受了,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闯进来,也不让我有所准备。他的脸慢慢变得通红,喘息如牛。热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被扯开前襟的胸口上,一滴滴砸在我的心上。我的大脑嗡嗡作响,神智有些恍惚。体内硕大的炙热缓缓推进,带起一股难以忍受的,无法言语的感觉。我几乎忘记了该怎样呼吸,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我们结合的地方。
我不该说刚才那句话,真是自讨苦吃……
“玺儿?玺儿?你还好么?”伴随着担心的呼唤,他覆上我微启的嘴唇,往我口内渡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回呼吸,如高速行驶的火车似的喘息起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好点了么?”已经完成入侵攻势的徐言之伏在我身上,将我温柔地抱住。雨点般的轻吻洒在我的脸上,唇上,耳畔。“言之……你真的这么急啊……”我有些迷蒙的喃喃的说道。“嗯,很急啊。”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却仍是老实的承认了。“这些日子,你的身子总是很虚弱,让我忍耐的很辛苦。特别是为你上药的时候……”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便拉下他的脸,吻住他的唇。我也是很想要他的,可惜身体一直不舒服。热恋中的两个人,渴求对方的身体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见我如此主动,呼吸也恢复正常,他便不再沉默,开始奋力耕耘,发泄我们彼此对对方的渴望与身体里燃烧着的欲火。这一番激烈的风雨,毫不比帐外那迅猛的狂风逊色。
渐渐的,初时的不适慢慢散去,接踵而来的是腾云驾雾般的舒服感觉。我们亲密相拥,紧紧纠缠,一同挥洒着热汗,却隐忍住不敢大声呻吟。虽然有狂风的掩盖,可毕竟这里是营盘,不能太过放任了。
恋殇 第六十九章 瓢泼大雨(加更!谢粉红票支持
瓢泼大雨伴随着轰轰的雷声瞬间倾泻,我们也趁着老天爷降下的雨露达到了极乐的巅峰。最后,我们软软的瘫在一起,静静的倾听帐外的雨声,平复激烈火热的情绪。耳边是渐缓的呼吸声与雨滴敲打帐篷的声音,我们的身体仍紧密的结合着,只是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其实,这种感觉很温馨。帐内的余热,与帐外的湿寒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互相成为对方安逸的港湾,距离从我们之间消失,我们亲密无间,心贴着心。
“玺儿?”
“嗯?”
“累么?”
“还好。”
“还想要。”
“……”
雷声与雨声完全遮盖了我们激烈交缠的声音。我们尽情的发泄着欲火,尽情的愉悦着,放飞着爱恋对方的心情。衣衫已经四散在身旁,我们完全的**,完全的侵入进对方的身心中。仿佛要就此融在一起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刺着,律动着,呻吟着,直到嗓子沙哑,直到热汗将垫布完全浸湿。我们忘记了一切,或是暂时抛弃了一切,沉溺在欲爱的海洋里,徜徉遨游,不能自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没有丝毫力气迎合他。他是那样雄壮而威猛,不停的在我身体里冲撞。当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当我再也动不了一根手指的时候,他终于品尝够我的味道,停泊在我身上。
这是一个多么甜蜜而激烈的夜……
雨仍在下,下的很大。雨水将黄黄的土地冲刷的如水面一样平整,光滑。下这么大的雨,暂时是走不了了,将士们悠闲的躲在帐篷里,闲聊打屁。早已睡醒的我们,懒洋洋的赖在一起,不想动弹。本来被汗湿的垫布与身上盖着的单子已经被我们的体温暖干,帐篷顶端垂着的烛灯也燃尽了。我百无聊赖的将他已经落去热汗的长发,一缕缕的撩起,再放下。直到我们相拥的身体上,再也没有一丝头发。而我自己的头发,只是被我胡乱的绑在脑后,黏黏的搭在背上。
“小东西,在想什么?”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徐言之声音低哑的问道。“我在想……”我的嗓子哑的像破铜锣,“幸亏你聪明,没有把营扎在地势低的地方。不然,我们就变成‘水淹七军’了,呵呵呵……”
“那是自然,长期在外行军,这是必备的常识。”徐言之毫不谦虚的说道。“不过,你这句‘水淹七军’非常不错,很妥帖。”他微笑着刮了下我的鼻梁,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这次回京,你只带了一千多人?”我翻过身,将他压平,趴在他身上,手指轻抚他红肿的嘴唇。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前,在我手心里落下一吻。“皇上诏武将回京复命,从不许武将带领超过千人之数。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啊?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我惊讶的大声说道。“嘘——小东西,小心隔墙有耳。”徐言之拉下我的脸,将我的脑袋按进颈窝里。“当年我爹就是因为多带了一千人马,而被先帝抓住不是,砍了脑袋。其实,先帝一直都怕我爹功高盖主,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昏君!”我气愤的低声怒斥。
“是不是昏君我无权言论,只是,我这条命,已经被我爹卖给了皇家。”
“……”我的心有一丝刺痛,暗怪自己不该扯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徐言之似乎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拍拍我的背脊,说道:“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言之,这么急着回京,到底什么事啊?”
我的话让徐言之浑身一震,轻抚我背脊的手顿住了。他这个反应告诉我,他一定不会回答我的。这种反应是第二次出现了,而一但出现,就意味着我是得不到答案的。
一切恢复了寂静,只听到帐外“哗哗”的雨声,将士们隐隐的玩笑声。他们是快乐的,为了能够回家而快乐。而我们却没有因此而感到快乐。我直觉的意识到,他这次回京,对于我来说,应该不是好事。我也终于想到,为什么出发的时候,他的情绪那样异常了。看来,这次回京,对他来说是个难题。亦或许,是因为我才出现的难题。他一直不对我说清楚,说明他还没有把握将我的事处理好。所以,他保持沉默……
“言之,要我……走么?”我幽幽的低声问道。我的话招来背上的手使劲的一掐,“嘶——”我痛得倒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徐言之看也不看我,手掌摊开,轻揉被他掐过的地方。我撇撇嘴,长出了口气,继续趴在他身上。
“这雨要下多久啊?”
“初秋时这样的大雨,一般会下个两三日吧。”
“哦?如今是何年何月了?”
“这你都不知道?”徐言之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今日应是月耀1680年9月14日。”
“是啊,自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我过日子都过糊涂了……”我喃喃的说。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就安心的跟着我,一切都由我来安排,嗯?”徐言之轻声细语的说着,拍拍我的背脊坐起来,“我得去巡视一下,你若是饿了就吃点东西,或者看看书。”他伸手拿起散落在一旁的衣裤穿上,从包袱里拿出一把木梳递给我,“给我梳头。”我笑了笑,接过木梳,跪坐在他背后将他长长的墨发拢至手中。“言之,我们离开刺史府时,怎么不见青笙与青玉来送行?”我一边为他仔细的梳头发,一边问道。“他们啊,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就离开了。呵呵,那几日我一直心情不好,他们是怕引火烧身,早早的就跑掉了。”
“好了。”我拍拍已经系好结的马尾。徐言之挑挑眉,将马尾高高绾起,自包袱里拿出个簪子一插。而后站起身,从角落的另一个大包袱里拿出蓑衣披上,戴上遮雨斗笠,掀帘出去了。我慢吞吞地拾起衣裤穿戴整齐,将脑后的头发散开,重新梳理好,绑了个低低的马尾。
收拾好自己之后,将散乱的单子叠起来,便拿出干粮和水袋填饱肚皮。想起刚才徐言之的话,让我顿觉安心不少。他既然能那么说,就表示他会有办法安排我的,我只要安心的呆在他身边就好,应该可以不用再惴惴不安了吧……
恋殇 第七十章 梦魇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将近五天,几乎将不透水的帆布帐篷完全打湿。我只好把帐篷里的东西放的离帐壁远一点,避免都弄潮了。其间廉锦文曾来看过我几次,都是趁着徐言之出去巡视的时候来的,我想他大概是不想跟徐言之照面。姜猛老将军也来过两次,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拉扯点闲话。我总觉得他有话想跟我说,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无聊的时候,我就翻看《盘古记事录》,基本都看得差不多了。对于上面记述的盘古的历史,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个世界与我生活过的地球截然不同,很多在我们看起来很神奇的,或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在这里是那样平常,那样司空见惯。我想,这里的科技之所以没有像地球那样迅猛发展,是因为这里拥有强大的超自然力量的生命太多了,无形之中制约了这种破坏自然与生物平衡的科技发展。
将来有机会,真想去见识见识这些强大的神话中的人物,去看看那几个繁盛的国度。
希望有机会吧!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能回去地球了,毕竟我连怎么来的都搞不懂。再说,现在有了言之,真让我回去,我也舍不得……
帐外依然能听到稀稀拉拉的雨声,不过已经小了很多,我想明天应该就能放晴。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合上书,把书放进布包里,仰面躺倒。在帐篷里呆了快五天了,都快闷死了!
“怎么?很无聊?”帐帘一掀,徐言之浑身半湿的走了进来。“看你都快湿透了,怎么不穿蓑衣啊?”我急忙站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件干的外袍给他。“呵呵,雨已经快停了,明日就能继续赶路。这点雨不用穿蓑衣。”他笑呵呵的说着,拿掉头上的斗笠斜倚在帐壁上。脱下半湿的外袍,接过我递给他的干净外袍换上。“这次的雨下得够久的,即使是放晴,路也不好走吧?”我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坐的地方。他只是将外袍随意的穿上,腰带一系,便坐了下来。拿出干粮水袋,开始吃晚饭。
“嗯,外面路上都成小河了。若是今晚雨能停,落落积水,明日太阳出来一晒,应该就好的多。”他三口两口吃完一个面饼,鼓咚咚的灌下几大口水,问道:“你吃了没有?”“我吃过了。”我又拿出一个面饼塞进他手里,他冲我嘿嘿一乐,继续吃。以他的胃口,吃一个肯定是不饱的。
吃完两个面饼,又灌了点水,他便仰面躺下来,双臂垫在脑后,说道:“这几日姜叔是不是来过?”“嗯,来过。”我侧过身子,凑过去偎在他身旁。他抽出手臂让我枕在他胳膊上,“那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没说什么,只说点闲话。什么雨总也不停什么的,似乎有些着急。”我翻着眼睛看着他直视帐顶的脸,他瘦削的脸颊上藏着一丝心忧。“我总觉得姜叔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似的。”
“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只听听便是,不要往心里去。”徐言之拍拍我的背,轻声说道。
“你知道姜叔想跟我说什么?”我撑起身子,疑问的看着他。他垂下眸子看看我,没有接腔。大手在我脑后的长发上抚摸了两下。我知道,他心里有事,就是不愿意跟我说。“这次的雨下得有些太久了……”徐言之转过眼神,目光悠远的看着帐顶静静垂挂的烛灯。我心中一动,想起他说过的“神山”与“龙魂宫”的事,《盘古记事录》上面并没有记载这些。
“你的意思是……这场大雨有人故意为之?”
我鬼使神差的一句话,让徐言之徒然一愣。他微皱起眉头,转过头看着我,道:“至今为止,还未听说有能够呼风唤雨的巫师。”说罢,他定定的凝视着我,眼神中现出些许忧虑。“我瞎说的。”我有些不敢与他对视,重又躺回他臂弯里不再出声。他收紧手臂,手指轻抚我的脸颊,帐内一时间充满隐隐的沉闷之气。
渐渐的,我睡着了。我又梦到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峡谷。
我独自一人,缓缓在峡谷中穿行。仰头四望,看到左边的峭壁上有一个很大的裂口,中间卡着一块巨石,摇摇欲坠。耳边回荡着呜呜的风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心中的恐惧犹如一层浓浓的黑雾般向我淹没过来。我惊恐的往前跑,脚下满是盔甲与森森白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惊慌失措的不停地跑,可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狭窄的山间缝隙。前方那一线细细的天空,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张着苍茫的大口,想要把我吞噬……
不!不!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我在心里不停呼喊着,奋力朝前方奔跑。盔甲,白骨与纷乱的碎石在我脚下“哗哗”的响,敲打着我不胜负荷的心脏。带着血腥的空气中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惨烈,预示着这里曾发生过如何恐怖的腥风血雨。
忽的,只听一阵“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纷纷掉落的石块。我慌忙抬头,看到峭壁上卡着的那块巨石开始松动,眼看就要向我砸下来。一个黑影躲在那巨石后面,正朝我阴狠的狞笑……
“不!……呼呼……”我惊呼一声,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激烈的喘息着。眼前是灰白色的帐壁,旁边的地上铺着耀眼的阳光。我晃晃迷蒙的脑袋,听到帐外传来马蹄声与吆喝声。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抬臂擦擦脸上的冷汗。这个梦太真实了!难道,我们回京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不测?!
我紧张的瞪视着前方,静静平稳剧烈的心跳与呼吸。想起梦中的情景,禁不住后颈发凉。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从梦中的那个峡谷穿过?
忽的,地上的阳光猛然放大,帐帘一掀,徐言之精神奕奕的走进来,道:“玺儿,醒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猛然回神,急忙问道:“言之,我们回京的路上可要经过峡谷?”
“峡谷?”徐言之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峡谷。”
“真的?你确定?”我掀开身上的单子,登上黑布靴。“确实没有什么峡谷。回京的路上,几乎不会路过什么山。”徐言之肯定的摇摇头,“怎么了?”他不明所以的一边收拾包袱,一边问道。“没什么,我做了噩梦。”我松了口气的说。
徐言之见我仍是有些不安的样子,轻叹了一声,来至我身前将我揽进怀里,柔声说道:“玺儿,不要想那么多,有我在,嗯?”“嗯。”我抿了下唇,点点头。他微微一笑,放开我继续收拾东西。
恋殇 第七十一章 左路右路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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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小包袱拴在专门驮运东西的战马上,又将帐篷收起来卷好绑在马背上。一千多将士终于全都收拾完毕,排列成整齐的两列纵队等待出发。他们的脸上一个个都扬着将要回家的急切,战马也开始焦躁不安的踱步。我跟着徐言之翻身上马,看到黄土大道上还积存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一丝不安忽的从心头冒出来,前方的路让我隐隐心憷。
“出发!”徐言之一挥手臂,猛抖缰绳,黑风一声长嘶,撒蹄向前方奔去。我急忙催动白雾紧跟其后,一队整齐的黑色长龙渐渐行入官道,将地上的水洼踩踏的“哗哗”声响。
阳光恢复了往日的热烈,将马蹄踏起的泥水照耀的闪闪发光。一千多人的马队,除了催马声与马蹄溅水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廉锦文仍是没什么表情,紧紧跟随在姜猛老将军身边疾驰。姜猛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总在我身上打转,偶尔与我回头张望的目光碰在一处,便迅速躲开。他的反应让我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又开不了口。
由于大雨连下了五天之久,将士们似是都憋屈的不行。这一开始狂奔,便特别的有劲。一天下来,越过了大小三四个城镇,皆没有停留。徐言之目视着前方,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他高绾的发髻上那根镶嵌着白玉的玳瑁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脸颊两边两缕鬓发被策马奔驰的劲风吹成一条黑色的玉带,在脑后飞扬。
似乎感觉到我一直在看他,他转过脸,舒展眉头,向我展露笑容。我也朝他露出个有些不自然的笑,他意外的眨眨眼,满脸的莫名其妙。我转过头,继续看向前方。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黄土路,大道两旁郁郁葱葱的白桦树,皆给我一种特别的心悸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要怎样告诉他呢?万一要是说了,会不会引起众将士的不满?
正在我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徐言之猛然立起右臂,拉缰绳喝停黑风。我急忙拉马缰停住白雾,身后一阵人喝马嘶,纷纷停下。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两条岔道,徐言之微皱眉头,好像拿不定主意该往那条路走。
“将军,怎么了?”赵德轩将军催马赶上前来,疑惑的问道。徐言之转过头,踌躇的说:“我们走左路还是右路?”“当然走右路!左路要绕远两个州郡,百十里路呐!”赵德轩急忙回道。
“右路虽然是近道,可是……”徐言之有些犹豫。“言之,右路虽然不胜熟悉,可我们实在耽搁了不少时日了,走右路可加快些行程。”姜猛老将军也催马上来,赞成赵德轩的话走右路。徐言之仍有些不定,转头向我看过来。两位将军见徐言之看我,同时将目光转到我身上。我抿起嘴唇,看看左右两条路。左路是扬长大道,右路是泥泞的小路,两条路均让我不甚安心。特别是右路,那远远的荒芜泥泞,让我心里不住呯呯乱跳。
“玺儿?你认为走那边比较好?”徐言之见我不吱声,开口问道。“呃……”我小心的看看两位将军有些警告的神色,仿佛一定要应和他们的意见才是正理。可是……可是我宁愿原地回头,哪条路也不想走……(说出来会被掐死的吧……)“玺儿?”徐言之有些着急的又唤了一声。我不安的再次看看左右,说道:“若是定要往前走,还是走左路好些……”
“阿玺啊,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若是再走远道,回到京中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啊!”姜猛老将军立即不满的接口道。他身旁的赵德轩眼神也锐利起来。只有默然停在几人身后的廉锦文,没有什么表示。或许对他来说,什么时候进京,并不是很重要吧。
他们的话让身后的士兵们全都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我顿觉一阵针芒在背,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相比右路那让我森然发怵的感觉,我宁愿违背他们的意愿,走左路。于是,我在心里一咬牙,说道:“我还是觉得走左路好些,虽然绕远,可是却安全许多。”
两位将军听我这么说,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看起来就像是要把我咬一口似的。徐言之立刻一挥手臂,大声说道:“走左路!驾!”黑风听到主人命令,立刻撒蹄往左边的大道奔去。我急忙催白雾追上去,不敢继续看两位将军的表情。大队人马随着徐言之再次开始狂奔。
夕阳在地平线上泼洒着红红的余晖,将大道两旁的白桦照耀的如红枫一般艳丽。而我却越加不安起来,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背后已经被一束束锐利的眼刀砍的斑斓不堪,我想我的这个建议或许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我很理解他们想要回家的急切心情,可是那种恐怖的危险感觉,却时时刻刻的伴随着我。
前方的路渐渐变得有些迷蒙,周围随着太阳的下沉,变得有些阴森。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茂密的树林与高高的灌木丛。不时有些许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神经过敏似的打个激灵。“言之!不要再走了!”我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恐慌,大声说道。徐言之不解的转头看向我,说:“既然要绕远道,我们就必须赶夜路了,不能这么早就安营。”“可是!……”接下来的话,我吞回了肚子里。因为徐言之身后的两位将军,立刻用很不善的眼光投射过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廉锦文,也不解的看着我,眸子里闪出疑惑的光芒。
我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转过头胆战心惊的看着两旁已经黑沉下来的树林。那股危险的气息,从树林里一汩汩的冒出来,扑向我的神经。
又奔驰了一会,徐言之忽的拉住马缰,大声喝道:“安营!”大队人马立即应声而停,转道向右边地势稍高的山坡奔过去。我没有跟着队伍走,只是减缓马速,向左边的树林慢慢行去。我总觉得这周围很不寻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来至树林边上,我跃下马背,从袍袖里掏出梁华送给我的火折子。猛力一吹,一个跳跃的火苗顿时冒了出来,将周围照亮。我举着火折子,给自己鼓鼓劲,缓缓踏着仍有些潮湿的草丛,向着给我强烈感觉的树林里走进去。
恋殇 第七十二章 亡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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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草香,不时有小虫子“啾啾”的鸣叫声。我仔细往里面四下打量,却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但是,我却有种强烈的感觉,这里面有人!茂密的草丛,高大苍茫的树干,散发着阴气的枝叶,应和在一起,形成一张带着压力的大网,将我的神智缓缓罩住。我的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呼吸紧张到急促而沉重。
忽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我吓得浑身一僵,大叫一声:“啊!”急忙转身,看到的是徐言之微惊的俊脸。“你在这里做什么?”徐言之微皱起眉头,拿过我手中摇摇欲坠的火折子,担心的问道。“我,我,我觉得这里,有人!”我惊魂未定的结巴着说。“有人?”徐言之疑惑的转动眼球,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人?我没感觉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言之……树林里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活物?”我几乎绝望了,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的话让徐言之立刻警醒,猛然抱住我向树林外纵跃。与此同时,树林深处忽然射出一片箭雨,“嘭嘭嘭”的钉在我们身旁的树干上,我们刚才站立着的草地上。
刚跃出树林,还未站稳,徐言之便大声吼道:“全军上马!退!”一边大吼,一边抱着我跃上白雾,“驾!”那边,在道旁悠闲吃草的黑风,急忙奔过来与白雾并驾齐驱。还未将营盘安好的将士们,看到我们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与树林中涌出的黑压压的人潮,立刻扔下手头的东西,翻身上马,大喝着催马向来路急奔。
一时间,火把攒动,人声鼎沸,马蹄声轰响,一条黑色洪流如退潮般急速奔逃。徐言之将马缰塞进我手里,纵身一跃,骑上一旁跟随的黑风。后面,两位将军大声喝问是怎么回事。徐言之顾不及解释,只是减缓马速,落在队伍后面殿后。我一边努力催动白雾,一边转头向后看。只见一片红黄的火把,在风中拉出一道道晃眼的光线。箭雨依然猛烈,不时会有中箭的士兵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而后,被后面追击的黑衣人或射成刺猬,或被马蹄踩成肉酱。惨叫声,呼喝声顿时占满了我的耳朵。那在火把的照应下绽开的一朵朵血花,让我的心一阵阵针扎似的痛。这一次,真真正正的让我体会到什么叫“战争”!什么是血与肉的互博!
徐言之与两位将军拼命舞动长矛拨打箭支,尾随在队伍后面奋力解救被箭雨笼罩的士兵们。廉锦文被徐言之赶到前面,陪在我身边保护我。这才是真正的逃命!后面那些黑衣人,多得像一张捕鱼的巨网,自我们这一千多人马的**后面兜上来。他们嘴里呼号着,不住的弯弓搭箭,向我们齐射。冷汗与热汗,顺着我的额头和脸颊,下雨似的往下淌。心跳已经快得想要跳出喉咙,心中的紧张与恐惧让我感到窒息!
忽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徐言之手持龙头巨弓,已经射出三支铁头箭。后面追着我们的那一群黑衣人最首的三个,应声落马,被后面因速度太快而刹不住车的战马踏成肉泥。随着那三人的落马,众黑衣人顿时一滞,徐言之大喝一声:“走!”立刻催动黑风,赶上前来,与我并肩而行。我猜想,那落马的三人中应该至少有一个是头领,不然他们不会就这样停下。
前方是黑黝黝的岔路,我们又回到这里。后面的黑衣人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再次奋力直追上来。我们的队伍并没有停,冲过岔路,继续往来时路奔逃。可是,没跑出多远,前方便轰隆隆的涌来潮水般的黑衣人马队拦截。徐言之眉头深锁,一拉马头,向右方转奔而去。我急忙拉缰绳跟上,心里害怕的七上八下。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将军!这是哪里的人马?!”“是啊将军!他们是哪冒出来的?!”两位将军与士兵们一边惊慌催马急奔,一边大声问道。“不知道是何方人马!我们快走!”徐言之简短的回应着,转头向我张望。看到我一脸惊恐的紧跟在他身后,他的眼神才算安心一些。
由于我们的人马与后面的追兵已经拉开距离,弩箭再也够不着我们,那些黑衣人便不再射箭,只是仍然紧追不舍。转眼间,我们便奔进了那条泥泞的小路。纷乱的马蹄将泥水践踏的“哗哗”作响,火把摇曳着将士们的影子,显得异常慌乱苍凉。
渐渐的,路没有了,前方是一片黑沉沉的泥沼。我们被身后的追兵驱赶着,投入进雾蒙蒙的一片泥水荒野里。我的心随着越来越深入这荒芜之中,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一片片泥水洼地,就像一个个布满荆棘的陷阱,散发着邪恶的煞气。我害怕的大声喊道:“尽量不要走泥潭!”我的话音还未落地,只听“扑通!扑通!啊——!”,紧接着是战马的痛嘶声。已经奔入泥潭的一些士兵,连人带马的摔了进去。“咔吧!咔吧!”一个个长着阴寒利齿的铁夹子,将战马的小腿夹断,将摔入泥潭的士兵夹得骨断筋折,惨叫不止。泥水翻腾着血红的骨肉,将大地染红。空气里徜徉着凄惨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
这些刺人心肺的惨叫声,让我的心如战鼓般锤击着胸膛。那些翻腾着猩红的泥浆,让我一阵大脑眩晕。可是,奔逃中的人马却顾不上痛苦挣扎的他们,仍旧急速的奔驰着。将士们全都挤在一起,不敢再踏入泥潭一步。本来奔做一堆的人马,立刻拉成长长的一条黑线,如黑蟒一般飞速移动着。很多士兵都因为恐惧而掉落了手中的火把,只是紧跟着前方的战马,没命催马加速。
我迎着无尽的黑暗不停催赶白雾,心已经揪成一团,甚至有些不能呼吸。这样亡命逃窜的场面,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眼看着一幕幕鲜血迸溅,生命消失的情景,我的眼前一片暗红。看来,曾经的噩梦,正一步步的变为现实。前方还有怎样的险恶等着我们呢?
恋殇 第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
正在我沉溺在茫然无措中时,忽听一声近在耳边的马儿痛嘶,身子一矮,便向下面的泥潭跌去。“言之!”我恐惧的大声呼叫,极力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前方越来越远的徐言之。“玺儿!”徐言之听到我的惊恐呼喊,急忙拉住黑风,转头向我奔过来。可是,以他现在与我的距离,显然是不可能将我救起的。我们互相绝望的对视着,甚至能借着微弱的火把光线,看到徐言之的一双黑葡萄中隐出的湿润泪光。那一瞬,我已经失去了生得奢望,只求不要死得太痛苦……
“天大哥!”一只白嫩的手忽然抓住了我几乎放弃求救的手。一个猛然施力,我被拉入一个不算宽厚的怀抱。我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躲在这个稚嫩的胸膛里不住颤抖。越过不甚健壮的肩头,我看到那一抹雪样的白,沉没在泥浆里。血花翻腾着,一半马脸和一只水润的大眼睛里,淌着泪水凝视着我。“白雾……”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我眼睁睁的看着白雾那只绝望的大眼睛,缓缓沉入泥潭中,心一阵揪痛……
“锦文!保护好玺儿!”徐言之见我脱险,松了口气,急忙催动黑风向前飞奔。“是!”廉锦文拉起我的双臂,环住他的腰,大声说道:“天大哥!抓紧!”随后,猛催战马,朝徐言之追去。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白雾沉没的泥潭,越来越远……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切忽然变得淡然。惨叫声仍回旋在耳边,马蹄声,催马声如号角般回荡在泥泞的荒野上。我无意识的收紧双臂,紧紧地抱住身前瘦削的温暖身体,想要博得一丝安慰。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在我背脊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浑身一颤,回过神来,仰头看到廉锦文担忧的神色。他的眼睛异常闪亮,带着一丝复杂不明的情绪。我倏然睁大眼,触电似的收回手,却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虽然没有任何言语,我却能感觉到他激烈的心跳。
我呆呆的任他拥着,还未整理好混乱的思绪。颠簸的战马让我与他拥在一起的身子不住晃动,我呆呆的注视着后面那一片黑压压的追兵,心中一片平静。
为什么我会如此平静呢?
真想把他们撕碎!
随着这个强烈的念头,身体里再度升腾起火热,烧灼我的理智。这些追兵虽然身份不明,可能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布置好的。前后两路堵截,那泥潭中的铁夹,都是他们的陷阱!然而,能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进路线,不用问,肯定是有奸细!内鬼!
“天大哥,你没事吧?”嘈杂的慌乱中,耳边响起低声的询问。我木然点点头,没有言语。只是,仍是盯着后面的追兵,想用眼神将他们凌迟!与此同时,我还要努力克制体内升起的灼热,努力不让自己失去理智。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变成怪物,成为众人绞杀的目标!
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徐言之带领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亡命狂奔。惊魂未定的我自动忽略了一直拥着我的廉锦文,无暇去想其中的奥妙。
不知奔驰了多久,天边渐渐现出一丝曙光。有些微寒的晨风将我吹醒,恍然间,周围一片巨石嶙峋。我倏然瞪大眼,扫视周围。这景色是那样熟悉,阴森的寒气让我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急忙仰起头,看到的是徐言之紧锁的剑眉。我愣了愣,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里的。
“将军!歇息片刻吧!已经看不到追兵了!”姜猛老将军一脸隐忍的悲色,赶上前来大声说道。徐言之拉住马缰,喝停黑风。转头看去,只见身后那一个个惊魂未定的脸,同样悲伤的看着他。徐言之缓缓点点头,低声说道:“就地歇息,不安营。”
随着他的话音,众将士纷纷下马,席地而坐。迎着晨阳的光辉,拿出干粮水袋填饱肚子。只是他们都很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有些人眼中还噙着泪光。谁都没想到,在自己的国家里,竟会遇到如此凶猛的袭击。那些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没有死在血雨腥风的战场,却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徐言之抱着我跃下马来,一脸悲戚的扫视过一个个满是泥泞的脸。**来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一半还不到。昨夜那一场惊心动魄,鲜血四溅,仍然历历在目。敌人根本就没有和我们正面交手,只是用箭雨驱赶,用泥潭中的铁夹作为陷阱,便消灭了我们五百多人。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将军,你说这路人马会是哪来的呢?”赵德轩将军神色愤恨的走过来,低声说道。徐言之没有回应,只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轻拍我的背脊。我垂着眼帘,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满是泥土的墨蓝色长袍。脑子里回旋着昨夜白雾那只绝望的,噙着泪的大眼睛。它的神色像是在向我告别。我们才相处了没多久,便以这种方式永别了……
“将军,我看昨夜那些人马,少说也有万人之多。我凡赛国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贼人,胆敢对我们官军……”
“他们是武阳国的军队。”我打断了姜猛老将军的话,默默的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赵德轩听到我的话立刻怒目而视。我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想赵将军这样行伍出身之人,会看不出端倪么?”我的话,让赵德轩顿时没了声响,气哼哼的别过头。徐言之也和我一样瞥了他一眼,大手轻抚我脑后的马尾,仿佛在安慰我。姜猛略有所悟似的点点头,像是赞同了我的观点。一时间,周围除了士兵们吃喝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声响。悲伤的气氛笼罩了我们,而我心中却越加不安。回头路是走不了了,只能往前走。那么,我的梦会慢慢应验了吧?
我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两位将军,“再往前走,会有峡谷么?”
赵德轩没有理睬我,转身走向坐着的士兵们。姜猛抚了下颚下花白长须,想了想,道:“应是要穿过一个峡谷,才能到达并州地界。那里有葵将军驻守,我们可向他求助。”徐言之缓缓点头,眼神满是忧色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唇,却忍住了想说出梦境的冲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还是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
恋殇 第七十四章 终遇一线天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炙热的阳光将地上的泥潭渐渐烘干。亡命奔驰了一天一夜的将士们,互相依靠着坐在没有水洼的泥地上,闭目打盹。他们的脸上布满哀伤和疲惫,甚至还有的在低声啜泣。徐言之揽着我席地而坐,拿出干粮和水袋递给我。我摇摇头,推还给他。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徐言之皱起眉头,硬是塞进我手里一个面饼,眼睛直直的瞪着我,仿佛我要是不吃,他就给我好看似的。我抿了下唇,艰难的咬了一口没有滋味的干硬面饼。徐言之见我吃了,便开始往嘴里塞饼子。那恶狠狠的大嚼大咽的样子,仿佛那面饼就是昨夜袭击我们的敌人。
姜老将军也累了,走到坐着吃饼的廉锦文身旁坐下,拿出干粮和水袋吃喝起来。我慢吞吞的吃着面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一个快要干涸的水洼。忽觉一股视线朝我射过来,我缓缓转头,与那股视线对在一起。看着我的人是廉锦文,他微蹙着眉头,满是灰尘的脸上扬着一丝疑惑,一丝让我不懂的复杂神色。我们只是短暂的对视了一下,便都转开了目光。我没有心思去想廉锦文的奇怪眼神,心里满满的是那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峡谷。
就算是要死在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言之在此丧命!我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就算是被人看成妖怪,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心爱的言之的命!
“玺儿?玺儿?你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徐言之有些惊慌的声音,我急忙拉回神,见他惊异的看着我。“怎么?”我一脸茫然的问。“你……”徐言之眼睛睁得大大的,缓缓伸过手轻抚我的眼睛。我从他有些吃惊的瞳仁里,看到了我隐现红芒的眸子。我心里猛然打了个突,急忙垂下头。手惊慌的一松,才咬了两口的面饼掉落在地。徐言之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低声说道:“这次吓坏你了吧?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言之,他们是冲我来的。或许你将我交出去,他们就会放过你们。”我伏在徐言之怀里,喃喃的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从昨夜的阵势来看,他们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你以为将你交出去,他们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徐言之的语气很温柔,但话里却带着浓浓的责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徐言之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突来的紧锢让我呼吸一滞,他的话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死在一起……这是他另类的告白么?
我最爱的言之,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我缓缓扬臂搂住他的颈子,嘴唇探向他的耳际。我的举动引起了还清醒着的将士们的注目。那一道道不屑的,愤恨的,嫉妒的,鄙夷的目光几乎将我的背刺成刺猬。“军中有鬼。”我用低到连我自己都听不真切的声音在徐言之耳畔说道。随即,张唇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徐言之浑身一震,大手拖住我的后脑,背过身子,将我压躺在他怀里。从他背后看来,我们像是正在亲热。他健壮的背脊挡住了有心人与无心人的视线。
“我已经想到了,可如今的状况,不容我们起内乱。必须设法尽快赶到并州境内,寻求援助。”徐言之在我耳边轻声低语,嘴唇不住亲吻我的耳廓,脸颊。最后移至我的唇边,覆上了我微启的唇。
“哼!都什么时候了,还……”
“嘘!闭嘴!”
“……”
我们亲密纠缠的样子成功的引起众将士的不满,开始小声抱怨低斥。我**推徐言之的胸膛,想要结束这个不合时宜的吻。可他却紧紧的箍住我,让我不能动弹分毫。润滑的舌在我口内温柔的游弋,带着深深的怜惜与不舍。我想,他大概是害怕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吻了吧……
当我们再次上马准备往并州逃奔时,太阳已经耀眼的悬在高空,散发着它的炽烈。徐言之让我与廉锦文同乘一骑,嘱咐廉锦文若是发现情形不对,不用顾虑他们,立即往并州逃。不管他们安危如何,他也必须保住廉臣焕的儿子,不能让他出事。
说心里话,我不大愿意与廉锦文走得太近。自从我上次受伤以来,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怪异,看我的眼神也总是怪怪的。可是,现在的状况却不容我多说什么,我不想让徐言之分心。将士们满是灰土的脸上,隐忍着心慌与绝望,甚至有用怨恨的目光偷瞄我的。我猜他们是在恨我,恨我带给他们不幸,带给他们灭亡……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荒野,两旁耸立着凌乱的土色巨石矮山。除了哒哒的马蹄声与催马声,一切都显得诡异的静寂,连虫子的鸣叫声都没有。我坐在廉锦文身前,紧紧的跟随在徐言之马后疾驰。越往前走,山石就越多,平路就越少。而我渐渐的忘记了紧紧贴着我背脊的火热胸膛,梦中那种濒临绝路的感觉缓缓自体内荡漾开来。可是,我们还有回头路可走么?
昨夜那些黑衣人虽来得突然,却井然有序。他们迅猛的行动力与浑身的萧杀战气告诉我他们不是一般的劫匪。他们能潜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不被察觉,可见他们之中定有高人相助。他们并没有趁夜赶尽杀绝,而是像驱赶猎物一样驱赶我们,让我们朝着他们预想的绝路上跑。现在,他们却踪迹皆无。再想到在黄岩镇的时候,我被人推下河,见我没有任何闪失,接着便是刺杀。刺杀不成,便在赶往象州的时候又半路埋伏,想致我于死地。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不正说明了这些黑衣人的出处么?想要我命的人,除了武阳国的敌军还会有谁?他们一直对我们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等在这里像耍猴一样戏耍我们。我敢肯定我们军中有敌人的眼线,却说不出到底是谁。我猜要不了多久,这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了!
就在我不断回忆以往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忽然冒出连绵不绝的荒山。一座座山峰被灰色的雾气笼罩着,就如一群隐藏在黑暗里的怪兽,向着我森然凝视。我心里“咯噔”一下,无意识的瞪大眼睛。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鞍,身子向前探望。“天大哥,小心!”耳边传来廉锦文有些惊恐的轻喝声,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拉进怀里。我已经顾不上他对我所做的举动,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那雾蒙蒙显现出来的一线天。
这里,就是我梦中出现的地方……
恋殇 第七十五章 对峙
“呜——”一阵渊远悠长又苍然深沉的号角声忽然响起,我的呼吸猛然一滞,急忙转头四望。奔驰中的将士们像是听到了催命的噩耗,立刻狠劲抽马,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吆喝,猛挥马鞭。“快!快进前面的望天谷!”姜猛老将军急忙赶上前来,大声喊道。可是我却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峡谷泛出无尽的寒意来。梦中的那一幕在我眼前不停晃动,那染满鲜血的盔甲,那一具具渗人心颤的森森白骨,就如一张血盆大口般啃噬着我的神智。
“嗖嗖嗖……嘭嘭嘭!”一片漫天箭雨夹杂着破空声霎时向我们四周扑射而来。“小心弩箭!”徐言之大喝一声,拉马缰舞动手中长矛拨打箭支。廉锦文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急忙拉紧缰绳,抽出背后长剑舞出一片光影,将扑来的弩箭拨开。的一道血箭,让我的心如被刀捅了一下似的,痛地打了个颤。“是!徐大哥放心!”廉锦文急忙回应,拉紧马缰调整马头,准备随时往前冲。“不!言之!我不走!”我急得双眼又开始发热刺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徐言之探过去。“天大哥!不要乱动!”廉锦文急忙揽住我的腰,将我狠狠的搂回怀里。“玺儿!给我老实呆着!”徐言之一边冲我怒喝,一边扬臂取下背后背着的龙头巨弓。抽出三支铁头长箭,对准谷口立着的一排弓弩手就是一射。三支箭带着风啸声刚刚离弦,他便迅速的再次抽出三支,又一次齐射。一连数次反复,马上挂着的箭匣子空了。他伸手一摸,没摸到箭,双目倏然瞪大。急忙将巨弓背回背上,拿起长矛,准备拼命。而对面那排弓弩手,几乎全都被他射倒,每只箭都正中他们眉心,脸上一片鲜血淋漓,显得异常恐怖。
“呜——”又是一声悠长的号角,箭雨立刻停止。再看四周,已经没剩多少人了。不过,剩下的人只有外围的一层零星的受了点箭伤,都不致命。战马不安的踱着步,马上的士兵们皆一脸视死如归的戒备着,将揽着我的廉锦文,徐言之和两位将军紧紧的护在中央。而被徐言之射倒的那一排弓弩手,已经被随着号角声从两旁的山石后面涌出的一队人马补上。
“哈哈哈……徐言之,你也有今天啊!”一阵刺耳的狂妄大笑自我们背后传来。众人急忙回身看去,只见一员大将率领着一队人马缓缓从一旁的山石后走出,来至我们面前。这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穿着明晃晃的盔甲端坐于马上,他手里的大刀被阳光照耀的分外刺眼。
“何元勋?!”徐言之的瞳孔一个紧缩,嘴里惊喝出来。“呵呵,是我,没想到吧?”何元勋得意洋洋的扫视着狼狈不堪的我们,眼光最后定在了我身上。“哼哼,这位白白嫩嫩的小公子就是你在沙漠里好运救下的巫师,大名鼎鼎的天玺吧?听说,已经被你收入帐中享用了啊?”
“住口!”徐言之双目喷火的大喝一声,只把我震得两眼发花,气血翻涌。“呵呵,看来你真的对他用了情?怪不得三番两次都没能要了他的小命。不过,也多亏了他,让我们的沙漠一战,全军覆没!哼!”说到这里,何元勋本是笑眯眯的脸立刻变成凶恶的鬼脸,一双阴暗的豹眼中寒气逼人。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我的样子,把我吓得一个哆嗦,心狂跳不止,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只觉背后一热,抵上了廉锦文呼吸急促的胸膛。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稳稳的将我护住。徐言之抖了下马缰,缓缓走上前把我们挡在身后。廉锦文眉头紧锁,偷偷调转马头,作势随时准备冲刺。
我茫然无措的转头看向身后那个健壮而煞气四溢的背脊,心脏一阵紧缩。难道,梦境马上要变成现实了么?
“你要怎样,只管明说!莫要再胡言乱语!”徐言之又催马往前走了几步,围护着我们的士兵缓缓让出一条路,让他能够与何元勋靠近些距离。
“我要怎样?呵呵呵……你以为你和你仅剩的这百十号人马,有本事与我五千儿郎相抗么?”
我急切的反过身,扒着廉锦文的肩头,探出身子看向对面。只见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何元勋,这会又满脸调侃的笑意。那一双烁烁放光的豹眼绕过徐言之,恨恨的盯着探出头的我。他的瞳孔里向我发射着一束束毒辣的利刃,仿佛想用眼神将我大卸八块!
“我知道今日难免一场恶战。不过,就算我等要命丧你手,却也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得逞!”徐言之说着,一晃手臂,执起长矛直指前方的何元勋。我敢说就他们俩现在的距离,以徐言之的武功一定能趁其不备一举拿下何元勋,挟持他保护我们安全撤离这里。只是,就算我有心提醒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我出声。
“呵呵呵……”徐言之的话让何元勋破涕而笑,“徐将军,不必一副拼命的样子嘛!其实呢……”说道这里,何元勋又将目光转向我。我紧张的抿了下唇,赶忙收回探出的脑袋。他的目光让我心里直发毛。“其实只要你交出天玺,我就放你们过去。毕竟我们两国已经休战谈和,我也不想落得个抗命的罪名不是?”
“你做梦!”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徐言之便怒喝一声,飞身而起扑向何元勋。所有人都没想到,徐言之会突然发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矛将何元勋挑落马下。还没等敌军反应过来,徐言之便一把掐住何元勋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钳制在怀,长长冷硬的矛尖抵住了何元勋的脑袋。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一眨眼间。当敌军回过味来,抽出长刀拿起长矛逼近徐言之的时候,已为时已晚。
“你们听着!何元勋已落入我手!若是想保他不死,都给我退后!”徐言之紧皱眉头,扫视着周围的敌军,钳制着何元勋慢慢回转阵营。众将士“呼啦啦”地跳下马,将他们围在当中,小心翼翼的戒备着缓缓进逼的敌军,脸上全都扬起生的希望。
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徐言之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有这个办法能确保我们安全逃离。这也仰仗了徐言之不凡的武功与精明的头脑。
恋殇 第七十六章 我要上去!
何元勋被徐言之挟持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斜过来盯着我,里面满是恨意。我想,那次在沙漠里的大战,他应该确实损失惨重吧?不然他不会这么恨我,甘愿冒着违抗圣命的危险前来拦截我们,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不要管我!千万不能放他们过去!今日这里就是徐言之的埋骨之所!”“嘭!”何元勋的话刚喊出口,就被一旁气愤难平的姜猛老将军往脸上捶了一拳。他顿时鼻口窜血,门牙还掉了一颗,在唇外晃荡着。头盔也掉了,发髻脱落,长长的马尾散落下来,在脸颊旁垂着。这一拳让他顿时没了声响,差点翻白眼。本来还在缓缓进逼的众敌军,被姜猛的一拳一下子定在原地,不敢继续上前。徐言之朝一直看着他的廉锦文使了个眼色,廉锦文微微点头,转头过去凝视着前方的峡谷入口。我紧张的屏住呼吸,扒着廉锦文的肩头,眼巴巴的看着徐言之。他匆忙的与我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柔情与渴望。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与廉锦文穿过这峡谷。可是,他如果有什么闪失,我还有心思独活于世么?
想到这里,我突然愣住了。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对他的感情竟然胜过了对生命的珍惜?
“天大哥,做好准备,抓紧我。”耳边,传来廉锦文的低声告诫。软软的唇几乎碰到了我的耳郭,热气在我耳后喷射。我全身一紧,有些惊愣的转过头,与廉锦文近在咫尺的眼睛对在一处。“如果言之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我喃喃的说道。廉锦文听了我的话吃惊地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他一下子将我搬正身体,一只手臂紧紧的钳着我的腰,将我牢牢锢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缰绳,紧抿双唇,一脸阴霾的隐怒。
徐言之翻过身,冲着围堵在谷口的敌军大声喝道:“让开!不然我就让何元勋身首异处!”敌军听到他的喝声,又看看被姜猛捶昏过去的何元勋,缓缓闪开一条道。“走!”徐言之大喝一声,夹着何元勋的脖子连拖带拽的往谷口挪过去。士兵们小心的围着我们,戒备着向谷口慢慢退走。我坐在廉锦文身前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急促的心跳,看着那梦中恐怖的谷口越来越近。
突然!廉锦文大喝一声“驾!”缰绳猛抖,战马一声长嘶,撒蹄冲进峡谷。“言之!”我恐惧的回过头,朝徐言之大喊一声。“快走!”徐言之看也不看我一眼,大声回道。我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徐言之与众将士越来越远。他们刚进入谷口,徐言之立刻喝道:“上马!”围护着他的众将士急忙纷纷上马。就在这时,徐言之夹着的何元勋猛然睁眼,朝徐言之的胸膛上“嘭!”的撞了一手肘。“啊!”徐言之低声痛呼出来,胳膊一松,何元勋立刻挣脱他的钳制,朝他眼前还未来得及上马的士兵一顿拳脚,冲出重围。“给我上!不能让他们冲过望天谷!”“噗!”就在何元勋立在谷口朝外面的敌军大喊的时候,他身后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姜猛老将军立刻以手中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啊——”他仰面一声惨叫,慢慢回过头来一脸愤恨的瞪视姜猛。姜猛抬脚将他踹倒,翻身上马。那边徐言之也跃上黑风,一抖缰绳,催马向我们追来。
一时间,敌军纷纷催动战马朝谷口汹涌而至。只是峡谷太窄,只能容得下三匹马并肩而行,无形中拖慢了他们的追击速度。眼看着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远,敌军急了,纷纷再次弯弓搭箭,准备以箭雨留住我们。赵德轩将军一拉马缰,大声喝道:“将军!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说罢,将长矛横在胸前,带领手下寥寥几人,冲向那些敌军。“不行!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姜叔!护着玺儿他们往并州求援!”徐言之立刻拉马缰赶到赵德轩身旁,二人迅速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言语,一起冲向将要弩箭齐发的敌军。
我伏在廉锦文肩头绝望的看着徐言之与赵德轩双双扑入敌军之中。他们每挥动一次长矛,都会挑下一名敌军落马。可是,徐言之左肩有伤,已经隐忍了很久。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发黑的血侵湿,满头满脸的冷汗不住流淌,眼神中已现出疲惫之色。敌军如海上的波涛,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势要将我们的命留在此处。
发黑的血?
我猛然打了个激灵。难道,他们的箭上有毒?!
这才注意到,不久前那些个受了箭伤的士兵最后全都倒毙而亡,原来是箭上有毒!
这么说,徐言之是在用自己浑厚的内力抗住毒发,坚持着与敌军周旋。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徐言之就会内力耗尽而毒发身亡!
怎么办?!怎么办!
我被这个念头惊得失去了理智,眼前霎时一片血红。脑子里一遍遍的闪现着徐言之突然不支倒地的情景。他会被马蹄践踏,会被敌军的长矛刺穿身体……
不!不!不!绝对不行!
“天大哥!我们马上就能出谷了!”耳边,忽然响起廉锦文惊喜的声音。我惊恐的转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谷口。再转回来,看到后面紧紧跟随在我们马后的姜猛与护着他的士兵们。“不!”我慌忙大叫一声仰起头,看到高高的陡峭的山壁上那个大张着口的裂缝。上面卡着一块巨石,与我梦中的情景一般不二!
上去!把那块石头推下来!堵死峡谷,挡住敌军!把敌军砸成肉酱!
我急促的喘息着,大脑嗡嗡作响,体内那股汹涌的火焰如火山喷发一般席卷而上。我死死的瞪着裂口中卡着的那块巨石,心里一遍遍呼喊着,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眼前的景色猛然一晃,那巨石忽的就出现在我眼前。我没有时间多想,立刻扑过去,仍是不能让它挪动分毫。我探出身子,看到遥远的谷底,徐言之与赵德轩正奋力的边战边退。他们不能给敌军有放箭的机会,不然,这仅剩的一百多将士将全部葬送在这里。赵德轩的身上已挨了好几矛,鲜血不住的涌出伤口,将他的战袍染红。徐言之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发黑的血与鲜红的血混在一起。他的动作已经没有初时的凌厉,变得迟钝而缓慢下来。可是,敌军却奋不畏死的不停涌上来,大有将他们累死在这的意图。
快呀!快动一动呀!
我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肩头和脑袋抵住巨石不住发力,想要将巨石推下裂缝。可是,巨石却总是纹丝不动。
我真没用!
焦急的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淌下来,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徐言之今天真的死在这里,我一定要追随他而去!
恋殇 第七十七章 我不是人类?
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体内的那股火焰忽然转动起来。我惊讶的体会着这股炙热缓缓流转,试着将它全部运送到右手。右手顿时一阵激烈的颤抖,血管一根根暴起。猛烈的膨胀之力让我痛苦地抓紧右手的手腕,手指不听话的弯曲起来,变成爪型。指甲一片碎石掉落峭壁。谷底仍有喊杀声传来,我惊喜的鼓起全身的力气,再次拍向巨石。“嘭!咔吧!”一声骨节错位的轻响,我的右肩顿时剧痛难忍。“啊!”我痛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右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我呆住了……
原来,不是右手变厉害了,我便能搞定这块该死的石头啊……
这下怎么办?
我愣愣地跪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快要跌下裂缝的巨石。就差那么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为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右臂关节错位的疼痛都顾不上了。我以为变成这样人不人怪不怪的东西就能做到本来绝对做不到的事。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心灰意冷的一歪身子,躺倒在地上。心里默默的想,等言之丧命的那一刻,我干脆跳下去自我了断算了。我这辈子太失败了!失败的彻底,失败的无可救药!
“玺,要我帮忙么?”
一个优美得像唱歌一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我浑身一震,急忙转头看去。只见那只熟悉的黑色巨狼,双目莹润的看着我。我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是怎么出现的?!
“还记得我么?”他缓缓走至我身旁,垂下狼头,舔舔我的脸颊。“沃……迪尔……”我喃喃的唤出声来。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面了。“我可以帮你将这块石头推下去,不过,我要酬劳。”他的眼神很温柔,声音柔美的如深夜的精灵在唱歌。我看到他美丽的绿宝石眸子里,闪现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只要你能帮我,什么条件或是酬劳我都答应!”我迫不及待的大声说道。“好,不要忘记你的承诺。”他微微一笑,伸出巨大的前爪,抚上那块巨石,轻轻一推。“嘎吱吱——轰——!嘭——嘭!……嘭嘭嘭!……”巨石带动着迅猛的气流,卷着风沙轰然落下。我急忙奋力爬到崖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躲开——!”
“嘭——!哗啦啦……”在巨石落入谷底的一瞬间,已经快没有力气砍杀敌人的徐言之与赵德轩二人急忙鼓劲往后一跃。与此同时,二人还不忘拽开与他们一同奋战的几名士兵。一朵由尘土构成的淡薄的蘑菇云自谷底升腾起来,缓缓散开,又缓缓飘落。巨石下鲜血迸溅,骨肉模糊,盔甲四散。来不及转身躲避的敌军被突然落下的巨石砸死一堆。徐言之这边的将士们纷纷脱险,呆立而视。
我松了口气,缩回头仰面躺倒,迷蒙的注视着俯视着我的沃迪尔。他伸出前爪,将我的衣襟拨开,探下狼头,张口舔舐我关节错位的肩膀。渐渐的,红肿消去,疼痛消失。我有些惊讶的想抬抬右臂,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关节错位不同于外伤,没有这么容易好的。”他温柔的笑笑,蹲坐下来,抬起两只前爪。我震惊的看着他的前爪慢慢变成一双人类的手。只是那双手有着同我右手一样的,长长的尖锐的指甲。黝黑的指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亮光。纤细修长的手指,皮肤苍白中浮现出一层微微的青光。他抓住我的肩头与右臂,猛地一拉再一送。“啊!”我痛得大叫一声,冒出满头冷汗。
“好了,接上了,呵呵。”他轻声笑着,张开手掌抚在我右臂上,一股温柔清凉的气息涌进我的右臂,将右臂中的火热缓缓消去。我抬起右手,动了下巨大火红的手指。手上的鳞片迅速变淡,消失,爪子也缓缓缩回,爆出的血管渐渐平落。眨眼间,右手回复如常。“沃迪尔,谢……”我高兴的想要感谢他,却发现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又错过了好好问问他的时机了。不过,刚才发生的一切我还需要仔细整理琢磨一下。首先的问题是,我是怎么就跑到这么高的峭壁裂缝中来的?当时好像只晃了下神,心里一直呼喊着要上来。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真的是个妖怪?我不是人类?
太荒唐了吧!我明明做了20多年的人,现在才要开始做妖怪?
我要是个妖怪的话,还能与言之在一起么?
……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脱险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慢慢考虑吧!只要我的言之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不是么?不过……我要怎么下去?
天空是那样蓝,空气里回荡着血腥气与一丝草香。我忽然觉得这血腥的味道真好闻啊……
耳边隐隐的传来风吹衣襟的声音,然后是脚踏石头的声音。一袭青色劲装转瞬落在我的眼前。我仍然躺在地上,脱险后的浑身脱力让我无法动弹。只能转下头,看着落在我面前的廉锦文。他的脸上布满惊异与疑问,缓缓走至我身旁半跪下来。“天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轻轻的问着,伸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揽进怀里。“有神仙助我,呵呵呵……”我自嘲的笑了笑,没心思去考虑他会不会相信。“言之怎么样了?”
“徐大哥他……”
廉锦文有些踌躇的说不出口,我的心猛跳了两下,立刻提了起来,“他怎样了?”
“徐大哥中毒已深,怕是……”
“什,什么?!”我不知哪来的劲,立刻抓住廉锦文的前襟,瞪大双眼,渴求的看着他。
千万不要有事!言之!不要死!
“徐大哥已昏迷不醒,姜叔正努力救治他。只是不知道……”
“快!快带我下去!快呀!”我急切地晃动着手里抓着的衣襟,只把廉锦文晃得头晕脑胀,说不出话来。
“天大哥!徐大哥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即使徐大哥有什么不测,我也会照顾你的!”廉锦文终于受不了我歇斯底里的晃动,一下子将我紧紧抱住,大声说道。
他的话把我惊呆了……
恋殇 第七十八章 绝处逢生
“天大哥,那次你重伤的时候,我抱着你回府,就觉得你……你的身子好香,好软……我,我……”
他在说什么?
“天大哥……从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虽然你平凡无奇,可是,可是……我,我……我喜欢……”
“啪!”我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他目瞪口呆地捂着脸看着我,惊恐的大眼睛里眼泪直打转。怒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我恨恨的瞪着他,说道:“我说过!如果言之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独活!”
“天大哥……我真的好喜……”
“住嘴!我不想听!”我大声打断他的话,推开他奋力站起来想要跳下悬崖。“天大哥!不要!”廉锦文吓得急忙从我身后抱住我,惊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锦文,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爱你徐大哥,只爱他。将来,你会懂的……”我缓缓的轻声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峡谷外草地上躺着的徐言之。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感觉到他微弱的生命气息。姜猛正跪在他身旁,双手抚在他胸前,似乎在为他灌输内力,尽最后的努力挽救他的生命。我怔怔的看着他,身后的廉锦文死命地抱住我不松手。他将脸埋在我的背脊上,我感觉到温热的湿润浸透了我的衣衫。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到我的言之身边去。即使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这是他说过的,也是我在心中承诺过的,我不能食言,不能……让我去……让我去……
恍惚间,本来遥远的徐言之忽然便近在眼前。我呆愣的立在他身旁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紧闭的双目,发黑干裂的嘴唇,被黑红色血液浸透的战袍,灰暗的脸色,微弱起伏的胸膛……
姜猛还在奋力为他灌输内力,只是他很疲惫,面如土色。他的眼中,已现出湿润的莹光,神色越来越悲伤。所剩无几的士兵们,互相依靠着围坐在一旁,脸上毫无生气。他们全都双目噙泪的看着姜猛挽救徐言之的生命。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脑中已经毫无思想,只是呆呆的看着,看着那渐渐平缓的胸膛,等待它停止起伏。
夕阳落下,微风渐起。姜猛终于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旁,闭上眼睛默默流泪。士兵们也都垂下头,一个个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毫不动弹。我知道,他尽力了。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要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徐言之身边跪坐下来。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奔流,将衣襟打湿。我还从没有这样凶猛的流过眼泪,真的很痛快……
探下身子,抬起止不住颤抖的手,轻抚上他灰暗英挺的脸颊。“言之……你打算扔下我么?嗯?”我喃喃的颤声说着,覆唇在他沾满黑血的唇上轻吻一下。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滑落在草地上。心,裂开一条缝,如震碎的玻璃杯一样,一片片的碎落,最后轰然崩塌。
“言之,你说过的,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我这就去追你,等着我……”我缓缓抽出他腰间的长刀,扬起左手,向手腕的血管处划去……
“啪!”拿着刀的手被猛然抓住,那如铁钳般的力道将我的手腕握得“咯咯”直响。我缓缓抬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满是枯纹的老脸。
“天公子,不可轻弃性命。”
我摇摇头,“这不是轻弃,是我欠他的,我要还他,放开我。”
“公子的意思是,老夫不用救他,也不用管你,就让你二人死在此处?”他的声音满是怒气,声调忽然激烈而高昂。我浑身一震,双目圆睁,惊喜的朝他看过去。“百老!只要你能救回言之,什么事我都答应!”
“哼!”百悔闷哼一声,扔掉我的手。手腕因被大力抓得发麻而松开了手里的长刀。“嘡啷”一声,长刀落地。“你已经许了沃迪尔一个承诺,还能许给我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吃惊的张口问道。
“哼!老夫当然知道!这世上,能瞒过老夫的事不多!”百悔一脸怨怒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开瓶塞,不客气的一把掐住徐言之的下颚,将小瓶里的药汁粗鲁地倒进他嘴里。而后猛然一拍他的下巴,药汁“咕咚”一声,吞入腹中。
“随我来!”灌完药汁,百悔怒气冲冲地抓住我的前襟,半拉半拖的将我拽走。我有些惊慌的转头看去,只见所有人全都昏睡在地上,人事不省。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下峭壁的廉锦文也不例外。
这个百悔是何方高人?竟然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么多人一下子弄晕过去?他为什么这样帮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生气?
我转过头,踉踉跄跄的被他拖拽着走,脑子里不断回旋着一个又一个想不通的问题。不过,只要言之能获救,什么问题也都是小问题。
正在我想着的时候,忽的一股大力将我往前一送。“扑通”一声,我摔趴在草地上。“还是这么没出息!哼!”百悔不爽的哼了一声,俯身盘坐下来,看着远处的云雾高山直喘粗气。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说“还是”这个词。
“百老,您这是……”我迷茫的爬起来,学着他盘坐在他身边,疑惑的看着他。“我救了‘你的徐言之’一命!你打算如何报答我?!”百悔怒气不减的闷闷的说。“呃……天玺全听百老吩咐。”我怯怯的看着他拱了拱手。反正他是世外高人,无论我是否愿意,不是也都无法反抗他么?不过,他为什么对我和徐言之这样生气?
搞不懂……
他听了我的话立刻放缓了脸色,老神在在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做我的徒弟。”
做他徒弟?好事啊!
“天玺自当遵从师傅教诲,请受徒儿一拜。”我一边说着,一边整了下衣襟,恭敬的跪了下来,冲他磕头。反正他无论是从年龄上说,还是从他的本事上说,都受得起我的一拜。即使要屈膝一跪,也没什么不妥。再说,他又救了我的言之一命,就更没有什么不能跪的了。
“嗯,起来吧。”百悔别具深意的瞟了我一眼,轻飘飘的说道。我恭敬的站起身,再次盘坐于他身前。
“日后你若是走投无路,可到琅苍山庄来寻我。到时就说你是我的徒弟,报我的名字便可。”
“是,师傅。”我会走投无路?他怎么知道?
“哼!觉得奇怪?”百悔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徐言之一介凡夫俗子,能够接受你‘妖怪’的身份么?你以为你能永远瞒着他么?你以为你救了他,他便会承你的情么?天真!将来你若是被他抛弃,可别寻死觅活的!”百悔气哼哼的说了一大堆,倏然起身,如一朵浮云般飘然远去。而我,却被他的一番话惊愣在那,没了反应……
恋殇 第七十九章 救援
隐隐的,似乎听到纷乱急促的马蹄声自山坡下传来。我总算回了神,转头四望,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围的群山苍木弥漫在薄薄的雾气中让人不寒而栗。天上悬着惨淡的月亮,群星被浓云遮掩,缓缓漂移。我急忙站起身,奔向谷口。借着忽明忽灭的苍凉月光,看到众人仍瘫在地上昏迷着。我努力平稳住彷徨不安的心绪,走至徐言之身前跪下来仔细端详。他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呼吸平稳有力。左肩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被毒素腐蚀成黑色的肉干巴巴的躺在衣袍的破洞周围。
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摇曳的火把亮光与急促的吆喝催马声。我慌忙拾起地上的长刀紧握在手。站起身来,护在徐言之身前紧张的等待着。我给自己打气,不管来多少敌军,能砍倒一个就赚一个!只希望那些昏迷的士兵和姜猛老将军快点醒过来,就算不能保护我,也要保护住还未脱险的徐言之和年少的廉锦文。
“噶哒哒……噶哒哒……哒哒哒……”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渐渐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路上。为首的一位头戴亮银盔,身披亮银甲,火红的披风被策马奔驰中的劲风吹得“哗哗”作响。他身侧跟着一个盔歪甲乱的士兵,一边朝这边指点,一边说道:“葵将军!你看!那位就是我们将军救下的天玺公子!”那位葵将军点点头,紧催战马向我们奔来。我松了口气,“嘡啷”一声,长刀再次扔到地上。很显然,来的正是姜猛曾说过的驻守并州的葵将军。
待众人行至谷口,纷纷拉缰绳喝停战马。我强打精神,朝着翻身下马的葵将军躬身一礼,说道:“小民天玺见过葵将军。”“天公子不必多礼,先看看徐将军如何。”葵将军很干脆的说着,脚下不停,走至徐言之身旁半跪下来,仔细端详。随着他一起赶来的还有一个郎中,肩上挎着个木箱子,我想那应该是药箱吧。他小跑着来至徐言之身旁,随手将我拨到一边,抓起徐言之的腕子,把起脉来。
我长出一口气,松松垮垮的席地而坐,注视着徐言之身旁的二人。眼看危险已经过去,又盼来了救援,提着的心一下子放回肚子里,顿觉精神萎靡了许多。
“葵将军,徐将军已经无碍了。只是过于劳累,睡过去了。”郎中低声说着,俯身下去查看徐言之的肩伤。葵将军急忙拿过身旁士兵的火把,为他照亮。“奇哉!奇哉!这毒竟然已经解了!”郎中惊奇的提高嗓音,大声称奇。“哦?已经解了?”葵将军扬眉疑惑的看看郎中,又转头看看无精打采地坐着的我。“天公子,是你解的毒么?”
“不是我,是我们曾在晟京城客栈遇到过的一位名为‘百悔’的老人家解的毒。”我轻轻摇摇头,哑声说道。葵将军点点头,转身走至马旁,解下水袋递到我面前,“天公子,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多谢。”我无力的笑笑,接过水袋猛灌了一通水。
“药仙散人百悔前辈来过?!”那郎中大声惊呼道。继而,众人全都被他的惊呼吸引过目光,疑问的看着我。我愣愣的说:“他……很有名么?”“那是自然!”郎中神情激动的站起身看着我道:“百悔前辈在江湖上扬名已久,他的药无价难求!只是有幸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他也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既然百悔前辈来过这里,那么他们就肯定没事的了!只要用清水将他们泼醒就是。”
听到他的话,那些士兵急忙反身回到自己的战马前,解下水袋,走至昏迷着的将士们身旁,以水泼面。接着,地上瘫着的将士们纷纷呻吟一声,悠然转醒,甚至还有打哈欠伸懒腰的。被泼醒的姜猛忽的全身一颤,迅速翻身而起,抽出腰间长刀横在胸前,怒目而视。将他泼醒的士兵吓得“噔噔噔……扑通!”倒退几步摔坐在地。“姜叔!是我!”葵将军急忙上前,挡住身后的士兵,大声说道。姜猛晃晃头,眨眨眼,总算是清醒过来。“松凌?是你?啊!言之怎么样了?!”终于反应过来的姜猛急忙将手中刀收入鞘中,拨开面前的葵松凌来至徐言之身旁半跪下来,细细查看。“姜叔,徐将军已经无碍了,只是睡着了。”葵松凌随后来至姜猛身旁,柔声说道。
“呼——”姜猛长呼一口气,全身一松,站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转头四望,看到一旁呆坐的我,姜猛欲言又止的皱起眉头。最终,转过脸去朝葵松凌说道:“我们快些回城吧,省得再出什么闪失。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是!”葵松凌点头应是,急忙招呼士兵自队伍最后赶过来一辆马车,将徐言之抬到车上,吩咐众人上马回城。我深呼吸一口气,鼓劲站起来走至黑风身旁。刚想认镫上马,只听身旁传来廉锦文的声音:“天大哥,与我……”“我自己能骑马。”我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奋力跨上黑风。抖马缰走至马车旁,跟着马车往山坡下跑去。
下了山坡,顺着官道一直往西走。没过多久,队伍转向南边的一个岔道。约莫奔驰了几分钟,便到了并州城门前。城门不是很大,料想并州城应该只是个小城。葵松凌朝城门吆喝了两声,城门便缓缓开启。一众人穿过城门,在热闹的街市中慢行。百姓们看到队伍后面衣衫不整,一身狼狈的我们,皆躲在街旁指点议论。
我骑着黑风紧紧的跟着马车,脑袋里一片混沌,全身酸软得几乎坐不稳。毕竟奔驰了一天一夜,又因为遇到敌军而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一到安全的地方便松下劲来,有点支持不住过度透支的身体。
眼前的景象晃晃悠悠的,我的神智开始模糊。实在是又累又困,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天大哥,天大哥?到了。”耳边传来廉锦文的轻声呼唤。我迷迷糊糊的转过头,看到他仰脸看着我。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身子一歪,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恋殇 第八十章 这个臭小子!
似乎听到奇怪的低吼声,那声音如虎啸,如狮吼。一股股如实质般的热气在我身旁回绕。我奇怪的睁开眼,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墨黑色的宇宙星空。一颗颗行星与恒星在或近或远处转动,悬浮。我惊讶的睁大眼,身体随着意念缓缓转动。等我转到180度时,看到一个悬浮着的火红巨龙。它硕大的前爪缓缓摆动着,火红色的鳞片燃着金红色的火焰。它红宝石般的庞大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表情庄重而淡漠。低吼声就是从它喉中发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用意念朝它发问。我直觉的感到它能听到我所想的,因为我实在是无法开口说话。
它眯起眼睛笑了笑,扬起前爪伸到我眼前:看看眼熟么?
我倏然瞪大眼,想起我在望天谷的峭壁裂缝中时,右手的变化,正与这条龙的前爪一模一样!
它看到我的表情,笑容更大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迟早你会想起我是谁,你也会想起你是谁……
说到这里,它忽的一个翻腾,周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我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觉得这火焰非常熟悉,熟悉到就像我自己的身体一样。
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快点觉醒吧!快点……快……
觉醒?什么觉醒?难道我是超人?!
我像个白痴一样歪着脑袋奋力回忆,可是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它满脸讥讽的瞥了我一眼,倏然腾空而起,一溜烟飞向远处。随着它的远去,火海也逐渐消失,周围又恢复成一片墨色的宇宙。我好奇的随着意念在宇宙中飘来荡去,那一颗颗美丽的星球,像电脑特技似的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想靠近点观看,却总是徒劳。
渐渐的,我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不禁想起徐言之,面前忽然浮现出徐言之沉睡的脸。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睡得如婴孩一般惹人疼爱。我甜甜的笑了出来,无论将来怎样,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我就没什么可奢求的了。这个世界与地球截然不同,到处蕴藏着危险与血腥。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生存能力呢?总不能离开他的保护,就无法独自活下去吧?况且,就像百悔说过的,也许徐言之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就会离我远去。到那时,我总得靠自己活下去……
忽的,眼前的景象如沙尘般轰然消散。一切都慢慢消失,变为一片黑暗。朦胧间,耳边传来细小的鸟儿鸣叫声。我动了动手脚,想要翻个身。只觉身体被紧紧的拥着,动弹不得。我扬起一抹笑,缓缓睁开眼。可是,看到的脸却让我一下子冷汗淋漓。因为抱着我的并不是徐言之,而是廉锦文!
搞什么搞?!
我的心猛然急速跳动,眼睛无意识的瞪得大大的。廉锦文的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如一张特写明星脸海报似的静静的躺在我面前。我们的脸之间最多也就有两厘米的距离。他轻缓的鼻息在我脸上喷射着一股股热气,每一下都让我禁不住打个冷战。
我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慢慢向后撤身。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收紧手臂,将脸埋进我的怀里,还在我胸膛上轻轻地蹭蹭。“啊……”我倒吸一口冷气,脑袋里嗡嗡直响。
这小子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我心里愤愤的想着,抓住他的双臂**扯开他抱着我的手。掀开被子下床,登上布靴,拿下屏风上搭着的外袍穿上。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我是穿着里衣裤子睡的,要是跟以前似的光光的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个臭小子!当初言之怎么没把他打残了?!
我愤愤不平的绑着腰带,走至厅堂里。看看屋内的摆设,也没什么稀罕的,没有廉老爷子家华贵,显得很简朴。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往前探过身子,在铜镜里仔细观察自己的脸。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过就是……我又趴近了点,发现我的瞳孔里隐有红光流转。
唉!我在心里长叹一声。才一晚上的功夫,就又有了些变化了。希望不要那么快就变成怪物吧,我不想再被甩了!特别是被言之甩……
我郁闷的想着心思,解开发带,拿起桌上的木梳将乱糟糟的头发梳理整齐。身上又开始发痒了,想着这两天得洗个澡才好。在象州时就洗过一次澡,离开那里之后到现在又有半个月了。风餐露宿不说,还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大逃亡,身上脏得都要长虱子了。
三两下梳好头发,绑个低马尾,拍拍手站起来推门出屋。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顿觉精神百倍。这是一个四合院似的院子,西面全是套屋,就是那种有厅堂有卧房有偏厅的那种。长长的回廊将四间套屋圈成一个圆角的正方形,中间是平坦的青石地。我四下打量着走至廊边,坐在石台上翘起腿。忽觉肚子空空,“咕噜噜”的响了好几声。
好饿……
我拍了拍空荡荡的肚子,站起身信步走向对面的屋子。还是先找找言之在哪,看看他怎么样了。刚走至屋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小声的说话声。我附耳在门纸上仔细倾听,却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我抿抿嘴,想了想,扬手推向屋门。只听“嘎吱——”屋门被推开,我抬脚刚想跨过门槛,只见葵松凌自里屋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竖起一指放于唇前。我扬扬眉,收回脚,疑问的看着他。他冲我摆摆手,走过来跨出屋子,反身关上屋门。
“徐将军还在睡,已经喂了药了,薛郎中在里面照看着,天公子不必担心,待将军醒来便可无恙了。”葵松凌用安慰的口吻轻声说道。“多谢葵将军。”我急忙躬身一礼。“天公子不必多礼,我与姜叔和徐将军还是有些交情的。况且我国境内竟然有敌军潜入,这也是我等的失职。此事待徐将军康复之后还要从长计议。”
“咕噜噜……”葵松凌话刚说完,我的肚子便传出一声悠长的叫唤。我顿觉两颊火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呵呵……是我疏忽了,我这便吩咐人准备早膳。”葵松凌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我急忙招呼道:“等等!葵将军!”“怎么?”葵松凌疑问的转回身看着我。
“那个,葵将军,可否给我安排个住处?”
“安排住处?”葵松凌一挑眉,不明白的问道:“天公子对现在的住处不满么?”
“不!不是!那个……你跟我来。”我不知该怎么说,拉起葵松凌的腕子走进我睡了一晚的屋子里。绕过屏风,来到床前,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廉锦文已经不知去向。“这是……”葵松凌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疑惑的放开了他的手,转头四下看了看。只见对面的窗子大敞着,微风自窗外吹进来,将床旁的纱帐吹得翩翩起舞。
葵松凌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子,了然的点点头,脸上扬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我无奈的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说不出话来。“呵呵呵……天公子,以后记得关好门窗。”葵松凌笑着拍拍我的肩,“我去吩咐人给你准备早膳。”说罢,一边笑一边摇头的悠然离去。
这个死小子!哼!
我不忿的在心里抱怨。看来,他刚才应该已经醒了,故意装睡的!可能是不好意思面对我吧,才趁着我出去的时候跳窗跑掉了。这小家伙聪明的很,就是不把这股子聪明劲用到正地方!这件事要是让徐言之知道,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吧。
恋殇 第八十一章 姜猛的话
我悻悻地走过去关上窗子,回身来到厅堂坐下,端起茶壶倒了杯凉茶漱漱口。走到屋外将漱口茶吐在地上,反身想要回屋,却看到一个小厮端着个铜盆快步走过来。“公子,净面水来了。”说着,进屋将铜盆放在盆架上,拿下肩上搭着的布巾捧在手里立于一旁。
我将茶碗放在桌上,来到盆架前洗洗脸。清凉的水让我头脑一清,眼角的一丝困倦顿时消失不见。拿起布巾擦擦脸,转身来到桌旁坐下等开饭。小厮朝我躬了躬身,端起铜盆转身离去。
他刚走没多久,自左边的门旁便陆续走进来三个小厮。他们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热腾腾的茶壶,饭菜和水果。我扬扬眉,看着他们将东西挨个放在桌上。而后撤掉凉了的茶壶,朝我施礼离去。
扑鼻的饭菜香味让我更饿了。急忙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炒香菇放进嘴里。齿间的浓香让我陶醉的嗯了一声,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消多大会功夫,三碟小菜,两个馒头与一碗香粥便全数进了我的肚子。我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端起热腾腾的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满足地坐在桌旁喝茶消食。脑子里开始闪过一张张不同的面孔,这些面孔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奸细的样子。
过了一会,门外又进来两个小厮,行了礼之后,将空碟碗撤下。我放下茶碗走出屋子,想要去对面看看徐言之怎么样了。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位斥候营的赵德轩将军,心里开始犯嘀咕,好像昨天从望天谷的裂缝峭壁中下来之后就一直没看到他。
正在我琢磨的时候,听到左边传来说话声与开门声。转头看去,只见姜猛拉开门,嘴里说着:“好了,你的伤还需静养,快些躺着去吧。”说罢,跨出门槛,反身关上屋门。“姜叔,是谁住在这?”我奇怪的走上前去问道。“哦,是阿玺啊。里面是德轩,昨日我们脱险之后,他便带着人前来求援。他身上受了多处矛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哦,刚我还在想怎么没见到赵将军。”我了然的点点头。
“呃……阿玺,过来,姜叔有话与你说。”姜猛踌躇了一下,最后像是下了决心,拉着我的手腕回到我屋里坐下。我赶忙拿起茶壶,为姜猛倒了杯热茶。只见他刚坐下,便又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屋门关上。他的举动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什么。
“姜叔,喝茶。”见姜猛回身坐在桌旁,我急忙献上热茶。“嗯,好。”姜猛点点头接过茶碗,小酌一口,将茶碗放下。“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对你说。可是这次遇袭,让我颇为心忧啊!”姜猛突来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陪着小心的说道:“姜叔有话就说吧。”
“唉!记得多年前,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曾对我抱怨过只有言之一个孩儿。言之他娘去的早,老将军一直未曾续弦,真是伉俪情深啊!”姜猛长叹一声,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为难的看了我一眼,继续道:“那时候我凡赛国与武阳国已经开始为了神山的归属而不和。老将军料想要打仗了,怕日后无暇顾及年少的言之的终身大事,便做主与巫族的纳兰世家族长之女定了亲。”说道这里,姜猛停下话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而我却被他的话惊得失了神,只是呆愣的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后来,老将军被先帝抓住把柄,借口处死。自那时起,这桩婚事便搁下了。”
这句话,将我拉回了神,急忙端起茶碗,润润因紧张而干渴的喉咙,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想后面应该还有下文,便按耐下心思继续侧耳恭听。
“再后来,言之被新皇重用,坐上龙威大将军之位。纳兰家族长纳兰公卿便重提此事,想要招言之为婿。言之开始并不愿意,纳兰公卿便以当年老将军定亲时送的信物为由,言言之若是不从,便是违抗了老将军的遗愿。言之无奈,只好应下了。只不过,此后言之便率军离家,前往边境与武阳国交战。这一去,就是五年之久啊!”姜猛眉头微皱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满是忧色。他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看来,我的猜想没错,徐言之在家里已经有了个未过门的媳妇等着他回去。
“被困沙漠之时,我们都以为此生便要长眠在那了,可谁知却遇上了你。”姜猛转过头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老姜要谢谢你啊,阿玺,是你及时送信,让我徐家军扳回一城,反败为胜。原本我看你与言之两情相悦,也不想拆散你们。可是这次遇袭,让我恍然醒悟,徐家不能无后啊!”
姜猛最后这句话,说得无比沉重,就如一道闷雷般将我劈傻了……
“你可知言之这次为何这般着急的要赶回京城?”姜猛话锋一转,问了我一句,见我已经傻在那没了反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受伤那日,京里便来了公文,令言之速速回京复命。可因你伤重卧床,言之便将此事搁在了一边。待十日之后,你日渐康复,言之又接到京里下的第二道诏令,命他火速回京完婚。可见,纳兰家已经等不急了,向皇上进了言,催促言之回去成婚。那纳兰公卿,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呯!哗啦……”姜猛的话,被我因禁不起打击而颤手掉落在地摔个粉碎的茶碗打断。“阿玺,你,你没事吧?”姜猛立刻止住话头,慌忙问到。“没,没事,我没事,很好。”我急忙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起身蹲下慢慢捡起茶碗的碎片。心脏跳动的有些吃力,带着一丝隐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脑门一跳一跳的。忽的,手指一痛,被划出个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我的手指。
“哎!阿玺……唉!我去找薛郎中……”
“不!不用,这点小伤不用麻烦薛郎中了。”我急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噙了一下,“您看,这就不流血了。姜叔,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唉……”姜猛似乎觉得很过意不去,低叹一声,起身开门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自门前消失,我慢慢隐去笑容,觉得脸有些麻木。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浮出水面。我总算是知道徐言之当初自象州出发的时候,情绪为何那样反常了。不过,他有说不让我担心,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恋殇 第八十二章 从实招来
手指再次涌出血来,我失神的将手指放进嘴里噙着。咸咸的血在我口内扩散,流入喉咙,进入肚子里。忽然觉得……血的味道挺不错……
看看地上散落的茶碗碎片,茶叶与一滩水渍。索性扔掉手中的碎茶碗,站起身愣愣的看着对面徐言之的屋子发呆。我不知道徐言之到底会以什么理由将我带回家。不过,他的意思却很明白,不许我离开他。可是,如果将来他发现我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说,我根本不是人类,他会怎样?
你要让徐家绝后么?
脑中突然闪现出的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定住脚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徐言之的屋门前。犹犹豫豫地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推门。姜猛的意思是让我自己离开么?让我主动离开言之?这怎么可能?
我猜姜猛已经劝过徐言之,可惜显然没有任何效果。所以,他才将目光转投到我身上。唉!他那样的老人家会这么想也是必然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姜猛这样的老人来说,当然是希望儿孙满堂。不过,从这点可以看出,他的确对徐家很忠心。可是……可是让我离开言之,这不是比杀了我还难受么?
“嘎吱——”门忽的开了,我浑身一震,立刻放下快要碰着薛郎中脑门的手。忽然发现,这位薛郎中个子比我还矮,有点高兴……
“啊,是天公子,您是来探望徐将军的吧?徐将军已经没事了,您可以进去看看他。”薛郎中很温厚的笑笑,躬身离去。我冲着他匆匆走远的背影扬扬眉,反正言之说不准我离开,干吗为了姜猛老头子的一番话苦恼啊!我又不是圣人,没有那种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不理不理!
想到这里,我又高兴起来,迈步走进屋内,关上屋门,来到里屋的床前。只见徐言之面色红润的躺在那,呼吸沉稳舒缓,似是睡得很熟。他的左肩缠着绷带,已经没有血渗出了。我轻轻坐在床边,将薄被往上拉拉,盖住他露出的肩头。他的睡脸就像沉睡中的王子,英气不减,霸气十足。只这样看着他,心里便源源不断的涌出甜蜜的爱意。这样的他,让我怎么舍得离开?
不禁又想起昨天他挟持着敌将何元勋的时候,与我那匆匆的对视。那种温柔而渴望的眼神,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渴望着我能安全离开,他渴望能与我走过人生的路,他渴望坐在马上护着我的是他而不是廉锦文。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将我托付给廉锦文的?
轻轻扬手抚上他瘦削的脸颊,温热的,带着有些刺手的胡茬。忍不住俯下身子,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他独特的气息立刻盈满我的鼻间。有点不满足,探下嘴唇再亲一口。忽的,身子被紧紧的抱住,大手按住我的后脑,将这个轻吻转为一个深深的热吻。灵巧的舌尖挑开我的牙齿,探入我口中调皮的搅动。一股大力带着我的身子一翻,整个人都被抱到床上。他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却眉头微蹙,脸上扬着一丝欣慰。我垂下眼帘,搂着他的颈子迎合他的吻。一股火热瞬间升至头顶,烧灼的我有些大脑发胀。
吻很缠绵,怎么也停不下来。大手掀开我衣袍的下摆,自腰间溜进我的背脊上,来回抚摸。手仍是那样粗糙,刮得我的背很舒服,很解痒。毕竟很久没有洗澡了,身上痒得不行。渐渐的,手顺着我背脊的一侧缓缓滑至腰间,想要探进裤子里。我猛然一惊,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奋力别过头,躲开他的唇,有些气喘的说道:“你的身子还没全好,不要乱来!”“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等得好辛苦。我可是一大早就被薛郎中折腾,还得装睡才能清净点。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跳窗户找你去。”他终于睁开眼睛,舒展眉头,抽回手捏捏我的鼻子。
“跳窗户?”我的脸有点想抽,这个词让我想起了早上醒来时发生的事。“怎么?”徐言之一愣,神色奇怪的看着我。
坏了!我的反应有点过头,我家言之可是个很敏感的人!
“不,没什么,没事。”我急忙摇头。“没事?”徐言之渐渐沉下脸,双手紧紧的钳住我的腰,脸探过来,鼻尖抵着我的鼻尖。“从实招来,不然……”
“呃……早上姜叔找过我,对我说……”
“对你说什么了?”徐言之有些急切的问道。
成功转移话题!
我在心里比了个V字型。
“说你这次回京是奉旨成婚去的。”我也不知怎么了,竟一下子将这句本不应该说出的话给说出来了。
我的话让徐言之倏然瞪大双眼,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后悔的差点咬到舌头,这话怎么就这样溜出来了?
“姜叔……还对你说什么了?”徐言之神色怪异的问道。“唉!”我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姜叔全都说了,你的一切他都告诉我了,他说不想徐家无后。”
“你怎么说的?”徐言之挑挑眉。
“我说容我想想。”
“想的如何了?”徐言之放下眉头,神色变得淡然。只是掐着我腰间的手却不住收紧,让我感到有些窒息的痛。“有什么好想的,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掐死我啦!”我奋力朝徐言之胸膛上捶了一拳。他皱起眉头倒吸了口冷气,双手立刻松开了我的腰,将我揽进怀里。“啊!弄痛你了吧?”我低呼一声,才想起他左肩还有伤。“嘁,这点小伤算什么,还不够给我挠痒的。”徐言之听到我的话立刻变为一脸俏皮,探过脸来在我唇上不住啄吻。
忽的,他定住了,疑惑的抬起脸看着我,“你身子上有股什么味?”“咦?什么味?”我慌忙抬起衣袖闻了又闻,“没什么奇怪的味啊?”
徐言之皱起眉头,伏在我颈间仔细闻了闻。忽的,他睁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道:“难道锦文他……”
“啊!”我吓得惊呼一声,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赶忙捂住自己这张不老实的嘴巴。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的嘴巴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嘶——看来,我得快点回京,把你娶进门才行啊……”徐言之自言自语的点点头,他的话让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娶我?我是男人!”“我没说你是女人啊?”徐言之不在意的扬扬眉。“可是……”接下来的话,被我咽进了肚子里。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在《盘古记事录》上看到过,这个世界对嫁娶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不过……还是觉得很怪,很不习惯!
咳!就当我是倒插门吧!
也不对啊!他还有个没过门的老婆啊!
恋殇 第八十三章 不要理他们
“言之,你这次回京不是成婚去的么?”
“是啊,没办法,纳兰家找到皇上跟前去了。”
“那你怎么娶我?”
“一起娶了呗。”
“你说真的?”
“开玩笑的。”
“……”
“那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请旨退婚。”
“有这么简单?”
“……”
“我会有办法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老老实实的等着入我徐家的门吧。”徐言之终于受不了我的咄咄逼人,拍拍我的背脊说了个结束语。
啧……还是很别扭……
我在心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搂住徐言之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蹭。实在是想不出,他能用什么方法退婚。不过既然他不让我担心,那我就等着吧!
“言之,你怎么知道锦文他……”我奇怪的仰起脸,看到他微眯着眼睛,抱着我一脸享受的表情。
“那小子身上一直有股子桂花香味,都是从小用桂花洗澡洗出来的。味道很淡,你自己是闻不到,我可闻得到。”徐言之带着浓重的鼻音,懒懒的说道。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的说:“不行了,这次是真的困了。方才被那个江湖郎中不知道给我灌了什么药,看来是得睡一会才行。陪我一起睡吧,嗯?”虽然他说的是疑问句,可是却不容我出声。大手一挥,搬起我的腿将我的布靴扒掉扔在地上。掀起被子把我塞进被窝,抱着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还睡得真快啊!
我看着他英俊的睡脸笑了出来,仰起头在他热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想想才起床没多久,便又要睡,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干脆闭上眼睛,缩进他怀里养神。谁知道,也就一会的功夫,我还真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低声说话。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睡了多久,便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姜猛与葵松凌两位将军立在屏风旁凑在一起咬耳朵。姜猛微皱眉头,看看床上拥在一起睡的我们,一脸的无奈。葵松凌似乎在劝他,脸上陪着笑。要说这个葵松凌,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就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上面用线条描画出的古代官员。颚下一撮山羊胡,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黄黄的皮肤,不胖不瘦的脸,看起来倒是挺温和的,不穿战甲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武官。
虽然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光看姜猛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心急如焚的。毕竟他早上刚找我谈过话,转眼我就跑到徐言之床上来了,他不着急才怪!
唉!对不住了老人家,爱情本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有时候它无比伟大,而有时候又无比自私。我不能依照您的意思走,我无法割舍言之。
正在我做心理运动的时候,发现徐言之也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嘴唇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我从他的口型看出,他说的是“不要理他们”。我很想笑,不过还是拼命忍住了。急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说话声消失了。屋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而后是开门声,关门声,屋子终于静了下来。我松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到一双闪烁的黑葡萄满是笑意的看着我。“小东西,饿不饿?”徐言之捏捏我的脸,宠溺的说道。“不饿,早上吃的好饱。”我调整了下姿势,舒服的躺在他胳膊上轻声说道。“你不饿我可饿死了,从昨天到现在只喝了药,什么都没吃。”他将我又搂紧了点,不爽的抱怨道。“那我们就起床吧,我找葵将军给你准备午膳。”我一边说着,就想直起身子起床。他胳膊一收,紧紧地箍住我说:“先吃你,再吃饭。”说罢,身子一翻,将我压在身下。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他堵住了嘴。
灼热的柔软的唇与我的唇纠缠在一起,舌头在我口内不安分的撩拨挑逗我的舌。大手不由分说的探至我的腰间,拉扯起我的腰带。我慌忙抓住他的手,别过头说道:“言之!你还有伤!别唔……”不等我把话说完,他便搬过我的脸再次吻住我。腰带已经被他扯掉,粗糙的手探进我的里衣里,在我胸膛上,抵在我的敏感处一阵阵的脉动。
突来的亲热让我的大脑一阵眩晕,体内的欲火瞬间被勾引出来。我终于放弃了挣扎,随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得全身瘫软。里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褪下的,裤带也被他灵巧的拉开。大手托住我的臀瓣不住揉捏,我迷蒙的轻声哼吟着,随着他的动作弓起身体,渴求他的爱抚。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激烈,我感觉到他炽烈的渴望。他满是欲火的眸子变得很深暗,舌头在我口内剧烈翻滚着。我甚至无法呼吸到足够的空气,他竭力的张大口,想要将我整个吞入腹中。不知他是不是怕我的呻吟声引来不相干的人打扰,怎么也不肯放开我的唇。我感到有些窒息,无意识地抓住散落在身旁的墨黑长发。感觉到灼热慢慢挤入我的身体,热汗如雨般频频滴落在我的脸颊上,裸露的胸口上,颈子上,滑落在床榻上,侵湿一片。
我努力的起伏着胸膛,努力补充体内的氧气。意识已经完全被欲火淹没,再也没有任何思维能力。身体随着他的入侵而不停扭动着,摇摆着,迎合着他。告诉他我的愉悦,我同样的渴望。被这样温柔的进入,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疼痛。除了越涌越烈的的巨浪中遨游……
恋殇 第八十四章 做皇帝才能娶你?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香甜的酣睡中醒来。动动身子,浑身黏黏的很不舒服。睁开眼睛,眼前是黑沉沉的床顶。微弱的烛光从屋外透进来,告诉我现在已是黑夜了。“哗啦……哗啦……”清脆的水声不停自屏风外传来,我一下子睁大眼。仔细看去,只见屏风上透进一个正在洗澡的影子。
洗澡!
我赶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嘴里喊道:“我也要洗澡!”“呵呵呵……醒了?真能睡啊你!”徐言之轻快的笑了起来。我顾不得发软的双腿,三两步绕过屏风,“扑通”一声跳入浴桶。舒服的热水让我顿时长呼一口气,懒懒的瘫进他怀里。
“你这个小东西!急个什么劲!”徐言之好笑的抹掉溅了一脸的水,大手揽住我的腰,温柔的抱住我。“你不知道,我身上都快痒死了!在家乡的时候,我可是每天都洗澡。”我不满的抱怨着,伸手拿起一旁凳子上放着的绿油油的皂角在脸上,胳膊上抹了起来。“每天都洗澡?怪不得你这么白嫩嫩的,呵呵。”徐言之有些惊讶的说着,撩起我散乱的头发,在我后颈上亲了一口。
我美滋滋的一边哼着歌,一边用皂角洗洗身子,洗洗头发。徐言之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出声。等我终于忙活完自己,没等他招呼,便又抓了点皂角,翻过身在他身子上涂抹起来。他捏起我的下巴拉到脸前,在我红肿的嘴唇上啵了个响的。随后便躺在浴桶沿上,闭上眼睛,舒服的任我伺候他洗身。
我很小心的避开他左肩已经结痂的伤口,将皂角抹在他身上来回搓弄。忽的,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要洗仔细哦,每个地方都要洗到。”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我还在他小腹上游弋的手,抚在他的下身处。我的脸一下子火热起来,嘴里应道:“知道啦!”他坏坏一笑,抽出手搭在桶沿上,悠哉的晃荡着。我撇着嘴,又抓了点皂角,脸热的在他那羞人的地方来回涂抹。可气的是,他竟然舒服的呻吟起来。我很不爽,很。“噢——小东西!你想谋杀亲夫啊?!”他痛得大叫一声,说了句让我差点喷血的话。
“谋杀亲夫?!”我讶异的大声惊问。“怎么?有何不对?你是被宠爱的那个,也是要嫁给我的那个,自然我就是你的夫咯。”徐言之似是不痛了,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毛。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调侃的脸,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习惯就好了,嗯?小东西。”他又捏起我的下巴晃了晃,复又躺回去,闭上眼睛。等了一会,见我没动静,开口催促道:“快点,洗完了好吃晚饭。”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抓了一大把皂角在他腿上使劲搓。他被我的反应逗得仰面大笑,一时间满屋都是他愉悦的笑声。可惜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是很别扭!要是我也有钱有势,一定要把他娶过来!哼!
唉……做梦吧,猴年马月我才能有钱有势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毫无自保能力的我,内心深处总是对一切感到深深的恐惧。战战兢兢的缩在徐言之强悍的臂弯里,躲避所有危险。可是,我越是软弱,就越是容易连累徐言之跟着我一起受害。这一次的望天谷之难,如果没有沃迪尔的及时出现,结果会是怎样的?
我不敢想……
对了,我还欠着沃迪尔一个承诺,不知什么时候会再遇到他,他又会向我索要什么样的承诺……
还有那个百悔老头,他是最奇怪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说一些别有用意的奇怪的话。难道,他的本事已经大到能够预知?
说到预知……貌似我也有点预知能力,对危险的预知。以前还在地球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我还有这个本事?
……
在地球的时候好像也用不到预知危险的能力吧?生活,平淡的像白开水,哪里来的危险让我预知啊?
我真的是妖怪么?
……
这不用怀疑了,昨天在望天谷的时候,已经证实了我是个妖怪了。连百悔都说我是妖怪……靠!有我这么弱的妖怪么?既然是妖怪,就不能让我变得强大点?一个连徐言之这样的正常人类高手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我这妖怪也做得太丢人了吧!
唉……
“玺儿?我真想钻进你的肚子里,看看你每日都在想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发呆。”“哗啦……”徐言之一边奇怪的说着,一边站起身跨出浴桶,拿起凳子上放的布巾擦拭身体。我猛然反应过来,长出一口气,躺在桶沿上懒懒的说:“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变得强大点,有钱有势点,能把你娶回家。”
“哦?你想娶我?”徐言之好笑的一挑眉头,转过身子,“若是你做了皇帝,我倒是可以考虑。毕竟以我的身份,只有皇帝才能娶我咯,哈哈哈哈……”徐言之说着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哼!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啊!”我负气的哼了一声,转过眼光不再看他。毕竟这家伙光溜溜的站在我面前,也太活色生香了一点。
“有何不敢说?这里又没别人。再说,你要是能登上帝位,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哈哈哈……”徐言之满脸调侃的大笑着,转身走至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套水蓝色的衣裤。我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看着他将衣裤穿上。他修长健壮的双腿在淡淡的烛光下显得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满是肌肉的宽厚背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疤痕。长长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将缎面的长袍侵湿一片。
“言之,你的头发还湿着……”我有些出神的喃喃的说道。
“等着你快点出来为我擦头发啊,你准备在浴桶里赖多久?肚子不饿么?”徐言之穿好衣服,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白色的衣裤走到浴桶前,朝我扬扬手。
“饿,怎么不饿,今天睡了一天啊!”我一下子从浴桶里站起来,跨出浴桶,拿起布巾擦身子。忽觉一股火辣辣的视线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赶忙躲进屏风后面。“躲什么啊?我还没看够呢!瞧你瘦得皮包骨头的样,怪不得摸起来硬邦邦的!”徐言之坏坏的说着俏皮话,拿着衣裤绕到屏风后面。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衣裤匆忙穿上。他抱着膀子依在屏风上嘿嘿直乐,把我弄了个大红脸。
恋殇 第八十五章 莫禅大师
待我穿好衣服,徐言之微笑着走过来将我圈进怀里,小声说道:“小东西,你得吃胖点。记得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瘦。待回京之后,得好好将养将养身子,省得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风一吹就得把你给吹跑喽。呵呵呵……”说完,他将头埋进我颈窝里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说道:“真香!”
“好了,快擦干头发吧!衣服都给弄湿了。”我拍拍他的胸膛,脸热的说道。“擦你自己的,你的头发也湿着呢!”徐言之笑着放开了我,拿起布巾扔到我怀里。随后走到厅堂,从盆架上又拿起个布巾,坐在桌旁擦头发。我将头发揽到胸前,一边擦着,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烛台,红色的雕着花纹的蜡烛被我走过时带起的微风吹得不住摇曳。
“笃笃”“徐将军,我们老爷‘悦来阁’有请。”就在我们相视而笑地擦头发时,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声。“嗯,这就来。”徐言之回了一句,急忙三两下擦擦头发,拿起发带随便一束,拍拍我的背脊说道:“走吧,吃饭去。头发不用绑了,反正过不多久又要睡觉。”
“又睡?”我惊讶的说道:“我才刚睡醒啊!”
“那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准备为我‘守夜’?我可还没死呐!哈哈哈……”徐言之说笑着从我手中抢走布巾,搭在盆架上。拉起我的手,推门出屋。门外小厮见我们出来,躬身一礼,头前带路。我有点奇怪的看着他微笑的侧脸,发现他今晚的心情格外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忽的,我想起他左肩的伤口还没有包扎,急忙问道:“言之,你的伤……”“已经没事了,皮外伤而已。毒不是已经被百老解了么?”说罢,他弯身下来伏在我耳边说道:“我已经用过百老送的冰凝玉露,还给赵将军也用过了。我们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忧。”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说:“百老怎么会突然出现为我解毒?他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不过,他倒是有提条件,说让我拜他为师。”
“哦——这是好事啊!能拜药仙散人为师,可是你的福气。不过,那也得等你跟我拜了堂再说。对了,昨日你是怎么把峭壁上那块巨石给弄下来的?”
“呃……”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言之的问话时,前面带路的小厮停在了一座很漂亮的两层小楼前。他转过身躬身一礼,道:“徐将军,您进去吧,我们这种下人是不能进入悦来阁的。”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我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了看小厮匆忙的背影,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急,好像还有点怕的样子。再转回来,却发现徐言之的脸上已经隐去笑容。他松开了我的手,低声说道:“跟着我就好,不用怕。”说完,迈步走上三阶台阶,“笃笃笃”轻敲了三下房门。
“嘎吱——”房门慢悠悠的自动打开了,我急忙紧走几步,跟在他身后。随着我们跨入门槛,房门又无风自动的吱呀呀的缓缓闭合。我左右看了看,只见屋子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器具。阴森森的烛台静静的立在正面墙前的供桌上,上面供奉着一尊黑漆漆的塑像,看不出是什么。
四周的墙边林立着很多动物标本,各个呲牙咧嘴,目露凶光。他们都大张着口,尖尖的獠牙闪着寒光,上面挂着一丝猩红的血色。屋子里充满了阴郁的寒气,让我全身汗毛直竖,心里开始打鼓。
这个屋子怎么这么像鬼屋啊?!我在心里惴惴的想。
徐言之回手拍拍我的肩,走向后堂。后堂是个不大的屋子,四周挂满了惨白的纱帘。一个素衣蒙面的女子见我们进来,翩翩一福,随后走至前方的墙壁前扭了一下供桌上的香炉。只听“咯啦啦……”一阵轻微的石头相错的摩擦声,墙壁中间缓缓升起一块,露出里面黑黝黝通往地下的台阶。徐言之朝那名女子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我胆战心惊的紧紧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身后一阵响动,我慌忙回头,看到那堵墙又合上了。
长长的石阶被我们的脚步踏出回音,一阵阵阴风吹得我连打了几个寒噤。墙壁上每隔几米便有一盏长明灯,微弱的光线让我几乎看不清石阶的样子。正在我惶惶不安的时候,徐言之忽的停住了脚步,我反应不及,一下子撞在他背上。“哎哟!”我低呼一声,急忙收住脚。徐言之回过头冲我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吓着了吧,呵呵,这里是葵将军的姐姐葵娟娘的修炼之地。他姐姐是个巫师,号‘莫禅’,功力不浅呐!”说罢,扬手握拳在前面的石墙上敲了几下。“呯呯呯……”石墙应声缓缓升起,只是这次却悄无声息。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巫师的地盘,怪不得这么怪异!也不知道进来的时候,那门怎么自己打开,又自己关闭的。不过,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吧。毕竟在现代社会,自动门已经不稀奇了。
随着石门的开启,露出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房间。里面装饰的金碧辉煌的,跟外面的阴森气氛截然不同。徐言之一整脸色,很恭敬地走了进去。只见主位放着一个软榻,上面盘坐着一个用黑纱披头蒙面的女子。她穿着一件黑色镶银丝的罗裙,显得神秘而高贵。仅露出的一双慈祥的眼睛里,满是矍铄的精光。只是,从她眼部周围的皱纹来看,就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我觉得很奇怪,葵松凌看起来充其量也就三十来岁,他姐姐怎么这么老啊?
看到我们进来,女子飘然一挥裙袖,我们身后的石门便又静静的缓缓闭合。她下首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人,正是葵松凌。他满面微笑的冲我们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徐言之整了下衣襟,朝着那女子躬身一礼,道:“在下徐言之见过莫禅大师。”见徐言之这么恭敬的行礼,我也赶忙上前行礼,“天玺见过莫禅大师。”
“二位贵人不必如此多礼,老身愧领了。”说着,她谦逊的欠了欠身,算是还礼。“徐将军,我们这就看看今日的成果吧。”说罢,莫禅下了软榻,缓缓走至左侧的墙壁前。葵松凌急忙从软榻上站起身,朝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跟上。我摸不着头脑的跟着徐言之走至她身后,纳闷的想,这站在墙前面是要看啥啊?
见我们都跟过来了,莫禅伸出骷髅似的手在墙壁上轻轻点了一下。她那只可怕的除了皱皮就是骨节的手让我心里打了个突。随着她的动作,白白的墙壁上忽的出现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我惊奇的睁大了眼,只见莫禅朝着那涟漪涌动的墙壁走了进去,就如通过一扇由水做的门似的。我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瞪着眼睛看着葵松凌与徐言之先后跟了进去。当他们全都隐没在墙里的时候,里面忽的伸出一只熟悉的手,抓住我的前襟一拽,我便做梦似的进去了……
恋殇 第八十六章 解决隐忧
我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只觉耳边凉风扫过,便感到抓着我的手松开了。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景象让我再次吃惊的睁大眼。
这里是一个非常广阔的石室,墙壁上吸附着很多夜明珠似的圆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石室照应的如一个神仙洞府一般。四周立着一圈或大或小的铜镜,上面映出整个葵府的每一处角落。我不禁在心里咂舌,这分明就是监视器嘛!
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铜制圆盆,形如一朵盛开的荷花,放在一个漂亮的铜架子上。整体看起来就像是现代的那种人造花架。我跟着徐言之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的四处看。看到挨着墙边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罐子,都封着口。
待我们走至那铜盆前,莫禅便站住了。那铜盆有半人多高,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盆水。莫禅伸手从腰间的小黑袋子里抓出一把黑色砾石般的东西,往盆内一洒。只听一阵悦耳的水声响起,砾石沉入盆底,开始发光。莫禅伸出手掌,竖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而后伸手往水面上轻拂一下,微波荡漾的水面立刻变得如镜子一般平整。上面缓缓散发出白色萤光,现出一幅画面。我惊奇的凑过去往水面看,只见上面映出一片篝火通明的营地,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潭。一个个帐篷周围蹲着许多黑衣人,他们一边呲牙咧嘴的呻吟,一边捂着肚子拉稀。
“呵呵呵……看来,他们明日连走路的力气也不会有了,更别提继续追击你们了。”莫禅柔声的说着,得意的轻笑出来。“唉!要我说,不应该下泻药,应该下毒药!莫禅大师太过仁慈了!”徐言之低声恨恨的说道:“我**来的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不足百人!要不是玺儿当时灵机一动,将峭壁上的巨石推落,堵住望天谷之路,我们早已经命丧在那了!”他皱着眉头,越说越恨,一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水面中蹲了一片的黑衣人。我这才知道一觉醒来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原来已经解决了回京路上的隐忧。不过,看他死盯着水面中的黑衣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估计心里仍是很不甘心吧。
“唉……”莫禅听了徐言之的话低叹一声,幽幽的说到:“徐将军,这些人可死在你手,却不能死在我手。你看……”说罢,莫禅伸出一指指向水面中的一角。随着她的动作,水面上画面一转,出现在一个帐篷内。只见一个全身掩藏在连帽土色长袍里的人正盘腿打坐,他身旁东倒西歪的放着几个瓶瓶罐罐。“他就是这些人的随军巫师,兼巫医之职。这次投药若不是经我施法缠住那巫师,也没那么容易成功。你们会中他们的埋伏,也和他有关。”
“怪不得一路上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不妥,原来他们竟还带了巫师。”徐言之了然的点点头,随即眼神向我斜过来,说道:“幸好我们也有个小巫师,只不过功力太弱。”他的话让我顿感脸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只听耳边低笑声不断,几人因徐言之的话都笑了起来。
“若是这次投放的是毒药,这些人一死,便会引起两国巫师之间的争斗,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况且,越是功力深厚的巫师,就越忌讳杀生。当然,若是修炼‘暗巫’的话,倒是专门以杀生为修炼之本的。只不过修炼暗巫之人属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呵呵。”
“无论如何,这次还是多亏莫禅大师的援手,才算为我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出了口恶气。请受言之一拜!”莫禅的话刚说完,徐言之便神色一整,退后两步,便要俯身跪拜。“徐将军!这可使不得!”莫禅大惊失色的说着,立刻迎上前去扶住了徐言之,让他跪不下去。“徐将军,这只是老身的举手之劳罢了,老身可承受不起将军的一拜啊!”
徐言之有些奇怪的看着莫禅,不解的问道:“大师怎的受不起我一拜?”“将来徐将军自会知道,现在我们不如先去用晚膳。”莫禅眼含笑意的瞥了我一眼,转身退出石室。我不明白的挠挠头,不知道莫禅刚那别具深意的一瞥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让我顿觉腹内空空,饥饿难忍。
出了石室,眼前立刻一片金光大亮。我被突来的强烈光线刺得闭上了眼睛。待我终于适应了光差之后,发现他们已经坐在对面偏厅的饭桌前了。我赶忙走过去在徐言之身旁坐下,只见桌上满满一桌好菜,颜色鲜艳,香味扑鼻。我盯着一桌佳肴吞了口口水,可是他们都不动筷,我也不好意思先吃。莫禅见我的样子,眼睛笑成一条缝,说道:“吃吧,不用拘束。”说罢,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至脸前,一只手掀开蒙面,将菜放进嘴里。那一瞬间,我看到她满是枯纹的干瘪下颚,不禁心中吃了一惊。她既然是葵松凌的姐姐,不应该老成这样啊?
见正主动筷了,徐言之与葵松凌才算拿起筷子开始吃。我见可以吃饭了,便再也顾不上心中的疑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很尽兴,席间他们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莫禅几乎没吃几口,只是招呼我们多吃点。而我眼中除了一桌的美食,便再也容不下其他。毕竟我只吃了一顿早饭,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腔贴后腔了。
吃完饭,几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告辞离去。临行时,莫禅那一双苍目在我身上不住扫视,让我心里又嘀咕半天。最后,她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将来有求于我之时,希望我能伸手一助。
她的这句话让我们几个皆摸不着头脑。毕竟我一无所长,又手无缚鸡之力,能帮上她什么呢?我也只是顶着个“巫族人”的头衔,“招摇撞骗”罢了,唉!
出了悦来阁,已是深夜了。葵松凌告辞回房歇息,我跟着徐言之踏着月色往我们住着的四合院走。刚走至院子回廊的转弯处,徐言之忽的拉着我退回去,躲在廊柱旁往院内探看。我奇怪的扒着他的肩膀探出半颗脑袋看过去,只见对面屋门一开,一条黑影鬼鬼祟祟的闪身而出。他背上背着个包袱,先是四下看了看,随即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朝东方疾驰而去。徐言之拍拍我的肩将我推至一旁,走出回廊如展翅雄鹰般跟着跃上房顶,朝着那黑影远去的方向尾随而去。
恋殇 第八十七章 败露
我扶着回廊的廊柱,伸长脖子眼看着徐言之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屋脊上。心里琢磨,那屋子好像是赵德轩的。这么晚,他一身黑衣打扮,还背着包袱,难道是要出走?
正在我寻思的时候,忽觉身后热气涌动。我急忙回身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人立在我面前。我吓得头皮一紧,浑身发凉,张口便要大叫。他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低声说道:“天大哥,是我!”
随着他的脸探至我眼前,我松了口气,心里后怕的急跳不停。不忿的拉开嘴上的手,低声斥道:“死锦文!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这么三更半夜的,你打扮成这样装鬼吓人啊?”“天大哥,方才出去的那人是赵将军吧?”廉锦文没有接我的话头,低声幽幽的问道。“大概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奇怪的问着,缓缓退后几步,毕竟他的脸离我的脸太近了。虽然这小子长得挺养眼,不过我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就刚才,在徐大哥追上去的时候。”廉锦文一边说着,一边又朝我走了几步,说道:“今晚你们去了哪?为何葵将军不愿告诉我?”
“这个……”我又退后几步,感觉后背抵上了廊柱,“是葵将军找言之谈了些私事……”
“随我来!”廉锦文不等我说完,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转身朝外疾走。“哎!锦文!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我被他钳子般的手使劲拽着,走出长廊,来到一处美丽的花园。他紧走几步,拉着我走到花园中的假山后。一使劲,将我抵在院墙上,双臂撑在我脖子两旁,脸几乎贴着我的脸。
我惊恐的瞪大眼,赶忙伸手想推开他栖过来的胸膛。他一把抓住我的双手,紧紧的握在手里。“锦文!你要干什么?!”我恼怒的愤声低喝道。“天大哥,昨日你是怎么上去那峭壁中的?”廉锦文不顾我的反抗与怒斥,双目精光连闪的看着我,幽声问道。“……”他的问话让我顿时哑口无言。我当时一心只想将那巨石推下峭壁,堵死望天谷的路,救下徐言之。至于我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又是怎么下来的,至今我还没搞明白。既然我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向他解释?
不过,我想我能做到这一点,应该与我“妖怪”的体质有关吧……
“说不出了么?我来告诉你。”廉锦文的脸又往前凑了凑,鼻尖抵住我的鼻尖。鼻息喷出的热气扑在我脸上,让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长长的发几乎盖住了我们快要贴在一起的脸,与我半干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闪亮的大眼睛里汹涌着让我有些恐惧的暗波,可是不得不说,他的眼睛的确挺水灵……
“当时我也很怕,心里很慌乱。眼看着就要逃出谷口,就见眼前红光一闪,你便不见了。我急得四下寻找你,看到身后姜叔带着手下士兵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往我们这边跑。而后,就看到高处的峭壁裂缝中,一只手在拼命推巨石。我顾不及多想,便借着山壁往上攀跃。等我好不容易赶到离你不远处的一块凸出来的山石上时,看到你的手……”说到这里,他放开了我因吃惊而失神无力的双手,抓起我右手的手腕放在我们眼前,“看到你的手变成了可怕的红色怪爪。”
他的话让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软软的向地上瘫了下去。
他竟然看到了!他看到我变异的右手!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秘密被他发现了……谁能容忍与一个妖怪在一起?还是我这么一个柔弱无用的妖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想大哭一场……
“天大哥!”见我竟然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廉锦文低呼一声,伸手将我拉进怀里。而我此时已经顾不上他的举动,只是愣愣的,绝望的看着天空中散发着温柔银光的月亮,心中一片惨然。“天大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妖怪,我只喜欢你。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只是,希望你别总拒我于千里之外。”他伏在我耳边柔声说着,温软的嘴唇在我脸颊上轻轻游弋。我已经毫无知觉,只是无神的盯着月亮,脑子里一片混乱。“况且,早在几日前我就满十五岁了。女子十五而笄,便要嫁为人妇。男子虽然十八岁才行冠礼,可我已不是孩童了。”说到这里,他将我推开少许,脸缓缓探过来,凑向我的嘴唇。我猛然一惊,急忙推开他,慌乱的说道:“锦文!你!……”
被我推开的廉锦文一下子阴了脸,皱起眉头沉声说道:“天大哥,难道,你不怕我将你的事告诉徐大哥么?我可是还为你在姜叔面前撒了谎,说是我把你送上峭壁的。”
“你!你!……”我被他的话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紧缩在墙壁上用眼睛瞪着他。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坏?!
见我的样子,廉锦文又放缓脸色,慢慢走过来再次将我笼在双臂之间,说道:“天大哥,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徐大哥会发现你是妖怪,他不会与一个妖怪成亲的。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娶一个妖怪进门?再说,徐大哥已经有了个未过门的夫人,这次回去就是奉旨成婚的。”说到这里,他再次探过脸来,嘴唇凑到我的唇前,“天大哥,虽然我比你年幼几岁,可我绝不会嫌弃你。现在我还没有能力养活你,待我建功立业,一定把你抢过来……”他的话音隐没在我们贴合在一起的唇齿间。我失神的看着夜空,任他的唇在我唇上捻转不停。年少的他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吻,只是与我的嘴唇贴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他似乎很紧张,紧闭着眼睛,满脸通红。
我无奈的闭上眼,期待他能快点满足,快点放过我,我可不想徐言之回来因找不到我而大发雷霆。况且,就算徐言之发现不了我的秘密,光看见我们做这种事,都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现在的我却没办法再次推开他。我终究是敌不过他的,又怕他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那样的话,我恐怕再无容身之处了。
耳边是若隐若现的虫鸣声,空中没有一丝风,只有环绕在我身周的热气。他似乎总也不满足,身体渐渐逼过来将我压在墙上。他的胸口擂鼓似的轰击着我的胸膛,他的身体因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颤。忽的,一丝湿润探向我的唇间。我猛然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奋力将他推开。这小子竟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接吻?!
恋殇 第八十八章 这个小混蛋
再次被我推开,廉锦文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的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瞪着我,说道:“天大哥!难道你真的不怕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要说你就说吧!看谁会信你!”我气愤地抹了把嘴,不服输的与他瞪视,嘴硬的低喝道。只不过心里仍是发虚,不住打鼓。
见我这么说,廉锦文脸色一变,立刻悲伤起来,“天大哥,我真的好喜欢你。自从你那次受伤,我抱着你回去之后,便每日都想着你,想着抱着你时的感觉。我吃不下,睡不着,一想到你在徐大哥怀中,我就嫉妒的想杀人!你知道么?每次看到你们亲密的在一起,我都好痛苦,好难受。我只能忍着,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我做梦都想把你抢过来,不让任何人碰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向我逼过来。我赶忙打断他的话,急急的说道:“锦文!锦文!你听我说!你只是从小缺乏被关爱的滋味,才会被与我的亲密接触迷惑。其实,你这不是喜欢,是,是唔……”廉锦文没有容我把话说完,便猛然扑上来吻住了我。他学聪明了似的抓住我的双手,狠狠地按在墙上,让我动弹不得。小巧润滑的舌头瞬间溜进我的嘴里,胡乱翻滚着。我惊恐的瞪大眼,无力挣扎,无法反抗。他的口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桂花甜香,味道与徐言之充满霸气的吻截然不同。青涩的吻,伴随着滚滚热浪与急促剧烈的喘息。还显稚嫩的身子将我的身子紧紧地压在墙上,让我感觉到他火焰般的体温。我再一次感到绝望,干脆放弃无用地挣扎,静静的等待他满足而去。
他因为太过兴奋而颤抖着身体,抓着我双腕的手无意识的越收越紧。我吃痛的皱起眉头,却因嘴被堵着而无法提出抗议。忽的,不远处的长廊顶上有一丝响动传来。廉锦文闪电般地放开了我,纵身而起,朝远处疾驰而去。我吓得急忙闭上眼睛,全身紧绷的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几声温柔的猫叫。我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看见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猫步从假山前面绕进来,歪着可爱的小脑袋停在假山旁好奇的看着我。他的一双猫眼闪着刺眼的亮光,显得非常诡异。
“呼……”“扑通”我长出一口气,身子一松,滑坐在地,全身冒出一层冷汗。忽然想起老辈人说过,遇到黑猫很不吉利。不过,我对这种说法向来嗤之以鼻。那只黑猫好像被我突然的动作吓着了,弓起背横着蹦出去几步。本来温柔的眼睛变得有些森然,小小的嘴巴呲着尖锐的牙,一双可爱的猫耳向后伏着,喉中发出低哑的嘶叫。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朝它摇头苦笑。它见我没有要攻击它的意思,便缓缓放下戒备,一溜烟跑向远处不见了。
我仰起头,靠在墙上缓缓平稳呼吸与被惊吓得急促跳动的心脏。月亮还是那么柔和的散着光,星星一闪一闪的陪伴在它身旁,将天空装饰的异常璀璨。不知是不是夜深了的缘故,竟连虫鸣声也微不可闻了。这一晚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然而,廉锦文的一番话与一番举动就像一块顽石般堵在了我的胸口,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此时的他如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会将我炸得体无完肤。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我能怎么办?
难道,平淡无奇的我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之后,就开始命犯桃花了?而且还都是蓝颜桃花……是桃花还是劫难啊?
随着心中烦乱的思绪不停蔓延,我无力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缓缓朝住着的四合院走。燃着灯笼的回廊悠远而沉静,偶尔能听到外面的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不经意的,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走出个挑着灯笼的丫鬟。她看到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抚着胸口用奇怪的神色注视着我慢慢走过。
恍然间,我已经走出长廊,站在了四合院的院子中央。四面的屋子全都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屋子里隐隐传出打呼的声音,我想里面住的应该是姜猛。左右看了看,寻思一下,最后还是走向我自己住着的屋子。轻轻推开屋门,月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在厅堂的地上,拉得长长的,看起来就像勾魂的黑无常。我深呼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回身将屋门关上。本来被月光照耀的还挺亮堂的厅堂,立刻陷入一片黑沉当中。我有些奇怪的想,这次自己走回来竟然没有迷路。
转身进了里屋,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随后将自己扔在床上,踢掉布靴。看着黑乎乎的床顶,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个小混蛋廉锦文!怎么就让他看到我变异的右手了呢?以前觉得他是个挺老实的孩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阴险?!
不对!从他那次见死不救来看,这小家伙的脑瓜确实很成问题!我也就很正常的关心过他几次,又被他抱过两次而已,可是那些都是情势所逼,都是意外不是么?只是这样就喜欢我?太草率了吧?
又或许他一直很崇拜徐言之,处处模仿他。看徐言之对我那么好,他便自欺欺人的也觉得喜欢我。唉!还是小孩子啊!怎么他的聪明劲和倔性子就是不用到正地方?
听他说话的内容可以判断出,他只看到我右手的变异,并没有看完全部过程。因为他的话里对后来出现的沃迪尔丝毫没有提及,估计当时把他吓得不轻吧。不过,他说不在乎我是妖怪的身份,这句话让我稍显安慰。即使将来他们都知道了我的秘密,都排斥我,甚至会有最坏的结果,就是要“为民除害”,杀了我这个迷惑他们将军的妖怪。起码这世上还有一个不在乎我是妖怪的人,还能够包容我,让我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唉!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他对我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啊?谁知道真到那时候,他还会不会这么说?
啧!算了,不想了。言之这么爱我,就算知道了我的秘密,应该也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对我吧?他应该是会接受我的吧?
怀着一个个接踵而来的问题与深深的不安,我终于因为精神过于疲累而沉入了梦香……
恋殇 第八十九章 留书出走
天阴沉沉的,一切都显得让人烦闷不已。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我看看窗外阴郁的天色有点不想起床。忽的,我一下子睁大眼,神智立刻清醒过来。窗子昨晚明明是关着的,这会怎么开了?!这不是说明,我的屋子里有人来过?!
我急忙掀被子下床登上靴子,走到屏风前拿下外袍穿上。待我出了里屋来至厅堂,只看到徐言之寒着脸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昨夜的事瞬间回到我脑子里。心里紧张的“呯呯”直跳,站在里屋门口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好。徐言之缓缓转过头看向我,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让我的呼吸倏然一滞。“起来了?看看吧。”徐言之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宣纸朝我递过来。我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接过宣纸仔细看去。只见上面用漂亮的行草写了一首诗:
为思卿心夜难终
天愿不悔无所为
而寻仙处玲珑玺
去日遥期神剑回
看完这首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那块堵着的巨石轰然摔落,变为一地碎砾。虽然我的国文学的不算好,可是这首诗的意思我却看懂了个大概。况且,我还看到了我的名字。
“这是……”我不安的抬起头,诺诺的说道。“这是今日一早丫鬟在锦文房中看到的。他的人不见了,包袱也不见了。我已经与葵将军打了招呼,托他派人去找。不过,以锦文的性子来说,他既然走出这一步,断然是不会让我们找到他的。”说到这里,徐言之垂下目光,盯着我手中的宣纸,口气不善的说道:“这是首藏头藏尾诗。”
听了他的话,我赶忙低头再次看去,嘴里喃喃的念出声来:“为天而去……终为玺回……”拿着宣纸的双手被这两句话惊得一抖,宣纸如一片鹅毛般飘荡荡滑落在地。脑子里满是昨夜廉锦文那双忽而阴霾,忽而忧伤,忽而暗潮汹涌的眸子。我的呼吸有些胆怯,怔怔的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宣纸。心里不住劝自己,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他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是的,他是会回来,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回来。他……怎么能这么冲动?他才十五岁,就这么草率的自己独身离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让我于心何安啊!
“哼哼!这小子果然对你别有所图!早知道当初那次,我就应该把他打残了!哼!”徐言之咬牙切齿的说着,眼光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宣纸,“我早就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对,还劝自己他只是一时情迷而已。现在竟然给我做了这么一出,让我不好跟叔叔交代也就罢了,竟然还宣称将来要回来抢你!看我到时候不打断他的腿!”“啪!”说到这里,徐言之怒气冲冲的一掌拍向桌子。“嘭!哗啦!”桌子应声而碎,上面的茶壶茶碗一下子全都摔了个粉碎。我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摔坐在地,浑身一阵发麻,一阵发冷。
“怎么?你为何这么害怕?难道……”徐言之皱起眉头,站起身踱至我面前,蹲了下来,“难道昨夜我不在时,你们两个私会去了?”
我震惊的瞪大眼,全身止不住的微微发颤。徐言之此时的脸就像阎罗恶鬼一般可怕。他寒气四溢的眸子如一双闪着寒光的利剑,直直的刺进我的眼睛里,像一只将要捕食的猛兽。昨夜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我脑中划过,嘴唇无意识的抖个不停。
我的反应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伸手狠狠的钳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至眼前,声音低沉的说道:“说!是不是?!”
我惊恐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喷着火焰的眸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肩被越收越紧的大手掐得疼痛无比,我却顾不上喊痛,顾不上挣扎。大脑仿佛已经麻痹了,根本无法思想任何事情。只看到徐言之越来越狰狞的脸,仿佛一张烈火熊熊的鬼面,让我几乎睁裂了眼角。
“说话!”
徐言之似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与耐心,朝我大喝一声。我被吓得浑身一震,只觉脑子里有根弦“嘭”的一声,被无形的重压绷断了……
我似乎恍了下神,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离开了地面。接着,我看到了僵坐在地上的我。
奇怪,我为什么会看到我坐在地上?
转眼四望,看到的是布满灰尘的房顶。垂下目光,看到徐言之疯狂的摇晃着僵直不动的我。我的脸色异常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双目无神的大睁着,仰着脸看向屋顶漂浮的我。眼角隐有一丝裂纹与一丝血红,全身如木乃伊一般硬邦邦的。
“玺儿!玺儿!你怎么了?!”徐言之终于发现我不对劲了,不再歇斯底里地摇晃我的身体。一边大声呼唤着我,一边将我抱起来进了里屋。我急忙动念,瞬间飘过去。只见徐言之慌乱的将我放在床上,身体僵硬的我却仍保持着摔坐在地上的姿势。
看起来满可笑的,跟木偶似的……
“玺儿!玺儿!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徐言之惊慌失措的将我的身体搬直,我便如一段木头似的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又是拍打我的脸,又是大声叫唤,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转身出去,倒了杯茶含进嘴里一口,回来朝我脸上一喷。再看我,仍是瞪着眼睛僵硬着,没有一丝好转。
徐言之看着我的样子,渐渐平静下来。他呆愣愣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猛然转过身开门出去了。我在空中奇怪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想要离自己近一点看看,却怎么也无法接近。就像磁铁的同极相斥一样,中间一股奇怪的排斥力让我不能靠近自己的身体。
呆了一会,觉得很无聊,想不如去看看徐言之干什么去了。于是,我朝着屋外飘过去。很奇怪的,我穿透了墙壁,飘到了外面。空气中纵横着许多奇异的力量,不过都很微弱。我循着感觉朝徐言之去的方向飘移,渐渐来到了悦来阁。可是,我只能飘浮在悦来阁门外,却进不去里面。有一股力量护住了悦来阁,让我不能进去。我忽的灵光一闪,想到这股挡着我的力量会不会就是“结界”一类的东西?
恋殇 第九十章 吓飞了魂?
真神奇啊!我有点兴奋。我大概了解到我现在的状态了,可能是我太紧张,又被徐言之这么一吓,灵魂便就这样从身体里跑出来了。我想这或许也跟我与普通人不同的体质有关吧,毕竟我是个“妖怪”嘛!
反正现在没事,又回不去我的身体,不如去找找锦文现在在哪。就算没办法把他弄回来,看看他是否平安也是好的。于是,我努力感觉着廉锦文的气息,朝葵府外飘去。
毫不费力的在空中翱翔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我能看到地上芝麻一样蠕动着的百姓路人,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府院楼阁。空中有鸟儿燕雀穿过我飞向远处,嘴里“叽叽喳喳”的叫着。一丝微风将天上的浓云缓缓往远处吹移,却仍是漏不出一丝阳光。云层是灰黑相间的,里面包裹着很多粉尘,我想这两天应该会下场雨吧。
不知飘荡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忧伤,和廉锦文的气息很相似。我赶忙循着这股气息追寻过去,只见一条黄土大道旁的小山坡上,廉锦文一身灰衣劲装的坐在那。他低垂着头,背后背着他那把雕着龙纹的宝剑,艰难地咬着干面饼。梳的很整齐的发髻上面,插着个朴素的银簪,身旁一匹枣红马正低头悠闲地吃草。我急忙动念飘到他身边,看来我只是不能接近自己的身体,接近别人还是没问题的。
他默默地嚼着饼子,不时会用衣袖抹一下脸。我的心跟着一紧,急忙伏在他蜷着的腿旁。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水印,眼泪随着他咀嚼蠕动的脸颊,一滴滴的落在草地上。
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就是性格太倔了。不过,他真的有这么喜欢我么?留下一首言辞坚定的诗,便就这样潇洒的离去。可是,却又在这个无人的地方默默流泪。
锦文,你要为你选择的路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傻小子,回来吧……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的方向,嘴里喃呢出来:“天大哥……”
我的心被他这声可怜的呼唤震颤了。他虽然在流泪,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除了未消的一丝稚气,更多的,则是坚定的光芒。我很想皱眉头,很想一巴掌打醒他。可惜,我只是一团空气而已。这样小的年纪,就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这也许就是老人们嘴里经常说到的,令他们头痛不已的“早恋”吧。
他能将这份心情保持多久?他能承受得起为此付出的代价么?
唉!真傻!
这一瞬间,我心动了……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我的确心动了……
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廉锦文,再次抹了一下脸,继续将剩下的半个面饼吃完。我担心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真希望他就此回头,乖乖的回去葵府。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收拾起干粮袋,拍打掉身上的尘土,飞身上马,朝远方疾驰而去。我不知道他要去哪,我很想就此跟着他。可是,我却感到一股吸力拉扯着我,将我拉扯回葵府的方向。
玺儿……回来吧……玺儿……回来……求求你……回来……
一声声恳切焦急的呼唤,在我身周回绕着,包裹着我,将我拉回住着的四合院里。我的神智开始模糊,眼前渐渐黑暗下来……
“玺儿?玺儿?醒醒!”
感觉到脸颊被不断拍打,我吃痛的皱了下眉头。眼前渐渐清晰,看到的是暗沉的床顶与徐言之焚火般焦急的眸子。身体僵持的又酸又痛,我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眨眨眼。胸口有些憋闷,我使劲的喘了起来。“呼——呼——”猛喘几口气,才算让呼吸顺畅。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伴随着有些麻痹的四肢。
“玺儿!”徐言之惊喜的大叫一声,一把将我拉起来紧拥在怀。我转过眼光,看到立在床前的莫禅松了口气,从裙袖里拿出个娟帕,探进盖着额头的黑纱里擦拭额上的汗水。“徐将军,天公子不可再受到惊吓了。若是再来一次,老身可没把握再次将他的魂魄召回。”莫禅有些不快的说着,将娟帕放回裙袖里。
她的话让我惊奇的睁大眼,原来,我是被徐言之吓飞了魂?这种感觉真奇妙!
呃……好像是因为我自己心里有鬼的缘故吧,抹汗……
“是,大师,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冲动了。”徐言之仍是紧紧地拥着我,朝莫禅恭敬的回道。莫禅轻轻摇摇头,眼含笑意的转身离去。徐言之只是嘴里说着恭送她的话,身子却一动不动地抱着我,好像怕我突然消失了似的。
“玺儿,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徐言之轻缓地抚摸着我的背脊,幽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头痛事一件件的没完没了,把我弄的焦头烂额。昨夜,赵将军在望天谷口坐了一整晚,祭奠他手下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我一直陪着他,直到天亮。当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发现锦文留书出走,这才让我慌了神。我没想到,他对你的用情竟已这么深了。前日望天谷被围,我知道他对你有所痴念,便想着若是我真的要命丧在那,起码他会好好照顾你,这才说了将你托付给他的话。可是没成想你能将峭壁上的巨石推下山谷,让我们脱险。又遇上百老及时赶到,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这么一来,便断了锦文的念想。他会这么做,也是被我所逼。”
“锦文没事,就是不知道他要去哪。”我伏在徐言之的肩膀上轻轻的说道。
“哦?你如何得知?”徐言之奇怪的说着,将我推开少许,疑问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看到的。”我伸手抚上他有些憔悴的脸,“我的魂魄离体之后,便去找他了。他很好,只是有点伤心。我想他恐怕暂时不会回来。”说到这里,我心痛的垂下眼帘,轻轻的说:“不知道他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才十五岁就独自出走……”
“好了,不要再想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徐言之温柔的说着,再次将我拥入怀中。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这种既担心他出事,又期盼他不要回来破坏我们的矛盾心情,我能理解。“葵将军已经派人出去找他了,我们就先不理会他。上次围困我们的敌军现在已不足为惧,明日我们就出发继续赶路。”
“嗯。”我应了一声,点点头,顿觉一阵乏累无比。徐言之仿佛知道我会累似的,将我轻柔的放躺在床上,盖上锦被,柔声说道:“歇息一下,魂魄离体是很耗费元气的。”
我没精神再说什么,闭上眼睛便沉入了梦香……
恋殇 第九十一章 喂马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很沉。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见天才刚蒙蒙亮,我便睁着眼睛盯着墙壁发呆。只是,心中却渐渐涌出许多的不安。背后是温暖的胸膛与沉稳的心跳,徐言之紧紧地抱着我睡的很熟。两天一夜没合眼,我想他大概会睡得晚一些。
明明围堵我们的敌军已经被解决了,为什么心里的不安不但没有平复,反而越来越浓?
这种不安与上次那种截然不同,似乎只与我自己有关。轻轻将右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没有任何不妥。回忆起在峭壁中时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那火红的巨大利爪看起来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沃迪尔为何总能在紧要关头出现?为什么他能为我治疗身体上的创伤?为什么他又能将我的右手恢复原状?我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我是很想拥有力量,很想变得强大。可是,如果我不再克制体内不时出现的那团火,其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内心深处,我不愿那奇怪的火热爆发出来,我害怕面对爆发之后的结果。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一但我不再束缚体内那股令我恐惧的力量,它就会像猛兽一样将我吞噬。我很恐惧会被它吞噬,那样我会失去自己,失去一切……
天色仍是很阴沉,不见有太阳的影子。纷乱的思绪让我烦躁不已,两天前那次遇险现在想起来仍让我心惊胆战。脑中一张张各异的脸晃动不停,先是廉锦文那张可怜忧伤的脸,再是百悔那别有深意的目光,而后是倒在箭雨下的士兵们满是痛苦的脸,战马摔倒在泥潭里不住挣扎的样子。最后,一切画面定格在白雾那只绝望的大眼睛上。它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直直的凝视着我缓缓沉入泥潭。耳边仿佛又听到轰响的马蹄声,箭雨划过空气的轻啸声,悲烈的惨叫声,马儿的痛嘶声。一朵朵绽放的腥红血花,翻滚着的殷红泥浆……
唉……可怜的白雾……
缓缓拉开环在腰间的双手,小心地跨过他的身子下了床。登上布靴,穿上外袍,系好腰带。来到梳妆台前,将已经披肩的蓬乱头发拢了拢,重新绑好。然后轻手轻脚的想要出门,却听到床上传来一丝翻动的声音。我一下子僵住身体,屏住呼吸静静等候。过了一会,没有继续传出什么声音,便轻推屋门,来到院子里。
一只燕子如一道黑色流星般从我眼前划过,我顺着它的背影看去,见它落在了廊檐下的一个小小的燕窝里。窝里几只雏燕张着尖尖的喙喳喳待哺,母燕灵巧的吐出口内的小虫喂给它们。此情此景,让我心中一动。其实,我依赖着徐言之不单单是因为对他的感情。其实,孤单无助的我渴望有个安心的蜗居。因此,我便更加胆小如鼠,更想缩在他的怀抱里躲避一切风雨。
唉……想当初老爸刚去世的时候,我也缩在家里过了一阵子堕落的生活。不过,后来还是坚强起来努力让自己生活的好一点。看来,我这个人不逼是不行的。
在我注视着廊下的燕子时,那个伺候我洗漱的小厮打着哈欠自长廊内走来。他看到我站在院子里呆立,赶忙一整精神,微微躬身的小跑过来,低声说道:“公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要小的伺候您洗漱么?”“不,不用了,将军还未醒,不要打扰他。”说完,我想到这会无事,可以去看看徐言之手下的士兵们怎样了,便张口问道:“我们带来的人都安置在何处了?”
“回公子,都在偏院安置。”
“带我去看看。”
“公子请随我来。”说罢,小厮转身上了长廊,朝四合院外走去。
随着小厮来到偏院,看到长长的两排矮屋,院子中央一条青砖路通向尽头的高墙。小厮朝我躬了躬身,转身离去。我信步走进院子里,只见屋门紧闭,里面传出大小不一的打呼声。
看看天色,依然阴沉,估摸着现在应该才早上6点多。我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往里走。走至尽头围墙前左右看看,两边两条胡同通往茅厕与马厩。我转头向右,走进胡同,不久便穿过一道拱门。出了拱门便是长长的两排马厩,与前面的屋舍平行而建。马厩里稀稀拉拉的立着我们带来的战马,黑风在尽头的一间单独隔开的养马间里闭目养神。
看到黑风,脑中立刻出现还在象州时,它与白雾在土场内相伴嬉戏奔驰的情景,不禁心中涌出一丝酸涩。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它吞噬了无尽的生命。而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往往充满了硝烟。有为生存而战,有为保卫而战,有为贪婪而战,也有为心中的仇恨而战。最终,胜王败寇!
我怀着悲悯的情绪,缓缓朝黑风走去。它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耳朵动了动,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朝我看过来。见到是我,黑风愉快的踱了几步,朝我点点头。我微微一笑,走上去拍拍它的马脸。它拱拱我的手,朝下面的马槽点点头。我转头四望,看到两排马厩中间每隔一段距离便堆着一个风干的草垛,上面插着筢子。
我走至最近的一堆草垛前,伸手抓住筢子搂了一筢子干草,走回来放进黑风跟前的马槽里。黑风高兴的点点头,低头吃了起来。我见一筢草太少,又弄了几筢才将筢子插回去。转头看到马槽旁放着一个木桶,里面只有一点点水了。我想这个可能是喂水的捅,便提起水桶朝尽头的石井走去。
水井与以前在乡下大伯家看到的一样,上面架着辘轳。我挽起袖子将水桶挂在铁钩上放下水井,打了满满一桶水奋力摇上来。费力的将满桶水提起来放在地上,溅出的水弄湿了衣摆。我长出一口气,将长长的下摆拢起来塞进腰带里,提起水桶走过去放到马槽旁边。黑风见有水了,立刻伸过马脸喝了起来。我高兴地拍拍它的脑门,转过身,看到所有的战马都眼巴巴的看着我。那可怜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也好饿。
我吧嗒吧嗒嘴,斜眼看向黑风,它毫不理睬我的继续大吃大喝。再转过头,看到战马们将目光移至黑风的马槽里,满眼的羡慕。
干吧!唉!
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为战马们挨个添草料。一百多匹马,添个草料还没什么,可水井只有尽头那一口,要挨个打水,我不是要在这里干上一天?
恋殇 第九十二章 辞别宴
热汗顺着我的额头淌下脸颊,阴闷的天气让我呼吸不畅。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侵湿了一片,粘在背上很不舒服。可是,草料才添了不到一半,还有一大半的马槽里空着。我停了下来,支着筢子抹了把汗。这才是刚开始,添完草料还要打水……
仰头看看天色,因为一直阴着,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只好拿起筢子,继续添草料大业。
“哎呀!公子!您怎么在这里干这种粗活!快放下!”正在我干得手软腿软的时,听到一声惊呼,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一名士兵抢过我手中的筢子,惊慌的说道:“公子,您怎么干这个?这不是让我讨打嘛!”
“呵呵,我起得早,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我冲他笑了笑,掬起衣袖抹了把脸上流淌的热汗。
“公子,您看您的衣服都弄脏了,快回去歇着吧。要是让将军知道,肯定要打我板子的!”士兵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筢子继续为战马添草料。我站在那看着他来回不停,喘了会气,便走至另一个草垛前就要伸手抓筢子。“哎!公子!别!”那士兵见我又要干活,急忙扔掉手中的筢子跑上来拦在我身前,脸上满是惶恐的表情。“公子,我老牛求您了,您就别干了好不好?”
我冲着他嘿嘿一笑,道:“反正我的衣服已经弄脏了,干脆我们一起干好了。你们将军还睡着,没事没事。”说罢,将他拨至一边,抓起筢子搂了一筢草料走向空着的马槽。那个自称老牛的士兵憨笑着挠挠头,转身过去拾起筢子与我一起为战马添草料。
不知忙活了多久,当我提着水桶放在最后一个马槽旁的时候,发现很多士兵都直愣愣地站在马厩另一端的尽头看着我。在他们的后面,徐言之依在墙上冲我坏坏地笑。有些士兵侧过头去,抹了把眼角,大多数都用一种感动的目光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地转头四望,看到那名与我一起干活的士兵,有些脸红地站在我身后,垂头不语。
“怎么了?”我抹了下头上的热汗,发现雪白的衣袖被染上了一道土黑色。我惊讶的睁大眼,在脸上脖子上全抹了一遍,结果两条袖子都染黑了。“呵呵呵……哈哈哈……”徐言之终于爆出大笑。站在他前面的士兵听到他的笑声,“呼啦”一下闪至两旁,齐齐的半跪行礼道:“见过将军!”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去收拾收拾吃饭,吃饱了我们就准备出发!”
“是!”
士兵们答应一声,纷纷站起来井然有序的退走了。我身后那名士兵,站起身冲我抱拳躬身一礼,也同他们一起退下。徐言之乐呵呵的走过来,从袖子里拿出块娟帕一边为我擦脸一边说:“我说你一大早不睡觉跑哪去了,原来是收买人心来了,呵呵。”
“收买人心?!”我不爽的皱起眉头,抢过他手里的娟帕为自己擦脸擦脖子,“你以为我愿意啊!”
“怎么,有人敢逼着你干么?”徐言之好笑的挑挑眉。“那倒没有。”我撇撇嘴,“还不是我无聊,跑来找黑风玩,结果受不了其他战马对我放射渴望吃饭的目光!”
“哈哈哈……啊哈哈哈……你真有意思,哈哈哈……”徐言之被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竟然笑到直不起腰。我不忿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要洗澡!”“好好,先吃饭,再洗澡,好不好?”徐言之终于缓下大笑,揽住我的腰往我们住着的四合院走去。
“言之,我只是为他们喂喂马而已,他们犯得着这么感动么?”
“呵呵,对骑兵来说,战马便是他们的手足。你肯屈尊为他们照顾战马,足矣让他们感恩。再说前几日望天谷一难,你还救了他们脱险,他们心里明镜似的,能不感动么?”
“哦?”
“嗯,这次你做得不错!”徐言之四下看看无人注意,俯下脸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乐滋滋的笑了出来,迈着轻快的步伐与他一同走向我住的屋子。只是,两条胳膊因干了半天活而有点酸软的抬不起来。
进到屋子里,见已经摆好了碗筷。葵松凌,姜猛与赵德轩全都在坐,就连那个薛郎中也在。他们全都微笑的看着我,冲我不住点头。我有些不自然的冲他们笑笑,转头不解的看向徐言之。“呵呵,怎么?你不饿么?快吃饭吧。”徐言之拉着我的手来至桌前,“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啊?都午时了?”我惊讶的问道。“哈哈哈……是啊,已经午时了!”姜猛仰头大笑,其他几人也都笑出声来。
“干活干晕了吧?若是我手下的士兵干这点活,早就干完了。还不是迁就你啊!快去洗手吃饭!”徐言之好笑的朝我**上拍了一巴掌。“哦。”我抬起手看了看,确实够脏的,赶忙走至盆架前抓了点皂角洗洗手。洗罢手,旁边恭候的小厮急忙递上布巾。我擦擦手,又擦了把脸和脖子,将布巾递还给小厮,走过来坐在桌前。见坐着的几位全都笑眯眯的看着我,似是就等我开饭。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拿起筷子便想吃,却见他们仍是看着我。我讪讪的放下筷子,瞅瞅他们,又瞅瞅徐言之,不知是什么意思。
葵松凌朝小厮一招手,小厮恭敬的拿着酒壶为我们每人斟满一杯酒。而后,小厮退到一旁,姜猛率先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我老姜要敬阿玺一杯。不管怎么说,也是你救了我们的命。”说罢,一仰脸,干尽杯中酒。其他几位全都跟着尽饮一杯。我脸热的端起酒杯,看看他们,想想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什么也不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一杯酒,小厮再次上前,为我们斟满酒杯。
“我也要敬天玺兄弟一杯!虽说我手下的弟兄几乎全军覆没,不过,仍是要感谢天玺兄弟!”赵德轩笑得有些勉强,朝我举起酒杯。我心里也有点难受的端起酒杯朝他敬了敬,而后我们同时仰头,尽饮此杯。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我们喝下这杯酒。当小厮再次为我们斟满酒杯之后,葵松凌与薛郎中一同举起酒杯,朝我们几人敬了一圈,说道:“这杯酒,是在下为各位将军与天玺公子送行的。敌军已经不足为惧,今后的回京之路将一路平坦,各位多多保重啊!”
“借葵将军吉言!”徐言之与几位将军皆端起酒杯,朝葵松凌与薛郎中敬了一敬。我也赶忙端起酒杯,与他们一起敬酒,只是眼前的景色有点晃荡,脑袋有点发晕。毕竟我早上没吃饭,肚子里空空如也,这会一下子两杯酒入肚,以我的酒量,不晕才怪了。
在我想要再次将这杯酒喝下的时候,忽觉手中一空,酒杯不翼而飞。我奇怪的晃晃脑袋,惹来一片轻笑声。
“葵将军,对不住,我家玺儿实在是不善饮酒,这杯酒就由我代劳吧!”
“呵呵呵……不妨事,不妨事!哈哈哈……”葵松凌笑着摆摆手,众人也都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的酒量确实太差,还望葵将军多多包涵。”见我还能这么清醒的说话,众人似乎松了口气。徐言之急忙往我碗里夹了点菜,说道:“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边,葵松凌招呼小厮为我倒上一杯热茶,说道:“天公子喝点茶解解酒吧。”
“多谢。”我看到有茶,急忙接过来一口气喝光。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几人又是一阵大笑,才开始推杯换盏,大吃大喝。
恋殇 第九十三章 做梦又不犯法
这顿饭吃了很久,在坐的几位除了徐言之面不改色以外,其他人都喝得满面通红。酒喝得高兴了,话也就多了,姜猛便说起了徐言之这次回京的原因,而我则立刻竖起耳朵想听听他都说些什么。可是,姜猛才起了个话头,徐言之便急忙出声打断道:“各位将军,我与玺儿失陪一下,去去就来。”说罢,拉起我的手站起来欠欠身。
“哦,去吧去吧,不妨事。你们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姜猛似是想到什么,急忙应道。其他几位只是朝我们点点头,脸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
退出屋子,徐言之拉着我走向对面他住着的套房。一边走一边朝候在门旁的小厮招招手。小厮看到急忙赶上前来,说道:“将军有何吩咐?”
“准备热水,天公子要沐浴。”
“是。”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离去。徐言之推开房门,将我拉进去,转身关门,坐在桌前。我也坐了下来,转头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你不是要洗澡么?”徐言之将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指不住的敲击桌面。我撇撇嘴,没作声。看我的样子,徐言之笑了出来,“行了,我就是不想你再听到姜叔说什么,才拉你出来。你这小脑袋瓜总是爱胡思乱想。”
“是,我是想的比较多。”我长出了口气,感觉酒劲似乎淡了不少,“不过,怎么看也看不出我们这些人里谁像是奸细……”
“呵呵,奸细不一定就在我不人怪不怪的东西,真到那时候,我该如何是好啊……
恋殇 第九十四章 再踏归途
放下手臂,我冲着铜镜无奈地摇摇头。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也躲不掉,只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站起身来到桌旁坐下,想要倒杯凉茶解解渴,却听到门外院中传来哈哈大笑声。接着,是姜猛的大嗓门:“松凌放心!待回到京城,面见皇上之时,一定会你讨药的!”
“如此,就多谢姜叔了。”
“哎!不必如此见外,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动身!”而后,是纷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徐言之的声音:“葵将军,锦文的事还要你多多费心。”
“徐将军放心,锦文那边我会加派人手去找。若是有消息,便立刻派人前去京城送信。”
“那就有劳葵将军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
“那在下就送诸位将军出城。”
说到这里,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房门一响,徐言之推门而入。看到我正端着茶壶准备倒茶,立刻坐在桌前伸手拿过我手里的茶碗,说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说着,端着茶碗等我给他倒茶。我笑着摇摇头,为他倒上一杯,又拿起一个茶碗,“都收拾好了。”“怎么?这杯茶不是为我准备的?”徐言之扬扬眉,看着我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是为你准备的,你就喝吧。”我好笑地放下手中的空茶碗说道。徐言之嘿嘿一乐,一口气喝干凉茶,“饮过酒之后就特别口渴,好了,我们走吧。”
见徐言之放下茶碗站起身,我急忙跑进里屋,背上布包,拿起两个包袱走出来将他的包袱递给他。他接过包袱提在手里,转身出屋。我们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至前院,只见葵松凌已经候在府门口了。门前排着一列整齐的马队,可惜已经没有从象州出发时的那般壮观情景。士兵们一个个面色忧郁,脸上倒是消去了不少伤悲。
葵松凌见我们出来府门,乐呵呵的牵过一匹枣红马,说道:“我听闻天公子的战马在遇难中折损,这匹马就送给公子做脚力吧。”
“多谢葵将军。”我急忙上前抱拳躬身一礼。
“公子太客气了,将来若是有求到之处,还望公子能出手相助。”葵松凌说着,将马缰塞进我手里,抱了抱拳。
“来日若有用到在下之处,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我急忙再次抱拳还礼,心里直叫累,再这么谢来谢去的,头都要晕了。将来会有事求我?莫名其妙!
“行了!你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弄的我老姜头都要晕了!”随着一声熟悉的大嗓门,收拾好东西的姜猛与赵德轩并肩自院内走出来。他的话让我差点笑出声,没想到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葵松凌也哑然失笑,便不再提及方才的话题。他们手里都拎着自己的包袱,姜猛面带一丝急切,赵德轩则一脸抑郁。我这才注意到,自从到了葵府,赵德轩似乎从没有开心过。很少见他出屋子,也就是前两天夜里跑到望天谷坐了一整晚而已。手下死的几乎没剩下几个,想是放在谁身上也高兴不起来吧。
众人站在大门口又客套半天,才纷纷上马,催马往城西门行去。并州确实不大,自葵府出来后往西走了两条街便到了西门。饶是我们仅仅百来人左右的马队,却也把过路的百姓吓得不轻,纷纷退避屋内,或躲在一旁紧缩墙角。我想大概是这里的百姓平时过的比较安逸,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守门兵远远的看到葵松凌与徐言之并肩而行,便急忙将城门大开。待我们一行人马出了城,行入官道,葵松凌拉马停了下来,说道:“徐将军,各位将军,天公子,在下就送至此处了,祝你们早日进京!”
“这几日搅扰葵将军了,代我多谢莫禅大师,我们后会有期!”徐言之转过身朝葵松凌一抱拳,我与两卫将军也赶忙抱拳一礼。
“后会有期!”葵松凌抱拳还礼,便拉马头往回奔去。
“出发!”徐言之一声大喝,抖缰绳催动黑风往前奔去。我们这百来人的队伍,再次往京城之路进发。只是,将士们的脸上却失去了往日的朝气与活力。
依然是骑马狂奔,却与自象州出发时的气氛截然不同。先前那浩浩荡荡的千人马队,如今只剩下了十分之一不到。徐言之几乎一直都皱着眉头,脸上愁云密布。其他两位将军也都拉着脸,特别是赵德轩,那一脸的悲状,看起来都让人心酸。
扑面的劲风夹杂着湿气,黄土大道因为不够干燥而并没有被马蹄踏起多少尘烟。天仍是阴沉沉的,就如将士们沉痛的心情一般。道路两旁不时划过荒野或是农田,高高的白桦树绿叶葱葱,偶尔听到鸟儿不算欢快的鸣啼,却也是转瞬即逝。
猜想这里应该还没有到繁华的地段,仍是不见有什么路人。只有那田间偶然现出一两个老农,勤奋的照料自己的庄稼。我骑着葵松凌赠与的枣红马,紧紧的跟在徐言之身后。他那水蓝色的缎面长袍,被急速奔驰中的劲风吹得不住作响。他的背影显得孤单而沉重,却仍是铁骨铮铮!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空中开始飘洒蒙蒙细雨。众人似是没有任何感觉,仍是不住催马奔驰。前方的路,越发变得迷蒙不清了,我忽然发觉,竟然已经入夜了。可是,众人没有丝毫想要停下的意思。将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纷纷燃起了火把,虽然下着雨,却因雨势很小而并没有对火把产生什么影响。很奇特的,这样策马狂奔了整个下午一直到现在,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劳累与不适,我想我大概是已经适应了吧。
“停!”狂奔在最前方的徐言之忽的大喝一声,拉住黑风。我也赶忙拉缰绳喝停枣红马,众将士紧跟着停了下来。“安营!”徐言之大声吩咐道。“是!”众将士齐声回应,拉马缰往北方地势稍高的地方行去。
蒙蒙雨还在下,搭好帐篷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躲在帐篷里生起小火堆。他们只是默默地吃着干粮,几乎只有咀嚼与喝水的声音,再也没有谈笑声。我立在徐言之身边,就着他手里的火把扫视没几个帐篷的营盘。不敢看他的脸,害怕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只是这样站在他身旁,我便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悲哀。
“走吧,回帐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徐言之轻声说着,拍拍我的肩膀。他的话音里夹杂着一丝安慰,只是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静静的夜,几乎听不到声音的细雨,夹带着初秋的凉气,自帐篷的缝隙中挤进来。我枕着徐言之的胳膊,闭着眼睛,心思却翻滚不停。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可又说不清楚。还好的是这种感觉只针对我自己,与徐言之和他的将士们无关。
这一夜,我几乎没有睡着。为什么我如此烦躁?
恋殇 第九十五章 十里阳陵
迷蒙间,看到帐篷的缝隙中透进一丝朝阳的红光,这一夜竟就这样过去了。我眨眨眼,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徐言之被我的动作弄醒,皱了皱眉头,也坐了起来。他抬手抹了把脸,晃晃头,有些迷糊的说道:“怎么起的这么早?”“我几乎没睡。”我扭扭有点僵硬的脖子。“怎么了?”徐言之靠过来,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不知道,就是睡不着。吃饭吧,吃完好赶路。”我伸手将帐壁旁扔着的干粮袋和水袋拉过来,扔进他怀里。
徐言之拿起水袋,含了口水,漱漱口,站起身走出帐篷,吐掉漱口水。隐隐听到有将士向他问好的声音,而后是他回应的声音。我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出帐篷拿过他手里的水袋,含了一口水漱口。他摸了下我的头发,转身走向营盘巡视。
漱完口,我反身回到帐篷里,坐在垫布上拿出个面饼啃了起来。可能也是习惯了吧,竟不觉得这面饼难以下咽了。刚啃了半个面饼,徐言之一掀帐帘走了进来。俯身坐在我身旁,拿起干粮袋掏出一个面饼咬了一大口。我转头看看他,奋力咽下嘴里的饼子,问道:“我们自象州出发到现在有多少日子了?”
“嗯……”徐言之一边嚼着面饼,一边想了想,道:“今日应是第十七日了吧,必须加快行程了。”说完,拿起水袋灌了口水,使劲吃了起来。吃了一会,徐言之忽的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继续将手里的半个面饼吃完。徐言之已经吃完了一个饼子,又拿出一个继续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等回到家里,给你找份差事做吧,省得你太闲,总爱瞎想。”
“呵……”我干笑一声,拍拍手拿起水袋灌了口水。帐外传来士兵们的吆喝声,收拾东西的声音,马嘶声与杂乱的脚步声。太阳已经升起一半,在半空散发着暖和的阳光。只是,空气已开始凉了。怎么说也快十月份了,十月份是秋收的季节,京城里应该很热闹吧?
“言之,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京城?”吃饱了肚子,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再走个五、六日就到了。怎么?”徐言之奇怪的看着我,三两口将剩下的面饼吃完,拍拍手站起来开始收拾帐篷。
“紧张。”我朝他笑了笑,站起身将布包背上,拎起我们的包袱立在一旁等他收拾。
“紧张什么?呵呵……不过,京城不比别处,确实比较复杂。回到京城的家中之后,就不能像在外面这样随便了。到时我会让管家交代你一些日常之事,以免不慎被他人抓了短处。”说话间,徐言之将我赶到帐外,将帐篷收拾起来,打包放在专门驮东西的马上。
待一百多人全部收拾完毕,再次踏上归途,便只剩下杂乱的马蹄声与后面扬起的高高的黄土。徐言之的话让我又开始惶惶不安。想起他的未婚妻,想起看过的古代电视剧,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处处充满了明争暗斗与阴谋。看来,我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我来武的不行,可论其斗智,我不见得会输给谁!
一连奋马疾驰了五天,每天除了晚上安营睡觉的几个小时,其他时间全都在马上度过。由于众人急切的心情,连午饭休息时间都省去了,每天只有早上与晚上两次吃饭时间。而我也因长时间骑马,掌握了一些骑马的技巧。起码知道怎样在马背上让自己的**舒服点。期间,姜猛似乎对我能够跟上队伍不用被迁就而感到有些惊奇。想是他听说过了关于“冰凝玉露”的事,也就没有亲自来问我原因。不过,我却觉得或许不单单是因为那药的缘故吧。
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感受着阳光与夹带着果实成熟气息的微风,不禁让我也生出一股子豪迈劲来。官道上的路人,随着越来越接近京城,显得渐渐多了起来。幸好我们的马队不如刚出发时那样人多势众,倒也不会引起太多路人的注目。偶尔会有些江湖打扮的人骑着快马自我们身侧擦肩而过,偶尔也会有一些或是惊奇,或是惊艳的目光追随一阵在我前方奔驰的徐言之。只不过,在我身上有所停留的目光就少的可怜了。兴许会被我一身的雪白衣袍暂时引住目光,可看到我的脸,便一掠而过了。
好吧,我是其貌不扬,怎么地?!
第六天,我们的马队披星戴月地来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丘陵前。前方是郁郁葱葱的茂密灌木野花与叁差不齐的高矮森林。中间弯弯曲曲的一条黄土小路,通向昏暗的山丘深处。月光将整个视野内的丘陵地笼罩其中,显得别有一番深沉寂静的味道。
空气中到处飘扬着清馨的花草香味,不时会传来小动物穿过丛林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布谷鸟偶尔发出几声叫唤,被风送到我们耳边,回旋不止。纷乱的马蹄缓缓停住,火把渐渐燃起,姜猛抖了抖马缰赶上前来说道:“言之,我们今晚就在此安营吧,毕竟夜间走山路还是不妥。”
“也好,安营!”徐言之点点头,大喝一声,跳下马来。随后,众人纷纷下马,在大道旁安营扎寨,生起篝火。
我坐在徐言之身旁,与两位将军围在篝火前一边烤着面饼,一边闲聊。将士们也都开始围着篝火悠闲吃喝。随着马上就能入京的喜悦,众人心中的郁闷之气似乎消散不少。姜猛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感慨的说道:“唉!五年了,终于快要到家了!”
“是啊……”赵德轩也叹了一声,只是脸上却仍是没有一丝笑意。徐言之抬眼看看他们,不发一语的嚼着面饼。离京城越近,他的心思就越发沉重起来。我左右看了看,咬了口饼子,问道:“明日就能入京吗?”
“嗯,明日一早出发的话,半日便能穿过十里阳陵,天黑前应该就能入京。”赵德轩喝了口水,接口道。
“哦?穿过十里阳陵需要半日之久么?”我不明白十里地为什么要走半天这么久。
“呵呵呵……阿玺有所不知,这十里阳陵前后十里是不假,可这路却不是直来直去的。山路不好走,所以我们才在此驻扎,明日天亮再走。”姜猛呵呵笑着,又拿出一个面饼咬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了然的点点头,继续吃手里的半个饼子。在这里就数我吃饭最慢,他们都是三两口便能吃完一个面饼。这应该是长期行军养成的习惯吧,吃饭特别快。
吃饱喝足,众人话别,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安歇。从始至终,徐言之都不发一语,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他的样子让我更加不安起来,一时间竟觉得连空气中也充满了让人彷徨的情绪。
恋殇 第九十六章 绑架
静静地躺在徐言之的臂弯里,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布满胡茬的下巴。他有力的大手在我腰间轻轻的揽着,缓慢平稳的呼吸喷出一股股热气,在我头顶吹拂。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晚上我总是毫无睡意。不是说不累,却就是睡不着,难道是我太紧张了?
帐外隐隐传来蛐蛐的鸣叫声,鸟儿扑棱翅膀飞过夜空的声音,布谷鸟坚持不懈的“咕咕”声。这些声音从帐篷的缝隙里挤进来,显得有点诡异。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丝不同的香气,这香气让我渐渐觉得大脑混沌,意识不清。我在心里忽然感到不对劲,立刻睁大眼睛坐起身子。徐言之被我的动作带地翻了个身,仰面而卧。他吞了口口水,吧嗒吧嗒嘴,并没有醒。
“言之,言之?醒醒。”我晃晃有些沉重的头,抚上徐言之的肩膀摇晃几下。奇怪的是,平时睡觉很警觉,很轻的徐言之,此时却睡得像死猪似的,毫无反应。“言之?言之?”我有点着急的使劲晃了晃徐言之,他仍是睡得很死,没有醒来的迹象。我探过身子,拍打几下他的脸颊,他依然不醒。
不对劲!
我放弃想要叫醒徐言之的打算,起身出了帐篷。遥望四周,黑沉沉的森林,明亮的月色,闪烁的群星,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空气中那若隐若现的奇特香味,弥漫不止。这香味让我越来越觉得头重脚轻,急忙拿出水袋,往手里倒了点水,泼在脸上。清凉的水让我清醒少许,可脑袋还是很沉。
我不安的皱起眉头,重新回到帐篷里,跨坐在徐言之身上,倒入手心里点水,洒在他的脸上。“言之?醒醒!”我大声叫唤着,继续拍打他的脸,可还是得不到回应。我有点慌乱的站起身跑出帐篷,循着打呼的声音来到姜猛的帐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进去帐中。只见姜猛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垫布上,胡须被他打鼾喷出的口气吹得不住飞起。我走上前跪坐在他身旁,往手里倒了点水洒在他脸上,嘴里叫道:“姜叔!醒醒!姜叔!”一边叫着,一边着上身!
“哈哈哈……你们看,这小子从来都是这么迷迷糊糊的。”
“还别说,挺好玩的嘿!不如多留他两天,让我们消遣消遣,打发打发时间也成啊!”
“嘿嘿,你想怎么个消遣法?嗯?嘿嘿嘿……”
“你说呢……嘿嘿嘿……”
“行了!还要靠他引徐言之!”
正在几人拿我取乐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倏然响起,几人立刻闭嘴不再言语。我惊恐的急促呼吸起来,转头看过去,眼前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只见从一个大帐篷里走出个一身黑纱的女子,她全身都被黑纱覆盖,包括头脸也没有一丝露出。
她迈着优雅的莲步缓缓走到我跟前,伸手托起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她的另一只手举着个烛台,手指上的一枚黑玉戒指在月光下闪耀着刺眼的亮光,晃的我睁不开眼。
“哼!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巫师,原来竟是个废物!”“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痛连带着眩晕感让我呼吸一滞。这女的手劲还真大!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哗!”一桶凉水扑面而来,将我浇了个通透。冰寒之气让我全身一战,顿时大喘好几口气。“行了,都去睡吧,想玩明日再说。让他冻一晚上,看会不会死过去。”那女子从裙袖里掏出块娟帕,一边擦手,一边迈着优雅的步子回到帐篷里。坐在火堆旁的几个人没趣的唏嘘一阵,扑灭火堆,听话的起身回了各自的帐篷。没多大会功夫,周围便变得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帐篷里不时传出小声说话声与调笑声,甚至还有女子特殊的呻吟声……
恋殇 第九十七章 鞭刑
头发湿嗒嗒的贴在脸上,水滴顺着发梢不住嘀嗒在草地上。秋季的夜风不时吹过我的身体,冰冷的让我不停打颤,瑟缩地抽搐。夜间的森林寒气很重,再加上被凉水浇透了全身,此时的我被冻得神志不清,除了颤抖还是颤抖。我试着挣扎被绑着的手臂,绳子勒得很紧,将我手臂的皮肤磨破。裤子也湿嗒嗒的贴在腿上,双腿因被绑着,又被冰寒的湿裤贴着,已经冻得麻痹而没有知觉。
努力了半天,除了冷与痛,再也没有别的任何感觉。脑袋里忽而发麻,忽而清醒,忽而晕沉,我只好趁着那一丝清醒的时间运转大脑。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
那个“穆大人”的声音很熟悉,在哪听到过?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行踪非常清楚,他们要利用我引言之?有什么阴谋?
那女人又是谁?听她的口气,她应该是个巫师,是她要抓言之么?
好冷啊……好冷……
谁来救救我……言之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沃迪尔……你在哪……快来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有伤害过谁(真的没有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痛苦磨难?
老天!为什么这样对我?!
……
好渴……好饿……好冷……谁来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
……
“哗!”“啊!……呼……呼……”又是扑面而来的一桶凉水,寒湿的冰冷把我从昏沉中叫醒。刺眼的阳光让我一阵眩晕,一切都笼罩在强光里,模糊不清。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抽搐。腿,胳膊,脸颊,全都麻木而刺痛,连呼吸也会痛。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哈哈哈……他还没死!”
“才冻了一晚上而已,哪那么容易死啊?!”
“好了,本座要回去了,你们陪他慢慢玩吧,可别弄死了。”
又是那名女子的声音,我努力的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抬起头看向远处。眼前的景色慢慢清晰,只见那名埋没在黑纱里的女子飘然上马,嘴里说道:“看徐言之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抓住他,将他送到我那。至于这个天玺,到时就随你们处置。”
“是!”几名身着墨蓝劲装的人躬身大声应道。他们身后,还立着一个绯袍人,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随着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那名黑纱女子如一道黑雾般,消失在远处的森林小道中。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色。这是一片森林中的开阔地,绿油油的草地,白色的野花,不远处一个很小的山泉,“哗哗”的流淌进一潭小池中。几个小帐篷在森林边上排成一排,旁边是一个大帐篷。树上拴着几匹枣红马,正悠闲的低头吃草。
那几名墨蓝劲装的人送走女巫师,便直起身奸笑着向我走过来。我忽然想起,他们就是我们在晟京客栈时遇到的那一桌带刀人。而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个,则是……穆熯青!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在黄岩镇驻守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叛国了?!
“呵呵呵……天玺,没想到吧?”穆熯青笑呵呵的走到我面前,伸手捏起我的下巴。“你……你叛国……”我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却迎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哼!叛国?我穆某人可是忠心于朝廷,忠心于国师大人的!”他撇着菱角嘴,扬手朝西方的天空一抱拳。“这次将你绑来,是国师大人的密令。谁让徐言之这么宝贝你呢?呵呵呵……”
那一耳光,打得我头晕目眩,脸颊发麻。一股热流顺着嘴角缓缓流到下巴上,滴落在草地上。他身后那几名墨蓝劲装人纷纷哈哈大笑,就地坐了下来,准备看戏。我努力喘息着,垂着头迷蒙的看着那一滴滴鲜红打湿绿草。
“呵呵,原以为你胆小如鼠,沦落到这般田地,还不吓尿了裤子。现在看来,骨头也挺硬啊!”说话间,他又捏起我的下巴,探过脸来伸出恶心的舌头,舔掉我下巴上的血。“真……恶心……放开……我……”我奋力别过脸,想躲开他那令我作呕的舌头。“恶心?!被徐言之干就不恶心?!嗯?!”“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嘴唇上的裂口散出一片血珠,混着我的口水,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掉落在草地上。
还没等我清醒过来,头发被抓住一撮,往脑后狠狠地拉扯。我的脸被拉扯着扬起,朝向穆熯青的脸。他狞笑着,再次伸过脸来,满是小胡子的嘴凑向我的嘴唇。我剧烈的喘息着,看着他的嘴越来越近,鼓起全身的力气,猛然咬住他的嘴唇,狠狠地咬!
“啊——!”“啪!”穆熯青一声惨叫,扬手使劲给了我一耳光,急忙退后几步,捂住被我咬破的嘴唇。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来,染红他的手指。“哈哈哈……啊哈哈哈……穆大人!你也太性急了点吧!这小子看起来像个软蛋,可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哈哈哈……”他身后坐着看戏的墨蓝劲装人,齐齐仰头大笑,调侃的话让穆熯青气红了脸。
穆熯青恨恨的从袍袖里拿出块娟帕,沾沾嘴唇。而后扔掉娟帕,大步走至战马旁,拿下马鞭,朝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穆大人!可别把他打死了!不然不好抓住徐言之!”
“放心!几鞭子要不了他的小命!”穆熯青气愤难平的说着,来到我面前,扬马鞭抽了起来。“啪!啪!啪!啪!……”
“嗯!……嗯!……”每一鞭落在我身上,都让我痛得哼出声来。身体随着鞭子的落下,不住抽搐。痛!只剩下痛!头上,脸上,身体上,到处充满了火辣辣的痛!他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鞭子上,每一鞭扬起,都会在阳光下散出细微的血珠,还带着丝丝皮肉。
为什么是我……谁来救救我……沃迪尔……你为什么不出现……
言之……不要来……不要来……
“哗!”“啊——!”剧烈的痛让我仰面大叫,一口混着血色的浊气自我口内喷射向高空。深入骨髓的烧痛,让我眼前一片通红,全身痉挛地抽搐不止。我狠狠地瞪着眼睛,咬紧牙关,双拳紧握,全身紧绷。绑着我的绳子依然那么结实,无论我怎么**都无法挣脱。
好痛!痛!痛死了!
“穆大人,你也真忍心啊!这么白嫩的小子,被你弄的血淋淋的。还有这辣椒面,都让你用了,我们兄弟吃什么啊?”
“哼!待回到京中,我请你们吃醉仙楼!玩暖春院!”
“好!那我们兄弟就等着穆大人做东啦!哈哈哈……不过,希望这小子别那么快死。”
“放心吧!他命大的很!死不了!”
“你说那徐言之什么时候会找来?”
“不会这么快的!这十里阳陵方圆百余里,够他们找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容易就被勾来了嘿嘿……”
“要我说,干脆一刀一个杀了不就得了,干吗这么麻烦!”
“嘁!龙威大将军,一品大员,你敢杀?活得不耐烦了吧!再说那迷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我们这几个人,待他们清醒,还不把我们砍成肉块?”
“去!少胡言乱语!你们懂个屁!国师大人自有打算!”
“嘿嘿嘿……莫不是……”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嘁!这里又没外人……”
“好了!吃饭去,别管这小子了!让他也喘口气,小心真给折腾死!”
“穆大人!吃饭了!”
“嗯,来了。”
“……”
恋殇 第九十八章 谁来结束这一切
他们说笑着,踏着青草地进了那个大帐篷。穆熯青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摸摸被我咬破的嘴唇,随着他们身后也进了帐篷。饭菜的香味随着微风送到我鼻间,我饥渴难忍地舔了舔嘴唇,一股咸腥顿时充满口腔。小心翼翼的急喘几口气,呼吸带动身上的鞭伤,痛得我头脑发晕,身子不住打颤。
沃迪尔……快来救我……不要让言之来……
我在心里不住呼唤沃迪尔,可是,周围除了鸟儿的鸣叫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帐篷里的说笑声,再也没有其他。我鼓起力气挣挣手脚,疼痛如潮水般淹没我的神智。“啊……啊……”我痛得两眼发花,口中叫出声来。无力的耷拉下脑袋,却发觉胸前少了样东西。
我的威龙灵玉呢?!怎么不见了?!
“嗯……呼……呼……”我痛苦的抬起脸,急促地喘息着,四处寻望。绑着我的木桩旁不远处,散乱的扔着我的衣袍,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玉在里面的样子。
玉被他们拿走了!
我的玉……还给我……你们这群该死的混账!
帐篷里传出大笑声,杯盘相撞声,敬酒声。而我只能在心里破口大骂,诅咒他们不得好死!身体上的痛楚让我不敢再试图挣扎。长发被鲜血染红,黏黏的贴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胸膛上。一道道伤口仍在往外噙血,不时有苍蝇飞过来,一饱美餐。我身上的血气,渐渐开始引出许多小虫子。它们一个个飞过来,爬过来,覆在我身上,贪婪的舔舐,啃咬我的伤口。
痛!钻心的痛!
我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忍受着这些虫子的攻击。甚至已经有虫子开始啃咬吞噬我伤口上的烂肉。我的身体被这疼痛侵袭的不住抽搐,神智慢慢模糊,直至昏厥……
“哗!”“啊!……”又是劈头盖脸的一桶凉水,我痛得全身一颤,叫了出来。迷蒙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那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看来,这次不是辣椒水,没有上次那么疼……
“哼哼……看,他没有这么容易死。”熟悉的哼笑声在我耳边响起,下巴又被捏起来,眼前是穆熯青阴霾的脸。“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咬我!哼!”穆熯青恨恨的说着,大手一掐我的两颊,我便不由自主的张开嘴。他俯下脸来,将舌头伸入我口中一顿乱搅。恶心的感觉让我的胃部不住抽搐,翻滚。一股酸水从喉咙里涌出来,涌进他嘴里,溢出我们纠缠的唇角。
“啊!呸呸呸!”穆熯青大叫一声,放开我的脸,往我脸上,身上吐了半天口水。“他妈的!你这个贱种!不识抬举!”“啪!啪!”两个耳光将我打得鼻口喷血,天旋地转。不过,倒是没有失去意识,我想我大概是已经被打麻了吧。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穆大人!你还不死心啊!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至于嘛!哈哈哈……”围坐在篝火旁的那几个墨蓝劲装,被穆熯青的狼狈逗得哈哈大笑。“都给我闭嘴!”穆熯青恼羞成怒的转过头,大喝一声。转身愤然离去,进了大帐篷。随后,他一脸阴狠地拿着个一指粗的铁钩走出来,后面还拖着长长的铁链。
“哟!穆大人,你要给这小子用这个?小心他疼死过去!”
“哼!我就是要看看这小子骨头有多硬!我要让他求着我干他!”
“哈哈哈……穆大人可动了真气了!天玺!快求他吧!不然一会可会生不如死啊!”
我恐惧地瞪大眼,胆战心惊的看着穆熯青举着手里的铁钩来到我面前。“哼哼,知道这是怎么用的么?”穆熯青很欣赏的看着我恐惧的表情,说道:“这个东西要穿过你的这里,”他拿着铁钩在我锁骨上轻轻游弋,“会很疼很疼,如果你求我,求我干你,我就不用它,怎么样?嗯?”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得意的奸笑,等待我开口求他。
我死死地瞪着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奋力说道:“你……你这个……杂碎……不得好死!啊——!啊——!”
痛……无法形容的痛……无法忍受的痛……那尖锐的铁钩,毫不犹豫地刺进我的锁骨下方,又从锁骨另一侧钻出皮肉。热血如喷泉般飞溅,喷涌,溅满了穆熯青狰狞的脸,溅满了我的头发与身体。我仰面大吼,全身紧绷而抽搐,大脑痛到失去知觉……
“哗啦!”“啊——!”锁骨处突来的剧痛让我从昏迷中倏然清醒,仰面大叫。穆熯青一脸狰狞的拉着铁链,不住施力拉扯。“求我啊!求我啊!”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不住狠拽铁链。铁钩勾着我的锁骨,不住捻转,摇晃。鲜血奔流,将我的身体染红,将草地染红。“啊——!穆熯青!你不得好死!啊——!”痛!剧烈的痛!我的嘴巴不听使唤的咒骂他,他就更变本加厉的拉拽铁链,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叫喊,痛得再次昏死过去……
谁来结束这一切……让我死吧……
“天玺兄弟?天玺兄弟?醒醒。”
谁?谁在叫我……
“天玺兄弟?”
是谁?
感觉到脸颊被轻轻拍打,我浑身颤抖的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沉。“天玺兄弟?你怎么样?”一只手将我的脸轻轻托起,我努力眨眨眼,睫毛黏黏的沾着血液。“天玺兄弟,是我,梁华。”一张熟悉的,满是心痛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救我的竟然是他?!那个虎头虎脑的梁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梁……将……军……啊……”被解开绳子的手臂垂了下来,拉扯到身上的伤口,让我疼得叫出声来。“嘘——天玺兄弟,小声点,别吵醒他们。”梁华小心翼翼的将我的身子抱住,伸手解开绑着我腿的绳子。当我全身都脱离了那个木桩之后,便软软的瘫进他怀里,无法动弹。锁骨处的铁钩还在,长长的铁链冰凉地搭在我背上。梁华伏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是来送信的,国师纳兰公卿叛国,要设计擒拿徐将军。我一直跟着这些人,找到这里……”
梁华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一片大亮,帐帘一掀,穆熯青哈哈大笑着走出来说道:“哈哈哈……没等来徐言之,却等来了一只小老鼠。哈哈哈……”
梁华一惊,急忙抽出腰刀,将我护在身后。我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喘几口气,说道:“梁将军……不必管我……快走……”我现在的身体,手脚麻木的根本无法走路。梁华在这里不但救不了我,还会因我丧命。
“走?他哪也走不了!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穆熯青狰狞的一笑,挥了挥手。随着他一起涌出帐篷的几名墨蓝刀客扬起手中长刀朝梁华冲了过来。
恋殇 第九十九章 杀了他们!
我躺在草地上仰着头,心急如焚的看着梁华与几名墨蓝刀客缠斗。不消多大会,梁华的身上便中了好几刀。那边,穆熯青嘿嘿笑着朝我走过来,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道:“看不出来啊,你模样一般般,可也挺招人。这个梁华……莫不是也跟你有一腿?”
“放了他……”我艰难的支起一点身子,朝穆熯青说道。“求我啊。”穆熯青得意的笑着,抓起我的头发将我拽到眼前。“哗啦……”“啊!……”锁骨上的铁钩与肩上的铁链被他猛烈的动作带动,痛得我眼前发花。
“啪!”穆熯青恶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凭什么跟我讲条件?告诉你!那个梁华今天必须死在这,让他不长眼的跑来救你!他还知道了国师的计划,不但他得死,你也得死!”穆熯青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我锁骨上铁钩的铁链,朝一棵树前拖了过去。“啊——!”痛!拉扯的剧痛让我竭力抓住铁链好减轻些痛楚。忽的,“哗啦”一声,长长的铁链被穆熯青扔到一根树枝上,又垂落下来。穆熯青抓住铁链的一头,**一拉。“啊——!”我痛得仰面大吼,身子颤抖不停。锁骨被铁钩勾着离开了地面,挂在树枝下晃来荡去。
“天玺兄弟!啊!”不远处,传来梁华惊恐的大叫声,接着,便是痛呼声与重物落地声。我痛得全身不住抽搐,努力转过头,寻声望去。在不甚明亮的火把照耀下,梁华的一条胳膊被砍落下来,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正奋力往我这边爬。那几名墨蓝刀客与穆熯青哈哈大笑的看着他,不时的往他背上砍落一刀。梁华身上的黑袍裂着大小不一的口子,鲜血自翻开的皮肉里不住往外奔涌。他奋力的仰着头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中不停往外冒血。每挨上一刀,他的身子都会震一下。可是,他仍不放弃的用仅剩的一只手奋力往我这边爬着……爬着……
“梁……华……”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顺着我满是血污的脸颊滑落。梁华直愣愣的盯着我,努力爬着,嘴里喃呢道:“玺……玺……喜……欢……”“咔嚓!”一声骨头被剁碎的声音,梁华的一双小腿离开了他的膝盖。两条血箭喷射而出,溅了他身后大笑着跟随的几人一身。“嗯!”梁华浑身一震,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噗!”一柄长刀狠狠地刺进他的背心,将他钉在草地上。血沫自他的口中喷涌,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伸向我的方向,最终,垂落下来……
“梁……华……呼……呼……”我歪着头,愣愣的看着被四分五裂的梁华的肢体,艰难的低唤出来。而后,辛苦地喘了几口气。他身后那一道长长的血线,被那几人踩在脚下践踏。
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空气中到处是血腥气。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熟识的人被一刀刀分尸,活生生的被肢解。
同样是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样杀戮?
他们仰面大笑,愉悦的大笑。
这样残忍的杀戮,让你们很开心?
“喂!他没死吧?”
“没死!你看,他还哭呐!哈哈哈哈……”
“穆大人!他都这样了,你还有兴趣玩吗?哈哈哈……”
“要不要把他放下来啊?”
“吊着吧!反正死不了!哈哈哈……”
“不知道徐言之看到他这样,会不会发疯啊?!”
“会!肯定会!哈哈哈……”
几个人大笑着走到吊着我的树下,穆熯青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扬手晃了晃。“瞧,这是什么?嗯?哈哈哈……”
威龙灵玉!
我倏然瞪大眼,看着在火把的光芒下闪烁不停的玉佩。“我……的……”我艰难的松开抓着铁链的手,探向下面。
“想要么?求我啊!哈哈哈……”穆熯青哈哈大笑的晃着手里的玉佩,而我此时却全身火热。
杀!杀了他们!杀!他们都要死!杀杀杀!
我的眼前一片猩红,灼热如火山喷发一般在我体内轰然爆开。仍然抓着铁链的右手开始发胀,发热。长长的利爪瞬间伸出。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光他们!抢回玉佩!
我忘记了身体的剧痛,阴阴地盯着他们,看到他们脸上缓缓隐去笑容,变得恐惧起来。“妖……妖怪!妖怪啊——!”几名墨蓝刀客吓得的转头就跑。穆熯青还算胆大,赶忙将玉佩塞进怀里,转身跑回帐篷,拿出一把弩箭,对准我就是一箭。“嗖!啪!”我瞬间扬起左手一抓,抓住迎面飞来的弩箭。右手的利爪掐住铁链,一个施力,“咔吧!”铁链应声而断。“扑通!”“嗯!”我摔落在地,剧烈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
体内的烈火源源不断的涌出,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供给我足够的力量。“吼……”我缓缓站起身来,低吼着,弓起身子,抬起眼,恶狠狠地瞪着穆熯青与几名墨蓝刀客惊慌失措的想要跨马而逃。他们因为太过恐惧而不能正常骑上战马。而他们的动作,在我眼里看来,却像蜗牛一样缓慢。
我的脑子里此时什么都没有,只有杀!杀!杀!
一步,两步,三步。我只迈了三步,便拦在他们面前。“啊——!妖怪啊——!”他们惊恐的大声叫喊着,撇下战马转头飞奔。“吼……”我想大叫,却只发出了这样奇怪的低吼声。我探出右手火红的利爪,一下子抓住想要逃跑的穆熯青的肩膀。猛收五爪,只听“噗!咔吧!”“啊——!”穆熯青疼得五官移位,仰面惨叫,身子不住抽搐。“滋啦——扑通!”他连着肩膀的袍袖被撕裂开来,身体摔倒在地。
我不屑的扔掉爪里被我抓得稀巴烂的肩膀与连着一层皮肉的胳膊。再次探下爪,抓住穆熯青的脖子。穆熯青一边惨叫,一边奋力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长刀,砍上我的右爪。“嘡啷!”一声火花迸溅,“呯!”长刀断为两截,“嘭!”被迸飞的刀头插进一旁的树干里。
这情景把穆熯青吓得翻了白眼,顿时没了气息。我猛收五爪,“咔吧”一声,穆熯青的脑袋滚落一旁。鲜血在我眼前迸射,喷了我一头一脸。我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伸出左手从他尸体的怀中掏出玉佩,紧握在手。
这是我的!杂碎!
我恨恨的朝穆熯青没有头颅的尸体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起头,看到那几名墨蓝刀客已经亡命而逃。只不过,他们不该凑在一起逃。如果散开逃,或许不会被我灭尽!
他们缓慢的动作在我眼里就像小丑在跳舞,我勾起唇角笑了出来。
畜生们!今日你们就把命搁在这吧!
恋殇 第一百章 为什么是他?!
眨眼间,我拦在了慌不择路的往森林深处逃窜的墨蓝刀客面前。他们吓得一个个面无人色,双腿打颤。“扑通扑通”他们全都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嘴里喊道:“妖怪大爷饶命!妖怪大爷饶命啊!”
死!你们都得死!“吼……”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这样奇怪的低吼。我伸出右爪,探向其中一个刀客的胸口。其他人见状,大喊大叫地站起身转头就跑。“噗!”“啊!”我的右爪穿透了那名墨蓝刀客的胸膛,炙热的血喷在我脸上,让我一阵兴奋!“扑通”我一甩右爪,将已经咽气的刀客的尸体甩到一旁。剩下几名逃跑的刀客,又跑回营地。他们连滚带爬的跑着,**湿了一片,顺着裤脚往外淌水。
我嫌恶的甩甩右爪上的血肉,死死的瞪着想要再次跨上战马逃跑的几名刀客。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不住踱步刨地,似乎也很害怕。
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死!死!死!
我瞪着他们,转瞬出现在他们身旁。右爪不停探过去,不停猛抓,收紧,甩出。惨叫声响彻云霄,他们的身体就如一片片落叶,被我抓碎,被我甩飞!
痛快!好痛快!
我的眼前满是鲜血,喷洒的鲜血,热乎乎的血肉,冒着喧腾的热气。空气中到处是血的味道,到处洋溢着凄惨的悲凉……
“呼——呼——”我弓着身子,凝目四望,似乎再也没有活着的人了。草地被染成猩红色,那一股股浓厚的血腥气让我火热的大脑仍然很兴奋!我舔舔满是鲜血的嘴唇,咸腥的味道让我倍感舒畅!
梁华!我为你报仇了!你可以安心去了!
“吼……咳咳咳,呵呵呵……”我低低地笑了出来,嗓子似乎终于恢复正常了点。我栽栽歪歪的往每个帐篷里都巡视了一圈,在确定再也没有活人之后,我来到梁华的尸体前。“扑通”一声,我跪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仍然瞪着眼睛的梁华。耳边,似乎又响起他临死前喃呢而出的那几个字。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用生命告诉我,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梁华。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你的情。我为你报仇了,你安心去吧。这辈子,不管我再经历怎样的苦难,也决不再轻生。我会替你活下去,替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伸出左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他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
梁华,我会替你照顾家人的。
忽的,我感觉到一股热气出现在不远处的森林里。不!不是一股!是好多股!
又有人来!
我猛然转头,眼前仍是一片血红。
来者!杀无赦!
一个人影,自森林里瞬间窜出。我想都没想,站起身扬起右爪抓了上去。“嘡!”火星迸射间,一把龙头巨弓架住了我的利爪。“哗!”一股凉水扑面而来,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天玺!”巨喝如镇山之鼓般在我耳边爆开,我浑身一震,眼前的血红缓缓消散。
我震惊地张大口,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脑子似乎卡住了,无法运转。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前人的脸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我能看到他的瞳孔中映出的,满脸满身血红的我。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人,是个妖怪……
一切……都黑了……
痛!好痛!
“啊——!放开我!啊——!”锁骨处剧烈的痛让我从梦中惊醒,我拼命挣扎,大声叫喊。无数双手按着我的四肢,身体,让我无法动弹。
“将军!这铁钩上有倒刺!”
“天玺!挺住!铁钩必须拿出!你们按住他!把铁钩拔出来!”
“啊——!放手!啊——!”我痛得浑身抽搐不止,奋力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钳制。耳边是熟悉的大喝声,右手腕仿佛被什么拴着,挣扎出“哗哗”的声响。
终于,锁骨处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带着肉末离开了我的身体,疼痛顿时缓和了许多。“呼——呼——”我全身一松,双目无神的看着灰白的帐顶,呼呼直喘粗气。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却听到“哗啦”一声,右手腕被拉扯着架在空中。身体仍在颤抖,浑身汩汩的冒出冷汗,将垫布浸湿。身子上的很多手离开了,而后是纷乱的离去的脚步声。最后,帐内只剩下一个人,静静地跪坐在我身旁。他自怀中拿出冰凝玉露,拔掉瓶塞,朝我不住涌血的锁骨处滴落一滴。随着这一滴冰凝玉露的落下,涌血的伤口顿时止了血。
我急促的喘息着,迷蒙的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他的眉头堆成一座小山,目光中有痛惜,有不忍,还有……不舍。我勾了勾嘴角,露出个无力的浅笑。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黝黑的铁链,拴着我仍是利爪的右手。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梁……华……告诉……我……呼——呼——”我努力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国师纳兰公卿……叛国……要设计擒拿你……呼——呼——”
“可有证据?”徐言之的声音异常低沉,没有一丝暖意。我忽然醒悟,他大概是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不会再相信我了吧……
“呵呵呵……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呵呵呵……”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他的表情是那样阴沉,让我的心一阵阵刺痛。
“我原以为你是巫族之人,原来,你竟是……”
“是个妖怪……杀人的妖怪……呵呵呵……”
“待你养好伤,就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特别是,不要出现在京城里!”徐言之的声音毫无犹豫,低沉而有力,斩钉截铁!“我知道,这锁链锁不住你。只希望你能念在我们相处这些日子的情分上,放我们一马。”说罢,徐言之起身走出帐篷。
看着他矫健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处,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很痛,鼻子很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
老爸,对不起,我又流泪了。我向你保证,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你儿子我又被甩了。
老爸,你告诉我,这宇宙天地之间,到底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
老爸,你儿子是个妖怪,你知道么?如果你知道,你会抛弃我么?
老爸……我好想你……
恋殇 第一百零一章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我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任何人的脸。“咔嚓!哗啦……嘭!”锁链打开了,我的右爪摔落在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爪子无法收回去。但是,只要我不使用它,它就绝对不会伤人。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子被抱了起来。我依然没有睁眼,我知道是谁抱着我。身体移动着,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微凉的秋风,在空中回荡。我知道,我们没有离开这片修罗场。“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我们的身体慢慢沉入水潭。冰凉的泉水将我们的身体包裹起来,洗掉我身上的血迹。
他将我缓缓放在水中,揽住我的腰,撩着泉水为我清洗头发,身体。我忽然发觉,我身上竟不着寸缕。他的手指清洗着我的头发,抚过我的脸颊,颈子。身体上的伤口,被他粗糙的手抚摸的有些刺痛。我微皱起眉头,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控制不住的轻轻抽搐。
每一寸被他抚摸过的肌肤,都欢叫着愉悦,燃起兴奋的火热。可是,即将离别的悲伤,却一股股的冲刺着我的神经。我不敢睁眼看,害怕一但看到那双黑葡萄,便止不住流泪。他不敢触及我的伤口,尽量温柔的为我清洗身体。我软软的垂下头,抵在他的肩窝里,享受这最后的温馨与宁静。这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即将离我远去。
胸前猛然一凉,我战战兢兢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那块我紧紧守护着的美丽翠玉,再次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脸颊被温柔的托起,我看到他充满泪水的黑玉眸子。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不敢继续看。微温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我脸上,伴随着灼热的鼻息。柔软的,熟悉的嘴唇覆上了我的唇。我们在这幽静的夜里,在这冰凉的潭水中,做了告别之吻……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他用白布单裹住我的身体,轻声回到帐篷里,就着微弱的烛光,为我身体上的伤口上药。一丝丝凉意消去伤口的抽痛,可是,却无法消去我心中的抽痛。
上好药,他为我穿上衣裤。而后,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出了十里阳陵,再走上二十里地便是梁家村。若是你能恢复常人模样,便可去寻那村中叫‘梁顺’的老伯,他是梁华的亲大伯。马和东西都给你留下,保重……”说完,他站起身掀帘走出帐篷。
唉……言之都替我把后路安排好了。他还是这么细心,还是这样为我着想。可惜,就算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吧。
我睁开眼睛,扬起右爪,动动巨大的爪子。要怎样才能把这个爪子收回去?
无力的放下爪子,再次闭上眼。由于身体不再那样痛楚,疲倦立刻淹没了我的神智。于是,我失落的睡去了……
清脆的鸟叫声把我从梦中唤醒,我迷迷糊糊的扬起右手探向额头。巨大的利爪立刻将我的整个脑袋包裹住。我猛然一惊,立刻睁开眼。火红色的巨大利爪在我眼前放着,锃亮的鳞片被射入帐中的阳光照耀的闪闪发光。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掀开身上的薄被单坐起来,右爪收缩,握成拳头。长长的指甲坚硬如铁,将鳞片刺得“嘎吱”直响。我皱起眉头,将握拳的右爪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猛然想起,这爪子竟和梦中的那条火龙的爪子一模一样!脑子里回忆起前夜那个血腥的夜晚,这巨大的利爪抓碎骨头,抓碎血肉的感觉,竟然让我兴奋!
看来,杀人并不是很难。
又想起死去的梁华,心中猛然一紧。他竟然真的这么喜欢我,竟然为了我命都不要。徐言之让我去找他大伯梁顺,一是想我有个安身之地,二是想我替死去的梁华照顾他唯一的亲人吧。这样也好,总算有个去处。只是,这爪子该怎么收回去?
为什么这次这么紧要的关头,沃迪尔不出现?!
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不是总能在危急时刻出现救我吗?!
锦文说的没错,我不可能永远瞒住别人我变异的体质。逃避不是办法,依赖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这个人,不逼是不行的……
好吧,无论我是人还是妖,都得活下去。
我盘起腿,将爪子放在腿上,闭上眼睛静静的体会着体内的气息。脑中不断回忆在望天谷的峭壁中时,沃迪尔为我消去这爪子时的感觉。记得那时手臂中一股凉意缓缓逼退灼热,可是那凉意是沃迪尔渡进我手臂里的,现在我体内怎样去找这凉意?怎样退去右爪中的火热?
努力体会了半天,仍是毫无头绪。身体里的火热明明已经消退了,可右爪仍是无法消失。难道,我只能这样躲在山林中自生自灭?
该死的沃迪尔!你在哪?!
我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无奈的站起身,看到帐篷里那熟悉的布包静静的躺在帐壁旁。走过去伸出右爪长长的指甲,将那布包勾起来。打开布包,里面仍旧是那几样东西,还有一个小包袱,不知道装的什么。我将那小包袱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梁顺,亲启。
书信旁放着几张纸,我将纸撑开来看,竟然是银票。每张一百两,一共五张。我想这银票可能是梁华的安家费吧。将小包袱重新系好,放回布包里,将钱袋拿出来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原来的一些碎银,还有几锭大小不一的元宝,这应该是我所有的财产了。
转头四望,另一边的帐壁前放着水袋与干粮袋。看到吃的,肚子里立刻咕咕叫起来,才想起我至少有两天水米未进了。急忙放下布包,拿过干粮袋和水袋坐了下来。先是灌了几大口水,而后掏出面饼大吃起来。从没有想过,曾经让我觉得难以下咽的干面饼,此时竟如神仙佳肴一般美味。于是,我狼吞虎咽的一连吃了两个面饼。
当我打着饱嗝灌下几口水时,心中忽然泛出浓浓的失落与悲伤。现在,我只能独自求生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给我依靠,再也没有人会关心我的死活。原来,得到与失去之间,竟是如此简单的事。
我以为徐言之不会在乎我妖怪的体质,我以为他会排除万难的接受我。看来,这只是我的臆想而已。耳边又回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永远不要再出现,特别是,不要出现在京城里!
他再也不愿见我了……
他要回去娶他的美娇娘了……
活该!谁让你是男人!谁让你不但是男人,还是个妖怪!谁让你当时连他也想杀!活该!
啊……老爸,你儿子又被甩了!你儿子总是被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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