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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 [VIP]天变 下部 附番外 BY 朱砂 (点击:1622次)

[VIP]天变 下部 附番外 BY 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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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朱砂 ˇ万山深处ˇ
这里是北山的边缘地区,再往外一点就是南祁人所说的万山,也即是南祁、东平、中元三国交界处的一片原始森林,莽莽万里,从无人烟。
正是十月末,雪厚厚地堆积在地上和针叶树的枝叶间,偶尔会传来喀嚓一声,那是不堪重负的树枝颓然折断的声音,在寂静的雪野中往往显得格外响亮。
雪地上分布着几十个火堆,每个火堆旁都围着数十乃至上百名瑟瑟发抖的士兵,饥狼似的眼睛盯着火上烤炙的马肉。稍稍平坦一点的地方支着几个牛皮帐篷,虽然挡住了风,却挡不住从地下涌起的寒气。帐篷角上有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锁着个人,正蜷缩在一张肮脏不堪的粗羊毛毡子上酣睡。他手脚上都戴着铁镣,脚镣更是绕在铁笼的铁杆上,使得他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那张四尺见方的羊毛毡上。
帐门呼地一声被掀开,带进来一股冷风。两个士兵抬着个简陋的火盆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提着点东西。虽然容色憔悴,但还认得出来,就是从南祁京城、摄政王府中逃走的王皙阳。他看着两个士兵将行军锅做的火盆放到铁笼旁边后退了出去,这才蹲下身去,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羊毛毡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脸来,张开一只眼睛看了王皙阳一眼,嗤地一笑:“太平侯太客气了。一个阶下囚,还叫什么殿下呢?”
殿下这个称呼本通用于各国皇族的亲王或太子,但有一段时间,在东平南祁西定三国中这个称呼却只代表着一个人,只是眼前这张胡茬丛生眼眶下陷还带着青紫破裂的嘴角和眉骨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把他跟权倾三国的南祁摄政王联系起来。
王皙阳无言地呆了一会,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和一小皮囊劣质烧酒。李越翻身坐起,毫不客气地接过去狼吞虎咽,几口就把还带着血丝的马肉吞了个干净,一仰头把酒也灌了下去,甩手将空皮囊扔给王皙阳,这才冷笑道:“断粮了?开始杀马了?北骁人不是素来把马看得如同自己的命?蠢材!还想潜兵山中伺机再动,也不看看时间马上就是大雪封山。怎么样,靠两条腿走回去的滋味不错吧?”他一坐起来,胡乱围上的衣裳就散开一点,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胸膛。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凝结着干涸的血迹,粘着在皮肉上。
王皙阳忍着他的冷嘲热讽,等他说完了才慢慢道:“铁骏让我来再问殿下一次,为什么南祁军队的箭能射到这么远,力量这么大?这弓箭是特制的吧?他想知道是怎么制的。”
李越哈了一声,自管伸出手到火盆上取暖:“这话铁骏自己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吧?鞭子烙铁都问不出的事,太平侯你觉得我会对你说么?”
王皙阳面无表情地道:“军中已开始缺粮,铁骏说,如果殿下没什么用处,请恕他不能再耗费粮食了。殿下英雄一世,难道就情愿死在这荒郊野外?”
李越满不在乎:“本来我也没要他耗费粮食!他只要当时不管我,我自然伤重而死,谁叫他特意又要救我?天天打了再治,治了再打,难道我还要谢他不成?”
王皙阳窒了一窒,无话可说。李越斜睨着他,语带讥讽:“太平侯,哦,现在该叫大皇子了。大皇子如此热心,竟然跑来关心在下,是真对弓箭感兴趣,还是因为在下若是不说,太皇子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王皙阳脸色突然一白。李越凑近了看看他,伸出一只手摸摸他嘴角边的青紫:“挨打了?谁打的?铁骏?还是你弟弟?”他一抬起手臂,破烂的衣袖滑下来,就露出手臂上一片片的烙痕,那是用蹄铁烧红烫的,因此伤痕十分规整,排列得也很整齐,跟胸前杂乱的鞭痕恰好相反。
王皙阳看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李越收回手,往铁栏上一靠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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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烦恼(1)
王继笙小朋友最近有不少烦恼。
从前,他的日子过得是很惬意的。虽然自幼就没了母亲,但侍候的侍女内侍都是心腹人,照顾得极为细致,父亲又宠爱,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做伴,小日子过得很是快活。可惜啊,成长必然伴随着烦恼,如今这第一大烦恼就是:他五岁了,该进学堂读书了。
读书这事没什么,可怕的是进学堂。听院子里照顾他们的侍女说,学堂里有个年纪很大的白胡子先生,手里还要拿一块竹板,如果书背不过,就打手心。王继笙摸摸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心,想像一下竹板落下来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的肉已经在痛了。他跑去跟父亲撒娇,可是这一次他的要求被父亲无情地拒绝,理由是:他是未来的储君,不能不读书。
虽然王小朋友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储君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做储君就不能不进学堂,但父皇的话不能违背,于是苦命的王小朋友只好去读书。先生果然是个老头,果然有大把白得发亮的胡子,也果然有块金黄油亮的竹板。虽然这块竹板至今还不曾打在他手心上,但摆在案头也颇有震慑之威。
王小朋友很不喜欢这个先生。侍女总管说过,先生一定会先教他千字文或三字经,因此提前就弄来了书让他读,可是这位先生却要先教他对对子,害他努力念了那么多天的书半点也没用上。
对对子没什么意思。头一天学一字对,天对地,雨对风;第二天学二字对,山花对海树,大陆对长空;第三天……第三天先生居然出了个七字对,好在没让他当堂交上,言明是今天的功课,明早一定要交。
王小朋友对不出这个对子来,于是袖着功课跑回宫去想找人捉刀,结果这想法刚刚出口还未付诸行动,就遭到了侍女总管滔滔不绝的讨伐:什么他是中宫嫡长子,现在是储君,将来就是皇上,怎能不学无术居然还要找人捉刀;什么皇后娘娘自幼知书达礼还能写笔漂亮的柳体,他已经五岁了,写字还像螃蟹爬一样,连妹妹都不如,将来登了皇位,怎么拿得出手;什么皇后娘娘早逝,现在宫中有多少狐狸精都盯着中宫这个位子,他如果不成材,将来也难说就是储君,必须及早防范,提高警惕……嘟嘟嘟嘟一唠叨就是一个时辰,说得王继笙眼睛发直,耳朵起茧,最后实在受不了,趁着侍女总管去准备午膳的时候,悄悄从墙洞里逃之夭夭。
这个墙洞是当初从宫外挖渠引水建荷花池时留下的,大小正好可以钻过一条狗,王继笙小朋友仗着身材小,居然也挤过去了。他的东宫春明殿在皇宫一隅,旁边本来是皇后的青桐宫,但现在空了几年,没人居住。另一边是历代皇子们的演武场,现在当然也没人用,因此王小朋友居然就一直溜达到皇宫边上。本来皇宫边上当然就是高墙和森严守卫,但近几年里扩建了一处别宫,说是建来给皇帝散心静修的,隔上几个月,皇帝就去住几天。说是别宫,和皇宫连着,却又特别做了一道矮墙隔开,中间一道月门,平时门都紧紧关着,今天却在树影之后半露一条缝出来。
王小朋友平时就喜欢在各处没人的宫殿里探险,现在看到一扇半开半掩的门,当然好奇心发作,立刻就溜进去。一进月门,眼前一片青葱,竟然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密密麻麻生成一片,简直是竖起了又一道绿色的墙。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空隙,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羊肠。穿过竹墙,眼前是个小院,比春明殿还小得多,只有三间房,院子中间搭了一个葡萄架,已经悬起一串串小小的绿葡萄。而葡萄架下……王小朋友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葡萄架下有一张竹椅,竹椅上坐了个美人,正在读书。
美人啊美人……王小朋友垂涎三尺。不要怀疑,他平生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美人。不要以为小孩子就不会欣赏,对于皇宫里经常可以见到的那些“狐狸精”,他就是很能鉴赏的。比如说,今年新选进宫来做宫女的那个什么前兵部尚书的女儿,他就很不喜欢。虽然长得不错,又经常给他蜜饯吃,但生了一对细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教人心里发寒,枉费别人还夸赞她生得美。还不如文阁伺候笔墨的那个什么镇抚使之女,虽然生得笨些,脸蛋倒是圆圆的十分可爱。不过比起眼前画一般的的美人来,那些就都是浮云啊浮云。
正当王小朋友色授魂予,拼命的考虑该如何搭讪才比较能显示风度的时候,美人抬头看见了他,然后微微一笑:“你是谁?”
三个字,如同天籁,于是王小朋友眼冒红心,脚不沾地一样向美人飘过去:“我叫王继笙。”
“王继笙……”美人把这三个字轻轻念了一遍,偏头微笑,“原来王继笙就是你啊。”
美人就是美人,这一笑,王小朋友觉得像是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开了那么亮眼,看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于是忙不迭地献殷勤:“我还有个妹妹叫王继玉。”
美人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偏过了头去用书掩着脸:“我知道。”
王小朋友自然不知道,美人之所以笑,是因为想起他和他妹妹的名字来自某人所说的“计划生育”,因此还是乐颠颠地围着美人打转。美人倒也和气,由着他黏,也不着恼,一边看书一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侍女总管如何唠叨,先生如何厉害,妹妹如何调皮,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人乖得不得。美人一边听一边笑,正在开心,竹林子唰啦啦响了几声,王继笙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扭动的活物走进了院子,一见他便咦了一声:“这小子是谁?”
王小朋友虽然还不太懂“小子”是什么意思,却很不喜欢这个男人居高临下的态度,于是立刻站直身子,还偷偷踮起了脚尖,试图拉近一些两人高度上的差距。可惜他刚刚站直,后领一紧,两脚已经离了地在半空中摇晃,耳边听到美人失笑出声:“越!这是王继笙。”
王小朋友平生还没被人拎着衣领提到空中,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蹬着小腿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你好生无礼,快把我放下来,不然我叫侍卫来捉你啦!”
可惜他的威胁全无作用。脚还是不沾实地,那男人把手臂伸直了一些,让他和另一只手里扭动着吱吱叫的小东西并排挂着,一起伸腿蹬脚。美人笑得咳嗽,摆着手道:“越,别闹了,快把他放下吧。”
于是王小朋友托美人的福,终于脚踏实地。一得到自由,他就一冲而上对那讨厌的男人拳打脚踢,可惜对方并不在意,只当他是在搔痒,径直走到美人身边,把手里毛茸茸的小东西送到美人怀里,引来美人惊喜的询问:“这是什么?”
“狐狸崽子。本来想弄块好毛皮给你做披肩,这小东西太小,连个手笼子都做不了,抓回来给你养着玩。”
王继笙斜着眼看那小毛团在美人怀里拱来拱去滋滋地叫,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摸个没完,嘴上却很不屑地道:“毛皮有什么稀罕,我宫里有的是,做十条披肩也够了。”东平多山,狐狢貂豹应有尽有,毛皮确实不是稀罕之物。
男人回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小东西,还挺大方。那是你的东西么?拿着你爹的东西送人情?”
王继笙愤愤然揉揉被刮疼的小鼻子,无话可说。父皇尚俭,他宫里的东西虽然都是上好的,却不许他随便糟蹋,拿来大手笔的送人,想必是更不可能。那讨厌的男人看着他笑,在竹椅边上坐下,随手搂住美人的腰。美人手里抚着小狐狸,斜睨他一眼道:“看你这一身汗。今天这猎打得尽兴了?一走就是一天,也不知道你是真打猎啊,还是跟卫清平做什么去了。”
王小朋友听不懂这话中的含意,只顾瞪着那只手,恨不能目光化作一根根针,把那只手戳成蜂窝一般。竹椅总共那么大点地方,他还要去挤,没看见美人都给挤到一边去吗?再说,如今正是夏末秋初,天气还热,做什么非要挤在美人身上,他不怕热,美人可热得脸都红了。他正腹诽得起劲,那讨厌的男人已经伸手拍拍他圆圆的脸蛋:“听说你上学了,怎么不在学堂里好好念书?是不是背了先生溜出来的?”
王继笙愤然扭头不让他摸:“我才不是!先生留了课业,才让我回来的。”
“哦?现在都有什么课业?”
提起那功课,王小朋友就蔫了。美人柔声道:“先生给你留什么功课?你不会做是不是?”
于是王小朋友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写着上联的纸条递给美人看,顺便挤到美人身边去一近芳泽。美人展开纸条,轻声念道:“一行征雁向南飞。”
王小朋友其实还认不全这行字,只认得“一”,“行”,“向”和“飞”四个字,刚想让美人给解释一下,那讨厌的男人已经噗声笑出来:“这还不容易。就对‘两只烤鸭往北走’。”
美人嗤一声笑出来:“越,你,真是!”
男人大笑:“怎么不对?‘一行’对‘两只’,‘蒸雁’对‘烤鸭’,‘向南飞’对‘往北走’,何等工整。”
美人笑得前仰后合。王小朋友看得赏心悦目,也跟着傻笑。正笑得欢畅,外面传来人声,男人侧耳听了一下,道:“多半是有人来找这小子了。小子,出来没告诉你宫里的人是不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王继笙看看天色,居然已经快要黑了,再不回去,恐怕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会被侍女总管念到死的。美人虽然可爱,但侍女总管的威力实在无边,因此只好恋恋不舍地别了美人,重新溜出月门。一出门,果然一群侍卫正在掘地三尺地找他,一见他如获至宝。王小朋友忽然想起刚才忘记询问美人的姓名,可是侍卫们哪容他再回头,立刻前呼后拥回了春明殿。侍女总管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了他抱着就哭,一面服侍他更衣用膳,一面重新开始讨伐他私自出门的行为。等听到王继笙说是去了别宫,侍女总管的嘴巴张开合不拢来,半天才惊呼出声:“太子,别宫那里是禁地,皇上从来不许人靠近的!”
王小朋友抓抓耳朵,心里还想着美人的笑靥,心不在焉地道:“哦,为什么?”
侍女总管一脸神秘:“听说皇上在别宫里静修时从来不带任何侍卫,有人说那里面供的是皇后娘娘的灵位和画像,皇上去别宫就是思念娘娘的……当初娘娘仙逝,皇上亲口说过不立后也不纳妃。就是普通人家夫妻,谁又能做得到?别看这些年那些官员们都把女儿一个劲地往宫里送——从前选宫女千难万难,谁也舍不得女儿来受苦,现在可好,还不都是看着青桐宫那位子来的——不过皇上啊,哪一个也看不上……”总管正说得眉飞色舞,一低头——太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因为跟美人耗了一下午的时间,晚上又被侍女总管唠叨得太晚,王小朋友根本就忘记功课的事。第二天先生问起那对子,他才猛然想起来,抓耳挠腮半天,眼里只看见那块油亮的竹板晃来晃去,心里只想得起来那句“两只烤鸭往北走”,无奈之下,只好说了出来。什么?你问结果怎么样?结果能怎么样?先生一把白胡子吹得老高,王小朋友终于尝到了竹板的味道,抹着泪把“两只烤鸭往北走”抄写了五十遍。他抄一遍,就在心里把那个讨厌的教他这个下联的男人骂一遍,整整的抄了一下午,也骂了一下午。这是王继笙小朋友人生中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仇恨,他跟个这姓“岳”的男人的仇就这么结下了。
番外:烦恼(2)
王继笙小朋友最近下定了一个决心——他要习武。
东平对于皇子的教育历来有些重文轻武。一则东平王室人丁不蕃,每代皇子的数量基本不超过三人,自然难免娇养一些。习武一来辛苦,二来多少也有些危险,因此皇子八岁之前是不安排的,非比北骁国中皇子众多,又以武为重,五六岁就能开弓驰马了。二则储君以学习治国之术为要,自己能否驰马开弓并非要事,故而一般到了十岁才教些拳脚,十二岁行少年礼后才上弓马课。至于王小朋友突然决定要习武——嗯,这可以说出很多道理来,比如说强身健体,比如说文武双修,再比如说砺体苦志,甚至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什么的,不过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也想捉一只小狐狸,好送给在别宫看见的那个美人。
打那天之后,王继笙再没见过那个美人。很长时间他都被侍女总管牢牢看管着,根本找不到机会溜出去。好容易有一天借着尿遁偷偷去了一次,那月洞门却紧紧关着,怎么也敲不开了。要不是他的小手心还时时作痛,简直就要怀疑这只是一场梦了。
王小朋友很难过。美人啊,才就看了那么几眼而已,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不过他只难过了一小会就振作起精神来。没事,美人会来一次就会来第二次,问题是,他得做好准备,下次再见到美人,他至少也得拿出件礼物来讨好一下呀!不过,美人喜欢什么呢?想来想去,他突然想到那天美人抱着那个姓“岳”的送的狐狸崽子喜欢成那样,如果他也能弄一只小狐狸来,美人肯定会喜欢。不过,他虽然小,却也懂得礼物是自己送的最好,如果叫侍卫去逮狐狸,多少也逮得到,可是拿人家逮来的东西送礼,那多么没有面子?要跟那个姓“岳”的一较上下,至少也得自己去逮一只才好。因此,他立志要习武了。
心动就要行动。王继笙一溜烟地跑去文阁找父皇,结果父皇不但立刻同意了,还夸他有志气,答应几天之内就给他找个好教习。王继笙心里这个美啊,梦里都是遍地的小狐狸崽子,一个个火红火红的,活蹦乱跳……
父皇说到做到,第三天,就把王继笙叫到习武场去了,说是给他找的教习正等着呢。王小朋友兴冲冲跑去一看,倒愣了一下。——教习,教习也是个美人啊!长身玉立,神彩飞扬,眉眼虽然没有别宫那个美人精致,却自有一种潇洒风致。王小朋友眨眨眼又眨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然后就眉开眼笑地蹦到美人面前去了:“你是父皇请来的教习吗?”
美人对他微微一笑:“太子来得好快。在下李平,正是皇上为太子点的教习。”
王继笙很感兴趣:“那你都有些什么本事?”
李平微微一笑,四面看了一眼。一只麻雀停在附近的树梢上乱叫,李平随手提起一张小弓,嗖地一箭射出,麻雀应声而落。王继笙的嘴巴张开了合不拢来,然后心花怒放。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有时会请些艺人来杂耍说书,那书里都说“明师出高徒”,有了这么高明的师傅,他还怕学不成好功夫?
“那,师傅你会用绳子套狐狸吗?”要是用箭射,把小狐狸射死了怎么办?
李平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略略有些出神,半晌才一笑道:“也会。不过套狐狸可不容易,太子要好好练武才行。”
王继笙一拍小胸脯:“我一定好好练!”
好吧,纵然是明师,这练武千篇一律,还是得从扎马步开始。于是王继笙小朋友顶着太阳,就开始扎马步了。
太阳在头顶上照着,好热好热。王继笙的小胖腿在地下站着,好疼好疼。他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以前,夏天稍微热一点,侍女总管就会给他准备好放在井水里凉透的李子和葡萄,在花荫下一边打扇子一边吃剥了皮的葡萄,那感觉……王继笙咽了一下,可惜嘴巴干干的,连口水也没了。
靠着对葡萄的美好回忆,王继笙坚持了大约小半炷香的时候,然后就一个屁 股墩儿坐到地上去了。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本来想咧开小嘴哭一场,但又觉得那太丢脸了。正在犹豫哭是不哭,李平已经把他抱了起来:“太子头一次扎马步就能支持这么久,很难得了。”
王继笙本来满心的委屈,得了夸奖又高兴起来。李平把他抱在腿上,轻轻按摩他酸痛的小胖腿。王继笙搂着他的脖子,满怀憧憬地问:“扎马步能捉到狐狸吗?”
李平的手微微一抖,笑了笑他:“太子不能性急。习武是个要毅力的事,无论学什么功夫,扎马步是打底子的事,要长期坚持才见成效。”
王继笙想了想,觉得这个日子恐怕会很长,于是再问:“那我能捉到狐狸吗?”
李平抬头微笑着看他:“太子为什么总想着捉狐狸啊?”
王继笙于是把在别宫遇到美人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了出来,说到那个姓“岳”的男人竟敢拎着他的领子把他和小狐狸相提并论的时候满脸义愤,引得李平深深埋下头去,肩膀也微微颤动起来。王继笙倒没注意,继续把他的伟大心愿也讲了出来。李平半晌才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抹眼睛。王继笙诧异地看着他——难道他的心愿这么让人感动?
李平揉过了眼睛,抬手理了理王继笙有点乱的头发,含笑道:“太子努力习武吧,总有一天会捉到狐狸的。”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王继笙的课业里就加了习武这一项。为了美人,他还是挺能吃苦的。不过他一心想着要赶紧捉狐狸,李平只好先给他弄了一匹小马,先教骑射。小马很小,但在王继笙眼里还是很高,第一次往马背上爬就摔了一跤。好容易在李平的保护下骑着小马走了半个时辰,他的小屁 股就磨破了,只好在床上趴了两天。
养伤期间,不用读书也不用练武,王小朋友闲不住,偷偷躲过侍女总管的眼睛又溜去别宫打探消息。侍女总管万想不到太子竟有如此本领,屁 股磨烂了还不肯乖乖趴在床上,一个不当心就被他得逞了。
别宫的门还关着,王继笙趴在门缝上张望了半天,还是失望了。想到回春明殿一定要被侍女总管叨念,他决定先溜去找父皇,到时候让父皇送他回院子,侍女总管就不敢念叨他了。
文阁的门关着,侍卫远远看见他,就笑嘻嘻过来拦他,说是皇上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请太子在外面暂等片刻什么的。可是王继笙实在不是个听话的小朋友,侍卫前脚转身给他搬椅子,他后脚就溜了进去。怎么溜进去的?从草丛里爬进去的。侍卫万想不到堂堂的太子竟然会学狗爬,而且文阁这里其实守卫并不多,因为主要的防卫力量放在宫外,宫内各殿阁的侍卫相对地就少了一些。而王继笙那么个小不点,在花草假山中爬过,还真没人瞅见。
文阁里没什么人。王继笙熟门熟路地爬到后门去。那里墙壁上有个小洞,是他从前跟妹妹偷偷来玩的时候发现的,貌似是个耗子洞,不过他倒没发现有耗子就是了。
洞还在。王继笙悄悄把眼睛凑上去往里看,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他的父皇,另一个——唔,是他的教习李平。父皇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王继笙心里紧了一下,想是不是自己平日念书不用功,又惹父皇生气了?正想着,父皇倒开口了:“他们又去哪里了?我辛苦建了这个别宫,每年也不过来住个几天,还不如冷宫用的时候多!早知道不费那个功夫也罢。”
李平微微一笑:“建都建了,还说这个做什么?若是不建,他不是来得更少?早对你说过,绊住我有什么用,你得抓得住柳公子才是。去年冬天太冷,柳公子受不住,所以今年他未雨绸缪,先去那温泉看看。我看,你不如在温泉那里再建一处别院,离碧丘也不远,时常过去看看,倒能多见他几面。”
王皙阳哼了一声,恨恨道:“你当我没想过办法?可是他什么也不爱,什么也看不在眼里,叫我怎么办?”
李平低头笑了笑:“这倒也是,你我送过去的东西,他自然是看不在眼里。不过你只管送就是,看不看在眼里,这份礼也算是收了。”
王皙阳又哼了一声:“我没你那份宽心。”想了想,又恨恨叹口气,“我叫人去建便是。”
李平微笑:“用不着华丽,院子越小,你去住的时候才离他越近。若是动土了,我倒要请几天假去搭把手。太子那里说不得只好耽搁两天了。”
王继笙听得小脑袋里一团浆糊,正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父皇已经又说道:“笙儿武功学得如何?也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想起学武来了,还挺勤快。读书倒没见他起这么早。”
李平噗一声笑了:“嗯,小太子挺乖的,你可知道,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能亲手抓一只狐狸。”
王继笙小心灵一跳,怎么,这可是他的大秘密呢!果然他听到父皇极有兴趣地问:“为什么?”差点就想跳出去捂住李平的嘴,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趴在墙壁上,这一起身,砰一头就撞到墙上,疼得眼泪直流。文阁的墙壁是木头的,已经干透了,这一撞就是一声大响,文阁里的两个人立刻赶了出来,抱起他又摸又哄。于是王小朋友就用头上的一个大包,保住了自己的秘密。当然事后他立刻向李平提出要求,让他不得泄漏自己的秘密。李平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但王小朋友做贼心虚,总觉得人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很长一段时间看人都是偷偷摸摸的。
要说王小朋友并不是个小笨蛋,李平教他的东西学得蛮快,虽然限于年龄不可能有什么大成,但是不久也就能驰马开弓了。自然,这弓是又小又软,箭也射不远,但无论如何,总是大大的成绩不是?所以初冬田猎,王小朋友就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悲摧的是,冬天没有小狐狸崽。确切地说,初冬这时候,根本没有动物下小崽。马上就要熬冬了,谁在这个时候下小崽啊,能养活吗?所以王小朋友尽管被马颠得骨头都快散了,仍然没有看见什么小狐狸。
骑在马背上,王继笙垂头丧气。他骑的当然不是平日里那匹小马,因为那马实在太小,比驴大不了多少,又没经过训练,别说见野兽,就是蹦出只兔子来恐怕也会惊着,谁敢让太子骑这样的马来围猎?因此他现在是和李平同骑一匹马,他坐在李平身前,一手提着他的小弓,一手抓着马缰绳,觉得屁 股一阵比一阵疼。李平知道他的心思,忍着笑拍拍他的小手:“太子不用着急,冬天没有,春天也会有的,到时候太子的骑射功夫也长了,再来捉就是。”
王继笙扁着嘴不吭声。春天,春天就是明年呀,多么遥不可及的岁月,他怎么等得了呢!
太子不开心,随行的侍卫们也不敢吭声,这一队人就默默无声地在山里走。走着走着,王继笙突然瞥见路边的灌木丛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灰褐色的——狐狸!王小朋友现在小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连告诉李平也来不及,急不可待地拉开小弓,飕地一箭就射了出去。
他的小弓很软,否则两条小胖胳臂怎么拉得开呢?不过弓软了,箭自然就射不远,再加上他没有准头,一箭射出去,不知歪了多少。不过箭虽歪了,却还是惊动了树丛里的生物,只听扑扑几响,一只野鸡冲天而起,拍了几下翅膀就飞得不见影了。王继笙那一箭,根本连根野鸡毛都没有射下来。
王小朋友咕嘟了嘴,没精打采。不过随行的侍卫要讨太子开心,赶着进去看看,惊呼起来:“太子,有蛋!”
蛋?王小朋友对蛋半点也不感兴趣,刚想让侍卫扔了,突然想起来——蛋啊!蛋好像是能孵出小鸡的啊!虽然没有狐狸崽,不过,小鸡崽不也是毛绒绒的么?这么一想,那几颗蛋在他眼里就成了宝贝,赶紧叫侍卫包好了亲自抱在怀里,欢天喜地要起驾回宫。李平抱着他,看他如此稀罕这几颗蛋,忍不住问道:“太子这是要做什么?”要说鸡蛋,皇宫里都吃腻了吧?
王继笙看看侍卫都远远的跟在后面,便压低了声音凑到李平耳朵边上:“我要送给别宫里的美人。”
李平大为惊讶:“送野鸡蛋?”
王继笙一挺小胸脯:“这也是我自己猎来的!”
李平忍笑道:“当然当然。不过,太子知道在哪里能见到你的美人么?”
王继笙于是泄了气:“不知道。”
李平微笑:“过几天我倒可能见到他们,不如让我为太子代送?”
王继笙疑惑:“真的?你怎么会认识?”
李平笑道:“不只我认识,皇上也认识,不过皇上太忙,恐怕没时间为太子送这份礼。”
王继笙将信将疑,回宫之后特地跑去问父皇。结果父皇一听他居然跑去了别宫,脸立刻沉了下来:“你找他做什么?”
王小朋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别宫那个地方是禁地,于是脚尖划地,半天才嘟哝了一句:“送他鸡蛋……”他虽然知道鸡蛋能孵出小鸡,却不知道该怎么孵,只好送给美人,让他自己孵了。他说完了,悄悄抬眼看看父皇,只见父皇脸阴得像能滴出水来,可是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云开雾散地点了点头:“也好,就让李平转送吧。你这几天读书可不怎么用功,赶紧念书去!”
于是那寄托着无限思念的鸡蛋就交给了李平。王继笙眼巴巴地盼了好几天,李平总算是回来了。王小朋友很是紧张,第一句话就问:“礼物送给他了?”
李平点点头:“送了。”
“他说什么了吗?喜欢吗?”王小朋友眼睛死死盯着李平的嘴,就怕他说出个“不喜欢”来。
李平看着他点了点头:“他让我谢谢你,说味道不错。”
味……道……王小朋友有点懵了,怎么会扯到味道上去?难道……
“他吃了?”那毛绒绒的小鸡崽不是没有了?
李平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吃了。放久了不是会臭掉?是姓‘岳’的亲自炒的,味道确实不错。”
王小朋友风中零乱……他辛苦猎来的猎物,他想像中毛绒绒可爱的小鸡崽,竟然都被姓“岳”的炒了……炒了……炒了……姓“岳”的,我跟你不共戴天!
番外:烦恼(3)
东平下第二场雪的时候,王继笙小朋友欢天喜地跟着父皇去了碧丘城外的温泉别宫。
王小朋友是平生第一次走到碧丘城外那么远的地方,头天晚上就兴奋得没睡着觉,结果马车快到别宫的时候他像小猪一样睡得呼呼有声,被人从马车上抱下来都没醒,也就错过了别宫的第一眼印象。
把觉睡颠倒的结果是到了晚上王继笙睡不着了。侍 女总管白天颠簸一天,实在心力交瘁,守着他折腾到深夜,终于先去见周公了。留下王继笙躺在床上扑棱着大眼睛实在无聊,终于大着胆子悄悄爬起来溜出了房间。
温泉别宫并不很大,前院有二十余间房,勉强挤下跟来的侍从,后院才是温泉池,普通侍从是不许入内的。因为地方小,侍卫们都在墙外把守就足够,院子里这时半个人也没有,由着王小朋友乱逛,一逛就逛到了后院的温泉池里去。
温泉池是一间很大的屋子,中间用青石修成偌大一个水池,池边上设着竹榻,池子里的水冒着腾腾热气,在冬天里极富吸引力。王继笙把衣裳一脱就跳进去。池子不深,也就到他下巴,正好合适他那三脚猫的泳技,扑腾得十分开心。等他玩累了往岸上爬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传进来,仔细一听居然是父皇的声音,好像正在训斥什么人,一面说,一面正正往泉池走来。王小朋友一下慌了。他的作息时间是父皇亲自规定的,这时候不上床睡觉在外面玩,肯定是要挨训的,可是时间已经不容许他爬上去穿衣裳,于是他把衣裳往竹榻下面一塞,自己躲到池子里去了。泉池的青石边是采大块青石垒成,依照自然形状,高低有致。王小朋友虽然还不懂得欣赏自然之美,却知道那块高的石头后面能藏得住他,光溜溜的就缩到石头缝里去了。
他刚躲好,门就开了,父皇的声音跟着撞进来:“你还说!那别院建了三年了,你来住过几天?别以为我不知道,卫清平在城北边买了个小院,你还跟他在里面种黄瓜来着。”
王小朋友不知道父皇这训斥的是谁,悄悄伸头一瞧,登时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原来跟着父皇一起进来,在父皇身后嘻皮笑脸的,竟然就是那个姓“岳”的!只见他紧贴着父皇一块坐到竹榻上,满脸都是王小朋友看来很不正经的笑,嘴里说道:“头几年不是在东平到处逛了逛么……你喜欢黄瓜?不然我在你皇宫里全种上黄瓜?”
“你讨厌!”
王小朋友无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父皇这个口气……好像是跟文阁的那个小侍书一模一样的。
只见那姓岳的做出一脸的无奈,眼睛却在偷偷地笑:“我怎么又讨厌了?你看,儿子都这么大了,还闹孩子脾气。这样,你要是不喜欢黄瓜,咱们种丝瓜怎么样?”
“谁稀罕!”
“喂,陛下,你是皇帝啊。”
“那又如何?”
“你二十四了啊。”
“怎样?”
“不怎样,只不过觉得二十四的皇帝很不适宜扮演这种角色——唉哟!”
“我咬死你!”
“哎哎,只有小狗才咬人——哎,你再咬,我可要咬回来了。”
“你咬啊你!嗯——”
王小朋友觉得父皇声音似乎不对,悄悄把脑袋伸在石头外面看。泉池里只有一盏灯,罩着粉红的纱罩,光线暗淡看不太清楚,他只见那姓岳的一个翻身,把父皇压到了下面,好像拉开了父皇的衣裳,真的对着脖子咬了下去。王小朋友一个机灵,噌地从水池子里跳了出来,大喊一声:“抓刺客!”
抓刺客这句话,是从小侍 女总管就教给他的,说是如果有陌生人来欺负他,一定要这样喊。这个姓岳的,自然得算是陌生人,现在虽然不是欺负他,却是在咬他的父皇,于是他不假思索,一嗓子就喊了出来。院子里实在太静,小孩子尖细的声音猛地冲出来,顿时听到外面一片混乱,想必是别宫宫墙外面的侍卫正拼命地翻墙赶来救驾。
竹榻上两人都呼地坐了起来,姓岳的一眼看见王小朋友,顿时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王小朋友心里一紧,拔腿想跑,刚转过身,就被人拎了起来,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小混蛋,乱叫什么?”
王小朋友平生还没被打过屁股,悬在半空中正考虑要不要哭,已经被父皇抢了过去:“不许打我儿子!”
此时外面已经有侍卫的声音到门口了,王小朋友被父皇用衣裳没头没脑地包起来,只听父皇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无事,都退下去!”于是外面安静了。他昏头昏脑地从衣裳里扒出来,就被父皇轻轻在脸上掐了一下:“谁叫你跑到这里来的?”
王小朋友有些胆怯,做低头认罪状,没敢说话。耳边听到姓岳的呵呵笑了一声,然后把他连父皇一起抱到腿上:“小团子,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干什么?”
王继笙嫉妒地看着他有力的臂膀,抱两个人跟玩似的,嘟囔道:“我睡不着……”
父皇沉下脸:“睡不着就到处乱跑?”虽然他也是坐在别人腿上,但看起来还有很有气派。王继笙低下头,嘴里唧唧咕咕,不敢大声说出来。头顶上忽然有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力气之大,几乎把他的头按到脖子里去:“算了,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睡不着,溜出来玩玩也没什么。”
王继笙气愤地抬头:“不要你说好话!”
姓岳的很讶异地看着他:“小东西,还不知好歹呢。”
王继笙把头一扭:“哼!”哼完了,又怕父皇说他不知礼数,心又虚了。姓岳的倒笑了起来:“怎么了?我怎么得罪你了?”
王小朋友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指着他的脸控诉:“你把我拎起来摇晃,还把我送给美人的小鸡炒着吃掉了!”
姓岳的一脸茫然:“小鸡?”
王小朋友更生气了:“你炒的,还说挺好吃的!”
“哦——”姓岳的终于承认了他的罪行,“不过,我炒的是鸡蛋呀!”
“就是!那是我送给美人的,让他拿来孵小鸡。”
“为什么要孵小鸡?”
“嗯——”王小朋友迟疑了,半天才嘟囔道,“你送他狐狸崽子,我也想送,可是捉不到,只找到一窝野鸡蛋……”
一连串大笑震得王小朋友耳朵都嗡嗡响。他愤怒地看着姓岳的笑得前仰后合,火冒三丈,正琢磨着是不是冲上去咬他一口,却见父皇伸手在姓岳的手上用力掐了一下:“笑什么,耍我儿子这么好笑么?”
姓岳的勉强忍住笑:“没,就是随便笑笑。”
父皇拿眼睛瞪他:“有什么好笑!柳子丹有了你还不够,连我儿子也要抢过去?”
“哎,话不能这么说,子丹也没对这小子做什么嘛。”
“你总是向着他!他说四海云游,你就一年不见面,他说冬天天冷,你就在这里找温泉,你几时替我想过?”
王小朋友觉得父皇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什么东西,他抬头想看看,眼睛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了,耳边只听父皇嚷道:“你干什——唔——”
王小朋友拼命去扒那只手,却如蚍蜉撼树,半点也动摇不了,半天这只手才撤掉,王小朋友眼睛被捂得发花,揉了半天才能看清楚东西。好像父皇脸比刚才红了一点,还有——王小朋友指着父皇颈上的红痕怀疑:“蚊子?”冬天还有蚊子么?
父皇脸唰地红了,赶紧掩上领子:“胡说!冬天哪里有什么蚊子。”
王小朋友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知精神继续追查:“那是什么?”
父皇脸更红得厉害:“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王小朋友有点委屈,不是父皇说有不懂的就要问吗?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是他咬的!”肯定的,就是这个姓岳的,他刚才不就要咬父皇吗?
姓岳的笑得呛了气,王小朋友坐在父皇怀里,都觉得身子底下直颤。父皇脸红得要烧起来,反手先掐他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对王小朋友沉下脸:“小孩子不可胡言乱语,一会儿父皇送你回去休息。侍 女都是怎么伺候的?放你一个人乱跑,明天统统都要受罚。”
王小朋友噘起嘴,抱着父皇的脖子撒娇不要回去。回去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在这里,这个姓岳的虽然讨厌,可是也比一个人发呆的好。父皇看着他,很无奈的样子,倒是姓岳的笑了笑,把他一块抱住:“行了,让他呆着吧,反正今天晚上是做不成了,我光笑也笑软了。没事,你不是还能住个几十天吗?时间有的是。”
父皇叹了口气:“几十天……也就是几十天……然后呢?”
没有回答。姓岳的似乎也叹了口气,然后又捂住了王继笙的眼睛。这一次王继笙学乖了,老老实实坐在父皇腿上没动。过了半天那只手才放开,父皇靠在姓岳的身上,嘴唇好像也比刚才红得多。王继笙看了看,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屋子里有一会是静悄悄的,半天才听见父皇闷闷地道:“我每年也就见你这么几天。柳子丹天天在你身边不说,就是卫清平,也是一直跟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四处游玩,哪次他不跟着,只是不露面罢了。就只有我……”
姓岳的似乎在苦笑:“你现在不是把清平圈在你的皇宫里了么?”
“我还想把柳子丹也圈起来哩——对了,你说我请他给笙儿做先生怎么样?”
“啊?”姓岳的似乎大为惊讶,但是父皇没理他,径自低下头对仰着小脸儿傻听的王继笙道:“笙儿,父皇请别院里的那个美人给你做先生如何?”
王小朋友大喜过望:“好啊好啊!”兴奋之下,险些从父皇膝头上掉下去。
姓岳的一脸无奈:“皙阳,你觉得子丹会答应么?”
父皇笑得很像只偷了小鸡的狐狸:“嗯,我去说,他自然不会答应。不过,如果让笙儿自己去拜先生呢?”
姓岳的摇头:“你这小狐狸……”
父皇嘟囔:“你们四处走了这些年,也该定居下来了。碧丘有什么不好,皇宫里什么都有。再说柳子丹都允了卫清平,为什么就不能……”
姓岳的叹口气:“子丹已经很宽容了。这次回来给你过生日,还是他提的,我不能太过份。”
父皇眼圈有点儿红,不过随即一扬头:“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也用不着你管!笙儿,你这个先生能不能留得住,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王小朋友心里有点虚,他其实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请动这位先生:“父皇,儿臣,儿臣怎么做啊?万一他不答应呢?”
父皇把他往上抱抱:“小傻瓜,父皇教你一招。你呢,就这样去说,有话直说,然后呢,如果他不答应,你就缠着他不放,一直缠到他答应为止。侍卫不是给你逮过蛇玩吗?你就学那条蛇,不管缠上什么东西就不撒开,直到逮到手为止。”
姓岳的哭笑不得:“皙阳,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
父皇翻个白眼给他:“我就是这么做的,结果不是逮到了你吗?”
姓岳的笑得无奈又宠溺:“行,你厉害,大大的厉害。”
父皇把手一伸:“拿来。”
“什么?”
“你不是来给我过生辰的么?礼物呢?”
姓岳的笑得意味深长:“礼物啊……礼物当然有,不过,你确定要当着孩子的面拿出来?”
父皇脸上一红,立刻转向王继笙:“你回去睡觉吧。”
“啊?”王小朋友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父皇——”他其实难得能让父皇这么亲亲密密地抱着说话,很不情愿回去。但是父皇很坚决:“回去睡觉。先生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虽然是出来消寒,功课也是要做的。”
王小朋友绞尽脑汁找借口:“但是父皇不是说要请,请那个……那个美人给儿臣做先生么?”
父皇拉下脸:“没错。但是能不能请到这位先生,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在这位先生来之前,你还得做功课。”
王小朋友恨恨地回去了,而且由于他光着屁股在父皇怀里坐了那么久,第二天就着了凉,被侍 女总管灌了一大碗苦得要命的药。他恨姓岳的,要不是他不让他也看礼物,父皇怎么会非把他送回来?不过,所有这些烦恼,在他去见美人的时候就全部烟消云散了。还是父皇英明啊,他就拿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美人,一直看到眼睛发花要流眼泪,美人果然答应了。王小朋友心里那个美呀,以后,他就可以天天看见美人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跟他们一起回皇宫的,除了美人,还有姓岳的。而且他悲摧地发现,姓岳的不光在跟他抢美人,还跟他抢教习李平,甚至还跟他抢父皇。更过份的是,他还跟李平一起训练他,那可是变着花样的折腾他啊!这一折腾,就是十年之久。当王小朋友变成了王小少年,弓马娴熟,终于可以用绳子套到小狐狸的时候,一件更悲摧的事情发生了:父皇让他做了监国,而自己带着姓岳的、美人和李平出宫去微服私访了。呜呜呜,什么微服私访啊,不就是出去玩吗?可怜他还要代替父皇留下来管理国事。他知道这事也是姓岳的撺掇的,因为有一天他听见姓岳的跟父皇说的。此人简直就是天生下来跟他作对的,姓岳的,我恨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天变》的最后一次更新了,估计有不少亲们对这个番外不太满意。不过,其一现在是河蟹时期,我们不能顶风作案,其二我的H是跟着剧情走的,现在番外里……实在写不出来。感谢一直跟随《天变》的亲们,没有你们,我肯定写不完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你们就是我的动力啊,感谢……祝大家新年快乐,并请多多光顾新坑《都市夜归人》。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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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犹未尽+1啊
金手指好爽
——二弟,朕贵为天子,却心甘情愿雌伏在你身下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明白朕的心么?!
——陛下,你松了……

我祝你手握万里江山,坐享无边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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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圣母光辉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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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文程觉得眼皮上仿佛有铅块坠着,随时都会沉入睡眠之中,他用力掐自己的手心,勉强维持线清明:“我们,还是没算得过你……”
  李越叹口气:“抱歉,风定尘已经死了,没法再还给你了。”
  文程勉强看着他,惨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几个字没能出口,就陷入沉睡。睡梦之中,他看见两个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最后,他们都消失在黑暗中……
  李越挽着柳子丹站起来。屋子里除他俩之外只剩一个莫田是清醒站着的。李越看着他:“还要拦吗?”
  莫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终于慢慢屈膝,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个头:“莫田谢爷救命之恩。”
  李越忽然觉得一阵悲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好好保重吧。”
  莫田抬头看着他。这张脸,曾经是喜怒无常谈笑杀人的,却是他把他从军奴之中擢拔出来带在身边,跟着他出生入死,以命相交。而眼前这个人,温和宽厚,坚韧冷静,让人不由自主地依恋,却……不是同行之人。一起走了这么远,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他要去过他的生活,从此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这个人像风,因为你觉得他似乎时时都在身边吹拂,就忘记了一件事——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风,本是留不住的。
  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少了,但还有些精力旺盛的青年男女仍兴致勃勃地游玩。到处是张挂的花灯和鲜艳的新衣,因此小武穿的一身银线云纹豆绿衣衫虽然精致,在人群中却并不显眼。李越拉一拉马缰停下来,从车辕上看着他:“你的人呢?”
  小武随便抬手划了个圈:“城门这里有二十人,城外还有二十。”他眼睛只看着马车帘子,“谁在里面?卫清平?柳子丹?”
  李越把马鞭在手上绕圈:“清平早就出城了,里面是子丹和铁骥。”
  小武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拦你,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带着柳子丹离开。”他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不复少年的清亮。
  李越在车辕上磕磕马鞭:“怎么什么人都喜欢拿子丹来要挟我?”
  小武黯然:“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心头肉。”
  李越冷笑一下:“那我就该受人威胁?”
  小武闭紧了嘴,心里激烈地斗争,手微微抬起来又放下去,终于还是低声道:“我现在不能。”他忽然挺起胸,两眼直视着李越,“我现在还没坐稳,不敢动你。可是总有一天,我会长大,会把中元真正掌握在我手中。”
  李越看着他年轻的脸,微微一笑:“可是我不会留在中元。”
  小武神情坚决:“我知道你要去东平。到了那时候,我能踏平东平!”
  李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志气。不过,东平现在北与北骁联姻,南与南祁结盟。中元一家壮大,必然引起他国警惕,所以中元越是强盛,众国联盟就越是紧密。西定么,按照子丹的嘱咐,也在与南祁联系修好,所以你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东平,而是东南西北四国。”
  小武冷笑:“我总能成功。”
  李越点点头:“好。现在中元因为两名皇子争位已经引起诸多麻烦,到现在元文浩封地的事务还未料理清楚。而且屡次用兵也伤元气,等你真正掌握朝堂,怎么也得用个三年五年。恢复元气盛大国力,又得要个七年八年。征战各国统一天下,那就至少还要十年八年……”
  小武咬牙道:“那也不过二十年而已。我今年才十六岁,二十年后春秋正盛。”
  李越头:“可是二十年后,我已经五十岁。”
  小武陡然怔住。他竟没想过时间是可以流逝,可以令人变老的,更没想过李越也会变老。他看着眼前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张脸也会有齿落发白皱纹满面的时候。而李越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轻轻一扬鞭子,马车辘辘前行,从城门中驶了出去……
  马车驶出城四五十里,铁骥醒了。他酒量本宏,所以虽然喝得也是不少,却醒得最快。李越停下马车:“你,还想回去吗?我怕他们迁怒,所以不敢把你留在城里。不过你如果想回去找莫愁……”
  铁骥怔怔地摇了摇头。李越叹了口气,知道经此一别势同决裂,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跟我去东平?”
  铁骥迟疑着,终于又摇摇头:“我……想回家乡。”想看看那天蓝草青牛羊撒欢的牧场,想看看那绵延百里威武雄壮的圣山,想听听嘹亮的牧歌和清脆的鞭响,想重温纵马驰骋弯弓射雕的豪气。他已经,离开家乡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他终于学会了说“不”。他的家在那辽阔的大草原上,他的人民是那些刁羊的汉子,他的妻子,该是个脸色红润肌肤微黑、会抱着小羊羔哈哈笑的女子,会用双手去挤奶接羔,会甩着鞭子唱歌,会用毫无保留的热情来淹没他,不留遗憾……
  上霄城外,一辆马车辘辘东行,另有一骑,绝尘向北……
  
  东平举国哀丧,因为皇后产后失调,终于不治。
  这一次,御医院没有人按惯例被拖出去杀头,只是各自罚俸半年而已,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御医这活儿,看着风光,其实真不是人干的。
  东平的百姓对此极尽哀悼,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皇后,而是为了皇上。他们没人认识皇后,当初大婚的时候虽然皇帝与皇后起去一祭过山,但能有幸瞻仰圣容的万中无一,而且离得远,根本没人看得清珠珞之后的那张娇容。他们只听过皇后是丞相的孙女,为国家生下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这位公主已经许配了北骁皇帝,将来长大就要嫁往北方。皇后在他们的心中,也就是这样了。而皇帝就不同了。前些年东平年年向南祁进贡,民生维艰,些年与南祁重新结为盟国,去掉贡银的包袱,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得多。去年北骁入侵,皇帝亲临翠关,将北骁人赶出边境,现在又借公主结为姻好,此后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有望了。这样的皇帝,百姓自然衷心爱戴,现在皇后新逝,皇帝已经下旨不再立新后,一时之间,街头巷尾不知有多少人在交口传颂皇帝的痴情,也为恩爱夫妻天人永隔而伤感。
  在这一片哀悼声中,王皙阳亲自送一辆小小马车出了都城碧丘。
  洛绮素衣淡妆,容色憔悴,坐在车中紧闭着嘴唇。直到马车停下,王皙阳弯身进来与她道别,才缓缓道:“皇上当真已经打定主意?”
  王皙阳从容点头:“朕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洛绮眼露怨恨之色:“臣妾与皇上到底是结发夫妻,又为皇上育有子女,皇上就一点不肯念着情份……臣妾自住在后宫,又能碍得谁什么事?”
  王皙阳淡淡一笑:“你当真能无欲无求地安住后宫?纵然是你祖父的话也不听?”
  洛绮窒了一下,低下了头。王皙阳摇了摇头:“你并非清心寡欲之人,洛家也非与世无争之门,若是长住宫中,必然不得善终。不如出了宫外,逍遥自在,别开一片天地的为好。你才貌双全,再选个好男人嫁了,胜似跟着我受那说不出口的寂寞之苦。”
  洛绮惨笑道:“皇上今日打发了臣妾,他日难保不有第二人第三人。”
  王皙阳摇头:“朕已经宣布不再立后,亦不再纳妃,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洛绮不信道:“皇上不纳后宫,这是有违祖宗法礼的,大臣们也不会眼看着不进谏。”
  王皙阳笑得微冷:“由他们进谏,纳不纳谏,还要看朕。”
  洛绮到了此时才真是死心了,黯然道:“皇上这究竟是为什么?臣妾就是被逐,也想走个明白。”
  王皙阳想了想,终于道:“也没什么。只是朕一直在等的人要来了,朕不想他看见你,徒生烦恼。”
  洛绮睁大眼睛,心中又妒又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代佳人,竟然让皇上连后嗣都不要了!这般委曲,什么人能承受得起?”
  王皙阳嘴角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微笑:“佳人么?恐怕不算。而且朕已经有后嗣了,也说不上什么委屈。朕从前为他放弃的东西太少,现在……也算不上多……”
  洛绮听得半明白半糊涂,心中有无数幽怨,只是难得出口,凄然道:“皇上怕负了那人,就忍心相负于臣妾……”
  王皙阳看她一眼:“除了夫妻之爱,朕并不欠你什么。天家无夫妻,你当初入宫,就该知道这个道理才是。何况你对朕的夫妻之情也并不深厚。当初朕卧病在内宫,你一定要来探视,究竟是关心朕,还是关心你今后的太后之位?”
  这些话都是诛心之言,洛绮听得面色惨白,索性发一个狠,咬牙道:“皇上既然知道臣妾……为何不干脆将臣妾暗中处死,岂不绝了后患!”
  王皙阳摇头道:“朕现在心中正是喜欢之时,不愿杀人。你走吧,须记得此后你便不再与洛家有任何关系,若你好生过活,朕自然不来打扰你,若有什么难处,也可来向朕求助。只是你若要再与洛家联系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朕能放你,也就能诛你。”
  洛绮打个寒战,喑声道:“臣妾宁可一死!”
  王皙阳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有谁是愿意死的,就算是现在说出口,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宫中生活并无什么趣味,出了宫,自有天高海阔,等日子过得开心了,谁还会想着死呢?他摇摇手,长身出了马车:“你多保重。将来有机会,朕还可带孩子去看你。走吧。”
  马车前行。洛绮呆呆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回身扑在车窗上。远远望去,王皙阳的背影已经变成很小一点点,渐渐溶入那碧绿的树影之中。眼前是一片天宽地阔,而那人的身影,是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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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个尾巴,补上了,据说还有几个番外,求补上。
不过这文NP得很不合理,三观不正,感情线也写得太混乱,攻明明一直强调专一却四处撒情,圣母到不行。受一受过那么多伤害不应该是能够忍受与别人共享爱人的人,受二背叛过害死那么多人还能被接受被原谅简直毁了这篇文,受三的话就是来抽数的。要不是看在作者的份上早弃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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