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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VIP]失踪 BY 凉雾 (点击:1676次)

[VIP]失踪 BY 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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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失踪
作者:凉雾
文案
简单地说,就是漂亮受被变态看上的故事。
嗯,逃啊逃,嗯,追啊追...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主角:张宁
第 1 章
张宁失踪了。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人间蒸发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亲友没一个不糊涂不意外不怀疑此消息真实性的。大家都觉得实在是太匪疑所思,毕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过的乃是最平凡最安定的小市民生活,失踪这种……不和谐的意外事故,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在确定了此消息确实无误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跟张家走得比较近的,甚至第一时间就打着关心的幌子直接问到张宁父母那儿去了,希望他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越详细越好,美其名曰好分析情况。
可是,当事人张氏夫妇,其实也并不比他们就清楚多少。
张宁是张氏夫妇的独生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事发前不久,他刚刚进入一家娱乐文化传播公司上班,还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儿,部门经理。这次国庆长假他是回来度假的,假期结束之后返京,父母亲自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进了闸才离开。而北京那边也有公司司机在机场等着接他,按理说只要他中途没跳机,就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意外却偏偏发生了——五个小时之后,航班降落首都机场,乘客们熙熙攘攘川流而出,其中偏偏却就是没有张宁的身影。
在排除了人多错过、上了厕所、自行打车回了公司等等一系列可能之后,接机的司机终于百思不得其解地去查了乘客名单,结果就有了一个跌破眼镜的发现:
张宁居然压根儿就没上飞机!
这消息立刻就报到公司老板和张宁女朋友肖萌萌那儿去了——为什么会同时报给这两个人呢?其中当然有极大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恰恰就是张宁女朋友的表哥。倘若不是中间有这种裙带关系,凭张宁那跟娱乐文化完全不对口的地质专业,无论如何也是进不了这公司的。
话说张宁没上飞机的事儿一报上去,那表兄妹两个同样也诧异极了。因为张宁搭乘这一班航班是在电话里确定过的。那为什么他最后却没上飞机?是什么事拖住了他?改变了行程又为什么不通知他们?
肖萌萌作为张宁的女朋友,第一个反应当然就是打他手机,想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张宁的手机不通。
那时肖萌萌还没有意识到出了事,便改打到张妈妈那里去,两边一对口,双方均是大吃一惊。
两个女人开始狂打张宁的手机,但糟糕的是不管她们打多少次,那一头始终只很淡定地传达着同样的一句话:该用户无法接通……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故给弄傻了。原本还尽量镇静着,互相安慰说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可能只是手机没电或没话费了云云,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宁始终杳无音讯,父母和女友终于由沉不住气,开始升级到胡思乱想和心慌。
一个大活人,忽然毫无由来地失踪了,怎能叫亲人不乱想?而失踪这种事,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又都是和拐卖、阴谋、杀人、车祸这种种不好的事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就更是控制不住地要往坏处想,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拐卖,显然这一条是可以排除的。
张宁虽然在长相上完全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帅哥。但问题也在于他只是一个帅哥,男的。哪个人贩子会瞎了眼,去拐卖这样一个成了年的年轻男人?
而阴谋,这机率也不大。
张宁的父母只是电力集团的退休工人,除了单位稍微好一点,并无背景可言。张宁本人,干的也并不是什么高级会计师之类的高危行业,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发现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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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篇烂尾文
我再也不看凉雾的文了
篇篇烂尾,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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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都喷干了 =  =

不管多有名的作者,以后一定要先看结尾!!
I'll be your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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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托米。偶每次都是先看结尾的~~哦呵呵呵,所以基本上都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话说上次看网游之杀戮情缘时候,我直接看的结尾就已经觉得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烂尾了。。。()
这次只能加一个更字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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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老写渣攻呢?
天然卷发的家伙都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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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中间就觉得攻很渣,看到快完了觉得这两个最后要在一起了这文就渣,没想到最终结果是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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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没先看结尾,结果碰到这种事情,这文都看了一大半了,到底看还是不看就成问题了啊!
这世上终究还是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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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说渣攻我都不想看了。。。好纠结~~~--
~囧囧有神啊囧囧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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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情况啊!我被雷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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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就看了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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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番外
还有点盼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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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蛇尾- -

每次都这样的……………………

默默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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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挺不错的!小受有心机,能成功逃脱。希望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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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阴沟里翻船
竟然这么渣!TN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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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人人都说渣。。。倒让我挺想看看内容的,哈哈。。。
不过这个结局已经让我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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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个人,除非是从肉体上被消灭、被汽化,不然是不可能消失的,他只可能湮没于人海,而湮没于人海的最好办法,就是与身边的人同化。试想在遍地欧美人的街头若出现一个东方面孔肯定很引人注目,在嗜甜的江浙地区若出现一个爱吃辣椒的,那也很容易让别人记住,但若在重庆的地盘出现一个重庆人,这就简直太正常太普通了,一个人的口音饮食生活习惯,一切都与旁人无异,还有比这同化得更彻底的方法么?
所以张宁自打从苏杭身边跑出来之后,就一直隐身在这号称重庆第二大的城市里——需知重庆是个很大很大的直辖市。大到什么程度呢,把京津沪三地加起来其总面积也只不过才它的一半。它底下市级辖区就有17个,县和自治县有23个,人口号称三千万,但实数其实比这还要多。
躲在这样一个地方,张宁觉得比较能够让他放心。
算算时间,他从苏杭那里逃出来差不多快要两年了。这两年里张宁是低调的。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家小书屋的老板(从别人那里转来的),旧书租售兼营音像出租,门口再摆张凉板搭着卖一点报刊杂志,每天除了有人买报时到门口来收下钱,多数时候他都窝在店里面,要么看书,要么看碟,绝少抛头露面。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书和影碟已足以打发时间,所以开书店的人不常出来也正常。但如此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怎么能这样好静这样坐得住?春日暖阳,天气这么好,附近门面的人都出来晒太阳了,他怎么也不出来活动活动?
诸如此类的疑问在邻居间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地大家也就习惯了。这种习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张宁的好相貌,那实在不象是一张犯罪分子的脸,而且他虽然不常出来,但别人进去他还是会微笑着打招呼的,那笑容也颇为可喜,所以大家很快就替他找到一种解释:网上现今最流行的那个词儿是怎么说的?哦,对,宅。这位小张老板,估计就是这么一位宅男。
——其实宅男什么的,真的是对张宁的误解。
他的宅,那是没有办法。
他实在太怕被苏杭找到,即使逃出来已经近两年也不止一次地做恶梦梦到被他逮回去。所以他有意识地深居简出,尽量减少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他这家店面是带阁楼样式的,面积不大,但住一个人总是绰绰有余。另外楼下也有厕所和厨房,尽管非常非常的小,功能却完整。窗外是条小巷,也是菜市场,有时甚至都不用他出门,只要站在窗前喊一声就能完成一笔买菜的交易。最重要的民生问题都解决了,其他的自然就更不在话下。这门面本身的地势就比人行道要高几级阶梯,张宁又把收银台搬到了最里面的角落——窝在这个位置让他有很大的安全感,他的脸被电视机完全挡住,如果不是进来光顾的人,根本就看不到他。
平淡低调的日子,时光特别易过。翻翻报纸,一个上午过去了;看几张碟片,一个下午又过去了。中间不时有人进来租书还碟做生意,到了吃饭的时间就稍微弄一点,反正他一个人也好打发。逢年过节也不关门,照常营业,本来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而不得不如此,但无形中却落了个便民的好名声,上门的客人越发多起来。
长街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叶子又落光了的时候,张宁这家店在附近已经小有一点名气了。
他这里本就当道,附近中学的学生上学放学都要从他门前经过,张宁长相出众,简直就是块活招牌,当初小姑娘们进来本来是来借书的,但看了他就互相交换眼色窃窃偷笑,有胆大的跟他一搭话,回头一传十十传百,书店里新换了个帅哥老板的消息就在校园里传开来了。
如果只是美色效应,本来也红火不了多久,但到了月底算帐时张宁发现居然颇有盈余,这可太意外了,转让这店时他只想做点糊口的小生意,饿不死就行,没打算干出一番事业来的,这下子发觉好好做的话其实也很有前途,于是琢磨了一番,还真把心思都投放到了这上面来。
其实做这门生意,说穿了也不过就是投其所好。客人喜欢看什么,他就进什么。在这一点上张宁本职工作抓得挺好,不但紧跟娱乐趋势,也虚心聆听客户要求,因为他这里货多且好,渐渐地就做出了一点名堂,慢慢地也有住得远一点的人过来光顾,照这样过下去,张宁觉得这日子还是挺有劲头的。
天气一天天地冷下去,眼瞅着学生们就快要放寒假了。
寒假暑假都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张宁提前进了一批新的漫画,都是应学校的小姑娘们点名要求的。货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多钟,店里也没什么人,就两个八九岁的小学生在那儿翻《机器猫》。张宁手上忙着抄目录,也没多注意,偶尔抬眼看一下,看没事又继续他手上的工作去了。
正在那儿奋笔疾书的时候,陡听一声暴喝:“偷书!”张宁手一抖,嗤啦划出一条斜线。
连忙抬头看时两个小孩已经跑掉了一个,另一个不知是腿短还是反应太慢,本来也想跑的,却被个高个子男人一把拎住了衣领,生生地硬拉着拉到他面前来。“好哇,小小年纪的就不学好!是不是也觉得读书人偷书不算偷啊?!”
张宁听到这一句,啼笑皆非,忍不住道:“李默,你觉得他这个年纪会知道孔乙己的名言么?”
“那老师总教过他不能偷东西吧?”男人凶霸霸地吼,“说,哪个学校的?!”
第 2 章
那小孩被他吓坏了,跑又跑不掉,挣又不挣不脱,脸上现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来:“一,一小……”
“啊?”不独李默,张宁也挺意外。为什么呢?因为一小可是他们这里的名校,这名校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也会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李默上下扫视了他一遍,表情和语气更严厉了:“真是一小的?那你们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啊?说,叫什么名字?几年级几班?刚刚跑掉的那个,是不是你同学?”
这一连串疾颜厉色的问话对小孩造成的心理压力,大概等同于公安审问犯人。那小孩眼神惊惶害怕,闪闪缩缩,跟个被捉住的小老鼠似的。他又不敢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小小声地报出名字:“王,王伟……二年级……4班……”
张宁看他被吓得嘴唇直哆嗦,心肠就有些软了。
学生偷书这种事,其实也挺常见,有时店里人多,他也顾不上,一个错眼,书就会少个一两本。虽然理性上很恼火、也知道对此等行为应该严惩,但这次对方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唉,小孩子吓唬吓唬也就算了,难道还真能不依不饶地揪着他送到学校向老师告状吗。
这么一想张宁就说:“李默,算了——”
李默一摆手,继续喝问:“真的叫王伟?真的是二年级4班?撒没撒谎?你要是撒谎我可查得到,到时候叫你们学校开除你——”这绝对是吓他的,可那小孩一听,嘴巴一张,顿时大哭起来:“叔叔我错了,我是3班的……”
“……”
张宁大囧。李默眉毛一抬,向他做了个胜利的眼神,继续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就知道你撒谎!哼,这点鬼心眼也敢在老子面前耍!今天叫你家长来接你,平时怎么教育娃儿的!”说着摸出电话,“说,你爸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别说不记得啊,不记得就直接送你去学校!”
小孩放声大哭,大概是想到老爸知道这事后自己屁股受难的惨状,越发悲从中来,眼泪鼻涕齐飞,嘴巴大张得都可以看到他喉咙了。可哭得如此惨烈,李默也仍然心如铁石,声音倒比他的哭声还要大:“哭也没用!”
张宁被这两人闹得头痛,看门外都有人探头探脑地来看热闹了,便把桌子一拍:“好了,不准哭了!”趁着哭声一顿的当儿正色道:“知道错了吗?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犯,就真的告诉你们老师!”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频频点头,张宁便放缓语气,“进去把脸洗干净,上学!”
小孩慢慢收住哭声,抽抽噎噎地在他的指示下进到厨房洗干净了脸,张宁又扯了两张卫生纸让他擦了擦。别说,收拾干净后的小孩长得还挺可爱,小脸红红圆圆的,张宁看了他两眼就教育他:“好好学习,好好做人!”也不知道那小孩听没听进去,临走时看看他和李默,怯生生地说了句‘叔叔再见’才跑走了,留下两个年轻男人对视一眼,终于没撑住,一起喷笑出声来。
李默甩给他一支烟,笑骂道:“这死小孩,假精灵。”又埋怨张宁说:“你呀,哭一哭就心软,杀鸡儆猴都不懂么?”
张宁淡淡笑了笑:“唉,算了……”
明明是团伙作案来的,但聪明伶俐的那一个见势不对就跑了,这一个分明不够机灵才被逮住,连谎都撒不圆,被人一榨就榨了出来。真是,这种笨笨呆呆的小孩,教人怎么忍心苛责他。
两人点了烟,便把这事甩到一边。李默找了张小凳子坐下,相熟地问:“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片子?”
“没有,倒是进了几套异侠系列的书还可以。”张宁在书架上挑了两本给他,“你看看。”
李默翻了翻,拣了比较厚的一本:“就这个吧。”拿了书也没走,就坐在那儿和张宁聊起天来。
这两年里张宁因为有心理阴影的缘故,根本就不敢和别人深交,言行举止,处处保留,但李默,却是他在这边交的惟一一个朋友。
说起两人认识的过程,倒是蛮戏剧化的。
当时张宁在这边刚安顿下来没多久,虽然天天窝在店里近乎自闭,但正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他还是迅速地被周围的姑娘们发现了。
试问看到这样一个帅哥,姑娘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粉红的想法?只看各人的胆子大不大、脸皮厚不厚而已。
张宁真是被倒追的命,很快肖萌萌第二就出现了。
此女是附近一间美发店的老板娘,不消说人是能干的,打扮也非常时髦,自打看上他后就时不时地过来借借书,每次都要东拉西扯跟他聊半天才走。这女追男本就是隔层纱的事,次数一多岂止张宁,连周围的邻居们都有点明了了。
那段时间的张宁还经常梦到苏杭,时常满头大汗地惊醒,这种状态下哪还有心思来谈恋爱,因此对于这位美女的垂青,他很有那么一点……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意思。
由于无论怎么明示暗示张宁都一概不接招,周围的人又有点看女方笑话似的,到底是姑娘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一晚和朋友出去吃饭时美女便借酒浇愁,喝到后来又哭又吐,于是李默就出场了。
李默是谁呢,是他们那一片道上的名人,同时,也是这位美女的干哥哥——江湖儿女嘛,认个有势力的哥哥很正常——当晚李默也喝得有点高了,稀里糊涂地没听懂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怎么就形成了一种错误的认知,以为是那书店的小子始乱终弃。这还了得?于是当晚李默回家时路过书屋,乘着酒意就摇摇晃晃地闯进去了。
张宁当时正准备关门,对着这醉鬼一脸诧异。李默呢,本来是准备找个茬儿教训他的,但一进去,忽然觉得尿急,便点着他鼻子,大着舌头道:“我……先上个厕所再说。”
结果这一进去就没见他出来,过了几分钟张宁满腹狐疑地把那厕所的门一推,可好,这醉鬼靠墙坐着正打呼噜呢。
当时张宁呆了好一会儿,既吃惊,又好笑,其间他考虑了几种方案:1、叫醒这人说要关门;2、直接把这人丢出去;3、报警,让110来处理。
张宁最终选择了第1种,但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选择。这不知是哪里来的醉鬼醉得很厉害,推了半天把他推醒了,却一转头吐了个翻天覆地,吐完了软绵绵往后一靠,眼睛又闭上了。
张宁这下可着难了。醉鬼手臂上蓝殷殷的蝎子刺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把他丢出去或报警,天知道过后会不会被报复?而就算任他在厕所里自生自灭,也很难保证对方清醒后不跟他计较。
他安顿下来不容易,实在不能再多生枝节。
第二天李默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天花板很矮,看看四周才发现身处阁楼,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晚是喝醉了,但怎么跑到这床上来的?还有,这是哪里?
再掀开薄被一看,身上就穿了一条内裤。他的衣服呢?谁帮他脱的?
正惊疑间张宁就拿着他的衣服上来了。“醒啦?”
“……”
不得不说张宁的外形实在太引人好感,而李默虽然是外面混的,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莫名其妙地闯进别人店里,占了别人的床不说,现在人家还帮他收拾善后洗了衣服,再混的人也不好意思跳起来就翻脸吧。
所以李默走时是很客气的,拍着张宁肩膀说:“兄弟,昨晚不好意思了,谢谢。以后有什么麻烦,你尽管吱声,这是我电话。”
第 3 章
当时张宁笑着把他电话号码接了下来,然后客套地送他出去。对于这种道上的兄弟,他觉得不来找麻烦就算是好的了,关照什么的,不敢当。
可是李默却是当真的。
道上混的人,讲的就是那份耿直、讲义气,张宁和他干妹妹的事后来他也弄清楚了,根本就没人家男方什么事!再加上美女很快就傍上了一个建筑老板,所谓的情伤自然就更不存在,所以李默庆幸自己那晚没真做出什么破坏性的事情来,不然这乌龙闹得多大啊。
而张宁那种温和宁静的气质也让他很有好感,看着斯斯斯文文的,倒是敢让一个陌生的醉鬼在他店里过夜,这胆量比起一般书生来可算大的(他可不知道那一晚张宁坐在椅子上一宿没敢睡),他打定主意要交他这个朋友。
张宁的店距离李默的家不远,挺顺路的,于是打那之后李默就隔三岔五地到张宁店里借书,夏天还要坐一坐,吹吹空调——
对于他的接近,刚开始的时候张宁表面对他客气,实则暗生警惕,他怕自己又招惹到了一位同志,但很快这种担心就不存在了,因为他确定了李默的性向绝对和他一样,是正宗直男!
这一点是怎么考证出来的?
太简单了,从他租借的东西上就能判断!
李默在他这儿借的书啊,影碟啊,归根结底,就四个字母:AV+YY。
AV就不用说了。试问哪个音像制品店没有一点被店主偷偷摸摸藏起来只有熟客才能去挑选的好货,张宁再是个正直单纯的好青年,那也是要做生意的。
而YY呢,指的就是那种YY种马小说。甭管男主出身多么低贱,哪怕是个小流氓呢,也能在异界混得风生水起终成大人物,于是繁盛的后宫建起来了、字母戏花样多起来了,男主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天上地下惟我独尊……虽然觉得李默看这类型的书多少有点自我催眠的心态,不过男人嘛,意淫意淫也是可以理解的。
少了这种心理压力,张宁渐渐地也能跟李默攀谈几句,一来二去的,慢慢就熟了。
时间流转,一晃眼就将近年末,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扫除备年货,准备辞旧迎新过年了。
张宁也把店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因为平时的卫生就做得好,现在做起来倒不是很麻烦,只是店门上面的招牌实在太脏,积了一整年份的灰。
一个人就是有这些不便,爬高爬低时连个扶梯子递抹布的人都没有,张宁也不好意思找邻居帮忙,只能自己一个人来。
于是李默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他站在人字梯上,正专注地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呢。
这人啊,总有个脑壳打铁神经短路的时候,李默当时大概就是这么秀逗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站得很高不宜受到惊吓,一张嘴就叫了他名字一声:“张宁——!”
一喊出来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因为张宁的反应竟是身子一晃,然后乒哩磅啷地,一下子摔了下来……
“骨头没断,只是扭到了。”
附近小诊所里的医生在张宁脚上按按捏捏检查了一番,如是告之。
虽然伤势不如想象中那么严重,但李默还是悔不当初。他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头:“我他妈真是脑壳打铁啊!”
明明看到张宁站那么高你说他叫他干什么!现在可好,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倒让人家脚受了伤!虽然说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没伤到筋骨,但扭到脚也是很不方便的……
看到他悔恨的样子,张宁反倒笑了起来。
“其实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恍了一下神。”
是的,没错。他会掉下来,其实是因为听到的那一瞬间竟心悸地以为是苏杭终于找上门来——所谓的惊弓之鸟,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看到他还来安慰自己,李默更加过意不去。“但是……”
“嗳,我脚不是很痛。医生处理一下再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可是,明明用药油揉了脚,也谨遵医嘱睡前用热毛巾敷过,但第二天起床时张宁还是发现他的右脚象发面似的高高地肿了起来,连鞋子都穿不进去了。
幸好李默一早就过来看望他,见他脚肿得象只猪蹄,连忙把他又送进了诊所。
这次医生给张宁包了药,强调要好好休息。张宁嘴上应着,心头却颇不以为然。这几天生意正好呢,没有关门歇业的道理,再说他在店里,反正也是坐的时候多,也算不上多劳累,只是伤了脚,买菜做饭时难免就要麻烦一点……李默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从诊所里扶着他出来时就沉思着说:“要不你干脆到我家去住几天,你看你身边又没个人照顾——”
“多大回事啊,哪里就到那种地步了。”张宁吓了一跳,连忙拒绝。
“不是啊,你一个人……”
张宁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别,我到你家里,一则给你家添麻烦,二则我也不自在,这又何必呢?”再说看到人家一家团圆,他一个外人……多少心头也会有点难受的。
李默想了想,大概也觉得他言之有理,就没有再固执己见。
于是很快就到了年三十这天。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街上基本上就没什么行人了,张宁扶着墙走到门口看了看。
行道树上的叶子都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丫。而街面上差不多的门面也都关了门,看上去更觉冷清得厉害。
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什么生意,张宁便把卷帘门拉下来提前打烊。虽然是一个人,但好歹也是大年夜,晚餐就用点心,稍微准备得丰盛一点吧。
因为腿脚不方便,李默帮他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现在二手小冰箱里被塞得满满的,张宁打开看了看,选出部分食材,微跛着准备晚餐。
天很快就完全黑下来,坐在小桌前,安静地吃了一顿勉强算是丰盛的晚饭,张宁略略收拾了一下,看距离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就往DVD里塞了张碟片,窝进躺椅里慢慢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有些出神。
这两年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看过很多影碟,别人的那些悲欢离合,曲折人生,离奇遭遇,到后来都会在他眼里慢慢淡去,象此刻这般怔忡出神。
其实他的人生又何尝不象一出戏,若是拍成影视作品,估计也会引人唏嘘。可是有些事情啊,发生在别人身上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事故了。
良久张宁涩涩地笑了一下,调台转看春节晚会。
晚会还是一如既往的闹,几个主持也是电视里常能看见的老面孔,连台词都是那么老生常谈,并无惊喜可言。但怎么说呢,春节晚会是守岁的一个消遣,尤其是说不定父母此刻也在收看这个,这种想法多少令张宁有种天涯共此时的安慰。
不知不觉中也看到了尾声,就要跨年了。屏幕上主持人已开始热情洋溢地给大家拜年。据说十二点以前的半个小时是通信线路最繁忙的一段时间,因为大家都忙着在这个跨年的时段打电话互相恭贺。张宁矛盾地转着手机,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自打从苏杭那里逃出来之后就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连看到表哥QQ在线都不敢去点他头像,怕的就是苏杭故计重施顺藤摸瓜。可是现在,都已经两年了,打个电话回去……应该也无妨了吧?
他这么想着,手上也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好了号码,但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他又迟迟地不敢按最后那个拨通键。
他脑子里有侥幸的想法,想说不定苏杭早就另结新欢,根本不在意他了,可随即脑子里又生出微弱的驳斥:那万一不是呢。
这世间的事,本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大年三十本就是个不眠之夜。爆竹声声,烟花灿烂,万家团圆,盛世和谐。在这个夜晚,火树银花不夜天,神州大地上有多少人在雀跃欢呼欢度佳节。
在无数条繁忙交杂的通信线路上,有一道电波直达北京,与之对应的,是某处一所豪华幽暗房间中一只手机的铃声忽地响了起来。它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似乎就是在等这个电话。
“喂。”
对方说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也无法看清主人脸上的表情。但这次通话却并未进行很久,为时不足一分钟。
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窗外不时腾上天空的烟花映出一些光亮。刚才还被主人期待来电的手机已经落到了一旁,男人孤寂地在暗中坐着,过了很久才慢慢起身,踱到落地窗前。
他伸出一只手按到窗上,烟花的光亮映出他的脸。
他脸上的神情失望苍凉而疲倦,凝望着外面那喧嚣的天空,良久才喃喃低语出一句:“你这么小心,今年也不肯和家里联系的么……”
第 4 章
初三的早上,李默过来了。一进来就扯着嗓门道:“老板,新年好啊。”
张宁抬头一看是他,不禁也笑起来,“新年好。今天没去拜年啊?”
“要去……”李默找了个板凳坐下,诉起苦来:“妈的,这年过得比平时还累!走东家上西家,还要到处去上坟……你说我家的祖宗们怎么也不埋在一个地方,让我们后人跑了这边跑那边,出租车也不好打。”
对于这种牢骚张宁只是笑,“我给你倒杯水。”
“坐下吧你,我不会自己倒?”
说着看看他的脚,“好点了没啊?”
“好多了。”虽然还是有点肿,但好歹已不象猪蹄那么严重,再包几天药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李默点点头,顺手取过桌上的碟片来看。“哎,这部戏我还没看过呢,好不好看?”
“新出的,还不错。别人刚还回来,你要不要拿回去看?”
“好啊。”说着就把碟片揣兜里了。
李默在他这儿没坐多久,张宁目送他走了。眼光不经意地一转,就落到对面墙上贴着的大幅海报上。
就是李默拿走的那张碟片的海报。
众星云集,也算是年度大戏了,徐小放在里面演一个捕头,第二男主角。他近两年的发展倒还不错,开始走武打明星路线,看来早年体校的训练没白练,终于不用只在床上展现他的柔韧性。
看到徐小放,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往那一段日子,想到苏杭。
那一晚张宁终于还是没敢给家里打电话。他觉得越晚一天和家里联系,苏杭的耐心就会越少一天,而他未来的安全保障就会越强——
按理说他这种想法并没有错。可是张宁忘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再大大不过天,再强强不过命。他的命运,就在他自觉还安全的时候,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阴差阳错、一些不经意间的推波助澜,又要悄然发生变化了……
“两个丫头,叫你们吃饭呢,还在这儿上网!”
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来了!”嘴上虽然应着,屁股却是抬也不抬,连眼睛都转回到电脑屏幕上,眨也不眨。
李卫东本来叫了人就想走,但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便眉毛一挑,走了进来。
“又在看什么看得舍不得走。不是又是什么帅哥吧。”
今日是李家家宴,几房的兄弟姊妹齐聚一堂。李卫东在外面虽然是个京痞模样,但在弟妹面前,却把那混蛋劲儿都收敛了,平时出手又大方,是以底下几个弟妹跟他关系都挺好,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觉得怕,反而笑嘻嘻地,说:“三哥你怎么知道?”
“切,你们这些小女生,能好些什么呀。”李卫东嗤之以鼻地说着,视线在屏幕上一溜,看清楚上面那照片,更是鄙视。
“这算哪门子帅哥,故意撅着个嘴,装可爱?”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显然也有同感,便清脆地笑起来。
“不是我说你们,审美眼光太不行了。上次那什么……天涯小白杨,也是说帅得如何如何,我以为什么绝世美男呢,结果一看,不就是一个四川农村娃吗。”
两姐妹又对视一眼,却是不高兴了。
“三哥,这个不行,不代表其他的也不行啊。”
“对啊,这贴子里帅哥多着呢。偶而有一张非主流,那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李卫东操作鼠标拉了两下,果然下面还有好些照片。有些是自拍,有些是街拍,有那么几个确实长得还不错,造型也正常,看得出是没经PS过的生活照,于是底下留言很多,八卦花痴者甚众。
李卫东看一张,乐一张,眼看这一页就要拉到底,突然间他乐不出来了,盯住屏幕上一张照片,似要将它盯出两个洞来。
两姐妹也是眼前一亮。
“哎,这个还可以啊。”
“嗯……原来是手机偷拍的,怪不得有点模糊……”
“三哥,往下拉。”
“……”
“三哥?”
被叫了两声李卫东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视线慢慢转到她二人脸上,眼神很有些古怪。“丫头,你们立大功了——”
说完他蹦了起来,急急忙忙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又伸手喝止她们:“别动电脑啊,千万别动!”姐妹俩只听到他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嗓门又大又激动:“喂!我找到张宁了!”
听到他的话,苏杭第一个反应是呆了一下。“不可能。”
中国十几亿人口,你以为找个人真的这么简单啊。要真是这样说找就能找到,那也不会有那么多没落网的逃犯了!
“是真的,你马上开电脑,自己看!”
“……”
大概是李卫东那种强烈的肯定语气完全不似开玩笑,五秒钟之后苏杭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书房。
平常开机速度极快的电脑此刻却只觉得慢得龟速,苏杭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等到画面一亮,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天涯,很快就照着李卫东的指示发现了八卦首页上那个名为‘别跟我说明星,就818活在我们身边的帅哥美男,我要平民的胜利!标题要长长长长长长长’的贴子。
颤着手打开,已经顾不得看前面都说了些什么了,苏杭直接点击第三页!鼠标拼命地往下滑动,一张张照片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然后——他就看到张宁了。
……
……
因为像素和偷拍的角度关系,图片确实有些不清楚,但只要认得张宁的人都绝不会认错,这照片上的人,确实是张宁无疑!
确定了这一点,苏杭震惊却又目不转睛。他屏住呼吸,象是生怕一眨眼就发现这只不过是个错觉,格外小心翼翼。
看照片的背景可以发现,这象是在一家旧书租售店里。张宁坐在一张桌子前,微微低着头,正在检查还回来的书籍。苏杭想:他现在当了租书店的老板?抑或给人家打工?他火眼金睛地发现张宁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毛衣,虽然当初没有确切看过其样式,但他严重怀疑这就是张妈妈给张宁织的那一件!
“看到了吗?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李卫东也兴奋得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追问。
苏杭没答,定了定神,留神看了一下。
他发现发这张照片的是一个叫绿腰的ID。看名字应该是个女孩子,只是可惜资料上没有注明其居住地是在哪里。他迅速地把这个贴子从头浏览了一遍,尤其着重关注这个绿腰的发言。
原来在第一页的时候她就说了,说她家附近的书店老板很帅,因为有人回了一句无图无真相,所以她特地去偷拍了这张照片。
“角度不是很好,但是我怕被他发现呀。所以JMS凑合着看吧,本人真的很帅,气质也很好……”
后面至少有二十条以上的评论都同意她的说法,认为照片虽模糊仍无损其人风采,甚至还有人要求绿腰多818这位美男的事。苏杭看着这些留言,心情真是复杂到无法形容。他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宁,两年了,我终于有你的消息了!
第 5 章
有了线索再查下去就不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苏杭只要查一查绿腰的IP就能知道她在哪个城市。而更幸运的是,她的IP还不是网吧,而是以adsl打头的家庭地址,知道了家庭地址,再查她家附近有几家书店那就太简单太简单了。
苏杭到这城市的那天,张宁从早上起就觉得很不顺。
先是还没起床时就听到了乌鸦叫,然后在楼梯上又滑了一跤。虽然反应很快地及时撑住了墙,但手掌却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接着是接水时那壶把不知怎的和壶身脱了节,咣啷一声连壶带水都砸到地上,不但溅湿他半截裤腿,连身后书架最下层的书也遭了殃。
这倒也还罢了,更奇的是没一会儿连眼皮也开始狂跳起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张宁再不迷信这时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右眼跳是跳财还是跳灾?
这念头只在脑中略微一转,随即就被一阵风吹来冰冰凉的裤腿给迅速转移了其注意力。换了条裤子下来后有客人陆陆续续地上门,借书还书,一忙起来便连先前那点隐约的晦气感也给丢到了脑后,完全无视了。
到了下午,有熟客进来,还《福尔摩斯探案集》一套。
“还借吗?我这里还有阿嘉莎的侦探小说。”友情推荐一下。
“下次吧,这两天有事。”
“好。”
笑着送走了客人张宁把书放回架上。这种书借的人很少,所以一般都放在书架最高的那一层,他放好了一退,却不提防背后忽地撞上一个温热硬直的身体。
“不好意思——”他边道歉边回过头,但那抹歉意地笑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僵化在嘴边。
来人穿一件深色长大衣,身量很高,挡在他面前,便连那本就不多的一点微弱阳光也被他挡住。张宁有些恍惚地瞧着对方线条明朗的脸,有片刻的糊涂和不真实。他想这是做梦吧,苏杭不至于这么神出鬼没的出现……他是不是又做恶梦了?可门外大道上一辆车飞驰而过,那响亮的喇叭声叭地一声彻底震回他的心神。他用力闭了闭眼,复又大大地睁开,不可置信似的。苏杭深沉地凝视他,既心喜,又心酸,声音里微微带出一点颤音。
“张宁……”慢慢伸出手来,象是想要摸他的脸。
张宁呵了一声,全身的力气都象从脚底流走,以至于他不得不往后软软地一靠,要用那书架来撑住自己。
……
结束了。他平静安稳的日子。
从夜夜在梦中惊醒,到渐渐苏杭少于入梦,还以为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明明已经小心了又小心,完全不敢跟家里人再联络,可为什么现在却还是会被他找到。
看到他脸上那股颓唐惨然的神情,苏杭莫名地心头一痛,那手僵在半空,终于以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收了回去。
门口梯上有语声传来,似是客人想进来借书,却被苏杭的保镖彬彬有礼地拦住。
“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麻烦改天再来。”
“咦?”两个女学生面面相觑。往内张望一眼,明明看到老板就在书架前站着,怎么不做生意呢?
不过,是人就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一看这两个黑衣人的架势就是找麻烦来的,虽然有些疑惑,但躲着点总是不会有错。
张宁看着她们不时回头偷看私语着慢慢走开了,不禁疲倦地闭一闭眼睛。
“你想怎么样……?”有气无力地,象是投降了一样。
苏杭控制着激动的心情答道:“张宁,我们好好谈谈。”
谈谈?难道他还想说服自己跟他回去吗?要是说服不成,是不是又会硬来?
张宁目光微微一闪,终于服软地点一点头:“好,你等我,我先上下洗手间。”
苏杭看见他进去了,也听到他锁门的声音,他目光从那门上收了回来,转而环视一下四周。
店堂并不大,光线也算不上明亮,虽然收拾得干净,但落了漆的书架和卷了边的旧书以及下面放着的几只旧纸箱,这一切组合起来便到底还是现出了几分陈旧落魄的感觉,苏杭微微皱起眉,有点心痛:张宁这两年的时光,难道就是在这一间陋室中消磨出来的吗。
他鬼使神差地慢慢绕到了一壁书架后,后面就是小厨房。说是厨房,其实还不及普通人家的阳台大,厨具也少得可怜,连碗都只有两三个。
顺着梯子上去应该就是张宁的卧室了。虽然没有上去看,但从整间店的空间结构来看,阁楼上面估计是有点压抑的,以张宁的身高,说不定上去后还要微微低着头才行,也许就只能睡个觉……
越是想象,苏杭心头就越不是滋味。张宁,你千方百计的逃离,结果却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要这样让自己吃苦呢?
厕所门内忽然卡地一声,似是什么断裂,苏杭一怔,突然意识到一点什么了。
“张宁?”他拍门,但里头没人答他。苏杭一惊,“张宁!”喊第二声时他已经改拍为撞,但里头是个铁做的插闩一时也撞不开,那两个保镖听到动静立刻奔了进来,苏杭退了几步,厉声道:“把门撞开!”
哗啦一声,门没撞开,倒是上面被踹破了一个大洞,保镖伸手进去把插闩一拉,苏杭迫不及待扒拉开两人冲进去,却见那厕所的窗户上少了两根铁棒,刚好可容一人侧身钻出。苏杭伸头出去左右一看,便看到张宁狂奔的身影拐了个弯——
第 6 章
运输公司的宿舍楼下,小区里花草树木葱茏。李默拎着个超市的口袋,踏着暮色往家里走。
正准备一拐弯进单元大门之际,忽听背后有个声音小声唤他:“李默……”
李默一怔,回头看去,只见旁边花坛那株大大的万年青之后探出一个身影,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他哎哟一声,笑起来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你这万年宅男……”居然出店了!
正还要调侃两句,张宁低声地打断他:“李默,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李默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张宁的脸色在夜色中看来也是白得惊人。他心中惊疑起来,顿时把那玩笑的心情全收敛了,“什么事?”忽然省到此处不便说话,便紧走了几步过去:“上去说。”
张宁往后一退。“不了。”
李默左右看了看,便把他一拉,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时候他才发现张宁走路有些踉跄,低头一看,他脚上穿的居然是双室内的棉拖鞋,而且先前扭到的那只脚明明已经好转了的,此刻却又高高地肿起来了。
“你这是——”
张宁强装镇定地笑了一下。“我以前得罪了一人,现在他找上门来了,我跳窗跑出来的。”
“……”李默完全想不到避祸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张宁身上,上下打量他两眼。“那你现在……是打算找个地方避一避?”
张宁微微抿了抿嘴,低声道:“我要离开这儿。”
李默一怔,瞠目道:“店呢?”
“……不要了。”
已经被苏杭找上门来,书店显然是不能回去的了。虽然两年心血付诸东流,但人能跑出来就算不错了。张宁庆幸当初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窗上那两根铁棒松动之后没作加固处理。只是跑出来时实在是太急了些,虽然这两天的营业收入都在钱包里,但说到跑路,这点钱显然是不够的。
李默瞅瞅身前身后,确实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问:“张宁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犯了什么大案才跑出来的吧?”目光紧紧地盯在他面上。
张宁虚弱地笑一下,摇头。
“不是。……是私人恩怨。”
李默哦一声,心头大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相信张宁说的是实话,只要不是包庇杀人犯,那这个忙出于朋友义气无论如何也是应该要帮的。
“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李默这个电话打到了车站——别看他是道上的,其实他也有每个月拿工资的正当职业。这份职业嘛,往好听了说是车站调度室,往难听了说,就是收保护费的。好吧,他其实就是传说中的车匪路霸……
他管的那个车站,是本城专发全国各地的长途车,尤其是往西安方向。他本来想问下今晚有哪几个地方的车要走,但没想到电话一打过去,底下人倒先向他汇报了一件事,顿时他脸色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
张宁看他听电话时望了自己一眼,心就紧张地提起来了。他想苏杭的势力不可能触及到这西南一隅的小城市,就算他在自己逃走后立刻去拜山头,那也是需要时间的,难道这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就已经把网撒下去了?
李默嗯嗯几声,很快就挂了电话,再抬眼看他时,脸上便现出些古怪的神色来。
“张宁,几个车站都接到了通知,说凡是发现你这种形貌的单身旅客,要马上报告……”
张宁一听,心都凉了。
当初他能从苏杭那里成功逃脱,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占了天时地利。首先北京是交通枢纽,别说客车和火车多,单单就是发天津的车就是十分钟一趟。而自从那年国庆长假八达岭高速全线瘫痪之后,国家对于节假日的交通问题就抓得特别要紧,张宁赌就是赌苏杭就算明知道他怎么跑也不敢出手阻拦,而事实也的确是照着他推测的发生了。但这一次,他的胜算实在不多,早知道是这样,管他什么身上钱不够,第一时间马上跑出城才是上策。
李默大概也觉得此事透着古怪,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地问出一句:“张宁你得罪的那人不会是文强吧?”
张宁一怔,默默摇头。
在李默看来,文强就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但事实上若论背景与能量,苏杭比文强要大得太多,也许他不应该把李默拖下水,李默也是有父母的人,万一触到苏杭逆鳞,或许他还不会有什么事,但李默这种局外人,就实在是难说。
想到此处张宁脸色一黯,“算了,我走了。”
李默一怔,看见他转身慢慢走开,那一瘸一跛的身影在夜色中甚是碍眼。他不是不知道要明哲保身,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宁离开,又总觉得心头怪怪的……自己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呢……?
顿了一会儿李默拔腿就追上去了。
“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他一把拉住张宁手臂,“就你这个样子,能跑到哪里去啊!”
张宁微微一愕,有些感动,也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道:“李默,我……不想连累你。”
“你都找到我家门口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如果张宁有地方去,估计也不会来找他。想到自己就是这城市里张宁惟一能依托的人,李默多少有点英雄主义的伟大情结,便拽了他一把,说:“我爸妈他们不在家,你先跟我上去。”
第 7 章
上楼之前,李默已经以他这么多年和警察斗智斗力和对头勾心斗角的才智和心机为张宁想到了一条相对稳妥的跑路路线。所以一关了门,他第一件事就是进到父母的卧室里,取了一件他妈妈的羽绒服出来。
通知上说的是‘这种形貌的单身旅客’,那如果不是单身呢?不是那种形貌呢?甚至,都不是男人呢?相对来说,所引起的注意力就要小得多吧。
“穿上看看。”
李默的妈妈芳龄五十有六,身材早已发福。而张宁体型偏瘦,这一件大红色羽绒服,穿上身不说很合身,但也绝不显得异相。
拉链一拉,直拉到颈部。领子竖起来挡住下巴。李默看了看,再帮他把那帽子一戴,只要张宁不开口,夜色中乍看过去完全就是个身材高挑的女郎,再配上旁边的李默,粗心点的很容易就把他们当成一对小夫妻或情人——此时正是逢年过节走人家的时候,一对小夫妻出门,简直再正常也没有了。
“我们去哪里?车站?”
“不。”
车站那些地方,想来现在一定查得很严。码头,也不考虑。对于跑路的人来说,乘船是最不安全的,若被堵在船上那简直逃无可逃,典型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李默也没有指望今晚跑多远,能出城就算不错的了。不过看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多,附近乡镇的短途客车早已收了车,现在要出去只能打的。也许出租车公司也接到了类似的通知,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此刻这种组合和造型还是很具欺骗性的,蒙蔽过关的机会很大。
两人很快就下了楼,在马路上招了辆出租车。
李默很狡猾、很小心,他把目的地定在本城最繁华人最多的广场。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地下通道又招了一辆车,这一次,车子就直奔城外,往李默表叔家去了。
李默的表叔是农村的,离城不远,大概就十几二十里路的样子。
自从前几年农家乐流行起来之后,很多农村人都受了启发,李默的表叔也不例外。他赶着潮流承包了几亩地,建了个什么玉泉山庄。说是山庄,其实就是马路边的一个超大院子。走的是返璞归真的纯天然路线,房屋一律是茅草屋,种上花草树木修了鱼塘,除了必要的娱乐项目打麻将之外,乒乓球台什么的也有两张,甚至还把村小丢掉的椅子搬过来废物利用做了两张吊椅。如此这般经营了几年,渐渐地也在这个行业打出了一点名气,每逢节假日,开着车子前来光顾的人不少。
李默他们运气很好,刚好有人在这里打通宵牌,门口停了几辆马自达。因此那出租车司机完全没起疑,只当他们也是到这儿来玩的,收了钱就走了。
李默进去和他表叔招呼,张宁站在院里等。
花圃里种着几株腊梅,夜风中清冷的香气幽幽地飘过来,似有若无。
左边一排茅草屋里有两间灯火通明,屋内人影闪动,不时传出推牌的哗哗声和高声笑语。张宁正怔怔地听着,李默出来了。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妇女,李默叫她表婶。因为这里常常有客人玩通宵,所以也备着几间客房。
客房同样是茅草屋,复古式的扣窗。虽然床下垫了一层干枯的稻草能起到一定的保温作用,但这样的房子其实不挡风,晚上睡来还是有些冷,表婶就给他们多拿了两条被子,一边絮絮地解释说到这儿来的客人一般都是为打牌来的,要睡觉的还是少,所以条件有限。
两人异口同声道:“没事,有得住就好了。”
本来也是。跑路的时候,什么物质要求都要放到最低,能保证安全就不错了。
“表婶,有什么吃的没有?帮我们下两碗面吧。”
“这时候你们还没吃饭?嗐,怎么不早说!”
表婶转身出去了,等两人把床铺好,没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了进来。
李默接过来就忙着稀哩呼噜,张宁还是很客气,先说了句‘谢谢’才开始吃。
“我还要去给那些客人做宵夜,你们吃完了把碗就搁桌上吧,明早我再来收拾。”
两人连忙点头应着,李默风卷残云般很快就消灭掉自己那一碗,打了个饱嗝,又抹一抹嘴,便看向张宁。
他叫了他一声,说:“张宁,你知道,哥哥条件也一般,今天,又出来得急……只能给你支援这么一点,别嫌弃啊。”
张宁怔怔瞅着他从钱包里取出来的一迭粉红色大钞,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了,握紧在手心里。
雪中送炭本就比锦上添花更能让人刻骨铭心。张宁轻轻点一点头,郑重地道:“李默,谢谢。”
“谢什么呀……”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今晚动静太大,他也看出来了,张宁得罪的那人来头不是一般,他李默只不过是一介小人物,到底还是不敢让自己牵连得太深。
哎,到底是怎么样的私人恩怨,才会让张宁这样平和的人都要跳窗逃跑甚至不惜丢下一切也要跑路呢……
李默拍拍张宁的肩:“吃完了早点睡,明天一早,我送你坐车。”
这里虽然是农村,但交通还是方便的。只要能上短途客车就好办,走得越远,张宁就越安全。
当天晚上李默就睡隔壁那屋,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反正张宁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脚痛得厉害,对这环境也不太习惯。稍微一动,底下的稻草就悉悉窣窣地响。虽然关着窗,但外面那些打牌的笑语声还是时不时地透了进来,张宁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咬着嘴唇,有些轻微地愤懑和伤感。
都说那哗哗地打牌声代表着国泰民安,诚然如此。别人都在轻松地享受年假,而他却要东奔西逃四处躲藏,有家也归不得。他明明没有触犯国法,这样逃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迷茫了许久,那睡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漫了上来,外面那些语声也渐渐变得悄不可闻……张宁终于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似乎最后是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细细地提醒他:早上要坐车哦。于是猛然一下惊醒过来。
天光从窗子缝隙里透入,天亮了。张宁不知道时间,不过李默没有过来叫他,或许还早?
想到此节他放松地吁出一口长气,翻一个身,平躺。可是这一翻,瞳孔却骤然一缩!因为他看到苏杭就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
张宁脸色大变。他想跳起来,可是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挺身的姿势就不得不颓然放弃。一则脚上实在太痛,他挺不起来;二则也知道无谓的挣扎是没有用的,苏杭都神通广大地找到这里来了,只怕李默也被控制起来了吧。
可恨他半夜竟然都没听到一点点声息。
终于他放松了肌肉,慢慢地躺了回去。这样躺着面对苏杭让他显得很弱势,但也许,苏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是这样,那他愿意配合他,只要别牵连到李默。
张宁茫然地瞧着屋顶,轻声道:“苏杭,拜托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苏杭安静地看着他,神色居然并不如何暴怒。听到张宁低声的要求,他甚至露出些苦涩的笑容来,伤感地道:“张宁,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凡是得罪我的人,就要赶尽杀绝?”
第 8 章
这样的苏杭让张宁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苏杭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先起来吧。”说着站起来,走开两步,方便张宁掀被下床。
张宁顿了一会儿,只得慢慢地撑着床坐起来。明明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脚上又是一阵抽痛。
有些费力地穿好了衣裤,站起来时看苏杭的样子似是想来扶他,但不知怎的只是肩头微耸,末了却到底没有付诸于行动,只是拉开了门,示意他出去。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保镖立刻小跑着跑到车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张宁自知再想逃走已是无望,便沉默着慢慢挪到门口,望一望外面。
天色已经大亮,但四周静悄悄的,庭院里除了苏杭带来的那两个人居然再无旁人。昨晚还停在院里的几辆马自达不知什么时候都开走了,院坝里空空旷旷的,表叔夫妇也象人间蒸发了似的,连影儿都看不到。
张宁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看向苏杭。
“我那位朋友……”
苏杭眸色深沉,看他一眼,这一眼却不辨喜怒。
如果他说他没有对那个男人怎么样,张宁未必肯相信他的话。想到此处他象是轻微地叹了口气,从大衣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你自己确认吧。”
张宁对他这份坦荡有些狐疑,也确实放心不下李默。略一犹豫,便真的把手机接了过来,拨通李默的电话。
铃声没响两下便通了。“喂?”
听到那头谨慎的熟悉语声,张宁微微有些激动:“李默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听到是张宁的声音,李默好似也松了口气。“我没事。他们让我回家了……你呢?是不是……跟那个人在一起?”
张宁微微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支吾道:“你没事就好……那,先这样吧。”
他不敢和他说得太久,匆匆挂了电话便把手机还给苏杭。递过去的时候他瞅了苏杭一眼,眼神中有些微的疑心和怪异:真的就这么放过了李默?这很不象苏杭以前的处事手法。
苏杭眼神与他一触已经清楚地读懂了他眼中的疑虑。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张宁,你能不能不要用老眼光来看我。两年了,你变了一些,我也变了一些……他不知积了多少话想要对他说,只是此时此地,实在不便来倾诉衷肠。于是他只叹息着问了一句话:“现在可以上车了吗?”
同样的乡野郊路,昨晚来时张宁觉得这一段路分外漫长,但此刻回城,又觉得太过短暂,他坐上车似乎也没有多久,都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怎么却这么快就到了城市边缘?不由得手指紧扒住坐垫的边沿,指节处用力得有点泛白。他提心吊胆地想:等到回城之后,苏杭究竟会怎么对付他?
正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很快就驶入一条车道,停下。苏杭简洁温和地道:“到了,下车。”说完由保镖开了车门,率先下去了。
张宁提防着往外一看,有些意外。
车子竟是停在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医院大门前。一群人跟迎接领导似的等候着,带头的仿佛是个政府官员,打扮得体体面面,正无比热情地迎上来同苏杭握手寒喧。
寒喧之后自然是要引见该院院长。
院长大人保养得甚好,居移体养移气,身上一件白袍一尘不染。到底是知识分子,脸上笑容不象官员那么直白的热情,但是也绝不显得清高冷淡,趋前同苏杭握手时甚至也还微微地弯了一下腰。
苏杭一件深色长大衣,风度翩翩,气压全场。依次同他俩握了手,语气中带着些上位者的温和和客气:“有劳两位。”说着转过头,见他还没下车,便招呼道:“张宁,下来。”
张宁其实很不愿当众人视线之焦点,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下车。刚把脚一放下去贴着车身虚虚站定,众人都从他那站姿上注意到了他的脚。
因之前就打过电话,是以医院方面作了充足准备。训练有术的医护人员立刻上来请张宁坐上轮椅,院长和蔼可亲,就地查看了他脚上的伤势。苏杭指示道:“最好是给他做个详细检查,我怕他骨头和韧带受了伤。”
是这样的,关心的人受了伤,再大的大人物也感同身受。于是院长等人频频点头,表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一群人浩浩浩荡荡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张宁和苏杭进去,什么CT、X光、核磁共振……所有的检查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这不是为医院创收,一切都以谨慎仔细病人健康为重。
检查过程中苏杭全程陪同,院长等人自然也不好提出喝茶休息一下的建议,尽心尽责地陪在一旁,只当陪领导参观指导。很快所有的报告都出来了,专家们交换意见,省略一切专业术语,用最简单明了的说法告知病人脚上主要是脚踝部位扭伤,本来伤得不重,但因为一来受到不当的推拿和按摩(光顾了小门诊),二来负伤跑步,造成了再次扭伤。现在整个脚面都已经出现了瘀青肿胀现象,短期之内,不能受力,最好是静养。
“那我是不是要住院?”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张宁忽然这么问了一句,听得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扭个脚就要住院……这位是不是也太惜命了一点?
全场大概只是苏杭才懂得张宁真正的心思。医院人多口杂,不管怎么说都比和他单独相处来得强啊。但,虽然很清楚张宁这么问的用意,苏杭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询问了一下专业意见:“需要住院吗?”
若是换个其他人这么问,保不定医生们就配合着同意了。反正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嘛。不过这一位的来头着实不小,这屠刀还真不太敢斩下去。医生们互相望了两眼,便只能给个出模棱两可的意见。
“这个,其实还是要看病人本身的恢复能力。当然复健运动……也有一定的帮助,啊,有帮助。”
苏杭略作沉吟,便对着张宁弯下腰来。他一只手扶住轮椅的椅背,用一种特别温和的询问语气问:“那就不住院好吗?”
第 9 章
张宁眼睛微微一睁,有点被惊到了。
自从苏杭撕下他‘萌萌的表哥’那一层绅士的面具,他就没有用这样尊重商议的语气同他说过话。不是没有温和的时候,只是他的温和更象是一种经过包装的独裁,征求意见也是形式性的,最近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张宁拿不准苏杭是不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才摆出个有商有量的面孔,一时间有些轻微地发怔。等意识到自己应该坚持住院时才发现错失了良机,苏杭已经在同院长等人握手话别了。
从医院出来已近中午。张宁的伤脚被纱布细细地包裹住,远远望去就象穿了一只白色的鞋子。
车子驶出去,望着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一份暂时被遗忘的不安又涌上张宁心头。
“现在,是要去哪儿?”
苏杭望望他脸上那种隐隐防备的神情,神色有点无奈。
“我是觉得酒店比较适合你静养。但你若不愿意,我也可以送你回书店。”
张宁眼睛睁大一霎,有些不可置信。
他居然有了选择权?
居然还被允许回书店?
张宁惊疑。他觉得这不太符合苏杭的本性。
就算是因为伤了脚不能立刻返京,但依苏杭以前的性子,也应该马上带他去酒店监管起来吧?甚至……立刻带上床……
他两年都不肯放手,现在终于找到他了,难道不算旧帐?不作惩罚?
张宁越发疑虑起来,心头打起了鼓:苏杭,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前头红灯,左转就是回书店的路。
张宁知道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一进酒店,天知道门一关他会遇到什么事。书店好歹是个当街的门面,想来苏杭也会比较有顾虑。
他壮着胆子道:“我……想回店里。”
苏杭没出声,过一会儿敲敲椅背,车子便在红灯后左转,在张宁的半惧半疑中很快就到了书店门口。
卷帘门居然是拉下来的,倒不象张宁想象的那么门户洞开一片狼藉。保镖先下车把门推了上去,苏杭绕到他这边来,身子半探进车厢:“你脚上不方便。这没几步路,我抱你进去吧。”居然用的也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张宁略一迟疑,不太情愿。
“不是……有拐杖吗……”
话里就透出一股勉强,显然是拒绝了。
苏杭顿了顿,“……好吧。”退了出去。
其实张宁不是抗拒苏杭的亲热举动——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这方面的原因,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苏杭什么贴身下流的事情没对他做过,现在才来反抗着说不要不要,那不是太矫情了吗。
只不过,这么大一辆车停在门口本身就够招摇,苏杭和他的两个保镖又绝对的引人眼球。已经有人在对他们这边翘首张望了,若真让他抱着进去,就算是因为脚受了伤,但难道刚才在医院里的那一出还不够吗?他是真的不愿意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拄着拐杖进去后,苏杭把他安置在躺椅里。本来就不大的店堂挤进四个大男人,越发显得窄小紧逼。
时间已经不早,苏杭看看表,让保镖出门买饭。因为店里也没有水,又让另一个去买水。
张宁不吭声。就算苏杭在他的地盘发号司令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也只不过是个阶下囚之类的角色罢了。倒是现在店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只怕那温情的假面具很快就要撕下了吧?
这样的臆测让他心慌,和苏杭单独相处他始终还是有压力的,于是本能地就想要逃避。
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视线一触,苏杭还没开口呢,张宁已经脱口道:“我要上厕所。”说完也不敢再看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苏杭没拦他,眼中神情变化万千,目送他过去。
张宁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他逃生的那个窗户。也许是苏杭没顾得上,那两根松动的窗栏居然还照着原样插在孔里,还没加固。
就在这愣神的片刻之间,苏杭过来沉默地把他从后面抱住。张宁一僵,顿时就回过神来。
他猜苏杭大抵不会就在店里把他怎么怎么,但这姿势也很暧昧。虽说有书架作屏障,但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了怎么办呢?
正想尿遁脱身,却听到耳边一声叹息。苏杭似乎很伤感,慢慢地道:“张宁,以前是你想谈我不跟你谈,现在我想和你好好谈了,你却不想听了……”
张宁默然。
苏杭的感叹让他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的苏杭是多么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啊。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要我说了算’。
‘我想放手的时候,自然就会放手’。
他想要从他那里听到一个期限、得到一点盼头都不可能。现在他却忽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自己真还有些不习惯呢。
顿了一会儿,张宁微偏了一下头,趁势从苏杭怀里脱身出来。他怕苏杭翻脸,想想又柔性地安抚一句:“那你要谈什么,你说吧。”
苏杭怔怔望着他的侧脸。
他的确是积了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来的时候也反复地想,要如何组织语句才能更好地说服他、打动他。但真见了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宁就跳窗而逃,那些话便都梗在了心里,万语千言,一时间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
“两年前,你……刚走掉的时候,我很生气。也曾经咬牙切齿地想,如果把你逮回来,要怎么怎么对你。”
张宁睫毛微微一颤。
虽然苏杭没有明说他到底会怎样,但那些手段,想来一定比以前更变本加厉,更让他不能接受。他不是不害怕的。
“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再多的愤怒……也慢慢沉淀了……后来我不气了,只是想不通。我想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跑?”
他眼里有真真切切的困惑。张宁忍不住,“你给我的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那现在这种生活就是你要的吗?开一家小书店,见不得光,在一堆旧书中一天天混时间,没家人没朋友,一有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甚至一直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好随时逃跑——有意思吗?”
张宁震惊地瞪他一会儿,只觉得憋气。
“你以为,是我想这样?”这都是谁害的呀。
“是,我知道你是为了躲我。”苏杭头微微低了一下,但很快又抬了起来。“好在现在你不用这么过下去了。”
张宁警惕。
苏杭慢慢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
“这两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从来没象想你似的这么想过一个人……所以我真的,舍不得放手。你不想回去,行;要留在这儿开书店,也行。反正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他慢慢说着,看见张宁的眼睛微微睁大,象是有些迷惑,又象是有些不信。他深深地盯住他,意味深长地道:“还记得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吗?张宁,直到现在我这份心意也一直没变,我们从头再来吧。”
第 10 章
你说再来就再来?
张宁心中生出怪异的反感,但两秒之后,再往深层一想,又不由得气馁:
可不就是他说再来就再来?
古话都说烈女怕缠郎,这一个缠字,用得实在是太精妙了。
苏杭是打定主意要纠缠到底了吧,就算自己强调一千遍‘不喜欢男人’也是没有用的。对于苏杭,他是打不得、骂不得、烦不得,如果姿态强硬地完全不领他的情,又怕真的惹到了他让他翻脸——
这个人一翻脸,天知道又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是以张宁愁着眉怔怔看着苏杭,头有些隐隐作痛。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刺激型的生活,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只想平稳、自由的过完这一生,即使有挫折,也是小挫折。可苏杭真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劫,遇上他,象奔流的大江陡然拍上一壁山崖,不得不拐一个大弯。如此大起大落,如果不能推断为是上辈子作了孽,张宁真的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灾星。
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无尽疲惫。
他迷惑地问:“苏杭,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
苏杭一怔。
他们站的地方是在小厨房里,距离张宁不远处就搁着一把平时用来切菜的小刀。苏杭一瞥过去,脸色就微微有些异样的变化。张宁也注意到了,轻轻一笑:
“你放心,毁自己容这种事我不会做的。只是苏杭,今年我就二十六了,这皮相还能漂亮几天?你要什么样的人要不到,何必就是不放过我?或者你是抹不开面子,不甘心两年前我就那么跑掉而没有为你倾心?如果当初我实际一点,不作无谓的挣扎,也豁出去抱着傍大款的想法,说不定你早就厌烦我了吧?”
苏杭低头沉吟片刻,慢慢道:“你说的这些,两年来我也问过自己。”
说着缓缓抬起头来,看住他。
“当初如果你真的只是那样,我可能确实不会太上心。至于现在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你——张宁,你虽然觉得是种负担,但对我而言,却是真的舍不得。”
他又说:“你自己也是男人,应该知道男人对一个人的感情,往往是包含着很多东西的。比如对对方美色的渴求、性格上的合拍、还有自身的虚荣心、征服欲……这些多多少少都占一点。我不敢说我对你就是喜欢,单纯地喜欢。我想我这么说你也不会信吧?”
张宁默不作声。
“以前我是做错了很多地方。但我可以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会学着来尊重、不勉强你。甚至只要你不同意,我也可以不碰你。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来试着接受我——我不是没有一点优点的,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处得很好……”
张宁不答,全副精神都贯注在苏杭那句‘给我一个机会’的话上。他理智而细心地问了一句:“那如果试过之后还是不能接受呢?”你会不会就故态复萌又要把我关起来?
苏杭沉思片刻。
他能感觉到张宁一问过那句话后就紧紧地盯住了他,显然他的反应、他的回答都能对张宁的抉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其实这句反问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该怎么回答也是想好了的,他此刻的沉思,作出来给张宁看的成分居多。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象是作出了决定,点头道:“好,如果一段时间之后你真的接受不了,那我放手。”
“放手?真的?”
“真的。”
——真的会放手?
怎么可能!
如果这么容易就放弃,苏杭也不会是苏杭了。
只不过因为以前的教训他也明白了,一个人眺望未来时若看不到希望那是会绝望的,会从一开始就抱着‘反正也没有别的出路,那还不如顽抗到底’的极端心情。所以不管从哪种方面考虑他都要给张宁这样一个希望,而至于到时要不要言而有信,等那谈判的时刻真的来临了再说吧。再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放手又如何?放手的意义也有很多种,而这世界又充满着无数或天然或人为的巧合。如果他偶尔在张宁周围出现,他不信以张宁的性子不会不心慌意乱。
张宁显然不知道苏杭早就作好了盘算,虽然也始终疑虑着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好说话,但这种时候,他除了相信他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他沉吟了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你让我想想。”
两人的谈话刚告一段落,买水的那位就回来了。时间掐得可真好,明明隔壁就是小超市来的。
不一会儿买饭的也回来了。因为张宁脚肿的缘故,菜色比较偏清淡,本地最有特色带辣的菜,一个都没。
四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一顿饭,苏杭就让两个保镖回去休息。他两年没见张宁,很想和他单独多待一会儿。
不过张宁可没这份心思,看他有留下的意思,便推托着说昨晚没睡好,想去睡会儿。本来是句逐客的暗示,但苏杭硬是装成没听懂,还挺体贴地道:“那下面没人守着也不成。我帮你守,你安心睡吧。”
碰个这么个装糊涂的人你拿他也没办法,张宁心一横,心想你愿意晾在这儿就在这儿吧。正要转头上楼,门口却传来一把女孩子的娇声。
“老板——”
苏杭站在外面,便先侧头过去看,只见进来的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装束倒是很正经,看着就是个学生模样。
那女生一进来看到苏杭,也愣了一下,脱口道:“换人啦?”
张宁先前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一个熟客,便连忙拄了拐杖走出来,微笑着点头招呼。那女生看到他还在,就半抱怨地笑:“老板,怎么昨天那么早就关门了?害我扑个空。”
张宁当然不会说昨晚自己逃命来着,便抱歉地笑了下应付过去了。那女生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很快就说到正事上:“那书帮我找到了没有啊?”
张宁早就忘了那茬儿,此刻听她一问,这才想起来。
原来这MM是要找一本《平氏物语》,张宁依稀记得当初整理的时候店里是有本什么物语来着,和着其他一些冷门书籍装在一纸箱里呢。本来答应帮她找找的,但后来被其他客人一打岔就给耽搁了,再随后苏杭又找上了门,就更是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平氏物语》对吧?我马上帮你找啊。”抱歉地一边说,一边就去拖书架旁边那个箱子。
苏杭知道这是自己该表现的时候了,便义不容辞地扶了他肩膀坐下:“你脚上不方便,要找什么书我帮你。”
张宁被他按在凳子上时稍微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去看旁边那女生的反应,毫不意外地发现她眼中有反常的亮光一闪!
呃……张宁想:坏了。
作为一个书店老板,通常对于熟客的口味都比较了解。这个女孩子呢,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其实她最喜欢看的就是些带刺激性的漫画书。那什么《绝爱》呀、《爱的胜负》呀,都还是她推荐了他才去进的货呢。这会儿,她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一会儿工夫苏杭已经把纸箱里的书都拿出来找了一遍,“没有平氏的,只有本《源氏物语》,而且还不成套,只有上集。”
那女生看起来象是有些失望,嘴巴微微一嘟:“好多店都没有这本书,弄得我更想看了。”
苏杭笑了笑,把那些书又一本本地放了进去。“其实这本书不符合女孩子看。大部分都是写平源争霸的战争场面,最后以平氏大败、源赖朝建镰仓幕府而结束,跟《源氏物语》那种绮丽的风格完全不同。”
“是,是吗……你看过?”
“嗯,不过没留下什么印象,小日本的书始终有股小家子气。”苏杭说的时候神态带着种傲然。
“《源氏物语》在日本文学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都说是日本的《红楼梦》。但其实远远不及,很多场景描写都是重复的,你要是喜欢看王朝文学,还不如看我们国家的《红楼梦》,那才是处处有玄机,值得一读再读。”
那女生一番话被他说得有点晕乎:“我,我就看过电视版……”
“那你可以拿一本去看。”苏杭伸手从四大名著那一层取下书来,向她推介。
等那女生晕晕乎乎地走了,苏杭回头冲张宁一笑:“怎么样?我给你守店也象那回事儿吧?”
张宁无言,好一会冒出一句:“我要去睡了。”
第 44 章
其实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底下有轻微动静楼上就能听得很清楚。张宁听见一个下午苏杭都很耐心地和上门的客人打着交道,有问必答。
对于他这份耐心张宁觉得有些罕异。苏杭这个人有种跟他出身相匹配的傲气,一般人想要跟他搭句话难上加难。现在却这么放得下身段,是专门做来给他看的么。
心烦意乱之下他睡意全无,只是因为不想下去和苏杭单独相处,便捺着性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养着养着也渐渐意识朦胧起来,到底还是睡着了。
做了一些杂乱无章的梦,梦里也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
他心说要跑,跑快一些,但双腿却象被什么重物拖住了,怎么都快不起来。甚至到最后那跑的姿势竟然象芭蕾舞里的劈腿动作一样,慢悠悠地张开、落下……反常的轻盈,却是慢动作。张宁急得不得了,一急就猛然一下急醒了。
醒过来时一头的汗,心跳得咚咚咚又快又响,明明睡了有三四个小时的,却觉得比没睡还要累。
他无神地瞪着天花板,细想梦境,不由得苦笑。还说什么,真真是梦由心生。
正悲凉时楼梯上传来了放轻的脚步声,张宁警惕地头一偏,看见了苏杭。
苏杭见他醒着,便知趣地在梯子上站住。
“醒啦?我以为你还在睡呢,那起来吃晚饭了。”
张宁也不搭腔,过一会儿才闷头闷脑地坐起来,扶着拐杖下楼。
晚饭还是在外面买的,几个人都没说话,安静地吃完,苏杭就说要回酒店。
他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先是有了张宁的消息太过兴奋,然后一路奔波,一到地头又展开搜索行动。昨晚张宁好歹还睡了几个小时,他却是在床边看了他几个小时,到底他也不是铁打的,早已困得不行了。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回酒店,但张宁这儿地方着实有限。同床,肯定不现实。在楼下的躺椅上过夜,别说张宁不自在,苏杭也不会允许自己死皮赖脸到这种地步。沉吟了片刻便试探着问:“我还是留个人在这儿吧,万一晚上你要喝水上厕所什么的,也有人照应。”
张宁觉得照应什么的是假,只怕是担心那两根没加固的窗栏才是真。他觉得无力得很,便不置可否,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你吧。”
苏杭看他没有明显抗拒,十分欣喜。便安排其中一个保镖留下,自己带了另一个回酒店去了。
留下的那个很知趣,张宁要做什么他抢着做,没事的时候就拿了本小说规规矩矩地坐在角落里看,一点儿声也不出。看得出他是在尽量减小自身的存在感,以免让张宁有些微的不自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张宁也不好意思给他脸色看,毕竟人家也只不过是打一份工而已,何苦为难。
于是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苏杭神清气爽地过来了,还买了早点。不知为何他是一个人来的,昨天陪在他身边的保镖却不见了。
苏杭笑着跟他解释:“我让他去重庆接两个人。”
张宁疑惑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就不吭声。苏杭却凑过来笑:“你怎么不问我他接的是谁?”
张宁一怔,细一寻思,忽然想到一处。
苏杭看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脸上居然露出一丝难得的惊喜表情来,顿时也觉得很开怀,带着点宠爱的笑容问道:“待会儿就要见到你爸妈了,高兴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简直是自掘坟墓,教张宁想起这人正是害自己同家人分开的罪魁祸首。顿时那惊喜打了个折扣不说,再一想自己现在的环境,也不免露出几分灰心的神情来。
顿了一会儿他郁郁寡欢道:“你接他们来干什么……看到我这副残兵败将的样子,不是让他们伤心吗。”
苏杭微一踌躇,解释道:“是这样的张宁。我北京那边,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所以打算先回去了结过后再过来……要不了多久,顶多就一两天,你们一家人刚好可以好好聚一聚,有些事情,也好和他们商量商量……”他似是有些迟疑,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我跟你说件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他说得郑重,张宁不由得微微一凛,直觉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果然,苏杭接下来就道:“这两年,你妈妈身体不太好……”
原来自从张宁失踪之后,张妈妈提起来就哭,哭着哭着眼睛就出毛病了。
这毛病也蹊跷,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没事人一样,坏的时候上眼皮就睁不开,怎么用力都睁不开。家人一度以为是患了肌无力,吓坏了,但做了新斯的明实验,确诊不是。现在医生没少看,但一个个都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是疑难杂症。所以张妈妈也心冷了,挥手说不看了,就这么拖着吧,反正也要不了人的命。
“说不定现在你妈妈看到你,心里一高兴,一下子痊愈了也不一定。就算没什么起色,以后也可以带她去北京。那边名医比较多,会诊一下,可能会找到办法……”
苏杭这一番话,轻言细语却连吓带哄,说得张宁一颗心七上八下。结果一个上午他都心神不定坐立难安,不时站起来到门边眺望。这一望就直望到两点多钟才终于看到苏杭那辆车姗姗来迟,车门一打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还未下来站定便抬头往这边张望——
张宁望着他久违的父母,即使身为男儿也不由得眼眶一热,哽咽着叫道:“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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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後續真是太激動了
看樣子张宁是逃不了了吧
現在又打出了親情牌
只希望不要讓苏杭這麼容易就打動张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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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真的要END了
就差最后一章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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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he,这么折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写一点,出一点,为什么不一起写完啊!真是伤脑筋啊!
这世上终究还是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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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张妈妈一看到他,嗳哟一声眼泪就下来了。隔得老远把手伸过来,脸上神情悲喜难明。
张宁拄着拐杖急步上去迎她,苏杭怕他跌了,连忙道:“你小心……”话没说完已被张宁一拂,甩开了他的手。
苏杭自然知道他这一拂不过是无心之举,急着上前去接他妈妈罢了,但看着张宁象受尽委屈的小孩子需要父母抚慰的样子,也难免有点讪讪地,不太得劲。
转眼间张宁已和父母抱在一起,彼此悲喜交集。只是此刻是在大街上,实在不能抱头痛哭,只得呜咽着紧紧抱了一会儿,强行忍住激动的心情,互相搀扶着进去说话。
店堂里一下子进了这么多人,显得拥挤不堪,座位也有限。苏杭知道他们一家人必有很多话要说,自己身份尴尬,待在其中实在是有些碍眼。便知趣地使个眼色,示意那两个保镖跟着他一同出去。
张宁没注意到他走了,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往心里去,只把全副心神集中在张妈妈妈身上,握着她手道:“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没事,没事。”张妈妈吸了吸鼻子,倒反过来安慰他。
“你看我这一高兴,神经一兴奋眼睛就睁开了。倒是来的时候听说你脚扭到了,包成这样,肿得很厉害吗?”
张宁摇摇头,眼含热泪。他何尝不知自己一走两年,留给父母的痛苦并不亚于苏杭带给他的痛苦,一时心中羞愧发作,哽咽道:“妈,对不起……”
一句话再度把张妈妈的眼泪勾了出来,哭着道:“我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的,只要你回来,就算舍了这双眼睛我也甘心……”说得母子俩都眼泪汪汪的,张宁爸爸还好一点,虽然眼睛也红了,但到底还是维持着个一家之主的派头,勉强出言劝解。
“好了都不要哭了,孩子回来了就是好事!”说着又对妻子说:“你也控制一下,当心你那眼睛又恶化。”互相劝了劝大家才好受了一些,擦干眼泪互道别后之情。
且说苏杭也没走远,就在车里坐着,仰头默默吸烟。两个保镖坐在前头也知趣地不吭声,连呼吸都很轻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有一个看了看时间,小声提醒:“老板,时间差不多了。”
苏杭不答,过了一会儿狠狠吸了一口,丢掉烟头开门下车。
看到他进来,张氏一家本来正说着话的话也不说了,脸色全都有些微妙的难看。苏杭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便在门口略站了站,微微赔笑道:“伯父伯母,我找张宁说几句话。”
张爸爸惟恐爱子吃亏,忙提高声音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张宁怕苏杭真说出什么不可转寰的话出来——要知道父母维护子女之心非常情可比,万一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吃亏的还不是自己的亲人吗?因顾虑到这一层,张宁便打圆场,安抚地拉父亲一把,说:“爸,没事……”
张爸爸容色稍缓,但转头瞪了苏杭一眼,眼神仍然是不谅解的。张宁示意父母放心,便拄着拐杖同他出来了。
出来也没走多远,就在梯子下面,张氏夫妇微微伸长脖子就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动静。
“什么事?”
苏杭微一沉吟,说:“张宁,我三点半的飞机。”
张宁轻轻嗯一声。
“大概两天后就回来。”
张宁不出声了。
苏杭顿了顿,明明有很多话想叮嘱他,但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留下张宁一个人他不放心。所以他把他父母接来,让他亲眼看到父母老迈的样子,不忍再走。但现在张氏一家碰了头他还是不放心,因为这一家子肯定要商量如何来对付他这个棘手的人物。万一张氏夫妇心一横,索性也跟着儿子跑了呢?那就要赌张宁忍不忍心让父母也跟着流亡他乡了。
苏杭从没这么患得患失过,一时间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嘴上慢慢地道:“你这里……住宿不方便,我让人在酒店里订了房,晚上你就陪你爸妈过去住……这两天,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等我回来,就给我个答案好吗?”
张宁微微低头,一语不发。
因为哭过他眼睛有些发红,苏杭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张宁你相信我。从你那里夺走的东西,我会尽一切可能地加倍还给你,所以请你……给我这个机会。你跑了这么久,也应该累了,就歇下来好不好……”
张宁垂着眼皮儿默默不语。他此刻心头乱得很,一时也无法给予他答复,良久才勉强憋出一句:“……等你回来了再说吧。”
本来只是敷衍之词,但在苏杭听来却象是充满希望,不禁心头一松,连忙应道:“好,回来了再说。”说完笑了笑,轻声道:“那,我走了。”
张宁根本没心思跟他来个十八相送,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到店中。张妈妈早已不太沉得住气,看他进来连忙伸手拉他到身边坐下。
“张宁,你现在跟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张宁往外面看了一眼,苏杭的车子已经起步了。他把视线收回来,轻声道:“妈,没怎么,就是……拖着。”
“我刚才可听见他好象说等他回来要你答复他什么的?”
张宁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事也瞒不过去,就把苏杭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大致提了。张氏夫妇仔细地听,边听边在心头暗暗分析,而分析的结果让他们既吃惊又恼火,心情很是复杂。
苏杭对自家儿子的感情显然不是玩玩而已,但让人郁闷的也是这一点。
不是玩,那就是认真的,这认真要认真多久?苏杭那种人个性强硬,也没什么道德感,强大的特权背景更让他有为所欲为的能力。这样一个人绝不会允许伴侣率先离他而去,一段感情除非他说结束,不然不可能由另一方终止。看他和张宁两人的气场、身板,很容易就分辨出二者中谁处于承受的那一方,所以张氏夫妇心头很不平静:难道他们的儿子就这样要跟苏杭纠缠一辈子?!
张爸爸首先就炸起来:“不行!我老张家可不能绝后!”好好的一个儿子被他当女人压?不要成家立业养儿育女的吗?!
“你给我安静点。”张妈妈埋怨了一句。
女人的思虑要心细一些,她知道跟苏杭硬碰硬是不行的,沉吟片刻,说:“张宁,这男人跟男人可不是长久之计。他是同性恋,你不是。你干脆定个期限,三年,就跟他三年!白纸黑字的写清楚,三年之后各奔东西……”
张宁微微苦笑了下,安静地道:“妈,我拿什么去跟苏杭谈条件?”
此话一说出来,张氏夫妇也哑了,怅然若失。
是啊,难不成还真给了几分颜色就开起染坊?苏杭现在来软的,如果他一怒之下又象以前那样来硬的了呢?怎么斗得过他?
张宁逃了两次都没逃掉,不答应他,难道后半生都不得安宁,成日东躲西藏吗?
“我也想过了,”张宁声音轻轻的,语气神情,都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平静。“夫妻还有个七年之痒呢,我还真不信他对我天长地久不会有厌烦的一天。”
往多里算算十年吧,十年之后他三十六,作为男人来说到那时再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也不算太迟。他就忍这十年,只当是有期徒刑,说不定有提前释放的一天。再往好处想,这比真的坐牢又划算多了,傍大款呢。
张妈妈担心地道:“张宁,你这是认命了啊?”
不认命又能如何?
张宁记起以前看到过的一首诗,题目叫《生活》,内容却只有一个字:网。
他从未象此刻这般觉得这诗如此精辟,简直象是对他的写照。逃也逃了、挣也挣了,却仍然身陷在网中央,怎么都无法脱身。
他又何尝想认命,只不过……正象苏杭说的,他也累了。
两天时间很快就滑了过去。
这两天里张宁很平静,平静地准备迎接他的命运。而张氏夫妇,虽然不情愿,但又实实在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唉声叹气地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期间苏杭有打电话过来,温言软语地询问关于张妈妈的详细病情,说他在北京找了个眼科专家,专家推断说病人很可能是眼部神经萎缩,可以治,最好是上北京住院治疗。
因为事关妈妈,所以张宁也破天荒地跟他说了很久,结束通话之前苏杭温情地告诉他他明天就要回来了,让他问问他爸妈,等他回来之后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吃顿饭?
听到这个邀请张氏夫妇面面相觑。
这顿饭自然不是鸿门宴,但推肯定是不能推的,不是说怕扫了苏杭的面子,主要是怕张宁夹在中间难做人。
为什么当父母的总是会对女婿很好,还不是怕自家女儿在人家家里受欺负吗。张宁虽然不是个女儿,但这家世门第悬殊太大,二老也不愿意得罪了苏杭却让张宁吃苦。
于是,同意了。
听到答复苏杭自然很高兴,回来的当天就在城里的高档酒楼包了一间雅室,为表郑重,还准备亲自开车去酒店接人。
那天刚好是个好日子,正月十五,人月两圆。
苏杭精神抖擞,先到店里去接张宁,但到时却发现张宁还没换衣服。
“快六点了,怎么还没关门?”
张宁向那边微微抬了下下巴,苏杭看过去,就见一片粉红色身影在书架空隙间闪动,看样子是个小姑娘。
“挑了大半个小时了……”
语声中好象夹杂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卡嚓,象拍照的声音。
苏杭警惕地往书架后一瞥,心头有了一点数。
“你去换,我来。”把张宁推上去了。
他冲保镖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那小姑娘就哎哎地叫着被保镖拎了过来。
苏杭笑吟吟地往桌上一靠。“果然是你啊,绿腰……”借《红楼梦》的那位……
小姑娘笑得有点尴尬。
“你新发的那个贴子挺火的,嗯?《我终于在现实里遇上了一对,来818我身边的极品攻受》?”
小姑娘居然有点惊喜,结巴道:“你,你也上天涯……”
苏杭从保镖手里接过缴获的手机,打开相簿看了一下。拍得居然还很不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张宁合过影呢,想不到第一张合影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很利落地把里面张宁和他的照片通通删除掉。“我是不介意你八卦我们,不过拍照不行,下次再被我逮到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哦……”到底男人的气场比较强大,再说也知道自己理亏,小姑娘灰溜溜的,拿了手机走了。
这一切都被楼上的张宁听在耳朵里,唇边不由得缓缓浮起一个讥讽的微笑。
在这些不知情的人看来,他和苏杭是很般配的吧?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相处其实只是一方的强迫和一方的妥协。
这样的生活不能接受吗?也不尽然。
人若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要有即使是在一片废墟中也能找到支点的本事。张宁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支点。他的父母、他的未来……在他的前方不是没有希望,只要他执着地,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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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完结了吗?还是之后还有后续呢?

[ 本帖最后由 小京 于 2010-2-9 21: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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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已經是結局了嗎
感覺真的好無奈
張寧一輩子也爭脫不出這個網了
為什麼都不虐渣攻啦
真是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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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20082001 于 2010-2-9 17:18 发表
這個已經是結局了嗎
感覺真的好無奈
張寧一輩子也爭脫不出這個網了
為什麼都不虐渣攻啦
真是太不公平了
番外应该有吧 :handsha渣攻挺有耐心的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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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看到好看的文章了,这位作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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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就不要到最后张宁的心软了,苏杭再厌倦了……
这世上终究还是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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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党还是很讨厌啊。。
暖气是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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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点开看了,还有后续呀。开放式结尾幻想的余地实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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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种结尾让我觉得,其实最渣的是作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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