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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VIP]识汝不识丁 附番外(12.1.17更) BY 酥油饼 (点击:2317次)

[VIP]识汝不识丁 附番外(12.1.17更) BY 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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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谈阳县,名讼师发源地。
来此地上任的县官总是来去匆匆。
有一天,又一个倒霉县官上任了。
——还是一个花了五千两捐纳来的县官。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墨,顾射 ┃ 配角:老陶,郝果子,端木回春 ┃ 其它:
1、新官上任(一) ...
“翻过这座山,就是谈阳县了。”老陶缩着肩膀,低头剥着橘子,状若漫不经心地说。
陶墨忍不住掀起帘布。
冬日里的寒风立时呼呼刮进来,外面银装素裹,什么都看不见。正赶车的郝果子回头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陶墨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将帘子放下。
老陶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
橘子放得久了,有些干巴巴的,吃到嘴里倒是甘甜。陶墨连吃了几颗,才将剩下的塞进老陶手里。
老陶也不客气,一口吃了个干净。
陶墨下意识去摸怀里香巾擦嘴,但手刚伸进怀里,就想起那条香巾之前被自己丢进炉子里烧了,心里不禁有些惋惜。流连群香楼这么多年,只得这块香巾作纪念,没想到最终还是没剩下。
“少爷,冷吗?”老陶将暖炉往前挪了挪。
“不冷。”陶墨心情憋闷,坐了会儿,沉不住气问,“听说谈阳县富户多,怕是不好相与。”
老陶道:“人善被人欺。少爷若是怕他们,他们自然会欺到头上来。”
“我怎么会怕他们?”陶墨音量微微提高,“我是一定要做好官的!”
老陶昏昏欲睡的眼皮下终于绽放出几丝光彩来,“少爷一定能的。”
陶墨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变成“陶青天”受夹道百姓相迎的景象,顿觉前途一片光亮。
车厢突地一晃。
陶墨后脑勺猛然撞上车壁,身体半仰着栽进车厢角落。
由于老陶与他对坐,情况稍好,在关键时刻两只手撑住车壁,不似他这般狼狈。
郝果子掀起帘布,探头进来,哭丧着脸道:“车轮坏了。”
风刮得凌厉。
陶墨使劲缩脖子,想将头缩进领子里去。
“幸好离谈阳县也不远了,我们走去就是。”老陶对郝果子道,“将马解下来驼行李。这车等少爷进了县衙,再派人来取吧。”
陶墨只好从车里下来。
郝果子道:“不知上一任的县老爷走了没有。若是没走,我们怕是没地方住。”
老陶道:“我打听过了。上一任县老爷是病逝的,家人早将他收殓回乡了。”
郝果子嘟哝道:“这下更糟,连个提醒的都没了。”
老陶道:“着什么急?县老爷不在,县丞、主簿和典史总在的。或许还有师爷,这些人都比县老爷要通晓世故得多。”
郝果子这才不说话了,利落地将行李卸下,捆到马上。
陶墨站在道边,身体不停地哆嗦着。
老陶将暖炉取出,让他提着,“多少暖和点。”
陶墨勉强从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捏住。
一行三人和一匹马重新上路。
冰雪微融,脚下最是湿滑。
郝果子连摔了三跤才总算摸出门道。
陶墨原本也要摔,但每每被老陶扶住。莫看他年迈,却是三人之中步伐最稳健的一个。
这般磨磨蹭蹭,竟也赶在关门之前进城。
在无人山林走久了,突然遇到嘈杂鼎沸的人声,三人都生出恍然如梦的错觉。
郝果子擦了擦眼角道:“以后这里就是家了。”
老陶道:“未必就是一辈子。”
郝果子瞪大眼睛道:“你说少爷会被罢官?”
“呸。”老陶连忙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伸手一拍他的脑袋,不悦道:“不能是升官么?”
郝果子干笑着牵马往前溜。
陶墨和老陶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或许是有了人气,陶墨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郝果子顺着东大街,一路寻到县衙门口,叩门递帖子。
等陶墨到时,里面的人已经迎了出来。
“官文说老爷要过了正月才到,没想到年前就到了。真是有失远迎。”那人见陶墨好奇地看着他,自我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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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不是非常出彩~但是字里行间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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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酥油饼同学又一篇完结了?太抚慰我最近这悲催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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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啊!这真的是酥油饼的文章吗?差距太大了》《不过也还算温馨~~
爱恨嗔痴,不过人间百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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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争嫁妆(一)

总算赶在日落时分回到谈阳县。
顾射的马车将陶墨在衙门门口放下,说好戌时来接人,便径自回顾府去了。
看到久违的县衙,陶墨心里一阵阵暖意涌过。
但县衙门口的差役见到陶墨,却立刻一甩头往里头跑,剩下另一个激动地看着陶墨,“大人!”
陶墨道:“县衙一切都好吧?”
“这……”差役欲言又止。
陶墨生出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何事?”
“东家!”金师爷在那差役的引领下,匆匆出来,揖礼道:“东家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陶墨忙道:“不辛苦。倒是金师爷为县衙诸事日夜操劳,更是辛苦。”
金师爷苦笑道:“有负东家所托。”
陶墨不好的预感成真,“发生何事?”
金师爷朝门两旁看了看,道:“我们入内再详说。”
陶墨怀着满肚子的好奇跟他一路来到书房,却看到崔炯竟然也在书房内。看到陶墨进来,崔炯忙起身行礼。
“究竟发生何事?”陶墨按捺不住问道。
金师爷道:“此事说来话长。半月前,也就是四月十二那日,杨柳氏与其女邹琼其女婿刘保一道状告其夫杨天远克扣其女邹琼的嫁妆不归。”
陶墨听得糊涂,“这杨柳氏的夫婿姓杨不错,为何女儿姓邹?”
崔炯解释道:“杨柳氏先前的夫婿姓邹,后夫婿亡故,她拖着女儿,独立难养,便带着前夫遗留的财产一道嫁给杨天远。出嫁时,她与杨天远约法三章,说好这些钱财乃是邹琼的嫁妆,暂由杨天远保管。待邹琼成亲归还。”
陶墨道:“原来如此。这案子好判得很,等我明日升堂,让那杨天远将嫁妆交还便是。”
金师爷与崔炯互望一眼。
金师爷干咳道:“此事还有下文。”
陶墨道:“师爷请讲。”
金师爷道:“按我朝律法,四月一日至七月三十日乃是农忙时期,衙门不受理户婚、田地等细故,只受理重情大案。”
陶墨皱了皱眉。
金师爷道:“何况当时东家并不在衙门,于是我自作主张,以这一条将他们的状纸驳了回去。”
陶墨见他神情略带不安,问道:“那又出了何事?”
崔炯道:“那杨柳氏见衙门不受理细故,把心一横,竟投了井!”
陶墨“啊”得一声惊叫起来。
金师爷忙道:“幸好旁人发现救起,只是伤了脑袋,并无大碍。”
陶墨这才放下心来,“何苦如此?等过了七月三十日再告也不迟啊。”
金师爷道:“只因那杨天远看中一户人家的闺女,用邹琼的嫁妆许诺为聘礼,定的婚期正是七月初三。而邹琼的夫婿刘保又屡次逼迫她们母女出面,索要嫁妆,甚至扬言若是杨天远不交出嫁妆,他便要索还聘礼。”
陶墨听得直摇头,“杨天远与刘保都很可恶。杨柳氏母女却很可怜。”
金师爷道:“东家意欲如何?”
陶墨道:“我想我朝律法之所以不在农忙时节接过细故案子,乃是怕百姓不能专心于农忙。但是如杨柳氏母女这般遭遇,又如何能专心他事?杨柳氏投井能救一次,却不能救一世。若要救她,还需早日将案子理清。我既然答应皇上要好好治理谈阳县,便一定要做到!”
“皇上?”
金师爷与崔炯齐声惊呼。
陶墨挠头道:“此事说完话长,我们还是先说说杨柳氏吧。”
金师爷道:“东家若是决定受理此案,我建议东家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宜静不宜闹。”
崔炯一言概括道:“师爷是说偷偷地审?”
金师爷道:“正是。东家虽然出于一片好心,但难保不会有人拿着我朝律法大做文章,因此,我们便要赶在他们做出文章之前,将此案摆平。”
崔炯感到金师爷说完之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立即敞亮,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有人”正包括了自己。他忙道:“金师爷所言甚是。虽说谈阳县如今风调雨顺,县衙上下一心,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意外发生,所以大人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陶墨见两人都如此说,当下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他心中记着顾射说过戌时来接他,因此简略地问了几句公务,便匆匆告辞出来。
桑小土果然驾着马车等在门口。
上马车回顾府,发现顾射竟在等饭。
陶墨又是心疼又是过意不去,道:“天色不早,何必空腹等我?”
顾射懒洋洋道:“谁说我是空腹?”
陶墨这才瞄到他面前有一盘少了一块的点心,“其实,你若是饿了,先吃便是。”
顾射夹了一块红烧肉在他的碗里,道:“我成亲不是为了一个人用膳。”
陶墨闻着肉香,心里头甜滋滋的,连一回县衙就遇到棘手案子的纠结也被抛诸脑后。
用完膳,两人之间摆上棋盘。
陶墨不由自主地说起那桩案子来,然后眼巴巴地等着顾射的意见。
顾射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似乎对旁事全然不理。
陶墨见他不语,略感不安,问道:“这样做是否不妥?”
“哪里不妥?”顾射问道。
陶墨说不上来,好半晌才道:“朝廷原本定下农忙时节不得接细故之类的案子,我这样做与朝廷律法不符。”
顾射道:“那又如何?”
“这……”陶墨语塞。他若是知道那又如何,便不会做如此决定。
顾射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心中有何想法但说无妨,不必顾忌。反正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有写休书的打算。”
陶墨脸上一红,轻声道:“我只是见你适才不曾开口,以为有所不当。”
顾射淡然道:“你又不曾闯祸,也不曾遇到难关,我何必开口?”
陶墨举着黑子的手顿时顿在半空中。
顾射见他直盯盯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便抓着他的手抖了抖。
陶墨手指一松,黑子啪得落在棋盘上。
顾射自顾自地继续下棋。
“我之所以想当个好官,除了完成父亲遗愿之外,也为了自己。我不想这世上再有人遇到我这般的不幸事。但是我现在想清楚了,其实真正不幸的是我父亲。他一生积善无数,却偏偏有我这样的儿子。”陶墨顿了顿,双眼紧紧地盯着顾射道,“我是幸运的。因为有他这样的父亲,还有你为终身伴侣!”
顾射扬眉,“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呃。”陶墨向来不太灵光的脑袋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道,“我只是,认识得更深刻了。”
顾射道:“逢迎拍马。”
陶墨道:“肺腑之言。”
“纵然如此,”顾射手指指着棋盘道,“我也不会放水的。”
“这是自然。”陶墨笑呵呵地拿起一颗黑子,正要下,就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风云变幻,不是他之前看到的局面了,“这,这颗棋我几时下的?”
顾射道:“刚刚。”
陶墨想起自己丢下的那颗子,冷汗顿时淌下来了。
顾射波澜不惊地戏谑道:“自毁一眼,这种下法是否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陶墨努力想了很久,投子认输道:“这种下法大约是有的,但我却不会。”
顾射嘴角隐约噙着一丝笑意,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再来一盘。”
“好。”陶墨兴致勃勃地收拾棋盘。
顾射慢悠悠地喝茶。

番外之争嫁妆(二)

金师爷说过,此案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宜静不宜闹。因此,陶墨特地选了个清早,派人将杨柳氏母女女婿,连带那个杨天远一同传至衙门。
看着下面四个人跪成一排,陶墨突然感慨万千。他用惊堂木轻轻一拍道:“既然有缘成为一家人,何以竟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反目成仇,对簿公堂?”
杨柳氏哭诉道:“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陶墨对低着头默不吭声的杨天远道:“杨天远,杨柳氏告你克扣邹琼嫁妆不归,你作何解释?”
杨天远直起身,拜了拜,慢条斯理道:“大人明鉴。小人并非克扣她的嫁妆,小人只是拿回自己应得之物。”
杨柳氏怒道:“如何是你应得之物?这明明是先夫留与琼儿的嫁妆。”
杨天远道:“不错。他的确是留了嫁妆,但他并未留钱财抚养他的女儿。当年你改嫁与我时,邹琼不过八岁。是谁辛苦挣钱给她衣服穿?是谁辛苦挣钱给她饭吃?又是谁给了她遮头的瓦片?”
杨柳氏哭叫道:“当年你明明应承会抚养她长大成人,我方才改嫁与你,你竟出尔反尔!”
杨天远道:“我是应承抚养她成人,但我没有应承会分文不收啊?辛辛苦苦拉扯别人家的孩子长大还分文不收,你真当我是冤大头?”
邹琼突然在旁呸了一声。
杨天远转头瞪她。
邹琼昂头道:“自古买卖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既没说过分文不收,却也没说要吞没我的嫁妆!”
邹琼的夫婿刘保冷笑道:“不问自取,就是偷!”
杨天远面上挂不住了,道:“养不熟的狼崽子。好歹你是我养大的,如今不过要一点点的回报,就将我告上公堂。我果然是瞎了眼,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邹琼道:“你养我?这么多年来,家里的米都是我娘替人洗衣缝制挣回来的,你出过什么力?一年能拿回来一贯钱算是谢天谢地了!”
杨天远气得发抖,连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陶墨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去看金师爷。
金师爷搁下笔,走到他身边道:“我看杨天远的谈吐,像是背后有人指点。若非熟知我朝律法,那杨天远又如何敢这样明目张胆?”
陶墨道:“谈阳县讼师云集,纵是有人指点也不足为奇。”
金师爷道:“但是此人为何不肯亲自出面呢?”
陶墨道:“这,莫非是杨天远给的银钱不够?”
金师爷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愣了愣道:“倒也有此可能。”
陶墨道:“你看此案如何审下去?”
金师爷道:“且不管那杨天远是否有养育之恩,一桩归一桩。当初杨柳氏嫁入杨家,说好嫁妆只是交与他代为保管,如何能据为己有?”
陶墨颔首道:“言之有理。”他一拍惊堂木道,“杨天远,你既是允诺杨柳氏代管嫁妆,如何能出尔反尔?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一言九鼎。如今,本官判你即刻交还嫁妆与邹琼,不得借故拖延,更不得挪嫁妆于他用。”
杨天远一惊,还想喊冤,就听杨柳氏、邹琼与刘保大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陶墨起身,娴熟地一拍惊堂木,“退堂。”
回到后堂,陶墨问金师爷道:“我今日判得可好?”
金师爷道:“大人英明。”
陶墨脸上一红道:“师爷你最是知道我,勤奋或许有一些,英明却是不敢当的。”
金师爷嘿嘿笑着,有些心不在焉。
“师爷可是有什么心事?”陶墨问道。
金师爷道:“我只是担心那杨柳氏以后的日子。”
陶墨先是一怔,随即道:“我看这个杨天远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只怕杨柳氏回去要遭受他的责难。好在她还有女儿女婿,总不至于无依无靠。”
金师爷别有深意道:“但愿如此。”
陶墨在县衙呆至午后,将手中事物告一段落,便悄悄溜回了顾府。
顾府门口正排着长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是人就是轿子,堵得水泄不通。
陶墨的轿子远远地就停下了。他想了想,指使轿夫去了后门。
后门的情势略好些,却也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
陶墨让轿夫去叩门,自己在轿子里等。
不一会儿,门里头终于有了点动静,一个仆役将门拉开一条细缝。还不等轿夫自报家门,旁边就冲过来两个人将他挤到一边。
“在下泸州张文光。”
“在下扬州孙福,求见顾公子!”
轿夫先前被撞开乃是不及防备,论蛮力,他确是比这两个文人要大得多。不过不等他撞回来,仆役依旧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张文光和孙福急忙再叩,里面却再无动静。
陶墨从轿中下来。他穿着官袍,十分引人注目。
“大人。”轿夫讪讪道,“不如我去前门送信吧。”
陶墨点点头。
另外两个人见到自己冲撞的是本地县官的轿夫,面露不安。
陶墨拱拱手道:“泸州扬州与谈阳县相距千里,两位一路奔波辛苦。”
张文光和孙福连忙还礼。
附近守候的几个人见县官如此好说话,都聚拢来。
陶墨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守候?”
孙福道:“我们是听闻顾弦之顾公子在此隐居,特前来拜访。”
其他人纷纷道是。
陶墨听说他们都是慕顾射之名而来,心里头暗暗高兴,连带语气越发温和起来,“不知你们用过午膳否?”
张文光等几人掏出干粮道:“我们自备了。”
陶墨见午后日头越来越晒,道:“不如由我做东,请诸位于仙味楼小坐如何?”
张文光等人面面相觑。
孙福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我们不知顾公子何时出门,不敢走开。”
陶墨道:“我适才见大多数人在前门等,何以你们候在后门?”
张文光道:“实不相瞒。顾府的规矩是递拜帖,由顾公子决定见或不见,我等几个都是已经投了拜帖又被退回来的。”
陶墨恍然。原来他们是被退了帖子不甘心,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
“弦……”陶墨惊觉失言,干咳一声道,“仙味居乃是谈阳最好的酒楼,不去可惜。而且此刻外面日头如此晒,前门又有这么多人等候,顾公子想必是不会出门的。”
张文光等人犹豫起来。
陶墨趁火打铁,道:“这边请。”
众人盛情难却,便跟着他到了仙味居。
仙味居的老板如今哪里还不认得本县县太爷,立刻引入包厢,又亲自帮他张罗了一桌美味。
张文光等人不远千里赶来,一路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如今面对美食自然食欲大开,不过他们是文人,毕竟有所顾忌,纵然垂涎也只动自己面前的菜碟。
陶墨看着他们,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在顾府用膳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看他们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孙福见陶墨只喝茶不吃,便知他定然是用过膳的,心中对他好感倍增,停下筷道:“不知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
陶墨坦然道:“我这官是捐纳来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有几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们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学富五车,他日金榜题名,出仕为官。但那些出身殷实的人却可买官买爵,不费吹灰之力一步登天,与他们而言,何其不公平?!若非口中还含着陶墨请客的食物,他们早就拂袖而去。
陶墨道:“你们莫要笑话我,其实我连字也不认识几个的。”
其他人看着他,已经不是笑话不笑话,而是根本不想说话了。
陶墨叹气道:“正因深受不学无术之苦,我更佩服如在座各位这般用功苦读的读书人。陶墨在此预祝各位金榜题名,荣归故里。”
其他人脸色稍霁,纷纷回礼。
孙福道:“听大人谈吐,不似目不识丁之人啊。”
陶墨摆手道:“惭愧惭愧,我只是邯郸学步罢了。”
邯郸学步这个用法……
“…非…凡”
孙福干咳一声道:“大人莫非想说鹦鹉学舌?”
陶墨恍然道:“正是正是。”
孙福道:“原来大人是无师自通。”
陶墨笑谦了几句。
众人见他的官虽然是买来的,但是举手投足并无粗野骄奢之气,反倒有几分学子的儒雅之风,心中的恶感不由减了几分。
包厢的门突然被轻敲了几下,然后咿呀一声推开。
顾小甲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随即冲走廊喊道:“公子,就在这间。”
须臾,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发如漆,眼如星,面色如霜,不言而威。
陶墨莫名心虚,讷讷地站起来,“弦之。”
顾小甲抱怨道:“公子听说你来了却没进府,立刻打发下人去找,没想到你竟然和别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张文光和孙福没注意其他,只注意陶墨称呼那人为“弦之”,不由激动地站起来道:“莫非尊驾就是顾弦之顾公子?”
其他人闻言一惊,纷纷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顾射。
顾射淡然地瞟了他们一眼,径自迈入房间,走到陶墨身边。
顾小甲立刻将椅子挤进陶墨与孙福中间。
孙福后知后觉地向旁边让去。
顾射坐下后,见众人还站着,悠然摆手道:“坐下。”

番外之争嫁妆(三)

其他人依言坐下,脸上依旧难掩激动。
陶墨解释道:“我碰巧遇到他们在顾府门外等候至晌午还不曾用膳,便做东请他们来尝尝仙味楼的手艺。”
张文光这时已定下神,他看出顾射与陶墨关系非同寻常,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找过来,便顺着他的话题道:“大人热情好客,实有孟尝之风。”
陶墨不知孟尝是谁,却知道他是在夸奖自己,连忙自谦了几句。
顾射问道:“吃得可好?”
其他人以为他在问自己,忙点头赞好。
顾射道:“我还没吃。”
其他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只好看向陶墨。
陶墨纵然听不出顾射言下之意,也看得出他此刻的脸色,赔笑道:“我这便请掌柜吩咐厨房上几个招牌菜来。”他正要起身,顾小甲已经知趣地往楼下跑了。
顾射见陶墨神情略带紧张,暗叹一声,无声地扬了扬嘴角,他面容清隽,不笑如寒山俊峰,笑如春雪初融,看的旁人个个心生赞叹。
陶墨从旁边的柜子里亲自取出干净的茶杯,又用茶亲自泡过,才帮顾射斟上。
有人笑道:“没想到大人与顾公子交情匪浅。”
顾射懒洋洋道:“为何没想到?”
那人愣了愣,笑容微微发虚,轻声道:“我适才听大人说他乃是捐官出身,并不精通文墨之道,便以为二位并不相熟。”
顾射道:“他于经书之道精进神速,假以时日,未尝不能金榜题名。”
其他人听他吹捧陶墨,以为是友朋之间常有的恭维,都未作认真,齐齐含笑称是。倒是陶墨十分汗颜,道:“金榜题名万万不敢想,只要能识得字、看得书、写得文、作得诗便好了。”
众人大笑,皆道:“只这四样便很了不得了。”
孙福突道:“不知大人的老师是哪一位?”
笑声渐稀,众人目光落在顾射身上。
顾射轻轻颔首。
众人看向陶墨的眼中不免又多了几分艳羡与嫉妒。不提顾射文才学识,单他相府公子的身份,足以让陶墨仕途平坦不少。
顾射察言观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却也懒得解释。让他们以为他与陶墨是朋友兼师徒更好,免得对陶墨住在他府中之事起疑。
顾小甲叫的菜终于上来。
众人见顾射动筷,不敢再说什么,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陶墨原本习惯于顾射一同用膳,见他们如此拘谨,不由也拘谨起来,两只手放在腿上虚握,双眼望着面前的茶杯。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顾射依旧泰然处之,有条不紊地吃着饭,不疾不徐。
其他人看着他吃,非但不觉难熬,反觉得看他用膳也是桩享受。
直至顾射停筷,孙福与张文光等人互使了个眼色,正要开口,就见顾射站了起来,对陶墨道:“回府吧。”
“哦。好。”陶墨跟着站起来,冲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文人们拱了拱手,便与顾射一道向外走。
“顾公子!”孙福就坐在他的旁边,见他要离开,下意识地侧身拦住他的去路。
“放肆!你想干什么?”顾小甲立刻冲上来。
孙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后退鞠躬道:“小生孟浪,请顾公子海涵!”
顾射面无表情地绕过他,朝门的方向走去。
“顾公子。我们是为解惑而来!”张文光想起之前听说的传闻,灵机一动,慌忙道。
顾射脚步果然一顿。
张文光心中大喜,道:“我等仰慕顾公子已久,有几个问题正想请教。”
顾射道:“投帖了吗?”
张文光咯噔一下,暗叫要糟,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投了,不过……”
“告辞。”顾射冷淡地抛下一句,便转身出门。
陶墨拱了拱手,也要告辞,就见孙福等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恳求。让他们死皮赖脸再追上去他们是做不出的,但是千里迢迢而来,却这样两手空空回去,他们又心有不甘,只能指望眼前这个顾公子的好友兼学生再美言几句,看是否能逆转乾坤。
楼下。
顾小甲跳上马车,不耐烦地看着一楼楼梯的方向,问顾射道:“公子,少夫人怎么还不出来?”
顾射站在车厢前,并不急着上马车,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顾小甲自知失言,忙陪笑道:“我是说陶大人。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缠住他,让他来游说你?我看陶大人耳根子这么软,说不定真的会被游说成功。本来嘛,好端端地请那些不相干的人吃什么饭。公子,若陶大人真的来游说你,你会不会……网开一面?”
顾射淡然地瞟他一眼,“你说呢?”
顾小甲道:“若说网开一面,不但坏了顾府的规矩,也坏了公子一言九鼎的名声,而且以后若所有人都依样画葫芦,更会让陶大人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但若是不网开一面,又会令陶大人难堪。这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啊。”他刚叹了口气,就看到陶墨从楼梯上下来,那群文人书生都跟在他身后。顾小甲哀叹道:“来了来了。”
陶墨先去了柜台,问清顾小甲已经将账结清之后才走过来。“走吧。”他回头冲张文光等人挥了挥手,便等着顾射上车。
顾小甲疑惑道:“他们没说什么吗?”
陶墨笑道:“他们说弦之文才人品都十分难得,虽然无缘以文会友,但是能一桌同食,已是荣幸之至。”
顾小甲道:“只是这样?”
陶墨见顾射已然上车,便冲他胡乱点了点头,抬脚钻进车厢,坐到顾射身侧。两人已经历过最亲密之事,如此并肩而坐也不会再令陶墨忸怩不自在。
“为何不为他们求情?”顾射缓缓道。
陶墨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做东只是念及他们千里赶来的心意,却不曾想过要破坏顾府的规矩。”
顾射嘴角弯起满意的弧度。
陶墨看着他漂亮的唇角,心头不免蠢蠢欲动。他们虽说新婚燕尔,但是顾射对于房中事向来适可而止,平日里举止更是发乎情止乎礼,纵有亲昵,也是点到即止。陶墨偶有亲近之心,却也不敢太过唐突。
仿佛注意到他长久的凝视,顾射转过头,望着他道:“怎么了?”
看着他的双唇,陶墨觉得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急忙侧过头道:“没,没什么。”他暗暗提醒自己,顾射乃是相府公子,最是注重礼义廉耻,自己万不可有不轨之举,叫他轻看。
顾射双眼微眯,似在审视什么,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陶墨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回到顾府后门口,陶墨正想打开车门,就听顾小甲哀叫一声道:“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陶墨慌忙开门,就看一个差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见他露面,忙山前一步道:“大人,杨柳氏与她女儿女婿闹起来了。”
“女儿女婿?”陶墨讶异地睁大眼睛。
顾小甲摇摇头,认命地冲差役一挥手道:“上车,带路。”

番外之争嫁妆(四)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非⊙o⊙凡)…
陶墨坐着马车还未到刘保家门口,就听到杨柳氏撕心裂肺地嚎啕道:“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你们休想把我撇得一干二净!我倒要看看……看看,看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马车越向前,哭声就越响亮。
陶墨下车,便看到一群百姓在那里围观,见到他都自发地让出路来。
杨柳氏在路中央,哭得一双眼睛肿如核桃,崔炯为首的差役正围着她劝说。刘保家的门紧闭着,随便她如何叫喊也纹丝不动。
“究竟发生何事?”
陶墨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杨柳氏就好像瞎子突然见到光明一般,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陶墨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
杨柳氏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双膝突然一屈,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大人做主,大人为民妇做主。”
陶墨没奈何,只好蹲□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且细细道来。”
杨柳氏喘着气歇了会儿,才道:“说来也是我命苦,先夫死得早,改嫁嫁了个地痞无赖。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成人,原以为可以苦尽甘来,谁知道……谁知道竟然养了一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为她筹谋打算,她拿了好处却想把我一脚踢开。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大人,除了您之外,我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能还我公道了!”
陶墨想起之前金师爷的担忧,不想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你先起来说话。”他先将她扶起,但杨柳氏如何都不肯,还要磕头,陶墨被唬得一跳,连忙侧身让开,道:“公堂叩拜因你敬我是官,你叩拜的不是我,是官印。但这里既非公堂,你不必如此多礼。”
杨柳氏抬头道:“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我自然该谢谢大人。”
陶墨问崔炯道:“刘保夫妇可在家?”
崔炯道:“大人未至,不敢私自叩门。”
陶墨道:“叩门,请他们出来。”
崔炯这才敲门。
杨柳氏道:“他们将民妇赶出来之后,便不曾离开,定然在家。”
想来刘保与邹琼一直在里间听动静,因此崔炯一叩门,门便被叩开了。
刘保与邹琼双双上前,见着陶墨低头就拜。
陶墨腾不出手去搀他们,正想请崔炯帮忙,就见杨柳氏突然弃了他,直接冲过去给邹琼一个巴掌,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邹琼哇得就哭出来,整个人缩在刘保怀里瑟瑟发抖。
刘保瞪着杨柳氏,碍于陶墨在场,却是敢怒不敢言。
陶墨从崔炯招手。
崔炯识相地带齐人马将双方隔开来。
陶墨被她们一个哭一个骂吵得头疼,左看看右看看正束手无策,就见顾小甲悄悄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说,公堂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大家一起去乘个凉。反正那里有惊堂木,若是见谁太吵,丢过去就是了。”
陶墨愣了下,随即道:“这是你的话还是弦之的话?”
顾小甲嘿嘿一笑道:“兼而有之。”
陶墨听得有理,也不计较他在话中掺了多少水,便叫崔炯将他们带回公堂。吩咐完之后,他看到周围围之不去的百姓,想了想,又道:“诸位可曾见到适才发生何事?”
众人齐齐点头说有。
陶墨道:“可有人愿意随我到公堂上做个人证?”
换做他处,百姓于公堂是畏之唯恐不及,独独谈阳县例外。听说要去公堂作证,不少人纷纷答应。
陶墨便让崔炯将他们一同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公堂。
他坐顾射的马车,自然比他们先到衙门。匆匆换了官袍之后,陶墨便对金师爷说明此事。金师爷听了正要说话,就外头禀报说杨柳氏已到门外,正等着升堂。
没奈何,陶墨又只好急冲冲地上公堂。
其实在送他来的路上,顾射对他说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陶墨琢磨他的言下之意竟是让他莫要插手此事。他半是不解,半是不敢苟同,遂将此言抛诸脑后。
到了堂上,杨柳氏与邹琼头上身上比之前更凌乱。
崔炯在金师爷耳边低语了两句。金师爷转而对陶墨道:“她们在路上又争执了一次,那邹琼说杨柳氏贪得无厌。”
陶墨愣了愣。
这倒是奇了。在他看来,杨天远、杨柳氏、邹琼与刘保四人之中,杨柳氏是处境最为凄惨之人。丈夫吞没她前夫留给她女儿的嫁妆,而女儿女婿显然与她又新生嫌隙,为一场官司沦落到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地步,怎得一转眼,她女儿竟振振有词地说她贪得无厌?
金师爷道:“只怕这内里,另有乾坤。”
陶墨点点头,用力敲着惊堂木道:“杨柳氏,你何故在刘保家门口哭闹?快速速道来。”
杨柳氏几经事变,却临危不乱,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回大人的话,今日大人让杨天远苛刻民妇女儿的嫁妆归还,民妇感激不尽,但是民妇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我女儿女婿拿到大人判词之后,欣喜若狂,立刻嫌弃起民妇来。竟将民妇赶出家门,让民妇去求那杨天远收留!不瞒大人,民妇在上公堂之前,已经有了觉悟,与那杨天远夫妻缘分已尽,是万万不能在回头的。可笑民妇一心一意为女儿女婿谋划,到头来去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她说着,恨恨地盯着邹琼,好似要把她的心瞪出来。
邹琼被她的目光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刘保缩去。
刘保偷偷地看了杨柳氏一眼,沉默不语。
陶墨问道:“刘保,邹琼,杨柳氏所言可是真的?非”凡
邹琼嘴唇动了动,不敢答话。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夫妻,夫妻本该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小人劝岳母回家与岳父团员并无不妥之处。”
陶墨道:“但是她为了你们的事已经与杨天远闹翻,若是回去,杨天远又焉能给她好脸色看?”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十几年的夫妻,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区区小事翻脸无情?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小人若是将岳母强留在家中,反倒是罪人了。”
“狡辩!刘保,你好大胆子,到了大人面前还敢狡辩!”杨柳氏气得浑身直发抖。
陶墨皱了皱眉。刘保说的听似有理,实则是撇清了自己与邹琼对杨柳氏的责任,确实十分刁滑。
陶墨冲金师爷眨眨眼睛。
金师爷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东家,我看此事还是出在嫁妆身上。”
陶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金师爷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指点了一通。
陶墨频频点头,继而对堂下三人道:“也罢。你们若是真不能在一起过日子,本官也不能勉强。”
“大人!”杨柳氏惊叫起来。
陶墨摆手制止她要说的话,继续道:“但是杨柳氏一人无依无靠,与杨天远又因嫁妆之事闹翻,实在可怜。本官怜悯她的遭遇,又感动刘保与邹琼夫妇的一片孝心,决定将嫁妆一分为二,一半交与邹琼作为嫁妆,另一半便给杨柳氏养老之用,也算替邹琼尽了孝心。”
“万万不可!”邹琼叫道。
“这样正是中了她的下怀啊!大人!”刘保脱口道。
陶墨皱眉道:“何为正中她的下怀?”
刘保自知失言,脸色顿时一白。
番外之争嫁妆(五)

金师爷冲陶墨摆着敲惊堂木的手势。
陶墨顺手拿起来重重一敲,“刘保,你若是不据实以告,那本官迫不得已只能……”
金师爷见他顿住,忙用口型提醒:用刑。
陶墨看了他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本官只能收回之前让杨天远交出嫁妆的判决,不再管你们的家务事。”
此言一出,杨柳氏、刘保和邹琼俱是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陶墨道:“我是谈阳县的父母官,但不是你们手中傀儡。你们若是有理,我自然会帮你们。你们若是有所隐瞒,想借我之手谋取私利,我却万万不能让你们得逞。究竟如何,你们且想想清楚。”
堂上顿时静下来。
杨柳氏等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各种眼色。
邹琼突然小声道:“大人,我愿意将我娘接回去。”
杨柳氏嘴角一撇,似是十分不愿,却也不说什么。
陶墨摇头道:“刘保还不曾交代他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保道:“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并无……”
“既然你们不愿说实话,我也只能收回之前的判决。”陶墨拿起惊堂木,正要拍,就看到在堂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张面孔十分眼熟,不由朝金师爷招招手。
金师爷道:“东家?”
“你看那人可是杨天远?”陶墨道。
金师爷看了半天,苦笑道:“大人,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如何看得清?东家若想确认,却也不难,只需传他上堂便是。”
陶墨一拍惊堂木道:“传杨天远上堂。”
那人果然是杨天远。他是听说案子重审才特地赶来的,后来又听陶墨说要将嫁妆判决作废,心中喜不自胜,自然是乐颠颠地上堂跪下。
“如今你们四人俱在,有事不妨说个清楚。若是不说,本官也不勉强,只是先前所判不得已要作废了。”陶墨说完,静静地等着他们做决定。
刘保一咬牙道:“大人,其实讨嫁妆一事乃是岳母所出的主意。她恐杨天远拿了嫁妆另娶小妾,这才唆使我们与她一同做戏告状。她还说,若是事成,要我们分一半嫁妆与她。”
杨柳氏身体一颤,伏地不敢说话。
杨天远怒从心起,忍不住破口骂道:“贱人!”
陶墨拍惊堂木道:“不得出口伤人!”
杨天远强忍怒气,却又实在忍不住道:“大人。不是小人贪财好色,小人如此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柳氏嫁入我杨家十余载无所出,我辛辛苦苦养的女儿到底是别人家的,自从嫁到刘保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大人,你说,我如何不为自己日后谋划?难不成我娶了她柳氏便活该落得无子送终的下场不成?”
陶墨迟疑道:“这……”
刘保见陶墨动摇,忙道:“大人千万莫受他蛊惑。那嫁妆本是邹家之物,他强不归还就是强抢。”
杨柳氏也哭诉道:“大人。民妇自从嫁入杨家,一直恪守妇道,无所出也未必是民妇之过。”
杨天远怒上加怒,“贱人,你说什么?!”
陶墨见他们闹成一团,头痛欲裂,连拍三下惊堂木道:“肃静!”
杨天远等人这才收声。
陶墨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也是一脸为难。
堂下,顾小甲冲他招手。
陶墨眼睛一亮,干咳一声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等等。”
“东家这……”金师爷想说可以暂且退堂,但陶墨已经一溜烟得没影了,只得冲还跪在那里的四个人干笑两声。
到后堂,陶墨心急火燎地问道:“可是弦之有什么断案良策?”
顾小甲摇头道:“没。公子说晚上有你喜欢吃的红烧肉,让你早点回家。”
“啊?”陶墨呆住。
顾小甲道:“少夫人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陶墨想了想道:“先把案子判了。”
顾小甲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回禀公子。”
陶墨见顾小甲扭头就跑,忍不住又叫住他。他看顾小甲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羞涩道:“弦之真的没有说别的?”
顾小甲一本正经道:“少夫人若想听情话,应该亲自去问公子才是。公子从来不叫我传这种话的。”
“不,不是。”陶墨脸色更红,挥手道:“没事了。你走吧。”
顾小甲突地扑哧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交到他手上,“公子虽然不叫我传这种话,却可以叫我传这种信啊。”
陶墨脸上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边身上展开信边道:“莫要胡说。”
信上写得果然不是情话,只有四个字:予其所求。
予其所求?
陶墨回到公堂上,心里还想着这几个字。
金师爷忙上前问道:“顾公子怎么说?”
陶墨将纸给他看。
金师爷沉吟道:“刘保与邹琼求的是嫁妆。”
陶墨点点头。
金师爷道:“杨天远求得是老来有靠,死后有人送终。而杨柳氏……”
陶墨突然低声道:“其实,杨柳氏所求与杨天远并无不同。”
金师爷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该如何判了。”
陶墨坐正道:“堂下听判。”
四人俯□体,从他们僵硬的身躯能看出他们此刻心中的紧张。
“嫁妆原为邹家之物,理当归邹琼所有。”陶墨道,“杨天远与杨柳氏本是夫妻,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能因这些身外之物伤了和气?本官令你们元归于好,不得再生事端。”
杨天远动了动身体,似是不服。
“还有,”陶墨继续道,“奉养父母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纵然杨天远并非邹琼亲生父亲,但继父也是父,何况有养育之恩。你们以后每月所得需交三成予杨天远杨柳氏夫妇,奉养二老颐养天年,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刘保和邹琼慌忙起身,想要说什么,就见陶墨惊堂木猛然一拍,喝道:“退堂!”
下得堂来,陶墨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往顾府赶。
此时已至掌灯时分,顾府里里外外都挂着大灯笼照路。
陶墨一路小跑到厅堂,便看到顾射坐在满桌美食后面,神情不咸不淡。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在外歇了口气才进去。“大老远就闻到红烧肉了,真香!”他说着,看了看顾射的脸色。
顾射挑眉道:“哦?很香?”
陶墨点头道:“香香香……”他走到桌前,笑容猛然僵住,因为桌上并没有红烧肉。
顾小甲在旁忍不住笑出来。
陶墨尴尬地挠头道:“闻错了,原来是红烧豆腐。”
顾射嘴角终于流露出些许笑意,“坐下来吃饭。”
“是。”陶墨松了口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今日连番折腾,他倒是真饿了。
顾射夹了好几筷给他。他也不管是什么,照单全收。
吃完饭,照惯例是下棋。但难得顾射没有让顾小甲摆出棋盘,而是拉着陶墨回了房沐浴。
沐浴完,顾射侧躺在床上,冲他勾手指。
陶墨心怦怦直跳。纵然成亲了好些日子,面对这样的顾射,他依旧难忍口干舌燥。他坐到床上,慢慢躺下,顾射便轻轻覆上身来。
其实于这件事,顾射和他都没什么经验,做来做去也不过是平常姿势,但每次陶墨都觉得其中滋味之美好,实是笔墨难以形容。因此虽每次事后都会腰酸背痛,却又食髓知味地忍不住盼望起下次来。
此次也不例外。
事后,陶墨依依不舍地靠向顾射胸膛。
顾射突然道:“此事不宜贪多,你是男子,到底与女子不同。你我来日方长,不如细水长流。”
陶墨一愣,随即听出他话中的笑意,又是尴尬又是羞涩又是感动,忍不住抬起头来试探着伸颈在他下巴处亲了亲。他身上未着寸缕,眼中又春意未消,如此姿势看在顾射眼里,无异于含羞带怯的邀请。
顾射眸色渐深,抬手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将他压在身下,低声笑道:“偶尔放纵也无妨。”
帐内春意正浓,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郝果子在外叫道:“老陶回来了!O(非∩_∩凡)O哈哈~”

番外之争嫁妆(六)

夜半三更,绝非造访之时。老陶本不是这般急不可耐之人,他此时到来,必有缘由。
陶墨匆匆起来到厅堂,只见老陶脸色苍青,背脊伛偻地坐在那里,仿佛大病初愈,不由大吃一惊道:“老陶?发生何事?”
老陶看到他,稍稍抬了抬手道:“少爷。”
陶墨走到他近旁,看他双唇发白,血色全无,与分别时的神采奕奕不可同日而语,更是担忧道:“究竟发生何事?”
老陶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暂且不提。我来此只为两件事。第一件,监察御史不久前已经办了黄广德的案子。不过没等上达天听,黄广德便自尽谢罪了。临死前,他写一份认罪状,将一切罪责皆揽于身,但是监察御史似乎不愿就此结案,只怕还要追查下去,判他个抄家流放。”
陶墨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与黄广德算得上是仇深似海,如今听他畏罪自尽陶墨在欣喜之余却也有几分感慨。黄广德的下场正好给了他一记警钟。身在官场,最易受权势财富所惑,若是因此而迷失本性,忘了为官之初衷,那么即便百姓忍之,天也罚之!
陶墨道:“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
老陶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陶墨皱眉道:“现在?”
老陶看了郝果子一眼。
郝果子立刻道:“老陶原本只打算留个口信便走的,还是我将他强拉来得哩。少爷,你劝劝他,他身上明明受了伤,却不肯好好休养,还要东奔西走,也不知上了年纪。”
老陶一听他絮絮叨叨,就头痛欲裂,对陶墨道:“少爷,你知我身负武功,寻常人伤不得我。”
郝果子道:“寻常人伤不得你,所以伤你的自然不是寻常人。这岂非更危险?”
老陶道:“少爷,你且放宽心。”
郝果子道:“你伤成这样,如何放宽心。”
陶墨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得听得头大,只觉比上公堂审案还艰难百倍,眼睛不由自主地找起顾射的身影来。
似是心有灵犀,顾射正好在此刻披衣而入。
老陶虽不知之前陶墨与顾射在做甚,但看顾射此刻脸色,却也猜到了几分,老脸不禁有了几分红晕。“顾公子,打扰了。”
六个字,意味深长。
顾射看他脸色,皱了皱眉,走过来伸出手。
老陶愣了愣,迟疑着将手伸过去。
顾射搭住他的脉搏,半晌方道:“内伤?”
老陶见瞒不过,只好道:“只是些武林宵小,不足挂齿。”
顾射放开手道:“受伤颇重。”
之前郝果子说的话陶墨还将信将疑,如今听顾射也这般说,陶墨却是再无疑虑,对老陶道:“你还是留下休养,有什么事只管交给郝果子去办便是。”
郝果子也在一旁答应着。
老陶叹息道:“此事非我亲自前去不可。”
陶墨、郝果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连顾射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不认同。
老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们。其实,我乃是魔教长老。”
陶墨之前早已知晓,无甚反应。
郝果子是压根对魔教没反应。
顾射老神在在,似对这个答案并不吃惊。
他们三人都如此淡定的表情,倒叫老陶自觉有些大惊小怪起来,“你们可还记得之前来过我衙门小住的木春?他也是我教长老之一。他之前之所以匆匆离去,只因我教在边境遭遇异国教派的攻击。”
江湖中事,陶墨和郝果子是不懂的。顾射虽懂,但他并非江湖中人,对这些武林恩怨也只是一听而过,并未在意。因此三人依旧未流露任何惊讶的表情。
老陶接下去道:“只是那异教十分神秘,武功路数也奇诡得很。端木,哦,也就是木春在一次与对方的冲突中失踪了。”
“啊。失踪!”陶墨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懂了,“那找回来了吗?”
老陶摇头,“我便是在京城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便赶去与其他长老会合,准备一同回睥睨山商议此事。谁知我们在路上遭遇了伏击!”
陶墨道:“是异教的人?”
老陶道:“还未可知,只是对方的武功路数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怕十有八九便是异教中人。”
郝果子忍不住道:“那后来呢?”他已经把老陶当做说书先生,听得入了迷。
老陶道:“我们都受了伤,当然,对方也没讨得便宜去。幸好关键时刻,明尊与雪衣侯赶到,这才留了对方几条命!”
陶墨闻言失色,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江湖与官场到底是两个世界。他以为人命大过天,但老陶却视人命如草芥,这原本便是背道而驰的两种观念,可他又不能扭转老陶的想法。他虽然从未沾染过江湖,却也知道江湖人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这是江湖法则。
老陶见陶墨神色便知他听到自己提起人命有所不快,忙转移话题道:“后来我怕少爷惦记,便匆匆与他们告辞,赶回来了。”
郝果子道:“你一个人赶回来,路上又遇到伏击怎么办?”
老陶嘿嘿冷笑道:“你以为那异教真有数不清的一流高手?我看在半道上拦截我们的那一批已经是他们教中高手倾巢而出了,哪里这么容易再寻这样一批人。”
陶墨道:“那你说要离开是去……”
“去边境。”老陶道,“端木乃是我魔教中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在异教手中!”
陶墨道:“但是你伤势未愈。”
老陶道:“这点小伤,在路上也能养好了。”
陶墨转头看顾射,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顾射道:“陶老必定有陶老的分寸。”
陶墨皱了皱眉,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老陶是魔教长老,自己对他本无约束之力。他来说一句,是因为他心中牵挂着他们,他若是一声不吭地离去,陶墨等人也毫无办法。
因此事,陶墨一夜未睡踏实,至翌日,又与顾射同起,一路为老陶送行至城外。
老陶坐在马车里,望着陶墨依依不舍的眼神,强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如就送到这里吧。”
陶墨握着他的手,诚恳道:“若是遇到什么事,便回谈阳县来,我在谈阳县等你。”
老陶笑道:“难道要遇到什么事才能来?即便不遇到什么事我也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嘛。”在谈阳县这些日子,让他不知不觉忘了自己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魔教长老,渐渐适应了衙门老管家的位置。这次若非端木回春出事,只怕他后半生就这样归隐田园,不再过问世事了。
陶墨听他这样说,才勉强笑了笑,又叮咛了老陶几句,才与顾射一同下了车。
看着老陶的马车渐渐远去,陶墨心里沉甸甸的。“或许我该留下他的。”毕竟是这样的年纪。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心中越发难过。
顾射道:“他若想留,自己会留下。他若想走,又有谁拦得住。”
陶墨不语。
顾射突然将他揽入怀中。
陶墨微讶。与顾射成亲以来,他极少在外流露出如此亲密的举止。
“你若是想他,便将好好治理这谈阳县,让他无后顾之忧。”顾射轻声道。
陶墨缓缓抬起手,搂住他的腰。真切的触感让他的心顿时踏实下来,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好。我们一同治理这谈阳县?”
“我们?”顾射笑了笑,松开手,“我只是一介布衣。”
陶墨迟疑道:“但是……”
“我只管治理好顾府,让你无后顾之忧,”顾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当个安安分分的县太爷贤内助。”
陶墨脸顿时红了,“那,那我会每月都拿俸禄回来给你的。”
顾射失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我们走吧。”陶墨牵着他的衣袖,“我还要去县衙。”
顾射从袖子中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掌,“嗯。”
“啊。这会不会被人看见?”
“还未进城。”
“但万一被路人撞见……”
“这条路上无人。”
“可是……”
“夫人,你若是不想,我放手便是。”
过了会儿,羞羞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想的。”
“那走慢些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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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得不说番外都看的人很舒服啊~~
爱恨嗔痴,不过人间百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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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还是老道啊!文章很流畅看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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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错,很欢乐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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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软弱木讷犹豫卑微又动辄脸红不语,支撑我看下去的是作者的好文笔,不过接受了这种设定并坚持看下去后觉得还是不错的,何况受其实也有很多优点,他虽爱美男但有了攻后就一心一意,他虽目不识丁但捐官后有一颗上进的心,有做好一方父母官的决心、毅力、行动和一腔正气。攻是宰相之子,也是天下第一大才子,容貌俊朗,为人冷傲,跟其貌不扬又胸无点墨的受站一块用文中所说就是“云泥之别”,典型高富帅才子VS屌丝文盲,不过顾才子后来亲自指导陶大人学业,陶大人也逐渐脱盲了~
顾大才子因早年母舅之事与父亲不和,也不屑入官场,陶大人这个县官却是捐来的,就是这么两个相差甚远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端木回春的帮助可以说是导火索,但追夫之路出力最多的当然还是陶大人自己,他虽未奢望过攻会喜欢上自己,但他一直努力与攻结交,真诚相待,而顾大才子也在与陶大人的频繁接触和相处中渐渐动心,并主动托人上门提亲,让人大跌眼镜,又觉得其实也不难接受,而且两人成亲后也的确蜜里调油相得益彰,证明确为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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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馨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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