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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 血色弥撒 BY WingYing (点击:473次)

血色弥撒 BY 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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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上帝作证。
一切事端的初始,是源自于那一份神秘的遗嘱。
因为贪图那一笔庞大的资产,我使我自己踏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可怕漩涡之中。
我并不相信,这一切完全像是他所说的那样,都是因为命运。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我注定活在悲苦和绝望之中——
永远。
血族文。
内容标签:生子 惊悚悬疑 不伦之恋 情有独钟
主角:艾维斯摩尔·柏金
第一回
血色弥撒第一回
上帝作证。
一切事端的初始,是源自于那一份神秘的遗嘱。
因为贪图那一笔庞大的资产,我使我自己踏入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可怕漩涡之中。我并不相信,这一切完全像是他所说的那样,都是因为命运。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我注定活在悲苦和绝望之中——
永远。
一八七三年,春天。
在我还陷入在长期的经济拮据之中时,一个花香弥漫的午后,一切都迎来了转机——可敬的柏金夫人,我的祖母,终于蒙主宠召了。
或许从我的反应之中不难瞧出来,我对于她的离去并没有太大的悲伤。也许是因为她对待我十分刻薄的关系,亦或是从我搬到贝尔维尔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与她再也没有任何的情谊可言。
过去不愉快的一切并不值得多谈,重点是——现在她已经离开了,而远从巴黎来的老管家萨麦尔希望我回去。
老管家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左眼戴着一只圆镜片,一脸皱巴巴的,就像隔壁小姑娘养的沙皮狗。
“艾维斯摩尔少爷……”
我打断他,“你还是可以和过去一样,叫我艾尔。萨麦尔,要来点红茶么?”
老管家脱下了风衣和帽子,但是没有人会为他接过他的行囊,我刚把仆人给辞退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多余的金钱去雇用他们。
我领着老管家走到了庭院,那地方是我引以为傲的处所——我把这地方打理得很漂亮体面,玫瑰花苞都绽放出了鲜艳的红色。
我亲自沏了一壶茶,在托盘上放了一株新鲜的玫瑰花,来招待这一位老先生。
老管家并没有对我的窘境发表太多的疑问,他仅仅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从那老旧的皮包里翻出了一些像是手稿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封信。
他扯着嘶哑的嗓子,说:“艾维斯摩尔少爷,您应该知道了,老夫人已经辞世了。”他在胸口划了十字架,那皱巴巴的手轻轻地颤抖着。
“是的。就在星期六。”那时候我正在思考着下一个剧本,结果那个传信的冒失鬼就这样闯进来了。
“我在这里向您说明我的来意——”萨麦尔终于抬起眼来看着我了,他低咳了一声,仿佛是准备进行长久的谈话。
“这是贝卡默律师事务所的公函。”他把那白色信封递给了我,并且说道:“您可以现在就打开来看看。”
我顺着老管家的意思,用还算温柔的方式撕开了密封,把里头的书信摊开来,粗略地看了一遍。
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我抬起头正视着萨麦尔,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封事务所的公函里写着,我将会继承一笔遗产,当然,是死去的柏金夫人的生前的财富。
老管家公式化地回答:“这是老夫人的想法。”
我笑了一下,怀着讥讽地说:“不,我指的是——将会,将会继承?意思是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并没有把柏金家族的纹章传给我。萨麦尔,她从来不认为我与这个姓氏匹配。”
萨麦尔并不应话,只是在我的气愤稍缓的时候,艰涩地吐出了一句话,“老夫人一直都爱着您。”
我横着眉盯着他,老管家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走向我,对我弯下了腰,两手执起了我的手掌,吻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颤巍巍地说:“艾尔少爷,原谅我无法服侍您。这件事请您遵照公函上的指示,这样不会有任何坏处的。”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作为柏金家的公子,这样的生活确实很难看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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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血色弥撒 番外一 the blue roses from devil
“你我同心侍奉天主,灵归于祂圣所……”
女画师兰诺德的一生,跌宕起伏,她在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丈夫。她无法继承丈夫的遗产,她带着女儿离开了德文郡,在几个月之后,她的小伊丽莎白在她的怀里离开了她。
她是个能干的妇人,能胜任不少工作。但是在伦敦的喧嚣之夜后,她放弃了她原来的职务,租下了一间小工作室,展开她的艺术工作。
历经了几十年的岁月,她在七十六的高龄,蒙主宠召。
“萝丝?兰诺德,将她一生奉献于袮,做袮忠诚的仆人,同心同德,愿主与她同在。”
神父缓慢地将圣水沾在老妇的额头,他对着那坐在床边双手合握的悲伤男人说:“请听她述说最后的话语的话语吧。”
神父离开之后,老妇缓缓地抬起手,她的养子连忙握住了那只沾着洗不去的颜料的手,眼眶泛红地凑近她:“妈妈,请说吧。”
老妇凝视着他,慈祥地微笑,她有些费力地将她一直戴在颈项的链子拿了出来。
那是萝丝?兰诺德最重视的东西——那金色链子上的坠子,以及一枚黑宝石戒指。
链坠里的,是妇人最珍视的亲人,这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与她形影不离的黑宝石戒指究竟具有什么涵义。
她的养子曾经询问过她。
这温和的妇人只是满怀微笑地说:“这是来自恶魔的礼物。”
那时候,她年幼的养子偏偏脑袋,但是妇人并不是个幽默的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老迈的妇人将戒指缓慢地从链子上拿下,郑重地将它交到她的养子手里。她静默地注视着那戒指上的美丽雕纹,轻声地嘱咐他的养子:“把它,和那张画放在一起……我的孩子。”
养子哽咽地轻轻点头。
这是萝丝?兰诺德临终前唯一的一句话,她慢慢地将头转向窗口,静静地凝视着那从窗外透入的光辉。
女画师兰诺德有许多留世的作品,她乐于将她的心血展示给所有人。
唯有那一张画。
她将它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萝丝?兰诺德几乎每天都会到那个地方,她总是长久地注视那张画,然后细细地添上几笔。她看起来并不急于完成它,或者,她对这张画,比对过去的任何作品都还要细心。
那张画,仿佛灌注了她所有的灵魂。
在三十年后的某个早晨,兰诺德终于完成了它。
她不断地流泪,手里紧握着那一枚老旧的戒指,慢慢地用白色颜料,为她的画添上最后的一抹光芒。
她刚成年的养子站在门口,他看着他的母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枚戒指,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养母的泪水。
“妈妈……”
在萝丝?兰诺德慢慢地闭上眼时,她的养子发出了嘶哑的呼唤声。
妇人带着微笑离去,没有人知道她在临终前回忆些什么。
也许有她的丈夫、她的小伊丽莎白,或者……是存在她过去的梦中,那一对恍如恶魔的天使。
这是萝丝夫人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她无法入眠。她缓慢地走到了她的画室,就如同过往的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静默地看着那一幅始终无法完成的画。
那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但是她却从没有遗忘它。
她失神抚摸着那幅画,在那时候,她仿佛还能听见青年的声音。
萝丝太太。
我可敬的女士。
那甜美的、悦耳的声音……
这时候,她的手心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萝丝?兰诺德猛地睁开眼,她侧过了头。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但是原本紧闭的窗户敞开着,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晃。
萝丝夫人定睛地瞧着那个方向,黑夜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黑色莹亮的发丝几乎要融入黑暗之中,那远处的影子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身旁比他高大的身影。他身旁的男人拿着手杖,亲昵地揽着他的肩,银色的美丽发丝整齐地束在身后。
艾维斯摩尔……先生……
这温和的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那远处的身影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他慢慢地回过了头。
“……!”
萝丝?兰诺德睁开了眼。
她从椅子上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怔怔地静坐了一会儿,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连忙转过头看向窗户。
窗口紧闭着。
妇人垂下了眼,发出了一声轻叹。
然而,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妇人顿住了,她弯下腰,慢慢地将地上那一枚戒指给捡起。
那一刻,她的双肩轻颤。
◆◇◆
萝丝夫人的养子为她念着悼词,然后慢慢地在她的墓前放上鲜花。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瞧见了那正在走往这里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黑色短发,他的穿着正式,看起来很年轻,容貌出众。他的手里拿着一束蓝玫瑰。
这是兰诺德先生第一次瞧见蓝玫瑰,但是他对青年感到更加好奇。
他礼貌地和青年握了一下手。
“很抱歉我没办法出席葬礼。”青年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的眼珠如同黑色宝石般剔透:“萝丝太太……是我很感激的朋友。”
兰诺德先生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有这么年轻的朋友,他想,那也许是女画师兰诺德的画迷。
在青年离去之前,他友好地问道:“怎么称呼你,先生?”
青年戴回了他的帽子,他微笑地看向兰诺德先生,那拿着手杖的优美姿态,仿若上世纪的贵族绅士。
“艾维斯摩尔?柏金,你可以称呼我艾尔,兰诺德先生。”
那是兰诺德先生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他。
他在他之后发行的书册里,除了提到他的养母之外,也提到了这神秘的黑发青年,还有他放在墓前的蓝色玫瑰。
——完——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什么了,撒娇要抚摸=V=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 sleeping beauty(上)
吾以亲王之名赐予汝无上的祝福,由这一刻起,汝将摆脱脆弱的凡身肉驱,疾病无法近身,利器难以损害。
而吾将与汝立誓,与汝共享永生、荣耀,以血液做见证。
吾与汝共生。
吾以吾之血液饲育汝。
如此,吾时能追寻汝之踪迹,无论何处。
吾将以吾之身躯为汝抵挡灾恶、分担汝之苦楚,使汝免于重创,得以完好。
吾,塞勒斯汀?柏金,于此立下誓约。
◆◇◆
“不要随便和任何人定下誓约,尤其是立场平等的约定,这会带来损害。”
“那和交易或是契约不同,若是两方能力均等,或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如果其中一方较为强大,意思就是——啊!”
黑发青年从棋盘上抽走了白棋的国王,他对面的矮个子先生立马叫了起来。
“履行约定,费伯伦。”青年轻轻一笑。
“等等!大人,这不算,您使我分心了,我们必须再来一局。”
青年挑了挑眉,轻声提醒:“这句话你已经说了第二十四次了,费伯伦先生。”
费伯伦摸摸鼻子:“哦,是么?”
他连忙站了起来,摇摇脑袋:“我差点忘了,大人,我必须给那些家伙写点信,交待一些事情。您得过来帮忙,大人,带着您的纹章,这是工作。”
青年看着他迅速离去的背影,小声低喃:“……狡猾的家伙。”
费伯伦坐在写字台前,俐落地写了几行字。自从塞勒斯汀亲王进入了沉眠之后,这种繁琐的管理工作便落到了他的头上。但是并没有很困难,美国新世界的家伙们都是好沟通的年轻小子。
“那是因为他们还在‘训练’。”费伯伦如此强调:“相信我,他们未来会越来越狡猾,然后我们将永无宁日,所以大人,您必须为亲王建立威信。除了一双比他们还锐利的尖牙之外,您还得……”
费伯伦抬起头。
艾维斯摩尔在他的眼前搁下了一台造型诡异的东西。那是黑色的金属外壳,中间有圆盘,还有数字按钮。
那看起来非常特别。
“大人,您的纹章呢?”费伯伦轻咳一声,好意地提醒道。
“不,费伯伦,我们得看看这个东西。”艾维斯摩尔轻轻敲了敲那玩意儿,小声神秘地说:“这很神奇,你得试试看。”
“大人,你得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儿。”费伯伦也好奇地站了起来,摸索着下颚,和他的大人一块儿盯着那东西猛瞧。
“电话。”艾维斯摩尔抢过了那些信,将它们往后一扔,“忘记那些吧,它能让你用不着写信,就能和那些在旧金山的家伙们通话。”
费伯伦皱起了眉头,他显然不太相信,但是青年看起来兴致勃勃。
“你确定么?大人。”
“我……”艾维斯摩尔斜斜眼,慢慢点点头,“嗯……确定,费伯伦先生。”
费伯伦拉来了椅子。
“这转盘是什么?”
“要拆开来么?我想可能不需要……噢,费伯伦,你该修指甲了。”
“请不要批评它们,它们已经陪伴我四个世纪了。噢,这怎么弄,大人,没有声音。”
“我想应该是那样,我们必须试试看。”
在沉寂了一阵之后,传来了青年惊喜的声音。
“真的有声音了,快听听!”
“噢,这简直太神奇了,也让我玩玩,大人。”
◆◇◆
塞勒斯汀亲王在三十年前与他的誓约者进入了沉睡。
那是一场大灾难。
他的誓约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伤,更甚于先前他用血肉诞下子嗣时带来的伤害。
他并没有完全地消散,他的手指一直和那宽大的手掌紧扣着。亲王在危急的时候献出了一切,他让自己的血液几乎流尽,他的胸口同样地淌出鲜血。他守着青年,直到他怀中的躯体停止了消散,接着用最后仅剩的力气将青年安放入那宽大的棺木之中。
亲王跟着一块儿卧入棺木之中,他小心地亲吻着青年的手背和额头,轻轻地揽着青年的肩,凝视着他,然后慢慢地闭上眼,与他一块儿进入永无限期的沉眠。
他做了最糟糕的打算,他们也许会永远无法醒来,随着岁月流逝,再次渐渐地化成灰土。
但是至少在他们挥散成沙的那一刻,他们将永远地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离。
然而,在度过了一年、二年——世界迈入了新世纪、人类征服了天空、汽车完全取代马车……
那黑色的双目缓慢地睁开来。
一九一五年,他们来到了华盛顿。
在这个地方能避免许多事情,尤其是权利纷争,而且塞勒斯汀亲王需要绝对地、严格地隐藏自己的所在之处。
艾维斯摩尔在这些年已经习惯和他的奴仆们藏在地下室,他们不常和外面的世界接触,他或许已经完全接受自己与人类的不同。除了猎食与被猎食的关系,他们并不能有太多的交集,这样只会带来认知上的痛苦和矛盾。
和人类保持绝对的距离,是艾维斯摩尔在苏醒之后,学会的第一课。
在这方面,费伯伦是个不错的导师,他完全可以胜任教导他们的代理领导人的工作。但是艾维斯摩尔在管理上没有太大的压力,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帮助费伯伦在血族的函件上盖上印章。
“亲王的工作繁重,他们并不是只有享乐。他们除了要当个管理者,还必须理解政治,您要知道,大人,财富和领地也是身份的象征,绝对比獠牙更能证明一个血族的地位。”
艾维斯摩尔就像是一个新生的血族,他对此毫无概念,而他务必在公爵睁开眼之前为他打理好这一切。
然而,仍旧没有人知道,公爵会在什么时候睁开他的双眼。
此外,也不会有人知道,在富兰克林街上的租房的地下室里,藏着一副古老精致的宽大棺材——这是四处搬迁的柏金先生的秘密。他和他那些沉默的奴仆们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最多三年。
柏金先生是个法国人,家境富有,除此之外,一切成谜。他是个夜行人士,听起来有些像花花公子,不过他似乎从来不去那些地方,但是没有人会在白天的时候看见对面屋子的窗户是敞开着的。不曾。
在这临近天亮的时候,黑发青年穿着睡袍,拿着蜡烛,轻轻地推开了通往地下室的小门。那里没有安上电灯,阴暗冰冷,阳光完全无法透进,是个适合安寝的地方。
艾维斯摩尔缓慢地踩下阶梯,他走向了那宽广地下室的中央。
那是口足以容纳两个成人的棺木,在它左边的位置已经占据了一个人。他的容貌垂老,面色青白,原本柔软的银色长发几乎透白。从青年睁开眼以来,他一直安静地躺在原处,与外界完全地阻隔开来。
艾维斯摩尔俯身倚着边缘,指尖轻柔地划过那布满皱纹的脸庞,接着轻轻地抚摸他的眼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泪痕。
“今天和过去没什么不同,很平静……”
“费伯伦已经是第四千两百四十二次输给我了,他没救了……相信我,他的棋艺,很让人感到绝望,但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你必须告诉他,大人,或者帮忙训练好他,我决定放弃了。”
“我想你也对此感到毫无办法,肯定的。他在其他方面很能干,但是这点完全没办法……噢,还有一件事。”
“电话,大人。你能想象那是什么玩意儿么?我先前听过这东西,但是我不知道它的功能如此神奇。有了它,可以提高许多办事效率。但是我们目前还在研究如何使用它,费伯伦已经搞坏了一台,不过那不是问题……”
青年微微一笑,手指缠绕着那干燥的白色发丝,抬了抬头轻声地继续道:
“已经过了第三千七百六十四天了,大人。”他安静一会儿,接道:“……从我睁开眼。”
“这也不算什么,费伯伦说他感觉只是过了一会儿。”艾维斯摩尔对着棺木里的人小声轻语:“但是对我而言,它很漫长。”
“你也是这样认为,对么?大人。”
青年并没有等到答案。
他默默地吹熄了蜡烛,在男人身旁的位置躺下。他握住了那只冰冷粗糙的手,无声地说道:“费伯伦依旧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过去。”
“不过,这没什么……我更愿意听你亲口述说。”
艾维斯摩尔支起身,在那苍白的唇上飞快落下一吻,“早安,公爵大人。”
他微笑,接着拉上棺盖。
◆◇◆
『你也具有不凡的天赋,艾维斯摩尔大人。』
费伯伦侧过身,看着青年,说道:『每个血族都有各自不同的能力,但是有些难以察觉……需要一点时间。一般的家伙都必须等过了半个世纪,才知道自己能搞什么怪。有一些更久,可能永远不知道。』
『我相信您也具有一些,雅克兰多大人之所以卓越,是因为他拥有部分属于您的力量。我觉得这需要研究,过去留下的文献不能帮助多少。』
『我看看……』
艾维斯摩尔睁开了眼。
他不确定自己看见了什么。
蓝天?可以这么说,蔚蓝的天空,身下是干燥的草地。
野餐的好地点。
艾维斯摩尔慢慢地站了起来,他静默地环顾。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院子,而且眼熟,但是似乎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园丁正在细心地修剪着花圃,没有一片荒废的地方,中央的喷水池仍旧运作着。
也许……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艾维斯摩尔开始在原地叫喊。
“费伯伦,你在搞鬼么?”
“艾尼斯?约翰?还是……”
“塞勒斯汀——”
艾维斯摩尔顿了顿,他骤然扭过头,但是他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白色骏马瞬间从他的旁边呼咻而过,卷起了微风。
其他的在后头追着的马匹也在他眼前飞奔而过,他们绕过了水池一圈,接着在那宏伟的大门前勒住马。
那像是一群年轻的贵族公子,他们在为首的少年跃下马之后,纷纷从马上下来。
那为首的少年有一头如同绢丝般的及腰银发,身型高挑,即使背影也足以让人联想到他俊美的容貌。
艾维斯摩尔呆怔地注视着前方,他失神地步步挪近,好看得更加仔细……
在那一瞬间,那清澈的深蓝双眼陡然转向他。
“您在看什么?”银发少年身旁的追随者顺着他的目光,“那里有什么?”
银发少年微微地拧眉,他似乎感觉到一股视线,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沉默地摇摇头,将马鞭交给仆人。他转过身,姿态倨傲冷漠,却能让人忍不住跟随他。
在他踩上阶梯的同时,两列的仆人慢慢地弯下腰来。
那是少年时期的塞勒斯汀,柏金大贵族的直系继承者。
黑发青年还站在原处,直到大门合上。
他缓缓地仰起了头,环视这个地方。
『大人,至于您上回提起……关于爱德华兹?提诺瓦亲王的例子。』
『也许你们有相近的能力,我猜想。不过那很少见,我得继续研究。』
『梦境对我们而言,是少有的,但是——』
具有特定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要努力补足正文的缺憾……
握拳= =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中1)
现在的情况并不难理解,不过在接受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长餐桌上的气氛非常庄严,南北主座分别坐了两个人,两侧的仆人沉默地垂头站着,偶尔走上来为主人添酒。
柏金公爵看起来并不老迈,然而他的两鬓已经全部斑白,眉眼锐利,从相貌依旧可看到俊美的痕迹,但是那些已经被岁月的沧桑所取代。反观之下,他的儿子显得更加耀眼,尤其是那一头与他的父亲截然不同的银发。他们就和一般的大贵族没什么分别,不会在餐桌上多做交谈。当然,在其他场合也很少交流,没有人认为这是需要的。
不过在这时候,不管是谁,都没有人注意到那正在围绕着他们走动的身影。
艾维斯摩尔缓缓地环绕这对父子,他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他就像是个旁观者。
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仆人陡然穿过他。
艾维斯摩尔微微地顿了一下,在下一秒很快地回过神来。
“呼……”他轻叹一声,显然,他必须早点习惯。
没有人会发现他,而他也同样无法碰触他们。
“我会在兰斯待一会儿。”老公爵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严厉。他的儿子抬起蔚蓝的双眼,沉默地望向他。
“一个月,也许会早一点。”老公爵这么说:“安格已经十一岁,他在他的母亲那里不会有好处。他时常写信给我,是个好孩子。漂亮、灵活,和他的母亲一样,金发……”
他放下了叉子,看着脸色淡漠的儿子,双手交握,轻道:“你会喜欢他。”
仆人正小心地为塞勒斯汀阁下添酒,但是在少年斜过眼的时候,他的手一抖,将葡萄酒洒了出来。
“饶、饶恕我,阁下。”仆人连忙跪下。
老公爵擦了擦嘴,“叫守卫进来。”
银发少年回过眼,在拿起酒杯的时候,他的父亲从餐桌前站起。
在离开之前,他再次扔下一句话:“准备好迎接他,我的儿子。”
门重重地合上。
艾维斯摩尔站在银发少年的身后,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在他触碰到他的肩膀之前,塞勒斯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
黑发青年呆愣地站在远处,接着快步地跟了上去。
◆◇◆
瑞华特?柏金公爵的长子,塞勒斯汀伯爵阁下,银发的贵公子。他看起来高傲沉默,缺乏一些年轻小子的活力,但是能力卓越,简直……无所不能。
“马术。”艾维斯摩尔绕过马场,远远地眺望着那在林间奔驰的白色骏马。
“射箭。”三箭都射中红心的时候,艾维斯摩尔呆怔地站在后方慢慢地击掌。
“学识。”艾维斯摩尔看着那如同迷宫一样的藏书室,他不禁回忆起了过去那堪称悲惨的岁月。
“剑技。”中央的二人正在比划,艾维斯摩尔紧盯着前头,在那锋利的剑划过少年的发丝时,整颗心瞬间提起来,但是下一刻,少年的剑锋已经对准了对手的喉部。
“最后是……”
艾维斯摩尔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那是一台木制雕花古钢琴,外型简陋,音节单调。但是那白皙的十指灵活地在琴键上流转,轻缓的旋律流淌出一种压抑在冷漠外表下的柔软,偶尔有些波澜起伏,但是很快地归于平静。黑发青年凝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他什么也没法干,也无法说清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切就像是在梦中一样地虚幻,却又真实清晰。
琴声嘎然而止。
艾维斯摩尔抬起眼来,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在瞧着他。
“……”在塞勒斯汀站起来的时候,艾维斯摩尔望着那熟悉的脸庞与自己越来越近,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他在原处站直了,看着那俊美的少年往自己的方向走近。
在少年缓慢地伸出手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唤:“……大人。”
但是那只手轻易地穿过了他。
塞勒斯汀打开了窗口,他静默地向外头看去。
艾维斯摩尔顿了顿,讪讪地一笑,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往后一看。
那豪华的马车缓慢地进入了视线,绕过那宏伟的水池和怡人的花圃,接着在公爵府邸的大门前停下。
穿戴华贵的老公爵抱着一个金发蓝眼的大男孩从车内走下,他们举止亲近,男孩的轮廓和银发少年有些相像。公爵府邸的仆人们恭敬地门外迎接,在瑞华特老公爵牵着男孩的手走上阶梯的时候,深深地弯下腰来。
塞勒斯汀沉默地看着窗外,他放在窗棂的手微微地收紧,然后再缓缓地放开来。
艾维斯摩尔侧头看着他,冰冷的手轻轻地覆上那比他略小的手背上。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阁下。”老妇人站在门外,垂下头轻声说:“公爵大人已经到了。”
银发少年轻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窗前。
艾维斯摩尔站在远处,静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门合上。
在那时候,塞勒斯汀忽然回过头。
“怎么了?阁下。”老奥纳轻声地问道。
“……”
他快步走了回去,推开了门,看向窗口。
微风吹拂着,白色窗帷随风微扬。
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
画面很快地转换,在艾维斯摩尔再次回过神的时候,那原本比他略矮的身影已经渐高出他半个脑袋。
那是柏金公爵的长子,塞勒斯汀伯爵第一次在正式的场合觐见国王。他已经成年,容貌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更加俊美逼人,他的身上仿佛汇聚了历代所有个柏金公爵的优点,同样也包括了缺点——如果冷漠和骄傲算是短处的话。
老奥纳亲自为他戴上象征身份的冠冕,系上金环,他看起来比他的父亲更加地威势不凡。
“很适合您,阁下。”老奥纳微笑地看着镜中的倒影。
黑发青年同样看着镜中的映像,微笑地点点脑袋:“很好看,大人。”
塞勒斯汀戴上了白手套,他在转过身离开几步之后,又下意识地回过眼,凝望着某一处。
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
“请前去吧,阁下。”老公爵的仆人小声地提醒道。
黑发青年缓慢地跟上他,在走上马车之前,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传来。
那是一个耀眼帅气的金发少年,他扬着下颚,在瞧见兄长的装束时溢出一声嗤笑。
“你感到得意么?异教徒。”
塞勒斯汀回过头,他向来很晓得如何漠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在他跃上马车之前,安格?柏金再次出口道:“议会的人会持续弹劾父亲,你会给他带来麻烦,不详的家伙。”
“塞勒斯汀,你听说了么?那些该死的家伙被捆在木架上烧成黑炭,你总有一天会和他们一样!”
“安格大人。”那忠诚的老仆人从阶梯上提着裙子走下,她划了划十字,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少年,扬声说:“上帝自会判断忠诚和狡诈的人。”她看向她敬重疼爱的阁下,微颤说道:“塞勒斯汀大人是您的兄长、也将会柏金府邸未来的主人、受人尊重的大国公……安格大人,请慎言。”
艾维斯摩尔看着金发少年因愠怒而颤抖的手,拧了拧眉头,挑起眉毛:“噢。”
下一刻,果真如他预料的一样,少年高高地举起了马鞭。
黑发青年轻松地抬起手想抓住那即将挥下的鞭子,但是在眼睁睁地瞧见它穿过手掌的时候,他骤然想起自己不过是个幽灵一般的看客。
艾维斯摩尔连忙回过头,在这时候,安格的马忽然震了震,他赶紧拉住了缰绳。
“管制你的言行。”银发男人夺去了少年手里的马鞭,将它扔给了奴仆,“我拥有权力限制你的活动范围。”
安格脸色难看地低声应道:“……那我会告诉父亲。”
塞勒斯汀回过身,坐进马车。
“我会告诉父亲,你说了什么无礼的话!塞勒斯汀!”金发少年嘶声地吼着。
黑发青年在马车内和银发男人对坐着。
“他是个大烂人……”艾维斯摩尔轻喃。
他慢慢地往前靠,将头轻轻地抵在男人的肩上。
“令人失望,大人。”
◆◇◆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从虚掩的房内传出。
艾维斯摩尔待在门外,他并没有等待很久,那俊美的银发男人拉开了门,快步地从里头走出,脸色平静地越过了他。
艾维斯摩尔大步地跟了上去,他不断地在后头轻声说:“大人,不要在意,他们不理解你。”
“你没有错,那老家伙只是在找借口,他在帮那个混小子出气——你的政见是正确的,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相信你,我对你充满自信。”
“塞勒——”
男人在踏进卧房之前,顿然止住脚步。他慢慢地回过头,注视着身后那无人的阴暗走廊。
“……斯汀大人。”艾维斯摩尔呆愣地接着道。他依旧不太习惯男人陡然回头注视着他的目光,尽管他很清楚他的大人不可能瞧见他。
老公爵的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男人的嘴角有些刮痕。但是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狼狈可笑,这个词仿佛永远不可能应用在他的身上。他从来不会和他的父亲争吵,良好的修养从来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此刻,塞勒斯汀对着眼前冰冷的空气低声道:“不要进来。”
在青年反应过来之前,他砰地带上门。
“……”
艾维斯摩尔呆站着,直到一个拿着托盘的女仆进入视线。他拐了个弯挡住女仆的去路,但是她就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完全没瞧见他地穿越过他的身躯,并且对此毫无感觉。
艾维斯摩尔默默地回头,他看见女仆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卧房。
“他发现了?”青年喃喃自语:“没有人能瞧见我……这不可能,也许是我听错了,或者出了一点问题……?”
艾维斯摩尔在走廊静来回踱步了一阵子,接着在听见声响的时候,迅速地回过脑袋。
那涨红着脸的女仆还来不及拉好她的裙子,就跌跌撞撞地从卧房里徒步跑出,在她越过身边的时候,艾维斯摩尔清楚地瞧见那微坦露的圆润胸脯上,有着无法言喻的暧昧痕迹。
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一样更能让这活了近半世纪的老小子短暂地丧失理智。
艾维斯摩尔铁青着脸穿过了门,他浑然忘了自己什么也没法干,而且毫无立场。但是在他踏进房门的时候,眼前的画面使他暂时遗忘那一些。
银发男人半卧在那张凌乱的床上,他的手边是翻倒的酒杯,柔软的银色发丝垂落着,他的手背掩住了双眼,但是这无法掩盖他的烦躁和失落。青年时期的塞勒斯汀?柏金,也曾经感到茫然、无助,或是愤恨。
『我远没有你所想的完美,艾维斯摩尔。』
『我并不愿意告诉你存在于我内心丑陋的一面……我害怕失去你,每时每刻。』
『艾维斯摩尔,我希望你能依赖我,尽管我有很多的不足,但是我会尽我的能力满足你所追求的一切……相信我,请相信我。』
塞勒斯汀慢慢地将遮挡住实现的手移开,他抬眼凝视着前方,轻缓地说:“你在这里,对么?”
“……”
“我能感觉到。”他缓慢地坐起,环顾着四周:“你的视线,我能感受到,我确定这不是我的错觉。”
“……”
“纵然我没办法看见你,但是我知道你存在。”男人侧身拿起了酒杯,他往里头重新添满了酒。但是他豁然顿住,他似乎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风拂过他的手。
他慢慢地搁下了酒杯,轻声问:“你现在,在我面前么?”
黑发青年在他眼前缓缓地蹲下身,他偏着头仰望着他,小声应道:“是的……我在这里,大人。”
男人沉默着,他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这使他眼里的眸光逐渐暗淡,他仿若自嘲地轻笑一声,慢慢地摇了摇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青年看着他,轻声说:“你应该少喝点,大人。宿醉不是件好受的事情。”他耸耸肩,小声补充:“几十年以前的个人经验。”
接着他们都沉默了很久,直到那装满红酒的酒瓶空了为止。
银发男人并没有酩酊大醉,他的酒量不错,不过有时候他不太喜欢自己这个优点。他扔下了酒杯,在那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时,慢慢地闭上眼。
艾维斯摩尔慢慢地挨近他,伸出手想为他拉上毯子,但是他不具备这个能力。
然而,在这一刻,那原本该睡过去的男人猛地出声道:“你还在么?”
艾维斯摩尔回过头,他望向那双如同深海般的蓝眸,但是它们很快地又合了起来。
在那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的时候,青年缓缓地翻过身,在男人的身侧躺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那宽大的手掌。
“我还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梦境不会改变过去,
它只是因为艾尔的意念产生的= =,
可以如此解释。
请勿在里头追究任何科学或是伪科学理论TvT
咱把名字改成原来的了,比较符合=V=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中2)
有什么正在转变,尽管难以察觉,不过确实存在。
艾维斯摩尔依旧紧跟在年轻的塞勒斯汀伯爵的身旁,但是时常不小心越过他。艾维斯摩尔好奇地回过脑袋,他瞧见那银发男人同样转头瞧着后方。
塞勒斯汀沉默地看着后头。
前方的艾维斯摩尔伸长脖子,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眺望。
塞勒斯汀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但是脚步比以往放慢了一些。
艾维斯摩尔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明白了。他怀着讶异的雀跃,凑到男人身边,小声地说:“我跟上来了,大人。”
在坐进马车时,塞勒斯汀并没有让车夫急着合上门,他似乎能感受到微风拂过。黑发青年在他对面的位置坐定的时候,他点点头,门轻轻地合上。
马车慢慢地驶出柏金府邸。
“请放心,大人。我不会被门给夹到的。”
艾维斯摩尔在车内侃侃而谈。
银发男人闭着眼,坐姿端正,随着马车的震动微微摇晃,他并没有听见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费伯伦知道的话会吓坏的,我肯定。”他的手轻轻地穿过椅座,在碰着男人的肩膀时,那双蔚蓝的眼眸睁开来,直直地盯着他。
“噢。”艾维斯摩尔抽回了手,他有些不自在地讪讪说:“抱歉,我——只是示范,我很少这么玩。你知道的,大人,被人穿过的感觉不是很好受,至少我还不能习惯。”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打开了门。
男人戴上了他的高帽,站了起来。但是在跃下车之后,他再次回过头,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车夫垂首两手交握,待到塞勒斯汀阁下转身走远,他才慢慢地斜过眼。
车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车夫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
议会的内容繁琐无趣,艾维斯摩尔在先前还对此感到新鲜,但是现在他必须找点其他的事情来做,因为那绝对会让在梦中的青年感到更加困倦——研究大国公们圆隆隆的啤酒肚、就近观赏国王的王冠、或是评论议会大臣们的曲卷假发。
身后传来的一股视线让青年转过脑袋,他原本正盯着勒沃伯爵引以为傲的胡子,暗叹那奇妙的弧度。在艾维斯摩尔回过头的时候,银发男人两手交握,眼里似乎有一丝朦胧的笑意,并不明显,而且快速地消逝。
“你能看到我么?大人。”
男人跃上了白马,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仿佛闪烁着丝丝光芒。黑发青年轻轻地抓着他的马绳,他仰高着头看着塞勒斯汀,又问道:“你其实能看到我的吧……对么?大人。”
艾维斯摩尔也许想试验什么,他绕到了马匹面前,挡在前头,敞开手晃了晃。
塞勒斯汀眺望着远方,渐渐地露出微笑。
青年安静了下来,他转过身,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那是一片宽广的青绿草原,温煦的日光使这一切看起来更为柔和。
塞勒斯汀挥了一下马鞭。
艾维斯摩尔转过身,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这也许是能让他感到轻松的好法子,但是在未来,他将失去站在阳光下的权力,
『大人,你会骑马么?噢,带我去、带我去吧。明天早上好么?我会叫醒你的,大人。』
『好的,孩子。』
『我不太赞成,大人。白天,不,我说早上、清晨——』
『费伯伦,大人已经答应我了。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奥纳和艾薇儿,我们可以办个小茶会,或者是野餐……』
黑发青年凝视着那穿梭在林间的身影,他默默地低喃:“……他也将失去这一切。”
这是堕入黑暗的代价。
一阵马蹄声传来,艾维斯摩尔回过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安格?柏金勒住了马,他身边还跟着一些仕女以及年龄相近的贵公子。他的身边从来不乏追随者,毕竟他与他的兄长比起来,确实更为和蔼可亲、善于言辞。这些特质,以及那他耀眼的金发和俊美的容貌,都是独得瑞华特老公爵宠爱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他一无是处。
“塞勒斯汀——”金发少年直呼着兄长的名讳,他向来如此。
银发男人绕过了林子一圈,他静默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掉转马身,往这个方向过来。在其他的贵族子女面前,保持高度的礼仪和修养是柏金子嗣的责任,他从来不会因为私事而使家族蒙羞,他肩负着这些重担,并且将它视为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他对我言听计从。”安格对着旁人小声说道,尤其是女孩们。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不太相信这样的话。毕竟塞勒斯汀?柏金阁下在议会里有非常大的发言权,他是唯一胆敢无视教会的反叛者,尽管受到许多次的弹劾,但是国王对他表示宽容。
安格?柏金收到了友人质疑的眼神,他拧起眉头,冷声说:“我能证明给你们看。”他压低声音,扫视他们,倨傲地说:“他什么也不是。”
艾维斯摩尔晃晃脑袋,他垂头无奈地捂住了额。
银发男人骑着白马往这里过来,由远而近,在距离年轻的仕女公子几步远的地方俐落地拉住了缰绳。他的马术相当精湛,过去曾经为柏金氏族在皇家赛马场上摘下许多次的桂冠。
他对着他们点头致意,这使得那些小伙子和姑娘们纷纷屏息颔首,敬重地唤着:“阁下。”
塞勒斯汀并不想久待,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环顾了周围,像是寻找什么。
在他再次挥起马鞭之前,金发少年唤住了他:“我们换马吧。”他看了前方那眼通体雪白的马匹,说:“把它暂时借给我,几天。”
这是相当无礼的要求,就如同让国王在臣子面前摘下他的冠冕。
塞勒斯汀沉默地看着金发少年,他对此不发表任何的说辞,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可以多参观一会儿,除了陛下的行宫,没有一个地方能与这里媲美。”
在他越过他们之前,安格?柏金脸色难看地挡住了前路,骑着马凑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边放低声量说:“你还没受够教训么?照我的话做,对你有好处……!”
“好好替父亲招待客人,规矩一点。”塞勒斯汀扔下了一句话,接着便越过了他,就算金发少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也被轻易地甩开来。
女孩们开始窃窃私语,并且轻笑起来。男士们一副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这让金发少年瞬间涨红了脸,他凶狠地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陡然用力地挥下马鞭,迅速地追了上去。他抽出了别在腰部的匕首,想就近越过的时候割伤马腿,好让使他难堪的兄长摔下马。
艾维斯摩尔轻易地看穿了那恶毒的想法,但是他帮不上什么忙。在安格从后方追上的时候,他即可嘶声喝道:“大人!!”
塞勒斯汀大人——
银发男人陡然回过脑袋,他在那一刻灵活地侧过马头,避开了那划过的刀锋,并且高举马鞭,狠狠地在后方的马腿上挥下。这使得少年身下的马匹失去了控制,高高地仰起前蹄。安格并没有来得及抓紧缰绳,他尖叫着跌下了马,在草地上滚了数圈。
他吃痛地惨叫一声,在挣扎地坐起之前,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下来。
安格骤然抬起眼,锐利的剑锋逼迫他将差点出口的骂语硬生生地吞入腹中。
“父亲的过分溺爱使你无所畏惧,行为愚蠢。”马背上的男人对着他低声冷语:“你必须谨记我现在的话语,安格?柏金。”
“家族身份上我是你的兄长、在父亲面前我是他的长子、在陛下面前我是塞勒斯汀伯爵,而在未来将不仅如此。”他迅速地收回剑,并且扬起下颚,环视着眼前的一切,清晰地说道:“我将是帝国的护国公,我将统御你目光所及的一切,你脚下的任何一寸土地,我善战的士兵将为陛下开拓领土,柏金之名将为我所荣耀——”
◆◇◆
敲门声响了起来。
房内激昂的琴声并没有止住,在黑白琴键之间游转的十指仿佛在宣泄着内心澎湃的情感。
“阁下、阁下。”奴仆在门外呼唤,老奥纳并不愿意前来,她坚信塞勒斯汀大人并没有犯错。“公爵大人正在传唤您,阁下。”
“这是……公爵的命令,阁下。”奴仆慢慢地开口。
琴声嘎然止住。
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琴盖重重掩上的声音猛地响起。
一阵脚步声从里头传出,奴仆连忙转身让出走道。但是他并没有等到伯爵阁下,内里传来的上锁声使他顿然怔住。
艾维斯摩尔沉默地看着那站在窗前的男人,他轻轻地挪步向前,张开手,缓慢地从后方环住那高大的身影。他将额头缓缓地抵在男人的肩上,在那银色的发丝间深深地吸气。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我没有做错。”他微微地侧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和人对话。
“在保有家族的荣耀之前,必须学会捍卫自己的尊严。”他看着窗外,轻轻地说:“我做得正确,对么?”
但是他的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黑发青年紧紧地环住了他,倚着他的后背,默默地点头。
他看不见他,然而,他却能感觉到那股柔和的微风。
他慢慢地回过身,看着前方。
“你在这里。”他微微闭了闭眼,轻语:“在我眼前。我看不到你,但是,我听见你的声音。”
艾维斯摩尔抬起眼,他们四目相接。
“在那时候。”他对着青年轻声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也许是错觉,也许并不是。那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塞勒斯汀扯了扯束高的领子,他就像是在对待好友,问道:“如何称呼你,先生。”
“或者……女士?”
他轻笑了一下,那是年轻的、与年岁相符的笑容,“根据我的判断,你应该是名男士。”他小声地补充:“不会有如此不成体统的女孩,对么?”
“你来自什么地方?”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发问:“巴士底的幽灵?围绕异教徒的邪灵……?”
银发男人仰着头,他的目光柔和,“你该出来。”
“让我看看你。”
“也许……我们认识。”
◆◇◆
银发男人在仆人的簇拥下走过阴暗的廊道。
他的发丝渐长、轮廓越深,清澈的蓝色随着岁月逐渐褪去,只剩下一抹深邃的深海色。他的背影高大,双肩宽阔,华贵厚重的服饰就像是他必须担当的责任,沉重、繁琐。
神父为临终的老者默念着悼词,房内是老公爵忠心的奴仆们,他们垂头,双手十指交握。
黑发青年站在不远处,他沉默地望着那虚掩的房门。
那枯瘦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另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塞勒斯汀……”
老迈的声音响起,那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前方。银发男人凝视着他的父亲,默默地点头,那蕴含着情感的呼唤声使他的神情逐渐柔软。
老公爵看着他的长子,慢慢地开口:“在我将死之前,我将我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托付给你……”
他闭了闭眼,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覆住了他们交握的手。
“安格……”老公爵无力地说:“替我看好他……”
塞勒斯汀依旧沉默。
“我央求你,我最骄傲的子嗣……”老公爵吸着气,他迫切需要长子的承诺。
没有人会拒绝父亲临终前的请求。
银发男人轻轻颔首:“我会的,父亲。我承诺。”
老公爵缓慢地点点头,他感到欣慰愉悦。他拉着长子的手,第一次亲吻他的手背,竭力地将无名指上的黑宝石戒指摘下,然后亲自为他的长子戴上。
“我的儿子……”老公爵安心地合了合眼。他指的也许是他的长子,亦或是他宠溺的幼儿。
老公爵缓慢地侧过头,他的仆人适时地呈上了一个老旧的盒子,并且将它交到男人手里。塞勒斯汀略带犹疑看了老父亲一眼,然后将它打开来,里头放置着一个装着暗红液体简陋瓶子。
“它受到了封印……”老公爵的声音悠远平静,仿佛只是重复过去流传下来的话语:“很早以前,无法追溯……”
“不要轻易打开它……塞勒斯汀。”
除非,当你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地坠入黑暗之中。
钟声长鸣夜空,站在窗前的黑发青年骤然回过身。他瞧见那尊贵的男人,屈下双膝,亲吻逝者的脸颊。
这是个堪称神奇的梦境。
艾维斯摩尔无法说出其中含有什么意义,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费伯伦的话。这也许是公爵在沉睡的二十年间所发的梦,而他诡异地误闯进这里。
这看起来平静、宁和,但是终将引领他的双眼,见证那在过去磨灭的一切。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下1)
黑发青年站在门外,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大门就被用力地推开来,怒气冲冲的安格?柏金从里头走出,嘴里不断地骂着:“该死的异教徒……暴君……天杀的!”
艾维斯摩尔摇摇脑袋,他已经习以为常。
青年由门外走入,他缓慢走近那亲自将散落在地上的棋子拾起的银发男人。
在艾维斯摩尔站定的时候,银发男人像是能感应到一样地抬起眼。他慢慢地坐回位子,将棋子重新摆好,低声说:“他搞坏了棋局。”
“我们必须重头下起。”公爵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沙发,语气轻柔:“好么?”
艾维斯摩尔在他面前坐下,摇摇头说:“安格?柏金所掌握的词汇相当有限,除了异教徒、掘地者,还有一些脏话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花样。”
公爵并没有听到这些话,他将心神放在棋局上,仿佛方才并没有发生令人厌恶的事情。他模糊地感应着前方的指示,举起对方的棋子,“这个地方么?”
“对的,那个地方。”艾维斯摩尔看着棋盘,接着道:“给他一块烂地,让他沉在里头,这是最好的方法……原谅我这么说,你放错位置了,大人。”
他将所有的包容力用在他的异母胞弟上,却将他少有的情感交给了他神秘的挚友。
但是,那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仆人忙碌地为塞勒斯汀公爵披上深色的华贵丝绒外套,他戴上了他的金色冠冕。作为国王最依赖的伙伴,他必须常常到皇宫觐见国王。老奥纳抚平那突起的皱褶,就像过去那样,看着镜中的倒影微笑说:“非常适合您,公爵大人。”
艾维斯摩尔跟着道:“没错,非常好看。”他挑挑眉,絮絮低语:“一定能迷倒不少年轻姑娘……例如沃兹伯爵的千金、爱莉卡公主、伊莎贝拉女王公,哦,那一位可是大美女。”
银发男人看着前方,他就像是能听见青年的唠叨声,这使他冷漠的表情稍微柔软。
他们拥有十几年的默契。
在那个世纪,宫廷宴会比一般的餐会有趣一些,至少不是坐在长餐桌前猛灌红酒。男士可以邀请女士跳舞,未婚的贵族可以在这时候找到合适的伴侣,已经对婚姻疲劳的男女也可以拥有一个糜烂的夜晚。
银发公爵一直都受到瞩目,但是不会有人轻易亲近他。他们在背地里对塞勒斯汀公爵的评价不一,不过不会有人否认他尊贵的身份和他无所不能的军队。此外,不会有仕女贸然接近他,尽管他有许多爱慕者——她们并不愿意受到轻视,嫁给一个异教徒将承受许多谴责。不过要是俊美的塞勒斯汀公爵愿意对她们任何一个献上亲吻,不管是谁都会不顾一切地去追随他。
艾维斯摩尔对此表示宽容,他尽力漠视这些,虽然有些画面仍然使他感到不愉快,非常、相当不愉快。
“我不需要婚姻、我不奢望与你未来的妻子分享你,我只想要你抱紧我……塞勒斯汀大人。”
黑发青年斜眼往阴暗的阳台瞧了瞧,然后反剪着手烦躁地来回踱步,在他失去理智之前,那提着裙子的艳丽夫人快速地穿过了他。
艾维斯摩尔怔怔地转过身,他对上蔚蓝的暗沉眸子。
“我不会娶妻。”公爵看着身旁,缓慢地说:“没有能让我心动的人。”
然而,他身边空无一人。
“据说是诅咒,听起来有些可笑。”公爵低语,他似乎溢出一声叹息:“我们都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他很快为这个说辞做出了反驳:“无稽之谈。”
艾维斯摩尔对此保持沉默,但是银发男人陡然说道:“我一直这么认为。在过去。”
青年转头对着他。
他慢慢地站直,对着那虚幻的身影伸出手,无声地喃喃:“能和我跳一支舞么?”他轻声补充:“藉由你的沉默,我将视它为同意。”
艾维斯摩尔凝视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那宽大的掌心。
在之后,塞勒斯汀公爵又有新的评价——与邪灵共舞的叛逆者。当然,这不会带来太大的坏处。
一般人会以为他在独自练习舞步,只是场合不太正确。
◆◇◆
“此处,谨代表陛下旨意以及全法兰西人民的意愿,控告德伯恩斯?斯莱德以下罪行。”
议会最高法院内挤满了人,他们正在等待对过去权势滔天的德伯恩斯公爵的严厉审判。那过去在议会上呼风唤雨的大公爵坐在下方的位置,他拿着象征家族的权杖,高高地仰着头,直视着坐在大法官身边的银发男人。
陪审官依照公文上的文字,朗声宣读:“专横、贪污、谋杀、叛国以及藐视教会。”他高声地念着,接着转头看着神色木然的德伯恩斯公爵,这老家伙就像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依照法典,议会将给予公正严明的审判。”大法官敲了敲木杖,好让底下的喧嚣声止住。“德伯恩斯?斯莱德所犯之罪不可饶恕,我在这里宣判——”大法官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塞勒斯汀公爵,接着转向众人,冷声说:“德伯恩斯?斯莱德必须判处绞刑,斯莱德家族终身剥夺议会发言权——”
台下一阵哗然,德伯恩斯公爵抬起眼,他脸色难看地仰视着大法官,说:“你们是以何种立场审判我?我要见陛下。”
大法官对着他摇摇头:“犯人并没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法庭容许你做最后的申辩。”
德伯恩斯公爵沉默了下来,他握住权杖的手微微地颤着。他通红的双眼转向了那始终沉默的银发男人,双唇轻颤地说:“阁下,我是你亡父的挚友,我的妻子是你主母的胞妹,我曾经教导过你,你原本将是我爱女的丈夫,而你今日却要将我送上绞刑台……”
塞勒斯汀公爵对此不为所动,他轻声地说:“我很遗憾。”
他无谓的态度让德伯恩斯公爵咆哮起来:“你现在坐着的是我之前的位置!这完全是你的阴谋!你以何种身份在这里提出诉讼,陛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祥的异教徒,你应该被捆在木架上处以火刑!上帝会给予恶魔最严厉的惩处——”
“让他肃静。”
守卫一拥而上。
大法官和以及陪审团对此保持缄默,空气中弥漫着严肃诡谲的气氛。银发男人站了起来,他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所有人的耳里。
“德伯恩斯?斯莱德申辩无效,议会维持原有判决。”他微扬下颚,命令道:“清理法庭。”
德伯恩斯?斯莱德大公爵被送上了绞架,民众目睹了这一切。
那垂老的先生披头散发地仰望着上空,冷风吹拂着,绞绳圈住了他的脖子。他在临刑之前高呼着:“羔羊被宰杀、真相受蒙蔽、忠义的人受到污蔑、睁大你们的双眼,加置我身上不公平的枷锁——真理不会因此埋没,恶魔将在黄昏之日受到审判,他将用灵魂祭奠所作的恶事!”
“精彩的演说。”站在窗前的银发男人缓缓地说:“……封住他的嘴。”
行刑的时候,母亲掩住了幼儿的双眼,人群停止了躁动,他们注视着那不断踢动的双腿,直到那曾经位高权重的大公爵面目发紫,双眼突出,两手慢慢地垂落。
黑发青年站在男人的身边,他看着这令人不太愉快的画面,眼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静默地伴着男人,直到太阳西沉,黑幕逐渐地吞噬一切。
艾维斯摩尔垂下眼,他看着那紧握成拳的手,轻轻地吸了口气,伸手覆住那宽大的手背,偏着头倚着男人的肩。
他像是陪着他渡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却又像是一眨眼的事情。
塞勒斯汀由公爵长子进阶成伯爵,并且在老公爵逝世之后继承爵位。德伯恩斯大公爵遭到处死之后,他将在议会之中享有最大权利。尽管他依旧是教会的公敌,但是至今已经没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
不久,塞勒斯汀?柏金的爵位再次晋升,一切如他的意愿,在他的军队驱赶了反叛者后,他受封为护国公。然而,改变的不仅是他的地位。
他越来越沉默,缺少笑容,就算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令人畏惧。
“斯莱德夫人希望接见您,公爵大人。”仆人前来传话。
正在处理公务的男人并没有抬起头来。
仆人低了低头,有些微颤地央求:“……她有身孕,阁下。”
银发男人抬起眼,他并没有迟疑很久,就做了一个手势。
憔悴的妇人在仆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她的披风沾满了泥泞,面色难看,没有一点过去雍容的模样。
“大人。”
斯莱德夫人仰着头,怀着恳求哑声说:“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我在牢狱中的长子。查尔斯并没有犯错,他是忠诚的人,您也可以为他作证。他是您的友人,曾经追随过您……”
“妳必须等待议会的判决。”男人两手交握,慢慢开口:“如果能证明确实无辜,妳将会等到他,夫人。”
妇人颤颤地揪紧了裙,她眼眶通红,对着男人双膝跪下:“我恳求您,大人。通过议会,我们迎来的将不是公正——”她直视着男人,低语:“是莫须有的罪名、绞绳,和简陋的棺木。”
塞勒斯汀公爵望着妇人,他对旁边的仆人说:“准备马车,送夫人回去。”
“塞勒斯汀?柏金阁下……!”妇人在被迫离开之前,嘶哑地急道:“可怜的查尔斯将死在监狱里,我会在上帝的面前作见证,为你的残忍和嗜杀成性!”
门重新合上。
银发男人将目光转回公文上,但是下一刻,他忽然将羽绒笔重重搁下,仰头深深地吸气。
黑发青年走到了旁边,缓慢地矮下身来,仰着头,双眼凝望着公爵。
“我依旧站在你这里。”他无声地说:“不管你是否因为他们的话语而厌恶自己,无论对错,我始终站在你这里……大人,我相信你。”
然而,塞勒斯汀猛地站了起来,他环视着眼前,“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大人。”
“我没办法感觉你。”他嘶哑地说:“……你离开了么?”
“不,大人,我没有离开,我还在此处。”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逐渐冰冷:“你也无法理解我……你也终将离开。”
艾维斯摩尔一怔,他眼前的男人冷峻地转过身,大步离开那个房间。
他想追上他,但是在迈开一步的时候却忽然顿住。青年在阳光下慢慢地举起双手——他双手的颜色越发清浅,甚至隐约能瞧见后方的事物。
这个梦境即将结束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
公爵过去是没有遇到艾尔的= =
这是公爵的梦境,他在梦中回忆过去。
于是这个梦境的意义不仅是让艾尔理解过去的公爵,
也是让未来公爵能稍微放开心结。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下2)
“公爵阁下的军队在拉布罗尔的战役取得了胜利,这完全打击了那些老家伙的势力,尤其是恩罗坦阁下。”
宴厅的豪华长餐桌前坐满了塞勒斯汀公爵的支持者,他们占据了议会大半的发言权,强调贵族所应有的权力,并且与主教形成对立。他们的酒杯里盛满了象征胜利的葡萄酒,因为银发公爵的军队成功击溃了拉布罗尔的防线,那是属于新教的势力,他们以“企图反叛”的理由强行收复了那里的土地。
正在发言的威尔男爵高举着酒杯,“让我们向陛下最信赖的伙伴、波旁的护国公,塞勒斯汀公爵大人致敬——”
在所有宾客纷纷举杯的时候,主座上的银发男人陡然站起,音乐嘎然止住。公爵并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座位。
“阁、阁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柏金公爵的矮个子管家适时走了上来,堆满笑脸安抚说:“各位大人请继续,公爵只是离开一会儿。”他对乐师点了一下脑袋,摆摆手,悠扬的音乐再次奏起。
银发男人大步地走过回廊,奴仆们战战兢兢地垂头屈腰,他们并不知道公爵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勃然大怒。公爵忠诚的老仆人在后方紧紧地跟着他,不断地小声地唤着:“大人、大人,您不能扔下您的客人……噢!大人!”
男人的脚步忽然有些不稳,他缓步下来,有些摇晃地扶住了旁边。老奥纳连忙凑到他的身旁好将他扶住,并且对着旁边的奴仆喊着:“扶大人回房,快来帮我……各位,动作灵敏一些!”
隔日,护国公在宫廷议会的座位是空置着的。
这使得所有人议论纷纷,大部分趋向于对塞勒斯汀大公爵不利的评价。国王对此保持缄默,尽管他的耳边不断有人在说——塞勒斯汀已经不将您放在眼里,陛下,他甚至公然缺席您主持的宫廷议会。
“肃静,诸位。”国王敲着他的权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臣子。他必须制止舆论继续下去,但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他身旁的空无一人的位置。
护国公的座位与他的皇座,只有一步之遥。
柏金公爵府邸在经历昨晚的小混乱之后,在早晨总算归于平静。
奴仆们拘谨地守在门外,和先前比起来,他们已经稍微放松下来。公爵在凌晨的时候退烧了,而且不再出汗。
那宽大的卧房内,窗户敞开着。那忠心的老妇人守在公爵的床头边,担忧地为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她在之前才找来了仆人为公爵换上了干爽的睡袍。昨夜的情况非常紧急,这使得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晨晖从窗口流泻而进。
大人、大人!
公爵、大人、塞勒斯汀……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谨记我的吩咐,如果我知道有人多嚼舌根,那么他将受到最严厉的处分……好了,替我传话。”老奥纳冷声对着仆人说道。
在她回过身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床上的男人已经睁开双眼。
“塞勒斯汀大人。”老奥纳快步地走了过来,她单膝地跪伏在床边,紧握住男人略嫌冰冷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喜极而泣地哽咽说:“大人……噢,您终于醒来了,我尊贵的大人。”
银发男人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的仆人,在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他的目光缓慢地向旁侧游转,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他显然没有找到他渴望见到的身影,那蔚蓝色的双眼渐渐地暗淡下来,并且流露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失望。但是就和过去一样,很快地消逝殆尽。
老妇人并不确定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她敏锐地随着男人的视线静默地环顾四周。卧房里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旁人。
老奥纳摇了摇头,对着男人轻声问:“大人,请问您需要——”
“是妳在我身边么……?老奥纳。”公爵打断了老奥纳的话,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目光急切,他似乎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
老奥纳满怀怜悯地看着他,两只手紧握住那宽大的掌心。她就像是过去那样,佝偻着腰凝视着那孤独的孩子,含泪轻语:“是的,我一直在这里,阁下。”
是么……原来如此。
塞勒斯汀公爵缓慢地闭上眼,他的神情疲惫,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攀上了权力的巅峰,但是议会里的家伙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几乎要被他们给榨干全部的精力,但是他鲜少显露出一丝困乏或无力。
在老奥纳离开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
他不确定,他是否失去了他唯一的挚友。
他从来没见过他。
但是长久以来,他都能感受到来自身边的那一股视线。他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情,因为在先前,他同样认为这是他过于沉默而造成的错觉。
事实并非如此,塞勒斯汀从不如此认为。他坚信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人存在着。他对他怀有许多疑问,但是他从来不会询问他过多的、繁琐的问题——并非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是那并不重要。
那个人存在于他的身侧,这是塞勒斯汀公爵唯一关注的。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遇到许多难题,以及不如意的事情。不论是公事,或是其他。然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总会有一股微凉的清风吹拂而过。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覆住他的手背,或是轻轻地环住他的双肩。
他仿佛能听见那声声的呼唤。
也许只是在梦中,也许他确实在呼唤着他,也或许……
那真的是错觉。
这样的认知使床上的男人的目光逐渐迷离,他微睁着眼,静默地环视周遭。但是他不再言语,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所以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的。
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祂必定从未对祂施以一丝宽容。
祂乐于在他品尝到甜美的果实之后,再毫不留情地将它从他的身边夺走。哪怕那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祂不容许这从未赞美过祂的恶人拥有任何一点美好。
黑发青年静静地卧在男人的身侧。
他的身影不太清晰,就像是个朦胧的幻影。不过他确实存在在那里。他从塞勒斯汀公爵不支昏倒的时候就一直守在他的身侧,并且在公爵醒来之前,不断地在他的耳畔呼唤着他。
当耳边传来一声自嘲的轻笑声时,艾维斯摩尔抬起眼。他翻过身,看着那怀着一丝悲伤的蓝色双眼。
“我在这里。”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那苍白的脸庞,哑声轻语:“我在呼唤你,大人。那是我……我并没有离开你,我会陪着你,大人。”
他搂住那有些瘦下来的双肩,支起身亲吻公爵的额头和脸颊,轻啄了一下那□丰满的鼻翼,艾维斯摩尔埋首在男人的颈窝里,他有些难过地轻道:“……我渴望我能真正回到过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他的手指扣紧了男人的五指,紧紧交握。
他细细地亲吻他的唇,说:“我但愿我能改变过去……那我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
费伯伦跟随着奴仆走往暗处,他的面色冷峻难看。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个了,先生。”奴仆拿着烛台,他的脸色同样难看,“请跟我前去瞧瞧。”
奴仆打开了那隐蔽的木门。
柏金公爵的管家先生地走进里头。在那潮湿的地上搁置着一个用裹尸布裹着的尸首。费伯伦冷静地靠近它,他从奴仆手里接过烛台,然后慢慢地拉开了白布。
“……”
很少有什么事能让这能干的管家先生紧蹙眉头,他看着那皮肤干黄的尸体,死者的双眼突出、牙龈泛黑,嘴角有干涸的血渍,尸虫在他微张的口和鼻孔来回钻动。
费伯伦重新掩上了裹尸布,他慢慢地摘下了别在衣服的金色扣环,将它交到奴仆的手里:“为这可怜的家伙找个神父。”奴仆双手接过扣环,抬头微颤地说:“厨房也有一些人被传染了,先生……我们怀疑……”
“管好你的嘴,小子。”柏金府邸的大管家站起来,他抓紧奴仆的肩头,冷声吩咐:“烧了他,就像之前几个人那样。拿点钱给他的家人,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传出去,务必保密。”
奴仆颤抖地点了点脑袋,快步地离去。
半个月后,以枢机主教为首的大臣在塞勒斯汀公爵再度缺席宫廷议会的时候,在国王面前进行激烈的弹劾。
“陛下,我决意控告塞勒斯汀?柏金谋杀罪以及进行邪恶的黑魔术,他用无辜者的性命献祭,与恶魔交换财富、地位——”与护国公敌对的党员议会大厅发表言论,他转向上座的国王,“我们拥有证人,可敬的陛下。”
国王原先垂着头,两手交握,他看起来感到为难,毕竟这样的弹劾在先前已经有许多例子,这已经被民间讥讽为主教们的晨日闹剧。但是现在他们信誓旦旦,并且宣称拥有证人。国王坐正了一些,表现出公正严明的形象,轻咳一声后,说道:“我允许证人觐见。”
金发青年从殿外走进,他已经等待许久。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的议会上发言。他走到国王面前,弯下腰,仰头说:“我是您忠义的仆人,安格?柏金,陛下。”
在青年说出姓氏的时候,议会的成员开始议论纷纷。安格?柏金在这时候表现出他遗传自政治家老父亲的优秀口才:“如各位所想,我是塞勒斯汀?柏金公爵的异母弟弟,但是那残忍的兄长剥夺了我在参政的权力,他对我极其厌恶,但是却忌惮我。”
他的言辞大胆,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因为……”安格?柏金对国王露出诚挚的表情,“我知道他许多的秘密,尊贵的陛下。”
“他从不敬拜十字架,藐视教会和上帝的权威,但是这并不是最严重的。”他对着众人滔滔不绝:“我自小与他一起成长,他为所有人所畏惧,不仅是因为他暴戾、专制,他更是恶魔的奴仆。”
“他的银发是证据,他与恶魔做交易,没有人天生银发,陛下。试想想,各位,从他继承爵位之后法兰西再没有一天的安宁,他用残忍的手段铲除他的敌人——”安格转向主教:“敌视教会、背弃上帝。而究竟是什么支持着他所向披靡的军队,也许我们已经知道答案。他以魔鬼做他的主,用鲜血洗浴,甚至以他府邸里可怜的仆人做活祭!”
国王摩挲着下颚,他皱紧眉头,安格?柏金重新转向他,扬声说:“陛下,这只是暂时……请相信您忠诚的仆人,我太理解他。我必须冒着性命危险说出这些话,若不是,上帝将谴责我隐瞒罪恶的行为。他无视于臣民、无视于议会、无视于教会……”
金发青年抬起头,声音骤然低沉下来:“也无视于您,我崇敬的国王陛下。”
国王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渐渐地抿紧了唇。他握住权杖的手逐渐收紧,眯起双眼说:“告诉我,你如何做证明,你必须提供具有说服力的证物。”
“我恳求搜查他的住所,陛下。”安格扬声道:“此事,我愿意为您效——”
议会厅的大门陡然推开来。
银发男人从外头缓慢走进,他身后的几个仆人抬着东西,紧跟随着他。在他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塞勒斯汀公爵的脸色非常苍白,他看起来就像是久卧在床的病人,但是威势依旧。
他在距离皇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致意,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响起:“陛下,原谅我的无礼,我为我的病做隐瞒,好使陛下免于担忧。但是由于卑劣的人将对我进行莫须有的指责,我将不能持续保持沉默。”
国王脸色古怪地看着他,然后站了起来,像是要走上前将这为他立过许多功劳的臣子扶起。但是银发男人忽然说道:“请不要靠近我,陛下。”
国王怔然地止住脚步。
塞勒斯汀公爵慢慢地站直,仰起头看着议会厅内的所有人。
“作为议会的审判长,我必须诚实地公布真相。对于各种舆论,我将在这里给予你们解答。”
银发男人缓慢地转过身,他的仆人迅速地让开道。他走向了那搁置在地上、包裹紧密、人型模样大小的东西。他站在它面前,毫不畏惧地用自己的权杖,勾开了裹尸布。
议会里发出了哗然声。那恐怖的丝状让他们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我府邸里的奴仆。”公爵环视着他们,并没有多做解释。从外观来看,他确实不需要多说什么。
那看起来就像是因黑死病而死的病人。
塞勒斯汀公爵再度转向国王。他所效忠的君主正用惊愕的神情看着他,甚至在他走近一步的时候,赶紧往后退开一步。
“我必须请罪,陛下……您的臣子将无法出席之后的议会,为您分忧。”他再次弯下腰,语气平静地说。接着便在转身之前,看了那站在前方的金发青年一眼,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去。
国王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到了座位,他显然受到了惊吓。他对着众人摆手说:“我们必须结束议会,各位。”
安格?柏金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无声地暗笑。
◆◇◆
塞勒斯汀?柏金的权威面临终结。
在他卧病的半年之内,强调君主专制的教会党员大肆地对他的权力进行掠夺。他的士兵将领被迫离开他,他失去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兵力。支持他的议会成员遭到孤立,甚至是驱逐。国王更在之后以养病为由,禁止护国公出现在议会上。
但是,远不止如此。
“我很遗憾。”
国王的传信人文博思男爵抱歉地说:“请您立刻启程到吉斯尼,那里是您的领土,有人会迎接您的,大人,您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他看了看那躺在床上、静默不语的男人。
“……祝您好运,我尊贵的公爵。”男爵弯下腰,那像是最后的致敬。
这种事情并不意外,那完全在预料之中。
塞勒斯汀坐在马车里,他忠心的老仆人依旧追随着他,并且在这时候紧握他的手。他在路途中发热难受,但是他的内心平静,并不因此感到痛苦,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在未来将面临这样的时刻。
属于塞勒斯汀?柏金的专制时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光。
他虚弱地倚着椅座,在微风吹过面颊的时候忽然睁开眼,在凝视着马车外荒芜的景象时,眼里一瞬间的光辉再次逝去……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他的双手慢慢地收拢。
他始终没有发现,那坐在他对面位置的黑发青年。他也不会看到青年搭在他掌心的双手。青年的影子过于朦胧不清。
吉斯尼的庄园已经荒废了近一个世纪,那里曾是柏金具有公国时期的一处据点。从外观来看,那就像是闹鬼的城堡。
冰冷的住宅、短缺的物资以及猖獗的疾病,塞勒斯汀?柏金公爵受到了冷漠的对待。
但是他并不全然厌恶这个地方,至少他在将死之前,得来了过去少有的宁静。
卧房内,银发男人静默地独自下棋。
那精致的金色棋盘属于他主母的私有物,国王没有理由将它没收。他坐在床上,温暖的晨光从外头照入,他沉默地抬起了眼。
微凉的风从窗口吹拂而入,这使他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
“你在,对么?”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一股无力,但是并不狼狈。他依旧保有大贵族的气质与雍容。
他环视着这老旧的卧房,喃喃说:“……我有个请托。”
“若是你真的存在,请在我将死之前……让我看一看你。”
他的言语轻柔,就像是在对情人述说爱语:“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我确信,我认识你。”
“也许,在过去……我们见过面。因为你理解我,如同我熟悉你。”
“我时常听到你的声音,尽管我已经无法感觉你。我想画出你的面容、想象你说话的模样,无数次。我肯定、坚信,你真的存在……”
他闭了闭眼,停顿了一会儿后,声音微颤地说:“我从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央求爱情。”
“我不奢望亲吻你、拥抱你……”
“我也不曾要求永久,请求相伴。”
他睁开眼,怀着一丝乞求,“至少,让我看你一眼。”
“若我的愿望成真,我将赞美神,为我过去的狂妄而羞愧。我只在最后,请求祂……让我见见你。”
银发男人等待了许久,他的祈愿注定落空。
在黄昏来临之前,他深深地吸气,疲惫地往后倚靠。他的手握不住棋子,它慢慢地从手心滑落。
在那一刻,门被推开来。
“噢,公爵大人,您应该亲自到门口欢迎我来到这该死的鬼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回是番外二的最后一回。
大家留个言呱TvT
番外二
血色弥撒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完)
金发青年毫不畏惧地推门而入,他的衣着鲜艳,和这荒废阴暗的老旧城堡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看起来很糟糕,非常。”安格?柏金显然对他兄长的处境感到满意,他环视着这个地方,缓慢地在房内踱步。
从安格踏进的那一刻,那朦胧的影子就从床边站起来。他戒备地瞪视着前方,若现在不是在虚幻的梦里,那么或许他会伸出他鲜少用于攻击的利爪,以及那双用于撕裂猎物的獠牙。他虽然鲜少亲手将敌人撕碎,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打从苏醒之后,他的能力足以让新世界的血族们为之屈服,并以古老亲王之名统御他们。
然而,在此刻,他无法为这既定的过去带来任何改变。
他的身影甚至越来越模糊,在他身旁这苍白孤独的男人最需要他的时候。
银发公爵看了一眼他的兄弟,那双蔚蓝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他也许感到麻木。在国王禁止他踏入议会开始,他就明白这样的一刻终究会到来——丑恶的嘴脸、饱含侮辱的词句,但是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塞勒斯汀已然预知自己最后的结局。
他即将难看地死去,在那一刻,没有人为在他的身侧,他腐烂的身躯将被抛入冰冷的泥沼之中。执笔的文书官将会按照议会的命令,在史册上以恶毒的字句来记录他,他为国王所做的一切将被视为越权,他为帝国所献出的计策被冠上他人的名。最后,他们只将恶名留给他,他忠心的仆人们将受到轻视……
无人将记得是谁从贵族手中收回领土、农民们将遗忘他们脚下的能长出庄稼的土地是由谁所赐予、妇女幼儿不会知道是谁使他们安居饱食,他们只会以暴君、专横者以及恶魔奴仆之名,在他们的上帝面前控告他的罪行。
“……请出去。”
银发男人冷漠地发言,他别过眼,缓缓地弯下腰,想将从手里跌落的棋子拾起。他不再奢望什么,但愿全知全能的上帝能看在他让祂的信徒们添饱肚子的份上,将最后一刻的宁静留待给他。
安格?柏金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他正在品尝并享受这期待已久的胜利,但是宽容这甜美的词从来就不适用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地挪步过来,轻轻地踩在了那在地上、男人即将握住的棋子。
这棋盘是属于柏金主母的遗物,那安静美艳的妇人长久地受到丈夫的冷落,她只能以它来排遣寂寞,在她离去的时候,她也只将这旧物留给她的独子。
塞勒斯汀抬起眼,如果是在过去,他这样的眼神绝对能让金发青年乖乖住嘴,现在即使病弱的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权力,但是他的威势仍在,这使得安格不自觉地往后一退。
男人沉默地将黑色棋子捡起,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从早晨一直等到现在,但是他始终没有盼到他思念已久、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他暗暗怀着恋慕之情的挚友——他曾以为他能忍受他的离去。
男人的平静成功激怒了他人格卑劣的兄弟。
他眼前的棋盘被用力挥开,安格?柏金像个疯子一样地扣紧他的手腕,面目狰狞。“你玩完了……塞勒斯汀。”
放开他!
那朦胧的影子大吼着,但是他的身躯轻易地穿过他们,踉跄地扶住了墙。艾维斯摩尔双手紧握成了拳,他睁大眼满怀恨意地瞪视着前方。他注视着男人因受到牵制而更加青白难看的面容,以及因那些充满了屈辱的言辞而受到冒犯的自尊。
『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一切……艾维斯摩尔。』
“这是上帝对你们这些异教徒施以的公平制裁!”安格用力地拽住了公爵的银发,露出丑恶的神情:“你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看看这一头邪恶领主的天生银发,恶魔的奴仆、反叛者、娼妓,让我看看你的尖牙在什么地方……!”
『那远比你说知道的更为丑陋,充满罪恶……不管是你所想要知道的过去、关于我,或是那些文字之中所言明的‘真相’。』
“结束了。塞勒斯汀?柏金……”安格?柏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兄长:“陛下发布了命令,正义的大火很快就会烧光这被邪恶浸染的土地。”
安格以倨傲的姿态俯视他喘息不止的兄长,他缓慢地执起那因愤怒而收拢的手。那象征柏金荣耀的黑宝石戒指映出了青年的丑态,被荆棘所围绕的蓝色玫瑰仿佛要就此枯萎。
“放肆……!”塞勒斯汀凶狠地直视他眼前的青年,嘴里溢出严厉的嘶吼。
它将伴着他入土,但是永远不会腐朽。那是他所尊敬的父亲,赋予他的责任、他的认可,这是他在最后一刻仅存的荣耀。
然而,安格?柏金决心要将他往绝望的深渊逼迫。
“我同情你,塞勒斯汀,我挚爱的兄长。”拥有美丽金发的青年摇摇脑袋,他看着那从床上跌至地上的男人,“所有人都乐见你的死亡,你将彻底埋葬在过去,你将失去柏金之名。在那之前,我有职责让你知道真相,你必需感念我的宽容,你该知道你并不配拥有它。”
安格翻转着手里的戒指,然后拿出手帕,将它包裹住,边漫不经心地说:“事实上,你并不是得了什么要命的怪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只是做出了一个必要的牺牲。”
『塞勒斯汀阁下,我最依赖及信任的伙伴。』
『不祥的异教徒,你应该被捆在木架上施以火刑!上帝会给予恶魔最严厉的惩处!』
『我会在上帝面前作证,为你的残忍和嗜杀成性!』
“……”银发男人艰难地扶住了床缘,他难掩痛苦地闭上双眼。但是安格?柏金的下一句话,成功地击溃他所有的骄傲。
“我很遗憾必须对你诚实,这是瑞华特?柏金的主意,我们的父亲。”
塞勒斯汀缓慢地抬起了眼,他的眼里透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然而不止是他,他身旁紧护住他的虚幻影子也跟着猛地仰起头。
『我不愿意提起那些,它将使我的内心充满恨意,它们会狂嚣、吞噬理智、使我更为丑恶……而我无法抗拒它们,那是因为它们合乎我的心意。』
“父亲亲自将它交到你的手里。”安格拿高了那晶莹硕大的戒指,“也许你没有察觉,从那之后,你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毛病,不用太长时间,一、两年……你想得到那是为什么,你办得到。”
塞勒斯汀怔怔地看着安格?柏金。
他陷入了过去的可悲回忆。他的母亲在诞下他之后,以通奸罪受处绞刑,老奥纳曾用性命作证,那可怜的夫人从未与除了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交谈。她被送上绞架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站在窗前,并且在之前亲自逮捕他的妻子。尽管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他年少的时候,他参加了胞弟的洗礼仪式。他看见他严厉的父亲紧搂着襁褓中的孩子,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爱子。而在那天之前,他的父亲才刚用马鞭抽打他的背部,以他吵杂的脚步声做理由。
他默认父亲的不公和偏爱,他不曾遗忘自己的职责,他从不愧对柏金这显要的姓氏。他坚忍至最后,他的老父亲终于在弥留之际紧握住他的手,用老迈的声音说——
我最引为傲的儿子,塞勒斯汀。
“父亲到最后仍旧没有选择你。他至死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让庶出的我继承爵位,但是他为我创造机会。他能预测一切,他将铲除恶魔之子的功绩归给我,使我在陛下面前得以受到赏识。”
天杀的闭上你的嘴!
艾维斯摩尔双手紧环住男人,他张牙舞爪地冲那低劣的家伙嘶吼。哪怕他从未忘记过,他人类的血脉源自于他。但是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话,他的大人也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父亲不止一次警告我要小心你的毒牙,他从未信任过你。如果可以,他本该亲自将你送上断头台,但是他办不到,你过于狡猾,难以找出错处……而且他必须依靠你巩固即将属于我的财富和领土。”
安格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他在即将离去之前说道:“愿柏金的荣耀永存——”
大门重重地合上,一切没入黑暗中。
银发男人紧紧地握紧双拳,他双目圆睁,但是却无法落泪。他过于悲痛愤怒,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更甚于疾病及死亡的痛苦。
远处燃起了火光,狂风刮起,它即将延烧至此。
上帝忠义的奴仆取得了胜利,而邪恶的异教徒将被处以最残忍的火刑。
这就是慈悲的神所行的公义。
银发男人摇晃地扶着旁物站起,他忍受着身体的病痛,疯狂地破坏目光所及的一切。
大人!
紧搂住他的影子嘶哑地急唤着。
公爵、大人——
塞勒斯汀不支地跪倒,他仰起头,怀着激烈的恨意和愤怒,用尽力气嘶吼:“根本没有神!!”
“袮根本不存在……没有神!这世上根本没有神!”
“无能的造物主!我发誓……我将凌驾于袮!袮的圣殿将为我所有,袮愚蠢的圣徒将为我所斩杀,我将以他们的血液祭奠我逝去的一切……我将向所有人证明,袮根本不存在——!!”
远处传来的悲鸣与夜空的雷响混合,奏出毁灭的乐章。
艾维斯摩尔怔然地看着那濒临疯狂的男人,直到那从翻倒的柜子里,滚出一个装着暗红液体的简陋瓶子。
那流动的浓稠红液污浊诡异,它就像是具有生命一样地滚至男人的脚边。
那就像是在对他发出邀请。
艾维斯摩尔亲眼看见了那一个过程。
银发男人将它打开来,毫不犹豫地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恶魔般的嘶吼声贯彻夜空,艳红的血泪从突出的双眼里流出,他怒张的嘴里渐渐地长出尖牙,绝望中延伸的恨意使他忍受住了肉身死去的痛苦。那银色的发丝在烈火和狂风中悠扬,绽放出绮丽诡谲的美。
大火迅速地蔓延,仿佛要将男人吞噬在火焰之中。
艾维斯摩尔顿然惊起,他哽咽地嘶叫着:“大人——!”
然而,在他踏进火圈的时候,他却能感受到那股难以忍受的热度。这竟能使他灼伤。艾维斯摩尔没来得顾上自己,他冲着跪倒在地的男人狂吼:“公爵大人!大人!”
在那一瞬间,那赤红的双眸转向他。
时间就像是静止一般。那被怨恨所淹没的眼眸在那一刻染上了难以琢磨的情绪。
他缓慢地站了起来,注视着被阻隔在火圈外的黑发青年。
『请放心,我跟上来了。』
『我相信你,大人……也许我明白的不多,但是我理解你。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大人。』
『我并没有离开。大人,我在这里,你感觉得到我么……?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
银发男人慢慢地向前,他凝望着青年。
『你睡了很久了,大人。』
『噢,你猜猜我今天做了什么?我将视你的沉默作为你想要知道解答。我,嗯,没干什么,就是把那些蠢家伙暴打一顿……费伯伦说这是建立威信的好办法。』
『有许多事情我还不太能掌握,但是我保证,大人,我能尽力做好它。不过这并不是让你偷懒的理由,我必须如此强调。』
『醒来吧,大人,看在我听话的份儿上。你睁开眼看看我,大人,我们有好些话要说。费伯伦告诉我你也许会长久地沉眠,我并不相信……你不会这样,对么?』
黑发青年仰着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惊愕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冰冷的手慢慢地抬起,小心地摩挲着那朦胧不清的面颊……
『我爱你。我的爱,塞勒斯汀。』
『我深爱你,一如你深爱我一样。』
我愿在十字架前,为你起誓。
◆◇◆
艾维斯摩尔陡然睁开了眼。
他用力地推开了棺木,并且迅速坐起。
“大人……!”
艾维斯摩尔转过头,他看着他身边的人——那青白的衰老面容和紧闭的双眼,他们的两手仍交握着,但是在青年放开的时候,那布满皱褶的手便无力地垂落。
青年缓慢地伸手,抚摸着男人斑白的发丝。
过了许久,艾维斯摩尔才确认他已经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然而,公爵依旧在沉睡。他并没有睁开眼。
也许,公爵孤独的梦还在延续,不断地循环。这使他绝望、悲伤,宁愿一直沉眠下去。
艾维斯摩尔慢慢地牵起嘴角,他执起男人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声地说:“……我在这里,大人。”
他凝视着男人,慢慢地牵起嘴角,接着俯下身,细细地吻着那冰冷干燥的唇。
“我得起来了,大人。费伯伦会生气的。”他说:“但是我会一直待在你能找到的地方。我不会离开你……永远。”
“我发誓。”
艾维斯摩尔的手拂过蜡烛,微笑的火光点燃。他眷恋地再看了棺木里的公爵一眼,接着便扭过头走上阶梯。
即将离去的青年并没有发现。
棺木之中,那冰冷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在脚步声渐远的时候,那紧合的双眼缓慢地睁开来。
艾维斯摩尔推开门的那一霎那,他顿然怔住。
他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直到那充斥着情感的微弱呼唤再次响起。
“艾维……斯摩尔。”
——番外二完——
作者有话要说:
网路连载也许暂时到这里?= =
之后事务繁忙,也许不能继续更了。
再看看吧,我尽量抽点时间……
但是总算是有个HE了=V=
番外三
血色弥撒 番外三 The Never Ending Story(上)
他从不曾告诉我任何有关于他的过去,他只字不提。
我的能力呼应了我的祈愿,我就像是个无礼的外来者,闯进他的梦境之中。
我看到了过去的他。
他的卓越、睿智、包含了冷漠外表下的温柔,以及一直围绕着他的孤独。
我想起了老奥纳的言语,那已经逝去的奴仆。
她曾对我说过,长久以来,他孤独一人。
如果老奥纳还健在,那么我会告诉她:
我会紧跟在他的身侧,紧守他身边的位置。即使我无法选择地必须暂时离开,那么我一定会待在他的双手所及之处。
哪怕他将无法忍受我,用言语企图将我逼退,我依旧会待在他的身边。
因为我理解,他所有驱赶我的言语皆是口不对心。
他深爱我。我肯定。
——艾维斯摩尔?柏金。
◆◇◆
塞勒斯汀亲王已经从沉睡中苏醒,新世界的新生血族能敏锐地感受到空气的变化。他们从未见过这传闻中的君主,他存在于此是受到严格保密的,泄漏此事的家伙将会因为违反契约而遭到剿灭。
“他们想要拜访您,亲王。”费伯伦舔舔拇指,翻着那一封封的信件,接着抬头看了看那坐在主座背对着自己的君主。
温和的月光从窗口映入,那老迈严肃的男人双手合握,他静静地看着外头的一切。夜晚的街道还零零落落地分散着人,汽车完全取代了马匹,人类甚至能够制造出光亮,偶尔上空还能传来嘈杂的声音——这正是时代的剧变、进步,转眼之间,他已经沉睡了近三十年。
费伯伦缓慢地走到了窗边,他顺着塞勒斯汀公爵的目光往外看,并且说道:“阁下,这又是个崭新的时代,现在已经和过去很不一样。艾维斯摩尔大人说,我们得融入这个新世界。”
他看向那蔚蓝的双眼,恭敬地微笑说:“亲王,在您沉眠的时候,他做得很好,您会以他为傲。他很能带领那些思想奇妙的家伙们,这是时代的差距。至于我们长久所担忧的问题……艾维斯摩尔大人已经能克服它,我想这是您的功劳,大人。”
“那是因为他重视您,远胜过其他一切。”
街道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绅士进入视线,他的脚步轻盈,经过的时候,就像是有微风卷起。凡是路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朝他投注目光,但是那长相出众的英俊绅士已经快速地越过他们。
那只布满皱褶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住了窗棂,他的双眼注视着下方越来越近的身影。
“噢,他回来了,大人。”费伯伦带着一丝骄傲地小声说:“他很少亲自狩猎,但是不曾失误,而且口味独特,喜欢……犯罪者的血液。”他往下看,微笑说:“容许我失陪。我必须下去迎接他,阁下。”
费伯伦整了整领子,他现在就像是普通的人类管家,只要不露出獠牙。
在这时候,黑发青年仰起头,静静地与那双湛蓝的眼眸对视。他慢慢摘下了帽子,浅浅一笑,那就像是暗夜之中的精灵。
银发亲王缓慢地闭上了眼,他的脑海中还回绕着几个世纪前的画面。他没有遗忘那些事情,只是它们从不曾如此清晰。他的时间不断地重新来过,直到他睁开眼之前的最后一回——开始和结局并没有改变,但是在过程中产生了无法预料的变化。
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在面容垂老的亲王溢出叹息的之前,一双柔软的手从后方悄声无息地搂住他。
“你们在谈论我?”艾维斯摩尔弯下腰,将下颚抵在公爵的肩上,犹如一个期望受到眷顾的孩子,“费伯伦一定在说……噢,他没干什么,只要别闯祸,但愿。”
黑发青年已经能完全模仿他忠诚的仆人说话的语调,他和他一块儿生活近半个世纪,除了在地下室,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一转个弯,就能瞧见那矮个子先生在屋子里四处幽晃。
“大人,费伯伦一定觉得烦闷不已,他宁愿待在山里和他的狼群一块儿,也许他需要个伴,我乐意帮这个忙,如果他需要。这是我先前的主意,他让我想起了菲洛达先生。”
公爵稍稍地侧过眼,他从他的艾维斯摩尔口中听到了一个较为陌生的名字。
青年微微一笑,他轻声解释:“教我拉丁语的菲洛达小胡子,我原本已经快遗忘他了,但是费伯伦的刻薄让我想起了他。我跟你说真的,公爵大人。”黑发青年想了一下,补充说:“这是……美式英语,奇特的语言变化,但是利于沟通。”
那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但是艾维斯摩尔也需要回应。他轻轻地回握住那粗糙冰冷的手心,哑声轻语:“你不和我说些话么?大人。”
塞勒斯汀公爵缓慢地回首,他跟着青年慢慢地站直了。他的腰身佝偻,但是依旧高大,红色的绵长绒袍垂至地上。艾维斯摩尔仰视着他,与他双手交握,小声地问:“你在生气么?我理解我的作为很无礼,我罔顾你的意愿……”
苍老的亲王轻轻地执起青年的手,他看着那对比鲜明的两只手掌,赤诚地在那柔软的手背上落下轻吻。
“并没有。”他的声音嘶哑,“你唤醒了我……我的艾维斯摩尔。”
他深深凝视着青年,但是接着却又发出叹息。他仰了仰头,看着外头逐渐让乌云所隐没的月光。
公爵对着他的青年说:“让我独自待一会儿……”他小心地用手掌摩挲着艾维斯摩尔的脸庞,就像是害怕弄疼他珍爱的伴侣。
他轻声喃喃:“从过去的梦境脱离需要一点时间,我的爱……且让我独自对它,我必须做一番思考。”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看了他一阵,然后合作地点点脑袋,尽管他看起来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他尊重他。黑发青年在离开房间之前,掂起了脚,在那干燥的唇轻啄了一下,鼻尖相触。他小声地说:“别让我等太久,我无法练就你良好的耐力,但是如果你希望我等待,那么我将如此。”
在早晨来临之前,艾维斯摩尔独自躺入他们合寝的棺木内。他不确定血族是否会失眠,但是他肯定自己心绪杂乱。然而,在日出之时,他终究是慢慢地合上眼。
灼热的火焰围绕着,在难以靠近的范围之内,那一头银发的男人高仰着头,他疯狂地叫嚣。这是他迅速堕入黑暗的过程,他对人类所塑造的全能上帝施以诅咒。
『根本没有神!!』
『袮根本不存在……没有神!这世上根本没有神!』
『无能的造物主!我发誓……我将凌驾于袮!』
『我会向所有人证明,袮根本不存在——!!』
黑发青年顿然睁开眼,他慢慢地吸足一口气,渐渐坐起。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那个地方。这能使他知道,塞勒斯汀公爵在今早并没有归到他的休憩之所。
“大人……”艾维斯摩尔轻轻呼唤了一声。他拿着烛台走出了地下室,他看着那冰冷寂静的回廊,抬起手遮挡那从帘子的细缝射入的刺眼光线。
“公爵大人、大人——”艾维斯摩尔仰着头,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但是他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大人给予的回应。
黑发青年快步地走到了顶楼的卧房,他迅速地推开了门。
“塞勒斯汀……”空气中还残留着银发亲王的气息,微风吹拂着窗帷,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大胆地探入。
艾维斯摩尔在原处呆站了好一阵子。
下一刻,他怔怔地扭过身,快速地跑下阶梯。
◆◇◆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最能干的朋友,费伯伦。
在呐喊和抱怨之前,朋友,请看完这封信。
但是我已经无法思考,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前往法国的船只上。他藏住了气息,他可能不希望我找到他,但是他显然低估我了。
我已经不是过去什么都不会的新生儿,我知道该怎么逮到他。
请放心,我想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在我凯旋归来之前,我会提前通知你,用老方法。让我们暂时忘记电话,我们还无法掌握它,它就比血族古老氏族流传下来的言语更为高深莫测。也许公爵会更快明白如何使用它,他比我们两个都还要聪明——前提是,我能成功地说服他。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追上他,这将是个前所未有的难题,不过我几乎确定他将前往何处。我会遇到他的,哪怕他不愿意见到我。
在这段时间请看好家,我坚信你能做到这点。我知道你也许不赞成我这么做,然而,看在我长期与你合作愉快的份上,请支持我。
你也许不知道,他非常需要我。我想是的。
他其实有些怕冷。
最后请原谅我的字迹潦草,但是你不能否认我的文法不俗。
艾维斯摩尔?柏金在此向忠诚的费伯伦致敬。
作者有话要说:
此番外会收录到书里=V=,
原谅我下一回的肉片只会公开熏十二小时T T……
基本上这个番外就是倒追的故事= =+
番外三
血色弥撒 番外三 The Never Ending Story (中)
“所以你毒死那个一直都在帮助你的朋友,因为这样能使你成功地占有全部的利润?”
豪华客舱内,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看着对面那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家伙。他说话的声音柔软悦耳,目光慵懒,容貌俊丽,即使是混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也能在第一眼就辨认出来,而且难以忘怀。
“没错,你说的对。不过不是毒死,他很顽强。”对面那衣着光鲜的醉汉站起来,他的手里拿着酒杯,歪着嘴笑着,挨到青年的身旁坐下,并且轻轻地抬起那精巧的下巴,故作神秘地说:“我还往他的脑门崩了两发子弹,他的脑浆恶心难闻,但是血液的颜色非常艳丽,如同你的……”他的话陡然顿住。
“如同什么?”黑发青年轻轻一笑。
那大家伙立即像是被针扎到一样地惊奇,然后踉跄地往后坐倒在地,睁大眼指着前头,颤抖地喊着:“眼、眼睛……红、红……”
青年拿着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动听的声音在这奢华的船舱内回绕:“这对我们来说很平常,但是一般上我们不会显露出来。”在将猎物逼至墙角的时候,这来自于黑暗的美丽天使缓缓地俯下身,锐利的指甲轻轻勾起对方的下颚,慢慢地凑近他,语气森冷地说道:“只有在,狩猎的时候……”
黑幕吞没视线。
鸣笛声响起。
艾维斯摩尔戴上了帽子,好遮挡住刺眼的日光。他走到了甲板上,眺望着远方。繁荣城市的模糊影子渐渐地出现在眼前,熟悉的气息让他不自觉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地伸展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抵达岸上的时候,青年摘下了帽子,静静地环顾此处。
他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这个地方承载了他许多的回忆,有许多令人感到怀念……但是他这次并不是回来缅怀过去。
艾维斯摩尔在人群之中高高地仰起头,他闭上眼,再慢慢地睁开来。他的脑中能浮现出一些朦胧的画面,但是受到了阻碍。但是他能凭借空气中的特殊气息寻找到他的大人,这会有些吃力,也许会增加胃口。
艾维斯摩尔咂了咂嘴,他抖了抖肩膀,捂住脖子。他必须坦白地说,犯罪者的血液不太美味,那污浊的红色液体融入了他们的罪孽,从根底开始腐朽。但是他将他们视为首选,这是他作为不死族尚存的一点扭曲心态,费伯伦对此表示宽容——和过去的极度厌食比起来,这一点挑食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这幢住宅至少有四个世纪的历史,它先前是属于一个显赫贵族的宅邸。直到半个世纪之前才因为税务问题进行拍卖,而改造成了图书馆。”
负责领路的管理员满怀兴致地说着,他似乎闷坏了。在一般的时间里,这里的访客非常稀少。尽管这幢建筑外观宏伟,但是内里已经有许多地方残破不堪,难以维修。
黑发青年打从进门之前就静默地环视这里,他看着那久未修建的草坪,以及那爬满荆棘和苔藓的石像。中央的水池已经干涸,玫瑰花圃杂草丛生。过去的柏金贵族的宅邸在岁月的摧残下只余下了空壳,而早在他年幼的时候,这座宅邸就不复几世纪前的庄严。
若不是他曾在梦中见过它真实的面貌,也许他永远也无法想象,那淹没在历史潮流中的荣耀。
走廊上的画像并没有取下。
“你现在看到的是这座宅邸过去的每一位主人。”管理员老先生引领着他唯一的访客在走廊上穿梭。“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也许这是规矩,好让他们看起来都英俊一些。”管理员抬抬眼镜,他以为青年因为他的幽默而发笑,但是那俊美的绅士只是默默地注视这一些画。
“不。”艾维斯摩尔否定了老先生的话,他失神地抚过那些布满了灰尘的画像,轻声地说:“那是因为他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死去。”
“噢,是么……?”老先生负手点点脑袋,“听起来很邪门,不过也许是……先生,请往这里走,我必须带你看看这里的藏书室,它非常惊人,我相信你也会感到惊叹的。”
艾维斯摩尔回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站在他过去的卧房门前——那里已经成了搁放杂物的储藏室。他静默地站在门外,渐渐地,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正在走动的仆人、繁忙的梅米娅太太、还有萨麦尔管家,而在最后,那拥有一头黑发的男孩大笑地奔跑,灵活地四处乱窜……
青年淡淡地一笑。然而,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因为看见那迎面而来的人而止住脚步。
那是个美丽的银发少年,他身上还穿着骑马装,流了些薄汗。他没有让仆人跟着他,而是选择独自一人走在这长长的廊道上。他慢慢地越过青年,那高挑的背影和在走廊上奔跑的男孩重叠在一块儿,他们就像是存在在同一个时代,但是却又渐渐地擦肩而过。
艾维斯摩尔沉默地站了好一阵子,直到眼前的幻影如同炊烟般渐渐消逝。
在离去的时候,负责管理此处的老先生亲自将这稀有的访客送到了门外。
“艾维斯摩尔先生,我相信这一天令您感到愉快。我诚实地说,这个地方有许多值得探究的东西,包括它本身的历史,但是……”老先生摘下眼镜,用衣袖擦了擦,边说:“这里即将被拆除,不久之后。”
青年抬头凝视着这个地方,他轻声回应:“这确实令人感到难过。”
在艾维斯摩尔坐进车子的后座之前,老先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说:“噢,您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先生。我想,大约三天前,也有一个人拜访过这里。”青年止住了动作,他回头看向这尽责好客的管理员。
“那是一个博学的老绅士,对,他看起来非常熟悉这里。但是我们没有机会多谈话,他只待了一会儿,这真是件遗憾的事情。先生,您拥有与他相近的气质,我想您也许和他认识。”
艾维斯摩尔轻点了一下脑袋,他走过去握了握老先生的手,与他拥抱道别,并且说道:“是的,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知道他来过此处。”
在送走了最后一位访客之后,老先生回到了他私人的工作处。
他是个历史学者,并且正在对这古老的贵族宅邸进行研究。但是他不能反抗政府的决定,这地方太老旧了,已经无法修葺。在拆除这里之后,政府会妥善地利用这一大片的土地。
入夜之前的冷风从窗外霸道地横扫而过,写字台前的书册和纸张尽数飞散在地。老先生赶紧去合上了窗户,接着边叹息边弯下腰收拾眼下这一片狼藉。在这时候,他发现到了什么。
那是一张极其老旧的照片,但是保存得还算完整。
老先生将它从地上拾起,抬着眼镜细细地瞧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桌案前,扭开了灯。在看清照片上的人物时,老先生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照片里的黑发绅士拥有一张与他今日的访客相同的容貌,在下方标明人物的名字和年份——艾维斯摩尔?柏金,一八六八年。
◆◇◆
这是一趟平顺简单的旅程,比想象中的容易。
艾维斯摩尔走遍了任何银发公爵曾经所到之处,包括了纳塞河岸、卢浮宫,然而,他始终没遇上他的大人。
但是他知道这趟旅途最后的终点会在什么地方。到那里需要一点时间,因为它存在的地方相当隐蔽,也许在这三十年内,都不会有人再前去那里。
知道那个地方的车夫并不多,虽然血族确实可以依靠自己的双腿快速行动,不过他们没必要浪费这样的体力。
艾维斯摩尔坐在马车里,这里的道路汽车难以通行。马车,那是唯一在这个新时代退步的可怜玩意儿,它就要遭到淘汰,但是人类无法否认,它在许多时候依旧具有用处。
黑发青年静静地凝视窗外,他看着那渐渐往后退的松柏树林。在转过眼的时候,瞧见了对面座位上坐着的两个人。那是严肃的银行家先生,以及俊俏好玩的花花公子。
『奥利克先生,请好好地坐着,我相信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都知道,在马车里四处窜动是相当不适宜的行为。』
『噢,威廉?科威特先生,要是你觉得呼吸困难,可以解开你领子上的一颗扣子,也许这样会感觉爽快一些,而不是令人窒息。』
也许他现在回过头往外看,就能瞧见后方跟着女士们乘坐的马车。那定然是个美丽的幻影。
这是他曾经有过的短暂友情,虽然充满了血腥和险恶,但是依旧令人难以忘怀。
“……先生,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座庄园。”
简陋的马车停在了那古老的庄园大门外,车厢内的绅士俐落地跃下,并且往那看着这宏伟的大庄园、面露讶异的年轻车夫手里塞了一个银色坠子。
“请带着它。”黑发青年冲着马车夫说道。“记住,千万不要弄丢,在回去的路程。”
马车夫摊开手,低头看着那雕刻着荆棘和玫瑰的圆形坠子,脸色古怪地笑说:“慷慨的先生,我是虔诚的基督徒。”
“这和基督或者上帝没有任何关系。”青年抬眼看着这比过去更加荒废的老旧庄园,轻声说道:“听取我的劝告,暂时带着它,不会有任何坏处……这里充满了你所不知道的陷阱,而它,能保护你。”
黑发青年并没有等待马车夫的回应边推开了庄园的铁栏大门。
他绕过那一座拥有慈悲面容的天使雕像前,在薄雾弥漫的庄园内缓步前进,直到站在那宏伟壮丽的大门面前。
他打量着门上的古怪雕塑,接着将它推开,大步而入。
艾维斯摩尔已经熟知这个地方。他在公爵的梦里,对它有了新的认识。
黑发青年站在那紧闭的房门前。
他在过去不曾行经这里,公爵从来不会允许他靠近这个地方。这里是塞勒斯汀?柏金亲王诞生于黑暗的处所。
艾维斯摩尔握着门把,他无声地溢出叹息,在完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才将门给推开来。
窗口大大地敞开着,灼热的晨晖照耀而入。黑发青年由外踏进那满是尘灰的凌乱卧房,他一步步地走向那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
“我来了。”艾维斯摩尔停下了他的脚步,他清亮的声音在这空旷杂乱的卧房里回荡。
“你的艾维斯摩尔来了……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卡在肉片= =+
捶地。
乃们使劲掐我吧,逼我把肉片熏出来……
抓墙壁。
番外三
血色弥撒 番外三 The Never Ending Story(下)
艾维斯摩尔慢慢取下了帽子,双手抓着它, “你在看日出么……?大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在夜晚也能看到它。我说,在电影院。我建议我们一块儿去,那一样很迷人。”
“我跟随你的脚步走访了许多地方,我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可以跟你说,大人。我相信你也一样。”
艾维斯摩尔慢慢地走前几步,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冰冷的手指。但是公爵却轻轻地将手给抽离,他并没有回过头。
青年仰起脸,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他小声地问道:“你不愿意回去么?”
“如果你希望,我们也可以回到这里。”艾维斯摩尔看了看这个地方,他试图表现得自在,“是的,大人。这是你的住处,我可以给费伯伦捎封信,他会明白的。虽然要和新世界的那些家伙们道别,不过这里的空气也许更适合——”
“孩子。”老迈的亲王打断了艾维斯摩尔的言语,他微微地侧过脸,浑浊的蓝眸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黑发青年。接着,他缓慢地离开窗边,微仰着头环视这杂乱的地方。他走到那腐朽的大床边,站在那翻倒的柜子边。
那里已经结满了蜘蛛丝,厚积的灰土覆盖住了那已经腐朽的木架。公爵慢慢地俯下身,将那矮立柜扶起,空气中立时卷起了尘灰。它缺了一只脚,已经没办法站稳。
“艾维斯摩尔。”塞勒斯汀公爵轻声地诉说:“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自我坠入黑暗,我以此地做我的归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活得越久,制造假象的能力就越优越……看看这个地方,艾维斯摩尔。”
公爵渐渐地张开手,仰视着此处,“它失去了我的力量作为源头,最后终将回到原来的面貌……”他垂下了眼,望向青年。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望着前方,那垂老高大的亲王慢慢地向他走来。他黑色的斗篷就像是黑色的帘幕,足以将这里完全覆盖。他的满头白丝长至脚踝,那双由蔚蓝逐渐转为暗红的血目就像是淌着毒汁。
他慢慢地抬起青年的下颚,粗糙冰冷的指腹仿佛能轻易地将这美丽的肌肤划破,留下艳丽的伤痕。
“我也一样。”那老迈狰狞的面容逐渐凑近青年,“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真正的我……孩子。”
艾维斯摩尔两眼眨也不眨地仰望着前方。他像是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或者只是单纯地保持沉默。
“丑陋的、垂老的、邪恶的……面目。艾维斯摩尔,这就是我,一如你在我的梦中所看见的那样。”他的双眼通红,“我的罪恶源于丑恶的妒忌之心,而我高大自负,我以为我具有能力改变一切,但是我最终的结局却是面临毁灭。我怨恨我的无力,我甘愿堕入地狱之中。你亲眼证实了这个过程,艾维斯摩尔。”
“在你面前我只是个虚荣的专制者,我厌恶一切事务脱离我的掌控,而我必对我的敌对者施以最残忍的报复,无一例外。”他的语调冰冷,毫无一丝温柔:“还有谁比我自己更明白真正的我?我的孩子,你认为你的大人所做的事情都具有苦衷,事实上,这完全出自他的意愿。”
“艾维斯摩尔。”公爵放开了青年,他转身背对他,走往那敞开的窗口。他渐渐地闭起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重要的孩子……”他重新睁开眼,语气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离开属于我的领土,离开可怕的暴君。听取我的话,这将是我唯一正确的决定。”
黑发青年终于无法持续静默,他用有些嘶哑的声音低语:“很抱歉,我拒绝,大人。”
“……那我将命令你。”
艾维斯摩尔抬起了眼,他握住帽子的手指紧揪,“我会反抗它,你知道的,我很擅长。”
“这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公爵离开了窗前,他像是要离开那个地方,但是黑发青年陡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抓紧了公爵的手臂,高仰着头,双肩微颤,声音变调地说:“我们终止这个话题,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大人。我会遵从你所有的话语……除了这个。我们必须回去,大人,这里使你变得奇怪……我们回去,费伯伦在等我们,还有公务。你的职务,大人。”
“你将拥有领地和追随者。”公爵并没有推开眼前这纤瘦的身躯,他在青年的耳边轻声说:“这是属于你的自由、荣耀……我不能剥夺它们。”
“见鬼的什么东西!”黑发青年疯狂地嘶吼出声:“叫他们他妈的滚到天边去!”他在公爵再次开口之前快速地掂起脚跟,发狠似地搂紧了那宽大的双肩,凶狠地吻住那苍白的唇——那也许以撕咬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艾维斯摩尔紧紧攀住了那高大的男人,他胡乱地啃咬一通,到最后睁大通红的双眼,亲吻那干燥惨白的发丝,怔怔说道:“我会告诉费伯伦,我们会待在这里……我们没必要回去,如果你喜欢这个地方。这是我们的住处,对么?塞勒斯汀大人。”
塞勒斯汀公爵发出了叹息,他无声耳语:“你已经不需要我。”
“不,我需要,大人。”艾维斯摩尔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如同过去那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你不知道,这十年糟糕透了。我无法理解你先前是怎么忍受成天对着毫无反应的尸骸说话……那坏透了,我难以忍受,我每天都在期待你睁开眼,但是费伯伦说你会一直那样。你理解我在那一刻的感觉么?我以为我失去了全部的机会,这是多么无情的惩罚,我宁愿我和你一起沉睡。”
公爵轻柔地抚摸那柔软的黑色发丝,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我很抱歉,艾维斯摩尔……”
“我不需要道歉。”黑发青年抬起头,与那忧郁却动人的眼眸对视。“收回你之前的话。”他抬起双手,眷恋地摩挲着那不复俊美的容颜,再次垫高脚,轻吻男人的唇,“……这样就扯平了。”
公爵慢慢地低下头,与他的青年耳鬓厮磨。他无法再用摆出冷漠平静的面容,艾维斯摩尔轻易地将它们击碎。
“我感到恐惧。”他用从未有过的柔软声音说:“我从未如此恐惧,我一次又一次地弄丢你,我无法肯定未来是否也将如此。艾维斯摩尔,我的内心远比你所看到的懦弱……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若持续留在我的身边,我将回到过去的我。我善妒、丑陋,我将不会容忍任何人接近你、触碰你,我的爱……我也许会将你重新锁进笼子里,我无法面对你的离去,我会疯狂,我将扼杀你的羽翼,我会要求完全掌控你的一切……”
他执起青年的手,就像过去那样深深地落下一吻。
“艾维斯摩尔,”公爵慢慢地开口,“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孩子……在我后悔之前。”
黑发青年仰头注视着他,接着垂下了眼。他渐渐地放开了那双难看粗糙的手,缓慢地往后退。
塞勒斯汀公爵陷入了片刻的绝望,但是他很快就接受这样的答复。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公正的判决,而在他决定坦白的之前,早就准备好面对这样的结果。
“大人……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清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公爵缓缓地抬头,在那一刻,他看着前方,微微地失神。
阳光由外透入,距离窗口几步远的美丽青年凝视着他。他已经揭去了外衣,那白皙的双手正在缓慢地解开白衬衫的领口纽扣,渐渐地延绵而下,柔滑的肌肤微微袒露着。艾维斯摩尔并没有避开眼前的目光,尽管他的双手开始轻颤。他凝视着男人,逐一褪去了身上的棉帛,他显然感到紧张,但是却从未因此而止住动作,直到全身□。
艾维斯摩尔像个孩子一样地踢掉了他的鞋,接着赤脚踩在地上,慢慢地走了过来。晨晖使他的面颊绯红,他坦然地站在男人面前,做了个吞咽,笑容别扭,但是真诚。他轻声说道:“我已经不是孩子。”
艾维斯摩尔踮起脚,慢慢地搂住男人的脖子,勇敢地直视那海蓝色的眼眸,“至少……现在不是。”他微闭着眼,小心地吻上男人的唇,当感受到男人的双手回拥住自己的时候,他渐渐地加深了亲吻。
在深吻之后,艾维斯摩尔微微地侧过头。他细细地亲吻男人的面颊,延至耳垂,他小声地说:“吸我的血,大人。”
他并没有给公爵拒绝的机会,他紧搂住男人,带着诱惑地轻声耳语:“吸我的血,如同你将你的血液献给我……不要拒绝,那会令我难过。”他闭着眼,嘶哑地说道:“我需要你,塞勒斯汀……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属于你。”
血族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血液奉献给其他同类,更不会允许他们轻易碰触自己的脖子。当献上脖子的时候,这不仅是将自己交给对方,同时也隐含□的暗示。
当那只宽大的手抚上脖子的时候,青年颤栗了一下。脖子就和心脏一样,是他们最脆弱的部位。然而,温柔地抚摸那个地方却能使他们失去抵抗的能力。艾维斯摩尔仰着头,放在男人肩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公爵的郑重,那小心翼翼的亲吻落在柔软的肌肤上,双手富含着力道,抚摸着怀中敏感的身躯。
灼日隐入云层之中,这神秘庄园就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它卸去了荒芜的面貌,重新戴上了绮丽迷人的薄纱。成旧破败的厅堂恢复了过去的原貌,庄严古老的地狱犬雕塑如同忠心的奴仆,静静地守在通往城堡深处的大门。
艾维斯摩尔微睁着眼,他凝视着那俊美得难以用笔墨勾画的容貌,轻声问道:“大人……哪一个才是假象?”但是他还没得到答案,便因为那细致的爱抚而轻轻喘息。银发男人充满爱怜地亲吻那仍淌着血的脖子,轻声答道:“原谅我欺骗你,艾维斯摩尔……但是我并不后悔,假使我不这么做……我将永远无法知道,我是否真正拥有你。”
艾维斯摩尔深深地吸气,他支起身搂紧了身上的男人,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你得到了答案么?我的大人。”他猛地一个抽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接纳了那火热的利器。他的双腿难以克制地收拢,拱起腰身,紧紧地攀住那正在深深进入他的男人。他就像是即将窒息一样,微张着唇,急促地吸气。
“艾维斯摩尔,请原谅你品行卑劣的大人……”银发亲王轻吻着青年的眼睑,他的言语极其轻柔,但是却与那充满了侵略意味的行为全然不符。在完全顶入之后,艾维斯摩尔并没有得到短暂的歇息,他在被充满的下一刻,便承受着身下猛烈的戳刺。
他无法抑制了破碎的吟咛,两手转为揪紧了床褥,前前后后的快速动作让他目光涣散,那受到激烈爱抚的□硬涨得令他难以忍受。在释放的那一刻,他颤抖地夹紧了双腿,内壁的收缩令快感加剧,使他几乎就要昏厥。
艾维斯摩尔有些无力地抓紧了床缘,□被那冰冷的舌尖弄得硬挺麻痒,他在释放后得到了男人的宽容,身后的冲刺稍稍地缓了下来。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那带来的将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折磨。火热粗长的事物缓缓地磨擦着甬道,在推出之后,又深深地顶进。他的大人熟知这迷人的躯体,能轻易地掌握到那藏于深处的敏感地带。
艾维斯摩尔被迫仰躺着,他剧烈地喘息着,在男人重重地顶在深处时,他缩着双肩猛烈地颤栗一下。
“艾尔、我的艾维斯摩尔……”那缠绵的呼唤声让青年眼眶微红。
『我从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央求爱情。』
『我不奢望亲吻你、拥抱你……』
『我也不曾要求永久,请求相伴。』
『若我的愿望成真,我将赞美神,为我过去的狂妄而羞愧。我只在最后,请求祂……让我见见你。』
“塞勒……斯汀……”黑发青年主动地张开手,他献上了唇。羞耻的呻吟转为唇舌交缠的吮吸声,那银黑的发丝交缠着,难以分离。
下一刻,青年被翻过了身,细碎的吻落在白皙的背部。那再次没入的□用力地闯进他的体内,更加深入的进入使得青年颤颤地仰起头,发出那徘徊于欢愉和痛苦之间的呻吟。
他的双手被按在床头,那强势的攻占让他无法抗拒地随之动作,前后摆动的腰肢被高高地抬起。他的声音几乎沙哑,在那汹涌而至的快感下哽咽出声,微露的细小尖牙让那灵活的舌头满怀爱恋地舔舐着。
在喘息之中,艾维斯摩尔发出了无声的轻喃。
“我在这……大人。”
◆◇◆
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亲爱的费伯伦,请不要慌张。
我很好,非常。
这是个漫长而富有意义的旅程。我跟随他的脚步,看到了许多令人怀念的物事。时间有限,我不能一一告诉你,我很抱歉,朋友。
而我必须对你说的是,我差点就要失去他了。
我无法想象如果那时候,我真的推开门走出去会怎么样。
他会难过地哭倒在地么?我想会的。他曾经告诉我他不会对我说谎。他的确没有,只是不够诚实,而且有些狡猾,对么?
我们会在一个星期后回到家的,请准备一个简单的欢迎会。
我们会期待的。
你忠诚的友人,艾维斯摩尔?柏金。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小时什么的都是浮云= =……
我想说,还是晒着吧。
我也没啥要求的,禁止私藏禁止散播,
咱要和谐……
最后= =,说点什么吧。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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