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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 曳焰双生 BY 深红至黑 (点击:239次)

曳焰双生 BY 深红至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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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ce  1
“皓川,对不起……”苏辰浑身是血,单手悬在百米的高楼上,他已经非常疲惫。
“哪,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他在尘土和血迹后面温柔地笑着,忽然松开了手,像一枚孤叶朝着深渊坠去。
他一直笑着,然而笑容越来越模糊。
“不要!”江皓川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中,他大口喘着气,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四周寂静无声。
原来只是一个梦,清醒过来,江皓川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辰,我好想你,我已经快要被思念熬干了。
忽然,身边的被褥动了动,一颗清秀的脑袋凑了过来,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乌黑的大眼更显得黑白分明,纤长的睫毛好似蝶翅,在白皙如瓷的肌肤上投下黑黢黢的暗影。
“怎么了?做噩梦了?”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你出了好多汗。”柔软的手指抚了上来。
江皓川的目光像冰块一样寒冷,侧了侧头躲掉那双手,却一把掀开那人身上被子。
淡淡的月光下,修长柔韧的肢体一览无遗。纤瘦的肩膀,由于半俯卧的缘故而像蝶翅般突起的肩胛骨,柔滑婉转的腰身,桃仁一样莹润丰盈的臀瓣,修长白皙如同葱茎的双腿还有脆弱纤细的脚踝。
窗栏的黑影投射在那人身上,如同给他戴上了枷锁。
因为寒冷,他微微哆嗦着,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侧了侧身体,伸手想抓那被子。
江皓川冷笑了一声,甩开那双企图寻找遮羞避寒物的手,翻身压了上去,分开那人双腿。
身下人一点也不拘谨,甚至相当主动地将双臂绕在江皓川的颈间,在他的胸膛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吻。
那人的身体迅速变得火热,原来这样就不怕冷了。江皓川在心底里狠狠地嘲笑着。他甚至想把这一切都录下来,然后放给全世界的人看。
看吧,就是这个人,看他多么放浪,还只有十五岁,就已经放浪成了这副样子,晚上没有男人大概就会睡不着吧。
这个人,这个在自己身下大声呻吟着,喘息着,眼神迷离,打开自己的人,他的名字叫林舒尘。听上去多么温柔清白的名字,可是配上的就是这张被快感迷失的放浪脸庞和充斥满□的身体。
这世间的一切多么可笑。
把他的头埋到枕间,吞没掉他的呻吟和呼唤,然后狠狠贯穿他,让他疼痛,让他抽搐。
被这样对待还是会兴奋地释放,林舒尘,你还真是不一般的下贱。
下贱如你却要了苏辰的命。
这世间的一切果然很可笑。
苏辰是江皓川的高中同学,一个十七岁,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男生,谁也想不到他会进了青焰——R市顶顶有名的黑帮组织。这件事来得那样突然,真的就是一夜之间。苏辰因为酒后斗殴被警察局扣了起来,江皓川去看他,才知道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沉静斯文的男生居然是青焰的人。
江皓川为什么要去看他?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江皓川自己都记不得。也许是某一次体育课后,苏辰背对着他换衣服的时候,也许是某一个午后,苏辰趴在课桌上睡着的时候。
总之那个时候江皓川喜欢苏辰,喜欢得不得了,就像任何初恋的人一样。
在警察局,江皓川惊奇地看着苏辰被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阴郁的男子带走,那个时候苏辰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他说了什么,江皓川什么也没有听清,只是看到了那个男子不耐烦的眼神。
林哥,有人这么叫这个男子。他凌厉的眉目揉和着天然的清俊和霸气。嘴唇线条却很柔软,这让他在冷酷无情的面容下微微透出一丝温柔,让人不禁会觉得,他笑起来应该很好看。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林哥的男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后来,江皓川终于知道,男人的全名叫林云,虽然名字云淡风轻,他却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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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ce  50
陈镜生还没从不真实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消失。焰蓝色的花海里,黑色的孔雀旁若无人地绽开了尾羽。
视线落回自己身上,陈镜生发现手臂内侧多了几块瘀斑,紫红的颜色,看上去很新鲜。
这样的命捡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月白的花,墨绿的茎叶。温暖的池水升腾起袅娜的雾气。手指在水中划过,点点涟漪。
梦境般美丽的花叶深处却是老人接近腐朽的丑陋身体,他浸泡在池水中,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干瘦的身体好像半沉在水中的一截枯木。
乔烨坐在岸上,看着老人在池水中心满意足的脸若有所思。
Williams Arthur,暗夜的第三代君王,107岁的高龄。在他的统治下,暗夜势力遍布全球。暗夜对猎人的宗旨一贯是少而精,然而,Arthur在晚年,疯狂地增加暗夜猎人的数目,从数百人迅速扩张到近万人。
太快扩张导致的后果是质量急剧下降,可Arthur并不在意,他固执地想要把更多的孤儿弃儿,甚至不惜用钱买入,把他们变成猎人。
“烨,我的孩子,下来扶我起来。”老人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疲倦。
乔烨妩媚地笑着,用手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哦,不行,我的烨身上有伤。那就不要了,我再待一会儿。”老人于是重新闭起了眼睛。
“父亲就不想知道是谁伤的烨?”乔烨乌黑的眸子在行云流水般线条流畅的眼睫中缓缓滑动。
老人默不作声,许久,才慢慢叹出一口气。
“烨,伤会好的。”他说:“再说,我已经为你杀了一个孩子了。”
乔烨在水雾之后冷笑着,悠然道:“父亲真是疼爱您的孩子们。”
“我最疼爱你。”
“父亲疼爱我是因为只有我叫您父亲吧?”
“烨,被我疼爱难道不是你希望的?”
希望?呵呵,是啊,我是希望你的疼爱,如果你不疼爱我,我又怎么能够摧毁你?
柔缓的水波间,隐约浮现黑色的鱼影。数条蝶尾黑龙睛摇曳着纱幔般的大尾,在池水中悠然舞过。它们游到老人身边,啄食着他身上的皮屑,最终弄疼了他。
老人微微皱着眉毛。
“这鱼嘴巴真是厉害。”他嘀咕着。
黑衣的翻译站在老人身后,就像一根黑色的廊柱。乔烨觉得这个翻译真了不起,一天中,脸上的表情根本不会变化,他站在那儿,好像一个非生命体。
“烨,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父亲想要烨一直陪着烨就会一直陪着。”
“烨,你真乖巧。”
“烨会陪着父亲一直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乔烨无限温情道,眼神却是冰一样寒冷。
“真的吗?”老人转过浑浊的眼睛,不
能置信般地看着乔烨。
“当然是真的,烨怎么舍得离开父亲。”
“好……好……”老人满意地闭起眼睛,唇角露出微笑:“会陪我到最后的。”
“会陪我到最后……”老人喃喃着:“在你之前,有个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他说会一直陪着我,直到生命的最后,然而他却没有信守承诺。”
乔烨有些意外地掠起眼睛,看着老人,期待他说下去,老人却没有继续,闭着眼睛,苍老的容颜在雾气之后模糊不清。他安静了许久,忽然淡然又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们,是我和他的孩子。”
“他是谁?”乔烨忍不住问。
老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弯起温柔的笑靥,一瞬间,乔烨有种错觉,老人变年轻了。躺在一池温水中的不再是朽木般的躯体,英气逼人的男子从雾气后面睁开琉璃灰色的眼睛。
月白的花,墨绿的茎叶,时光倒流的可怕错觉。
“大哥,有没有搞错,你让段毓风去了西伯利亚?!嫂子到底惹到了谁?”唐彦秋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惶恐。
“我还没通知你你怎么就知道了?”唐羽坐在机场里,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整个机场水泄不通。
“那个……我在段毓风身上装了GPS全球定位器……”唐彦秋的声音犹豫了起来。
“彦秋,真没看出来,你也是个狠角色。好,这个装得好啊,这下省事不少。”
“大哥,最狠的人应该是你吧,段毓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担心就赶紧过去,你跟我磨蹭,段毓风就真要有三长两短了。”唐羽挂掉电话,朝身后的人一挥手。
仿佛洪流一般,人潮涌动。
借助拐杖,乔烨在狭长的甬道里缓慢行走。黑色的砖石不知经过多少年月,却依旧坚实如初。人走过,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漆黑,要不是乔烨有很好的夜视力和感应能力,根本不会察觉到甬道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默不作声地站着,一动不动。
乔烨一步一步走近那人,问他:“你迷路了?”
那人没有说话。
乔烨抓起那人的手。
“不要怕,我看得见,我带你出去。”他丢掉拐杖,靠在那人身上。
“但是请你扶着我好不好?”
那人于是扶住他,却仿佛不堪重负,身体微微颤抖。
太黑暗,看不清乔烨脸上的神色,明知道那人在颤抖,可乔烨还是固执地赖在那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有谁在笑,低声的。甬道里忽然脚步凌乱。
那人推倒乔烨,骑在他腰上,双手紧紧掐住他的咽喉,却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不忍,一直颤抖,使不上力气。
并不挣扎,而是抓住那人的手,乔烨帮他用力。
“想要杀了我吗?陈镜生,来,我
帮你。”他嘶哑道。
手指间用力,再也发不出声音。
黑暗中,开始发白的嘴唇煽动的口型,“对不起”,只是谁也看不见。
“为什么?!”陈镜生忽然挣脱乔烨的手,他像受伤的野兽般哀嚎,敲打着自己的头颅:“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乔烨伸手阻拦,混乱中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陈镜生茫然地看着黑暗。
是一副眼镜。
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乔烨忽然想起初见陈镜生的清晨。自己在大海里沉浮,却被人捞上船。朝阳耀眼的光辉中,戴银框眼镜的清秀男子一把将自己拽入怀中,他说:“我要你。”
清澈的眼眸在玻璃后面,盈盈烨烨。
如此锐利而又深刻的眼神,如果说自己讨厌,大概就是因为这眼神给人的,可以切入灵魂的感觉。
下船的时候故意掀掉他的眼镜,瞬间男子一改锐利眼神,双目迷茫,那副样子,不知道比锐利的时候要可爱多少。
于是爱上掀他的眼镜,无数次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换了隐形眼镜。
于是,再也没有眼镜掀了。
陈镜生低下头,手指在黑暗的地上摸索着。
为什么弄掉我的眼镜,乔烨,你想杀死我吗?因为刚才我想杀死你,所以现在,你弄掉我的眼镜,剥夺我的视觉,想在这黑暗中杀死我?
只是,没了眼镜,我最后连你的脸都看不清。
但是,即使有了眼镜,我也看不清,在如此深重的黑暗中。
乔烨,我并不害怕死亡,我甚至有些期盼着它,因为死了就解脱了。但是我又不由自主地害怕,这永恒的黑暗和无知无觉。
感觉到陈镜生的紧张胆怯,瞬间,乔烨从地上仰起身体,紧紧拥抱住陈镜生。
“不要害怕,陈镜生,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死亡的。
陈镜生任由乔烨抱着。
这熟悉的温度,即使要失去,也想再留恋一下。
“陈镜生,你已经好久没戴框架眼镜了。”乔烨说。
“是啊,好不容易戴回去,就……真是,你就是饶不了我的框架眼镜,看,又被你弄碎了。”陈镜生笑起来,终于摸索到那个已经没有玻璃的银框。
“你戴回框架,是不是太放松警惕了?”乔烨也笑了。
乔烨,我已经不能再戴隐形了,因为我现在特殊的体质,也因为颤抖的手指。
好恨,好恨,我恨自己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就不应该把我从海里捞起来,你就应该让我随波逐流,我罪恶的灵魂就应该在大海的波涛间消泯。
“陈镜生,你戴隐形和戴框架都很好看,好看得让我忍不住想捉弄你。”乔
烨笑着说。
如果你还可以让我捉弄,那该多么好。
我也想被你捉弄,只是时间不多了。
“陈镜生,你是个大傻瓜,你没事干嘛从海里捞个祸害上来。”忽然,乔烨大吼道。
陈镜生停了一刻,旋即泪水决堤。
就算你是个祸害,我也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对自己无语了。
☆、Piece  51
陈镜生停了一刻,旋即泪水决堤。
就算你是个祸害,我也从不后悔。
我真后悔,被渔网缠住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划破它,不被你捞上去。
乔烨舔舐着陈镜生脸上的泪痕,忽然太阳穴上冰冷一下,是枪口,他怔住了。
“陈镜生你……”
黑暗中,陈镜生清秀的眼里有种怪异的光亮。
甬道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是矢野泽人。
“哦,镜,你终于把枪口对准Datura了。”矢野泽人阴冷的声音响起,“快,快按下扳机,让他的脑袋开出花来。”矢野泽人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父亲,我做完了自己会去找你的,你跟过来干什么?”陈镜生冷冷道:“你这么性急吗?”
“干什么?镜,你做事总是让我不放心。你最近身体不好,我来看看你是不是需要协助。”矢野泽人的声音透着疯狂:“你答应我的,最后要帮我做的事情,杀了他,你也想这么做的,快杀了Datura,开枪啊镜。”
“父亲,你想不想凑近了看?我的枪正好在可以一击毙命的位置。你要是近距离欣赏,一定非常壮观。”陈镜生冷笑起来。
“镜,你真挑剔,乱枪打死他就可以了,还管什么一枪毙命。”矢野泽人抱怨着,却还是走上前来。
“噢,这个位置看过去果然漂亮,镜,你真了解我。太漂亮了,子弹打进去,鲜血溅出来——”矢野泽人忍不住凑近他那颗花白的头颅。
忽然陈镜生跳起来扑倒矢野泽人,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矢野泽人偏头,子弹只打中了肩胛骨。
矢野泽人一脚把陈镜生踹了下去,怒骂道:“镜,你这个混蛋!Datura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不杀他反而想杀我,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不可理喻的混蛋!”
“不可理喻?!”撞在墙上,陈镜生吐出一口鲜血,笑了起来,“父亲,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人是你吧?你这么处心积虑,想要我恨乔烨,想要我杀死他。但是,你最想看到的究竟是谁杀死谁?我和乔烨究竟是谁和谁的替身?”
“你居然不恨他?!”矢野泽人无视陈镜生的问题,愤怒地咆哮道。
“父亲,这辈子我能恨的人只有自己。”半靠在墙上,陈镜生唇角猩红,他垂下眼睛,凄凉地笑道:“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又能怪谁呢?事已至此我谁都不想怪,我还是怪我自己吧。”
“但是父亲,如果儿子先走了留下父亲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会不会太孤单?父亲就是想看儿子悲伤的脸都看不到了会不会太寂寞?所以父亲,如果我想要谁陪着我一起去死的话——”陈镜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是你,父亲。”
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不
会停止你疯子的游戏,对吧?矢野泽人,你就是个疯子。
你还是到另一个世界里好好清醒吧。
你折磨我就够了,别想再折磨别人,别想再看别人崩溃的脸。
陈镜生抬手,朝矢野泽人开枪,却无法打中他。
太黑,看不清,矢野泽人动得太快,手又在抖。
“想要我死?”矢野泽人冷笑着:“哈哈,镜,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视线剧烈摇晃,喉咙被堵住喘不上气的感觉,大概是用掉了太多力气,原来身体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还是,又出血了,自己的凝血系统已经彻底崩溃。陈镜生无奈地摇着头,任由矢野泽人张牙舞爪扑向自己。
他闭起眼睛,却听得一声惨叫,是矢野泽人。陈镜生茫然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两个身影正在厮打。
乔烨拽着矢野泽人的身体,一跃而起骑到他肩头。矢野泽人拼命想要把他拉下,乔烨于是双手迅疾扣入矢野眼眶,顿时鲜血四溅,这是那声惨叫的由来。
矢野猛地退到墙角,乔烨眼看后背要撞,瞬时滑下老人的身躯,伸脚想要绊倒矢野却被他拖住身体。乔烨挣脱不得,索性随他拖去。矢野刚想劈断乔烨的腰椎,却被他拉住手臂猛地拽下地。翻身骑在矢野的背上,乔烨抱着花白的头颅正要狠狠扭动,矢野立刻反手掐住乔烨的脖子。
乔烨一口啃在矢野的手上,后者大吼一声,翻身将乔烨赶下背,一腿想要夹住乔烨的身体却被他如游鱼般滑脱。乔烨勾住矢野的脖子狠狠朝后扳,不想他身体犹如弹簧般一弯,反身骑在乔烨的肩上。不堪重负,乔烨顺势倒地,在落地的前刻按住矢野的头往地上猛撞。矢野的头却灵活绕开乔烨的手掌,一腿勾住乔烨的双腿,一臂缠住他的脖子,把乔烨的身体弯成可怕的弧度,正要掰断。
忽然枪响,是陈镜生朝空开枪。矢野一愣,乔烨瞬间挣脱。陈镜生朝矢野射击,可是失去眼睛的矢野仍是躲闪自如,子弹打在墙壁上,激起尘土。陈镜生无奈,面对矢野扑来的身影,不管打不打得到,只能继续开枪,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流淌下来,他咳嗽着。
“陈镜生——”忽然乔烨一声喊,好像闪电划破黑暗,瞬间一个不大也并不温暖的胸膛紧贴上后背,同样不大也不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握着枪的手,手指带动自己的手指扣动扳机。一声枪响,一道热流溅到脸上,颈前是矢野泽人掐向自己咽喉的手。矢野的身体沉重地倒了下去。
他在喉咙里面咕噜咕噜说着什么,乔烨一声怒吼,扑向矢野,用牙齿撕开矢野的腹部,捅破膈肌,将鲜血淋漓的内脏掏了出来。他像真正的野兽一样撕咬着,满地流淌的猩红,即使这样黑暗,仍然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灼烨。
“乔烨……药……快……”陈镜生虚弱地呼唤着。丢下矢野泽人惨不忍睹的尸体,乔烨赶紧回到陈镜生身边,从他的衣服里翻出数瓶药粉。刚打开,陈镜生就一口吞入,鲜血混合白色的药粉沿着他的下巴滴落下来。乔烨试图擦去,却越擦越花。
没错, Datura的悲伤痛苦,你残败的生命,天人永隔的无奈,镜,你谁都无法恨,你能恨的只有自己。所以镜,你就狠狠地恨着自己,恨你的命运吧。人最无法抗争的命运,你要恨它该是多么绝望。人最信赖的自己,你要恨自己又是多么痛苦。矢野泽人最后的话。
乔烨看着陈镜生闭着眼睛拼命喘气的样子,忍不住在眉间抽搐着。
是我毁了你。没有我,你就不会这样。
陈镜生情况稍有好转,他不再吐血,虚弱地露出微笑。于是乔烨冰冷的唇瓣吻上他染血的双唇。顾不得手上黏腻,陈镜生无限眷恋地把手指伸入乔烨的黑发间,抚摸着他的头。
矢野泽人说得没错,恨自己和自己的命运太痛苦。暗夜,大概就是承载了太多这样的灵魂。
☆、Piece  52
“陈镜生,你还站得起来吗?”乔烨靠在陈镜生的肩头问道。
“让我试一下。”休息过后的陈镜生脸色稍微好了点,身上的血迹也干涸了。
乔烨于是让开,陈镜生扶着墙,努力了好多次,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他朝仍在地上的乔烨伸出手。
“你还想坐在地上吗?”他微笑。
乔烨也笑,染血的脸艳丽如花,伸出手拉住陈镜生,却只是自己单脚用力,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靠在一起,终于都站稳了彼此。
“我们走吧。”乔烨说。
于是二人离开,留下矢野泽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在永恒黑暗的甬道里。
“去哪儿呢?”陈镜生边走边问。
“先送你回去。”乔烨在他耳边暧昧地低语,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
“好了乔烨,不要这样,我要站不稳了。”陈镜生无奈地笑。
隔离室的大门敞开,跨过死去多时的尸体,二人走入,将门关上。
刚进去,便抱在一起。
“矢野这个老家伙竟然杀到里面把我弄出来,这个疯子就这么想看我杀你。”陈镜生笑着道:“但是,要不是他把我弄出来,我又怎么见得到你?”
“我会来找你的,如果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就和矢野一样把他们都杀了。”乔烨不管陈镜生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他的重量,像个无尾熊一样赖在他身上。
“你真的会来找我?”陈镜生被他赖着,实在支持不住,就顺势倒在床上。
“你不相信我?”乔烨撅起嘴。
“你来找我干嘛?你难道就这么认定我不会杀了你?”陈镜生笑起来。
“给你杀,喏,给你杀。”乔烨说着就把脖子凑过去,后者却只是印上了吻。
窗外,蓝色焰火一样的花朵开到荼蘼,黑羽孔雀望着房间里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神色好奇。
“我爱你……我爱你……”乔烨在陈镜生的耳边喃喃低语着,手指温柔抚过,伸进衣间。
陈镜生的吻滑到了乔烨胸口。
“我也爱你。”
黑羽孔雀走到窗台下,伸头伸脑的样子好像是想要侧耳倾听,又忍不住食物的诱惑,把头钻进花间。
“乔烨,我们再做一次吧。”忽然陈镜生道。
正在吻着他消瘦脸颊的乔烨猛地抬起头来,眼中迷离的水色顿时一扫而光。
“不行!”他斩钉截铁。
“反正我都要死了,再做一次。”陈镜生以祈求的目光望着乔烨。
“就当是最后一次。”声音恳切。
最后,你再真心做一次,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乔烨看着陈镜生苍白的脸,乌黑的眼中神色转了又转,最后停留在温柔和凄凉上。
“好,我答应你。”他说。
陈镜生笑了。
乔烨解开全部的衣服,露出月一样皎洁的
身体。然后再轻柔卸下陈镜生的衣服,用手握住他的欲/望。
他努力取悦他,可是他的欲/望依旧安静。
乔烨的眼睫在战抖,他俯□,用嘴含住,可是无论他怎样温柔,陈镜生的身体就像是燃尽了的炉火,不复灼热滚烫。
不能遏制的伤痛在乔烨的脸上蔓延开,他侧过脸,泪水瞬间滑落。
一双手将脸转了过去,于是再也错不开,陈镜生清秀的眼。曾几何时,犀利的眼神已经不再,只剩下似水温柔。
乔烨看着那双瞳孔深处,自己无助抽泣的样子。
忽然,陈镜生吻了上来,学着自己曾经,一点点将泪迹吻干。
“乔烨,我已经不行了,这次换你来好不好?”他在乔烨的耳边喃喃着。
“你来,你进入我。”他笑着说,声音并不哀伤。
乔烨一把拥住陈镜生,如此之紧像是要把他嵌入身体中,感受到那份瘦削,于是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干嘛呢,哭成这个样子,哇啊哇的,小孩子啊……”陈镜生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只能叹着气。
“但是,乔烨,你真的是个小孩子。”陈镜生道。
“我不是!”乔烨大声否认,声音还有些哽咽。
“还不是,就这个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样子。”
“就不是嘛。”乔烨叫道。
“这样还——”下一秒陈镜生就被乔烨按倒在床上,被堵上了嘴。
黑色的孔雀伸展翅膀,扑棱棱飞上窗台,华美的尾翼垂落到蓝焰般的花朵间。它左右侧着头,滴溜溜转着眼睛,好像有什么听不明白似的。
被轻咬着耳垂,身上的人柔缓地动作着。陈镜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是沉浸在幽暗的海中,月亮忽然从水底升了上来,莹白的光华温柔流溢,瞬时大海波光潋滟。海水轻柔动荡,他就那么隔着粼粼的波光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睛眨都不眨。他望着月亮悬停在漆黑的夜空中,望着云絮来与月亮缠绵,望着星辰在月亮的身侧亮起又黯淡。他一直望着,望着,望着,月亮是如此美好。可是月亮忽然间转了颜色,由皎白变成如血的殷红,颜色深聚,月轮的下方最浓,仿佛是可以滴落的鲜血……
释放之后,乔烨疲乏地躺在陈镜生的胸口。他笑着道:“陈镜生,你看窗外,那只傻瓜孔雀,还在看个不停。”
“暗夜里面竟是个温室,不看上面灰不拉几的天,还真想不到这里是西伯利亚,对不对?陈镜生。”看到陈镜生还闭着眼,乔烨忍不住推了推他,可是陈镜生没有动。
“陈镜生,陈镜生!陈镜生——”
硕大的瘀斑如同墨渍在陈镜生苍白的肢体上迅速蔓延,他垂下了头,眼角滑下红色的泪迹。
“不要——”
撕心裂肺的喊声,惊起窗台上的
孔雀,黑色的羽翼躲入蓝焰的花海。玻璃罩外的天空,纷扬着暴雪。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已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蓝色依旧火一般鲜艳。乔烨抬起朦胧的泪眼,看见Arthur行将就木的枯瘦身影。
“我的孩子失去了爱人。”老人道,看着陈镜生毫无血色的脸。
乔烨茫然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要悲伤了,我的孩子。”Arthur的声音像是发自另一个世界,枯枝一样的手抚在乔烨肩头。“死去的人丢开所有,由活着的人牢记他的一切。所以死去的人会很幸福。”
“烨,你的爱人他很幸福,因为你会牢记他的所有,承担掉他的悲伤和无奈,他将得到解脱。”
“活着的人总要不停面对离别,只有死人才可以说最后的再见。烨,你是如此年轻,注定要面对很多离别,注定有很多人要和你说再见,为了让最后的再见有倾诉的对象,所以烨你必须坚强。”
“不……我不要坚强……”乔烨喃喃着。
“你必须坚强,因为你是我的孩子。”Arthur淡然又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抬了抬手,便有人上来,企图抱走陈镜生。乔烨立马扑了上去,野兽般地朝他龇牙。
Arthur拉住乔烨。
“无论你怎么挽留,他已经走了,你如此眷恋的,不过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乔烨一愣。
是的,空空的躯壳,那个说爱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心如刀绞。
趁着乔烨发愣,于是有人抱走陈镜生。意识到陈镜生要被带走,乔烨疯了一般上来争夺,更多的人上来压制住乔烨,将他绑了起来。由于搬动,鲜红的血水从陈镜生的眼睫中淌出,滴落在地上。
Arthur俯身沾了血水,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竟然一愣。
“把他放到层流室,取血样化验,24小时监测生命体征,我要最快的结果。”他用乔烨听不懂的语言说道,翻译也没有翻他的话。人们迅速地离开,留下乔烨被剥夺了行动自由,独自挣扎在黑暗的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陈镜生感染Datura病毒后,身体迅速衰败。乔烨之前是通过消化道感染Datura病毒,所以即使再次接触病毒,也不会威胁生命。说到底成为Datura和被病毒感染摧毁身体其实只是因为初次感染途径不同导致的机体不同反应。这种病毒最牛逼的地方,就是在不同人身体里多有变异,遇到一起后又会整合各自的特点。
老觉得这黑是不是写得太扯了。
而且和红很不平衡,字数肯定会超过很多。
听到唐大宝宝磨牙的声音。
☆、Piece  53  全
黑得化不开的夜,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漆黑甬道。Arthur让人抬走矢野泽人僵硬的尸体。
一声声凄厉的呼号划破寂静,即使是石头的心,都有种要碎裂的恐惧。
“主人,要不要把那个Datura的嘴巴塞起来。”有人问Arthur。
“不用了。”Arthur转过轮椅,朝甬道深处驶去:“就让他喊吧,暗夜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喊声。”
“那个感染者的情况怎么样?”Arthur忽然停下问道。
“还没有生命迹象,已经调低层流室的温度。”
“血样呢?”
“已经采获,正在检测。”
“好。”
“要不要处理掉感染者?”
“再给他点时间。”
段毓风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纷扬的大雪和宏伟的大楼,笑得春花灿烂。
“段哥,我们真的不行动?”一个小弟抱了条被子,凑过来。
“行动个鸟啊!你活得不耐烦了这么想送死?!”段毓风瞪了那人一眼,伸手夺过被子披在自己身上。
这个死唐羽,居然让我先来,好啊,老子是先来,来了等你啊。看看雪景,翻翻资料,时间是很好打发的。段毓风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放到嘴边不住呵气,抱怨着:
“这个西伯利亚,真是冻死人了。”
伊尔库兹克国际机场,一身黑衣的唐羽站在商店门口,向里面金发碧眼的营业员要了一杯咖啡。
袅袅的水汽化成白色的霜凝结在他深浓的眉上,眼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他看着外面灰色的天。
舒紫阳从后面拍他的肩膀,道:“赶紧去看一下货。”
“不用看,跟你做生意,东西又用在你儿子身上。难道你还会掺水?”
“唐羽,你就这么想做我媳妇?”舒紫阳笑起来。
“阳哥,不要对你的儿子这么自信,还是让我叫你一声老丈人吧。”唐羽也笑起来。
舒紫阳听后眉头一皱,丢掉手中的雪茄,愤愤道:“唐羽你个王八蛋!”
“我就是王八蛋,阳哥,你才发现啊。”
“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唉!”
“阳哥,你跟我一起去吗?”
“不去!”
“你儿子,真不去?”
“你男人,我去干什么?被人压的货色,眼不见为净。”
“阳哥,你还真是固执。不过我也没指望你会去。英雄救美,一对一就够了,你一个老爷子没什么用
。”
“唐羽,你小子最近真是张狂不少啊——”舒紫阳一把扭住唐羽手臂,却在下一刻被唐羽反手扭了回去。
舒紫阳眉间抽搐。
“阳哥,岁月不饶人。”唐羽笑道。
“不饶人啊,呵,真的不饶人。”舒紫阳甩掉唐羽的手,朗声笑着大步离开。
金色的晨曦划破多日的乌云,阳光遍洒,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感觉到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乔烨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以惊愕的目光瞪着自己。
高大身材,烈焰似的浓眉。
“小林同学……”那人哆嗦着双唇道。
唐彦秋自从知道段毓风去了西伯利亚,就火烧屁股似的跟了过去。在他的思维里,他的大哥唐羽做事要么很正经,要么很疯狂。像这次到西伯利亚救嫂子的事情,听听看就知道有多疯狂了。要疯狂就自己疯狂嘛,干嘛还要拉上别人。也不知道段毓风抽得什么疯,竟然答应了唐羽跟他一起去救人,两个人都有毛病了。还有这个嫂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哥唐羽不是一直沉湎于失去林舒尘的悲痛中嘛,怎么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有了嫂子,之前林舒尘还没有被叫成嫂子过呢。啊,林舒尘做嫂子,那自己岂不是要叫段毓风……唉,还是算了……
虽然也带了人来,但是唐彦秋更喜欢单独行动,因为人太多行动速度会变慢,而且他觉得,救嫂子这样的事情,大哥一个人搞定就可以了,犯不着拉别人下水。他查了暗夜的资料,认定以这个组织近年来的衰败程度,大哥一个人搞定绰绰有余(这不知道他干嘛会对唐羽抱有这么大的信心的)。自己只要把段毓风从炮灰的边缘拉回来就可以了,真是的,跨国大黑社会头子和全球性杀手组织的斗争,R市一个小黑帮头目去瞎凑什么热闹。
当看到GPS定位仪上代表段毓风的红点好几天不动时,唐彦秋的血都要凝固了。以他对段毓风的了解,这个男人绝对是属于脚底板抹了油的类型,不管是进攻还是逃跑,都不可能定在一个地方几天,除非,除非他已经被炮灰了。唐彦秋当时就想抓住唐羽狠狠打一顿(话说这两兄弟多少年没PK过了),你救你老婆你就自己救吧,把我老婆弄没了算什么意思嘛。
他一马当先,甩下自己带的人,心急火燎地赶到西伯利亚。没有注意到停在暗夜大楼后,山洼里的段毓风小分队,直接冲进了暗夜总部。
竟然没有人发现他,不得不归功于唐彦秋高档的装备。反正电影里电视里一切能够想得到用得上的工
具,我们的唐二少爷都揣来了,足足背了一个大包,而且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暗夜(这个组织的水平真的是很差了,连唐二少爷这种R市好公民都可以轻轻松松混进去)。
唐彦秋进去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温室里,东转西转,也没遇到一个人,见到处都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他觉得暗夜就像是个被人废弃的动植物园。
走着走着,他转进一片焰蓝色的花海,鸟羽似的纤长花瓣轻盈悬停在空中,炽白色的花心,陌生的香气四溢,清新优雅却又莫名地让人觉得哀伤。忽然,他远远地望见一扇窗户掩映在花海之后。那是什么?唐彦秋像之前的那只黑羽孔雀一样好奇地凑了过去。
玻璃后面,有个人被缚住身体,蜷缩在地上,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
唐彦秋想啊没想就用他的工具消无声息地在玻璃窗上打开一个大洞,跳了进去。
那人身材纤瘦却被很夸张地五花大绑着,一条腿上打着石膏,脸贴在地上。
对如此柔弱的人都这样,太过分了!暗夜果然应该被剿灭。唐彦秋义愤填膺,三下五除二,解开那人身上的束缚,也不想想万一是个危险的家伙怎么办。
感觉到身体被松开,那人抬起头,这一抬可不要紧,真把唐彦秋吓得个半死。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穿越了,或是撞鬼了。因为那张抬起来的脸是如此熟悉,竟是林舒尘的脸。
可是林舒尘已经死了,地球人都知道。但是面前的人,的的确确有着林舒尘的容貌。
不对,有一点点不像,林舒尘脸上的神色总是很干净,不像这般浓烈,鲜艳。还有,这人的左眼角有一滴泪痣。
他不是林舒尘,那么他是谁呢?
唐彦秋刚想问你是谁,那人已经一把拽过他身上半开的工具包,一阵翻寻,把刀,钩子,锯子都藏到了自己身上。
满身都是装备,在唐彦秋的目瞪口呆中,那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起来便是把左腿往墙上猛地一撞,瞬间,石膏碎裂。
稍微有些跛,那人还是很稳当地走了几步,马上健步如飞。好像唐彦秋不存在,他径自冲出门去,一刻过后,外面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原来还是有别人的。唐彦秋才发现。
站在原地惊愕地呆立,直到那人浑身鲜血地站在门口,弯起猩红的唇角,眼眸闪烁着地狱般的深邃黑暗,他对着呆若木鸡的唐彦秋说道:
“怎么,你还不走?这一层已经没有活人了,你还站着,是想我也把你变成这样?”他看了一眼脚边血肉模糊的尸体。
r>  唐彦秋猛然回过神来,拼命摇头。
“那么带上你的包,跟在我的后面。”那人命令道。
唐彦秋没有动,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还不走,那还是让你——”那人看到唐彦秋不动就说,谁知唐彦秋立马就把包扛在了肩上。
那人笑了,一张美丽的脸在血色之后说不出的妖媚,仿佛地狱蔓生上来的花朵。
走出门的时候,唐彦秋才意识到自己是遇到了一个魔鬼,自己那么义愤填膺地解救的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这么短短一刻功夫,整个楼层已经沦为血海。尸体七零八落散乱在血泊中,恐怖血腥至极。
唐彦秋以为自己算是个见过世面的男人(其实也就是恐怖片、灾难片看多了,他家的家庭影院影音效果不错),还是被深深惊诧到了。
面前大步而去的背影,并不强壮,只嫌消瘦单薄,却散发着浓重的地狱气息。
唐彦秋乖乖地跟在那人身后,穿过血腥得让人窒息的甬道,还没到达尽头的楼梯,就看见许多银闪闪的东西飞了过来。唐彦秋刚停下脚步,一片银亮直接刺入他身边的墙上,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厘米的差距。
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唐彦秋顿时就冷汗了,他停在原地不住地打哆嗦,根本不敢往前走一步。
前面走的那人见唐彦秋不跟上来,轻笑一声,仿佛闪电般在甬道里穿行起来,消失在尽头,不过一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悲嚎声,数个黑影跌跌撞撞走进来。
一个黑影走近跟前,唐彦秋看清来人满脸鲜血,原本双眼处只剩下两个血窟窿。正在惊惧中,忽然来人停住了脚步,直直地倒了下去,唐彦秋看到他的脑后插着一把银晃晃的匕首。
刚倒抽了一口冷气,忽然听见那人的声音,冷冷地甬道尽头传来。
“发什么愣?!快点把这些杂碎解决掉!”
唐彦秋呆呆地望着一点微光中,地狱妖花嗜血的容颜,脚下生根般没有动。
一个黑影扑来都没有意识到,唐彦秋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的脸。
“你是谁?”他问。
黑影横到面前,正要痛下杀手,唐彦秋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把包挡在面前(这叫什么防御招式==!)。忽然刺啦,黑影被劈成两瓣,鲜血热烈地撒了唐彦秋一脸。
他眯着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看清那人。
浑身浴血,水光潋滟的乌眸嫣然一笑,把手中拿着电锯递给唐彦秋,那人道:
“乔烨!”
说罢,从唐彦秋的包中
抽出长绳,把数把匕首系在一端,转身一挥,瞬间,甬道尽头血腥之花粲然绽放。
唐彦秋顿时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地被震撼了,他几乎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牛逼的人,今朝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唐彦秋顿时就热血沸腾,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枪(早就该拿出来了==!),投入了杂碎的扫尾工作中。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终于摆脱无网生活了,雀跃中……哎跳跳……再跳跳……
☆、Piece  54
地下层流室里,Arthur注视着陈镜生躺在床上的消瘦身躯,苍白的肢体上,瘀斑让人触目惊心,比之前更加深重扩大,犹如蝶尾黑龙睛铺展开的黑色尾纱,只在最边缘的地方留着些许微红。
Arthur枯瘦的手指抚过陈镜生的眼侧,带着无限的眷恋,擦去那一痕新鲜的血水。然而由于他的动作,更多血水淌了下来,好似眼泪,从陈镜生乌黑的眼睫之下汩汩流出,绵延不绝,沾湿了枕头。
“主人,感染者已经恢复呼吸心跳,但还没有恢复意识,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有人恭恭敬敬说道。
“假死,呵呵,果然。”Arthur的脸上划过不易察觉的笑容。
“感染者虽然活了过来,但是生命体征很不稳定,需要兴奋剂维持呼吸,心律不齐,房颤严重,药物控制效果不佳。这样下去仍然很危险。”
“那就看他自己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对了,之前的血样结果怎样?”
“血样中检测到大量崩碎的Datura病毒,还有低浓度针对Datura病毒核心的抗体。”
“好,过两天再给他抽血化验,看看抗体有没有上来。”
“主人,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
“这名感染者如果真的幸存下来,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个具有对抗Datura病毒体质的人。他的血液可以让所有感染Datura病毒的人获得新生。主人,您千方百计把暗夜的杀手锏Datura寻回来,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谁知道呢,但是这样不也很好吗?Datura,魅惑而剧毒的存在,从此以后不必再背负杀死心爱之人的痛苦。比起杀戮,我现在更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大概,我是老了。”Arthur在唇边绽放了一个苍凉的微笑。
楼下忽然传来爆炸的声音,有人慌慌张张进来道:
“主人,那个Datura不知被谁放了出来,正在下面大开杀戒。”
“你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他一个?”Arthur讥讽地笑道。
“他厉害得不正常,我们……”
“算了,只要尽力就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接着去守住吧。”Arthur苍老的眼中没有一丝惊慌,他淡然吩咐道:“让所有在外面的猎人都回来,结束所有的任务,都回暗夜来。”
归来吧,我流浪在外的孩子们,让父亲带着你们回家去,你们的母亲在等待着我们,我已经有太久没有见他,但也终于完成了和他的承诺,我活到了百年之后。
恍惚间,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Arthur,答应我,如果我没有挺过来,你要活下去,把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Arthur正要离开,却又回头看着陈
镜生,目光眷恋。
你并不是第一个具有抗Datura核心抗体的人。在你之前,还有一个人,那个对我说会陪我到生命尽头的人,他才是世界上第一个这种抗体的具有者。
他和你一样,爱上了致命的人,为这绝望的爱情流下象征救赎的红色泪水。
可是他最终都没有从昏迷中醒来,最终死在我的怀里,因为他体内的病毒实在太多,太过迅速的崩解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按照他的愿望,把他的血给了我,不管我多么不愿意,执意将我从不能拥抱爱人的诅咒中解放。
他不知道,虽然是诅咒,如果是他给的,我也无怨无悔。
他是暗夜的创立者,是暗夜的母亲。
同时也是我毕生唯一的爱人。
瞬间劈开面前的人,这个叫乔烨的男子毫不犹豫,任凭鲜血再次濡湿脸庞,乌黑的眼眸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光芒。
尸体竟然开始堆积,还有人不断倒下。双脚浸没在黏腻的血中,血腥的气息浓郁到令人窒息。唐彦秋跟在后面,渐渐胆寒起来,他觉得乔烨是疯了,即使是恶魔再世,也没有必要这样。手臂上豁然划开的伤口证明乔烨也是血肉之躯,可他为什么还不停下?这么不要命,只有是疯子。越来越多的人从黑暗中涌出来,一个比一个英勇高强,越来越多的伤口,乔烨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血光之中,他的脸色惨白,却诡异地带着笑。那个笑在唐彦秋的眼中是那么的疯狂,疯狂而又艳丽至极。
看着乔烨开始摇晃的身影,唐彦秋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在他后面了,否则自己肯定会变成肉泥,事实上他已经握着两把枪,换了好几次弹夹,把所有的功夫都用上了,还是不能应付那些所谓的杂碎。真要命,进来是为了救段毓风的,谁知竟然惹上个疯子,这下可好,陪着疯子玩命,真的要把命陪进去了。唐彦秋相当机灵地躲入一个转角,蹲在那里,节省子弹,等待逃脱时机。
虽然躲着,唐彦秋还是不住张望乔烨的背影,他有那么点不放心,毕竟乔烨看起来是那么瘦弱的人,虽然有疯狂的嫌疑,虽然厉害得不像话,但是,这样硬拼下去,真的会死的。
果然,乔烨的背影摇晃得厉害,像秋天的树叶一样,但还是在玩命地战斗,对方已经射来子弹,乔烨摇晃着躲过,伸手拽过持枪者,用头猛撞那人额头,在那人头晕眼花的瞬间一刀斩断颈动脉,吞了一口鲜血,好像恢复了点体力,乔烨又扑向另一个持枪者,不管肩膀上已经中了一弹,疯狂地扭断那人的脖子。那场景,唐彦秋看得胆战心惊。
来人越来越多,乔烨已经身中数弹,站着晃得不行,唐彦秋有种想要冲过去救下他的冲动,但仅仅是冲动而已,他不敢,他还
要留着小命救段毓风呢,所以他选择了继续原地不动。
眼看着乔烨终于不行要倒了下去,唐彦秋正叹息,乔烨挂了自己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死定了。正担心着,忽然耳边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大楼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在瞠目结舌的惊愕中,唐彦秋看见他的大哥唐羽从火焰和尘埃中如天神一般降临(其实就是通过窟窿跳了进来),一袭黑衣裹住乔烨倒下去的鲜血淋漓的身体,揽住他,顺势将他拥入怀中。
大楼剧烈地颤动起来,爆炸声,更多的窟窿,外面是直升机机翼的声响,机关枪扫射的声音。又一大批身手不凡的黑影涌入,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唐彦秋一眼就看明白,看来大哥这次真的下血本了,连他老妈的手下都搬来了。
望着唐羽怀中乔烨惨白的脸,唐彦秋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家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嫂子?!
所有的周折是不是都是为了这个叫乔烨的男人?!
大哥你可真是重口味!
如果真是这样,要是让唐羽知道自己见死不救,后果不堪设想。趁着唐羽还没发现瑟缩在角落里的自己,全部注意力在怀中的乔烨身上,还是赶快溜走为妙。唐彦秋回身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是谁一把拉住自己,是谁的怀抱,这样温暖宽厚?乔烨迷糊的目光四处乱晃,终于看清唐羽阴云密布的脸。他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呵……唐羽……你来了?你来得正好……接下来就由你把暗夜……”声音像游丝一样细弱。
看着遍体鳞伤,几乎丧命的乔烨,唐羽的心不可遏制地抽搐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羽咆哮了起来,猛烈地晃动怀中极度虚弱的躯体。
就这么想死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你如此绝望?
乔烨被唐羽晃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如同猩红的花绽放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却并不反抗。
感觉到手上越来越多的黏腻温热,唐羽终于停了手,他冷冷地看着他。
是因为陈镜生吗?
应该是他,对吗?
乔烨,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较了解你,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怎么了?你要这个样子?
难道他死了?
唐羽的唇角掠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乔烨,你真的有这么爱他?
忽然乔烨说话了,虽然声音低微,却字字清晰。
“毁了暗夜。”他说,并不看着唐羽。
“为什么?”唐羽一把掰过乔烨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乔烨被迫望着唐羽,双目凄迷。
“帮我毁了它。”他说,凄凉地笑着,笑容犹如水中的月影般颤抖着。
唐羽望着眼前血迹斑斑却仍不失美艳的脸庞,迟
迟不肯答应。
为什么要这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你会眷恋的人和物。
乔烨等了又等,见唐羽仍不做声,最后抬手把血划在唐羽的脸上。
“你不帮我也没关系,我可以靠我自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把暗夜——”他笑着,努力挣开唐羽的怀抱。
“把它化为灰烬!”乔烨站在那儿浑身颤抖,整个人像纸糊一样苍白脆弱却还是朗朗跄跄迈出了脚步。
唐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摇晃的背影越走越远。
原来你真的会来啊,唐羽,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借你的力量摧毁暗夜。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样的恩怨涉及的人越少越好。
唐羽,你是个极度聪明理智的人。你不会帮我,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
我乔烨还不是你那么重要的人,还不能剥下你所有的伪装,暴露你疯狂的本性。
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世界上爱我胜过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只有陈镜生。
好想毁掉这悲剧的源头,然后去另一个世界陪着他。
只是,这个身体,应该已经不能够了。
乔烨跌跌撞撞地走着,转眼,已有敌人攻来。眼看虚弱的身体已经不能做出任何进攻和防御,乔烨坦然地闭上眼睛。
带我去见最爱我的人吧。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倒是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又靠了过来。睁开眼睛,地上是敌人死不瞑目的尸体。乔烨有些愕然地看着身后的唐羽。
“好,我答应你。”唐羽冷冷道,冰冷的眸子紧盯着乔烨,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揪出来。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继续说道。
“先帮我毁了暗夜,之后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乔烨不耐烦地说道。
唐羽盯着乔烨,眉间涌动着阴云。
为什么不问我要你答应什么?你真的就这么绝望吗?
唐羽眉间抽搐着,却仍然镇定道:“好,就先帮你毁了它。”说罢,朝身后的人丢了个眼色。
更多的黑影涌了进来,犹如黑色的火焰,瞬间在大楼间蔓延开,灼烧出猩红的焰花。
乔烨的笑容于是灿烂,大眼弯起,说不尽的妩媚凄艳。
唐羽抬手将乔烨背在背上,大步朝血腥的深处走去。
你想要看暗夜覆灭是不是?那我就陪你一起看。只是等你看完以后,就得从此以后一直陪着我。
不要想着离开。
也永远无法离开。
——————————————
Datura病毒是DNA病毒,它的DNA不稳定,在不同人体内,病毒会发生变异。变异后的病毒混合在一起会将各自的特点进行重组,病毒会变得更强。这个在前面说过。
但是Dat
ura病毒由于本身多变异,当反复多次变异,尤其是同一种源病毒衍生的子病毒间的多次相互重组,会最终导致Datura病毒的DNA分子结构崩溃,病毒解离,暴露核心部分。病毒崩解后,对机体免疫系统的破坏会减少,如果这个人平时身体不错的话,免疫功能会部分恢复,机体会针对Datura病毒核心部分产生抗体,进一步清除体内的Datura病毒。若大量病毒同时崩解,会导致感染者出现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最终可能会导致感染者出现假死状态。眼结膜充血渗出,出现血泪是Datura病毒大量崩解的典型体征之一。感染者一旦越过假死期便进入昏迷期,此时机体的各项功能进一步修复,体内抗Datura核心抗体的滴度进一步上升,此种抗体针对Datura病毒核心不动部分,不受多次变异和重组的影响,所以可以对抗所有Datura病毒的变异类型。
☆、Piece  55
话说唐彦秋一路摸索着,还真让他摸了出去。看着身后熊熊燃烧着的大楼,他撇了撇嘴,这暗夜没事招惹唐羽干嘛啊,你看你看,现在连老巢都被掀了。正走着,忽然看到一片洼地,有辆吉普车停在那里。唐彦秋第一反应是:暗夜有人想要逃跑。这怎么行?肯定是要统统歼灭,一网打尽的。自己在救嫂子上没帮上大哥,杀几个逃兵说不定可以抵消唐羽日后的不满。于是唐彦秋迅疾地掏出枪来,蹑手蹑脚靠了过去。
车子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车轮深深陷在雪地里。
贴在紧闭的车窗上听了听,唐彦秋发现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要说是逃跑,这原地不动悄无声息的也太诡异了。
难道是等人?可是真的会有人来吗?唐彦秋看了看身后烈焰滚滚的大楼。
忽然车窗被摇下,一个烟头被丢了出来。唐彦秋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似的一把将枪抵在里面人的头上。
一阵寂静,忽然,一声暴喝。
“唐彦秋你个王八蛋,你到底想干嘛?!”
唐彦秋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愣了好一会,竟然笑了起来。
“毓风,原来你没事啊。”他笑道。
段毓风真心郁闷了,自己只是想丢个烟头,却被人用枪抵在额头。看着唐羽的大部队把暗夜的大楼炸了个稀巴烂,自己才把人派了过去,凑凑热闹。
凑凑热闹,看看鹬蚌相争,是不是有渔翁得利的地方。
这下好了,那边还没传回消息,自己就撞在了枪口上。段毓风没好气地瞪眼看那人,却惊奇地发现那人竟是唐彦秋。
那货站在车外雪地里,衣衫凌乱,浑身血迹,邋遢不堪,却笑得春光灿烂,手里的枪理直气壮抵在自己额间。
段毓风忍不住怒火窜了上来,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就无法镇定。
居然还问自己有没有事?!
被你用枪口抵住你还问我有没有事?!唐彦秋你是不是有病啊!
段毓风暴跳起来,一把打掉唐彦秋举枪的手,拽过他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他恶狠狠道:“唐羽让你来救他的相好,你不去救,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唐彦秋诚恳道:“毓风,你跟我回去吧,别再趟这浑水,我怕你把命——”
“你懂什么?!”段毓风一声怒喝打断他。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段毓风又点了根烟,漠然摇上车窗。暗色的玻璃,一旦合上,外面就看不清里面。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啊甩不掉了。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家伙!段毓风狠狠地吸着烟。
唐彦秋在外面拼命拍着窗玻璃。
“毓风,你就听我一句劝,回去吧,毓风……”
真像个苍蝇一样,烦死人了
。段毓风愤愤地想着,从储物箱里翻出耳机塞上,把音量调到最大。
满地尸体,血海汪洋,靠在唐羽背上,乔烨满意地看着暗夜变成人间地狱的惨象。间或有雪花从天而降,透过残破的屋顶,落下来,沾在他乌黑的发上。
四周断壁颓垣,已经没有活着的敌人,可乔烨仍然四顾张望,像是在寻找着谁。
“还差一个。”他说。
“谁?”唐羽刚问。忽然,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的孩子,你是在找我吗?”唐羽听不懂,立刻有人翻译给他听。
来人是Arthur。
老人费力地推着轮椅,穿越尸体堆叠的道路,朝他们缓缓驶来。
唐羽的手下想动手,却被乔烨喝住。
“他是谁?”看着乔烨神色凝重的眼睛,唐羽问道。
“Williams Arthur,暗夜的君王。”乔烨道。
“孩子,你毁了暗夜,杀了你的兄弟,做父亲的不得不惩罚你。”Arthur道,咬牙从轮椅上撑了起来,枯瘦的身体不住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
乔烨没有动。
“从那人身上下来。”Arthur命令道:“对付你衰老得早就可以进棺材的父亲,还要借别人的手吗?”
“当然不用。”乔烨从唐羽的背上挣下,无视他担心的目光,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乔烨灿烂笑开。
“我要亲手杀死你。”他说。
“好啊。”Arthur也笑道。
原来暗夜的君王竟是这样衰朽的老人。唐羽正惊愕,忽然乔烨挣下背去,明明虚弱得不行,却还固执地站着。
“我要亲手杀死你。”乔烨对Arthur说。唐羽惊奇地发现,两个人的眼中同样闪烁着决然而又深情的目光。
“好啊。”老人缓缓说道。
两个垂死般虚弱的人像是瞬间恢复了生机,不可思议地变得动作凌厉起来。
Arthur猛地扑了过来,乔烨轻巧闪开,绕到老人身后,想要扳住他的脖子。Arthur却没让他得逞,回身将乔烨拽着一甩,竟然将他摔在墙上。乔烨在喉间发出一声低吼,朝Arthur扑了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摁倒在地,却冷不防被他横扫一腿。
乔烨刚坐到地上就敏捷地跳了起来,缠在Arthur的身上。老人不堪重负,好似重重摔倒在地,却故意将乔烨的身体垫在身下。
乔烨的背脊撞得生疼,抽着冷气,猛推身上的Arthur。可老人就是反扣在他的身上,纹丝不动。
乔烨于是暴怒,疯狂地拽拉身上的Arthur
Arthur回身骑在乔烨腰间,紧紧掐住他的咽喉,指间用力,面目狰狞。
乔烨也伸手扣住Arthur脖子,二人在地上不顾
性命般地疯狂互掐。
眼看着二人玩命,唐羽不淡定了,掏出枪来想要对着Arthur的背脊开枪。
“不要杀他?!”地上传来乔烨的怒吼。
唐羽提枪愕然呆立。
Arthur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匕首,对着乔烨就要刺去,却被乔烨猛地抓住手腕,匕首刀尖停在他的面前。
二人又在僵持中,Arthur到底是老人,乔烨最后一推,夺过匕首,朝Arthur刺去。谁知Arthur竟然偏身闪过,匕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
意外出拳,Arthur打落乔烨手中的匕首,骑坐在乔烨胸口,狠狠扳住他的头颅就要拧断脖子。乔烨垂死挣扎,唐羽再也忍不住,于是开枪,却看见Arthur胸前霎那绽放了猩红。
不是自己的子弹,是乔烨的手,在那一刻洞穿了Arthur的胸膛。老人的骨骼已经太脆弱,竟然瞬间被粉碎。
Arthur一愣,低头看着胸前的窟窿,鲜血喷溅开来。
忽然乔烨猛地跳起来,撕开Arthur的衣服,愣在那里。仿佛见到鬼魅一般,他指着Arthur的手指在颤抖。
“你……你到底是谁?”他问。
唐羽看着Arthur光裸的上身,那里,枯树皮一样的肌肤上赫然绽放着数朵硕大的黑色花朵。
花枝妖娆,从后颈一直延伸到胸前腰际,要不是衣裤的遮挡,那花枝也许还遍布整个臀部,直到腿间。黑色的花瓣如同焰火粲然炸开般绽放,硕长的花瓣纵横交错。
胸前的窟窿里,鲜血正汩汩流出,濡湿了黑色花案,却使花案更为清晰鲜明,栩栩如生。
“你到底是谁?”乔烨猛地拽起Arthur,却惹得老人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
“谢谢……我的……孩子……终于杀死了我……”Arthur断断续续地说道。
可是乔烨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近乎绝望地摇晃着垂死的老人,呼喊着:“你是谁?”
“我是谁?看到这Datura的花案……你还要问我是谁?我曾经是暗夜初代的Datura猎人……后来有人改变了我,我不再是Datura,但是这纹身却没有消退……就像我所背负的罪孽,永远都无法抹去。谢谢你,我的孩子,你杀死了我……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活得好累……”
Arthur无限深情地望着乔烨,枯瘦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
“孩子……我们都是……置心爱之人于死地的人……我们最好的归处就是去陪着那个人。”
浑浊的灰色眼睛渐渐失去光泽,Arthur的手垂了下来,肢体开始变得僵硬。
他死了。
乔烨不能置信地看着Arthur的尸体,忽然伏在他
身上大哭,好似真心的悲痛,他大喊着:“你是谁?”,一遍又一遍,却已无人来答。
为什么要死在我的手下?
这算是赎罪还是思念?
暗夜的大楼里,已经没有活着的敌人。乔烨从Arthur身上抬起头来,脸色惨白。
仿佛当唐羽不存在,他径自走向那片尸体和鲜血的恐怖海洋,大楼岌岌可危,随时就会倾塌。可乔烨却一脸坦然地走向危险深处。
“乔烨!”唐羽在他身后大喊着,可他却好像没有听见,脚步不停。
“乔烨!”
“乔烨!”
忽然,唐羽一把拉住乔烨,将他从一面倒塌的墙壁下救下。
“放开我。”乔烨面无表情,冷冷道。
唐羽不放,乔烨猛地一挣,却因为太虚弱,根本无法甩开唐羽。
“放开我!”他暴怒起来,疯狂捶打。唐羽仍旧不放,反而紧紧扣住他的身体。
乔烨绝望地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他哭泣着。
☆、Piece  56
乔烨绝望地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他哭泣着。
Arthur,你说得对,我们都是置心爱之人于死地的人,我们最好的归处就是去陪着那个人。
所以,我也要去陪着他。
熟悉的清秀面容划过脑海。
等着我。
数不清的砾石崩落,好像坚硬的雨点,刮痛人的肌肤。
“乔烨,你傻了?!这楼要塌了,你要去干嘛?!”唐羽咆哮道。
“放开我……陈镜生在里面……”乔烨在他怀中拼命挣扎。
更多的廊柱倒下,脚下的大地在颤抖。
“陈镜生就是在里面,说不定也死了,你看那边已经完全坍塌!”唐羽狠狠拽住乔烨。
当乔烨听到“死了”这个词语的时候,身体忽然猛地一震,忘了挣扎。
“我忘记了呢……呵呵……”他苦笑着喃喃。
唐羽看到乔烨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不由得脱口而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乔烨别过苍白的脸,目光无助地摇晃。
唐羽固执地扳回他的脸,大吼道:“回答我!陈镜生是不是已经死了!”
按照李博士的研究结果,陈镜生与乔烨之间无保护的性/行为应该会让陈感染病毒,最后因为免疫系统的崩溃而死亡。
这种病毒还真是厉害,由于多变异,几乎无法产生有效的抗体。
乔烨的眼中泪光闪烁。
陈镜生果然死了!唐羽不自觉在唇角掠起笑意。
忽然,乔烨像是被刀戳到一样大叫起来:“是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他像疯子一样抓着自己的身体,把好不容易停止流血的伤口重新撕开。
“是我用这副身体杀了他……”
唐羽奋力将乔烨的双手扭到他背后,一条胳膊扣住他猛烈挣动的身体。这时,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大楼的破口。
“老大,赶快走,楼要塌了!”有人探出身来大叫。
“还有没有人在里面?”唐羽回头问道,呼啸的风刮得他睁不开眼睛。
“已经清查过,我们的人都已撤出,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里面,据说是段毓风的手下。老大,要不要让他们也出来?”
“不用管了。”
乔烨拼命挣扎,终于从唐羽怀中挣脱,他挣扎着要往废墟深处走去。
“陈镜生……”
“他已经死了!你是我的,你给我活
下去!”唐羽大吼道,说罢猛地拽回乔烨。
感觉到自己要被拽上飞机,乔烨激动异常,剧烈挣动,却被唐羽狠狠扣住身体,临空提起,命人五花大绑,硬塞上飞机。
唐羽攀上飞机,刚坐稳,便道:“把楼给我炸了!”
“老大,已经塌成这个样子,没必要了吧,再说段毓风的手下——”
“我说炸就炸,啰嗦什么?!”唐羽一声暴喝,额上青筋直梗。
于是,几分钟后,数枚导弹落下,一阵白烟,倾塌的大楼轰然炸开。空气滚烫得好像都在燃烧。
“陈镜生——”凄厉的呼号穿透风雪,回荡在雪原之上。
心电监护上,静止了半分钟的直线忽然波动了一下,继而规律地波动起来。
灰眼睛的男人本来颓然地坐在床边,听到仪器的声音,有些意外地抬头瞪着床上。
床上的人没有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抽动了一下。清秀的眼角,红色泪迹早已干涸。
地下层流室的屋顶在剧烈摇晃,沙石震落。
灰眼睛的男人却笑了起来。
“看来还不算白来啊。”他自言自语道。
砰的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粉碎。段毓风惊愕地看着提着鲜血淋漓拳头的唐彦秋站在外面哧呼哧呼喘气,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伸手进来打开锁着的车门,把自己拖了出去,拉着自己在雪地里飞跑。
“你要干什么?!”段毓风正要挥拳头,忽然,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他只看到唐彦秋朝他覆过来的身躯,一阵剧痛,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地上升腾起硝烟,吞没了暗夜大楼的身影,荒凉的雪原上只剩下一堆燃烧的废墟。
乔烨颓然地靠着玻璃,看着窗外,唇间喃喃着:
“陈镜生……陈镜生……”
他忽然笑了起来,仿佛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笑着笑着他转过迷蒙的双眼望着唐羽。
“唐羽,我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人,对不对?”他凄然道。
“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你的身边,你不觉得恶心吗?”他笑道:“为什么不让我死呢?”过多的失血已经让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何必要鄙夷着我,又让我自己鄙夷着自己。”
“我什么时候鄙夷过你?!”唐羽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乔烨,大吼道。
“没有吗?”乔烨笑起来,笑容凄凉却艳丽如花。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鄙夷过我吗?”
唐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猛喘气。
“你必然会鄙
夷我,我也鄙夷我自己。就像现在,最爱我的那个人就长眠在我身下的这片土地,而我却在另一个男人逃亡的飞机上思考自己是不是恬不知耻这个问题。我还真是匪夷所思的恬不知耻……啊哈哈……哈哈……”乔烨大笑,笑着笑着,却泪水四溢。
他终于昏厥过去,滑落到地上,面色灰白。
唐羽看着乔烨脆弱如纸的脸,若有所思。他从地上抱起他,拥在怀中,刚毅的脸抵在乔烨的乌发上。
恬不知耻?你怎么想出这个词语的?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没有这样的词语呢。
这样恬不知耻的你,我为什么还欲罢不能呢?
还真是诡异了。
车中的人漠然,对自己的焦急熟视无睹。眼看着唐羽的直升机悬在半空中,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过了一会儿,竟是数枚导弹呼啸而来。唐彦秋大惊,拼命擂窗,背后已经轰然炸开,车里的人却仍无动于衷。唐彦秋心中怒火腾地生起,干脆一拳砸进车玻璃(这种玻璃居然被我们的唐二少爷一拳打破,看来他又恶魔化了)。
不管段毓风目瞪口呆的样子,一把拽出他,想趁着身后的大楼没有塌下来,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谁知已经来不及,刚跑了几步,听得身后轰隆一声,黑影便压了下来。
段毓风还是没回过神来的傻样子。这个男人,平时那么精明,怎么关键时刻却这么迟钝。
无奈,但又能怎么办?虽然他有千错万错,还是舍不得。
忍不住,还是无法控制。
就是想把他护在身下。
TMD,真是痛,被什么砸了?!还真是痛……
段毓风迷迷糊糊醒来,四周黑暗,身体被重物压得动弹不得。正郁闷,忽然脸上热热的,什么东西在流淌。他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难道自己流血了?这么大的味道,一定流了不少血。他惊慌起来,身上是很痛,究竟是哪里受伤了?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又被不知道什么压着不能动,不能查看。想着想着,似乎身上的疼痛更加鲜明起来,血腥味也更浓厚了几分。
心急之下,段毓风猛地扭动身体,谁知上面竟然传来一声闷哼。声音很熟悉,是唐彦秋。
血腥味浓厚得让人窒息,脸上已满是流淌的湿热。段毓风这下明确无误,这个受重伤的人不是自己,是唐彦秋。他已经神志不清,自己也摸到了他身上那个鲜血淋漓的恐怖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黑写得真的太扯啦,唉……
旅游中途……
☆、Piece  57
好呀,要不是他挡在上面,自己说不定就已经挂掉了。大块头难得有用处。段毓风继续扭动身体,唐彦秋哼哼着,像是滑下去了一点,压在段毓风身上的重量明显减轻了,他顿时长舒一口气。
休息了一会,段毓风有了力气。他开始试图钻出去。那是,一定要钻出去,压在下面会死的。他段老大有太多事情没有做,怎么可以就这样挂掉。
不顾唐彦秋痛苦的哼哼,段毓风在下面又是推,又是扒,灰石震落,还真让他弄出了个洞。看到外面投射进来的雪亮天光,段毓风相当兴奋。他已经把唐彦秋完全推下了身,渐渐大起来的空间容许他把唐彦秋当成垫子,将身体探到洞口。
身下唐彦秋叫得那个凄惨,可段毓风管不了那么多。自己先出去,再把他救出来不就得了。段毓风咬咬牙,双手撑在洞口,一跃,终于探出了洞口。狼狈不堪地一阵翻爬,好不容易躺在了地面上,他哧呼哧呼喘气。
面前暗夜的高楼早已是一地废墟,黑烟滚滚,不知什么正在燃烧。
原来唐彦秋那家伙打破车玻璃就是为了把自己救出去啊,段毓风看着原来自己停车的地方,那里小山一样的砖石让他不由得后怕。万一压在那下面,肯定是爬不出来的。
看来唐彦秋还真是个好人。
想着想着,段毓风回头看那个自己爬出来的洞,却沮丧地发现洞口已经被自己后来蹬落的砾石砖块重新堵住。段毓风琥珀般的眼珠子转了转,于是淡定地站了起来。
虽然是唐彦秋救了自己,但是自己再回去救他,这么危险,说不定会把性命搭进去。既然人家那么慷慨想让自己活着,自己又干嘛要推辞拒绝呢?
反正是自己讨厌的,像苍蝇一样烦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缠的家伙。
虽然最后算是个好人,但是……
自己也是想去救的嘛,这不太困难嘛。
还是死了吧,死了干净。
段毓风的唇角掠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离开。
真倒霉,暗夜塌成这个样子,看来是唐羽赢了。自己的人不见个踪影,不知道是不是没来得及逃出来。
不要来趟西伯利亚,变成光杆司令回去。
段毓风正一路沮丧地想着,忽然,面前出现一队黑衣人,像闪电般迅速接近,瞬间击昏了他。
突如其来的风雪让唐羽的飞机队不得不降落在一片陌生的山崖上。
机舱里,乔烨仍在昏迷中。乌发覆在苍白的额上,脸色脆弱如纸。
唐羽注视着他,抽着烟,眉间涌动着阴云。
“唐哥,乔先生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随队的医生说道。
“你们谁是AB型?”唐羽于是问道,看着身后乌压压的一堆人。
“我不知道
我是什么型的。”
“我是B型。”
“我好像是AB型。”
“AB型的是不是什么血型的都可以接受的啊?”
一堆人嘈杂着。
“算了!输我的吧,我是O型。”唐羽道。
“最好还是输同型血,虽然说O型血是万能输血者,但如果 AB型的人输O型血输得太多也会发生输血反应的。”医生劝道。
“那就输少点!”唐羽大吼道,恶狠狠把烟头掐灭在积雪上,一片雪白中烙下了黑灰。
“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器械是很简陋的,操作过程也太——”
“啰嗦什么!”唐羽一声喝断。
于是一片寂静。
唐羽钻进机舱,把里面多余的人赶了出来。封闭窗户,把机舱内的温度升高。医生从医疗包里取出输血的管路,哆哆嗦嗦想要把唐羽的衣袖卷起,卷了好几下都掉了下来。
唐羽推掉医生的手,自己三两下把上衣脱光。把一条褐色的胳膊横到医生面前,不耐烦道:“快点!”
“哦,哦。”医生忙不迭点头,慌乱地把管路接好。
看着自己赤红的血液沿着透明的管子进入容器,然后又缓缓流入乔烨的血管。如此熟悉的场景。唐羽的内心很激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一进去,乔烨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就亮了起来。
真可笑,自己竟然做了跟江皓川一样的事。
明明是流失了自己的血,内心却莫名其妙地满足起来。
当初的江皓川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在他把血献给林舒尘的时候。
原来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誓言都只是口说无凭,真正的爱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你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给不了,就输了。
也许是连日来的奔波操劳,唐羽觉得有些头晕,不由得用手托了头,闭起了眼睛。医生看到后,立刻停止了输血。
唐羽有些惊诧地睁眼,看着医生,正要问他为什么停止,忽然想到那句输得太多也会发生输血反应的,就没有阻拦。
输血后,乔烨仍是紧紧地闭着眼,脸色也许真的是好些了。唐羽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摇了摇头。抓起地上的衣服正要穿上,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为什么要救我?”
唐羽不能置信地回头,看到乔烨已经从地上坐起,用一对迷蒙的乌眸凄凉地望着他。
“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他抓着自己头发,表情痛苦。
“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好开心的,谁知道你又把我救了回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像我这样无耻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唐羽看着那对妩媚的唇瓣不断张合,吐出的却都是让自己心痛的字句,终于忍不住,一把拽过地上的家伙,狠狠堵上他胡说八道的嘴。
乔烨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近在
咫尺的脸,唇上是滚烫的两片。炽热的纠缠,几乎夺走他的呼吸。
“活着就是活着,没有配不配的说法!”唐羽忽然放开他,咆哮道。
乔烨愣愣地看着唐羽,忽然道:“唐羽,你不懂。”
呵,我不懂?!
唐羽瞬间冰冷了目光。
我不懂?!
什么时候乔烨你也有资格在我面前教训我,说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乔烨又说了一遍。
唐羽一把扣住他的下巴。
“不懂什么?!”他大吼道。
乔烨被抓得难受,苍白的脸凄凉地笑着,却还是说道:
“你不懂,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看着唐羽迷惑的眼睛,乔烨继续说道:“还是说,唐羽,你有太多人,所以失去一两个,你根本无所谓。可是我乔烨只有陈镜生一个。”
谁说的?我有太多人,所以失去一两个,我根本无所谓?
我唐羽怎么会不明白,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乔烨你难道没见过我卧室里你哥哥林舒尘睡的玻璃池?
你怎么能在知道一切之后还对我说,我不懂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那种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感觉,我唐羽今生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正因为明白,所以不想再失去。
乔烨啊,真正弄不懂的人是你吧?
乔烨你个笨蛋,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傻瓜!
我看你还是好好活下去,然后给我好好觉悟吧。
唐羽本来是紧紧地抓着乔烨的,忽然松开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站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机舱。
不经意间,乔烨看到他臂上殷红的针眼,若有所思。
“唐哥,不好了,有追兵!”
“不是说都消灭了吗?怎么会有追兵?”唐羽浓眉一皱。
“是从外地回来的猎人,看到老巢被灭了,又追上来,而且数量巨大。”
唐羽望着山崖下茫茫的雪原,似乎真的有数不清的黑色身影正在迅速地接近。
厮杀了许久,又被风雪困在陌生的山上,自己的人已经很累。弹药也快消耗尽。对方却是出自这个环境恶劣的地方,且训练有素,又怀着复仇的怒火。唐羽不由得有些焦躁。
迷迷糊糊中,身下的人不住推搡着自己,把伤口弄得很痛。最后还把自己当成垫子踩在脚下,好过分。
唐彦秋在剧痛中慢慢清醒,四周一片漆黑。想起大楼倒下的时候,自己条件反射似的将段毓风护在身下,可是现在身下只是坚硬的砾石。
“段毓风!段毓风!”他大叫了几声,没有回音。
忽然想起,刚才好像有个可恨的家伙踩着自己爬了上去,想必就是段毓风那小子。
上去了就自己自己走掉了。
TNND,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家伙。
唐彦
秋看着那被封闭的洞口,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真的是要挂在西伯利亚了吗?太可怕了。
真悲叹着,忽然头顶的石块被人搬开,一束耀眼的天光射入,唐彦秋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站在拳头大小的洞口外的人,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眸,面无表情。
男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尽管身材消瘦,却轻而易举地搬开赌在洞口的巨大石块。洞口迅速扩大,唐彦秋正要伸手挡住不断掉落的沙石,却看见灰眼睛的男人朝他伸出手。
“上来!”男人命令道。
唐彦秋被那人的气势震撼住,想也没想就伸手抓住他的手。男人轻松一提,仿佛唐彦秋只是兔子什么的小动物,相当轻松地被拉出了洞口。
被放到地上,唐彦秋惊愕地看着灰眼睛的男人。自己有90多公斤,这个个子不大,相当消瘦的家伙竟然……
这个家伙是个怪物!
马上觉得头晕,唐彦秋低头,看到自己左上腹巨大的伤口。血本来已经凝固,可是现在动了动,又开始哗哗冒血。
灰眼睛的男人眉头一皱,在地上抓了几把雪,让唐彦秋捧在伤口处。刺骨的冰冷,雪变成了红色,又换了一捧,血便止了。唐彦秋甚至怀疑,它是冻住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不流了就好哇,再流,要流干了就挂了。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凄凉地笑着。
段毓风,你害得我好惨!
风雪肆虐,气温很低,唐彦秋浑身颤抖。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条毛毯。唐彦秋感激地抬眼,竟又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坐在地上,飘扬的雪花后面,他看上去相当虚弱,五官清秀,脸上微微笑着,笑容仿佛清泉,相当干净。
唐彦秋看着他,说了声谢谢,却发现男人虽然朝他笑,可是却并没有看着他的脸。
“不用谢。我听到你在下面叫喊,所以让Arthur把你救了上来。”
男人说着话,脸上的表情温和变化,可是乌黑的眼珠却停驻在清秀的眼眶中一动不动。唐彦秋明白,男人是瞎了。
“你是谁?”唐彦秋问。男人看上去不像是暗夜的人。
“我也不知道啊。是Arthur救了我,他叫我矢野镜,我大概就是矢野镜吧。”男人无奈地笑道。
灰眼睛的男人迅速地走到矢野镜身边,像是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唐彦秋明白,这个灰眼睛的男人就是矢野镜口中的Arthur。
矢野镜却朝Arthur微笑,道:“谢谢你救了他。”
Arthur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样子,却在不经意间,琉璃灰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怜惜。
把矢野镜背在背上,二人迅速地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唐彦秋看着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风雪掩盖,
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是谁?
那个叫Arthur的男人,和那个叫矢野镜的男人。
他们究竟是谁?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要到哪里去?
可是没有人来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太不符合实际了,呵呵
☆、Piece  58
唐羽离开后,乔烨伸出自己的胳膊,看着手臂上同样殷红的针眼,黯淡了眼中的光。
唐羽,你不是从未真心对过我吗?我所能利用的难道不只有你的好奇心和自尊心吗?
你这又是何必?
明知道我已心如死灰,在灰烬中你又想得到什么?
如果你想继续玩狩猎的游戏,可是我很累了,你这个猎物,我早就不要了。现在是怎么了,哪有猎物追着猎人跑的?
为什么,在你的身边,我就会有动摇的感觉。这样的我真是可耻!
所以我不会感激你一次又一次救我,我只会恨你让我活着。
恬不知耻地活着。
风雪越来越大,唐彦秋只得把自己挪到一段断壁颓垣下。他想躲避得更好一点,这风雪像刀剑一样锐利,可是重伤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
他靠在焦黑的断壁上,紧紧拽着毛毯,拼命喘着气。
被救出来有什么用?四周什么人都没有,风雪又这么大,看样子就没什么希望。
自己果然还是要在这里挂掉啊,段毓风你害得我好惨啊!
唐彦秋正在悲叹,忽然,风雪深处有一点黑影缓缓移动,他揉了揉眼睛,竟然是一辆小黑吉普车!
“喂——”唐彦秋立刻大喊起来。他竟然不想万一是敌人怎么办。
可是吉普车太远,风雪又很快吞没了唐彦秋的声音。车子的灯光晃了晃,眼看就要转弯开往别处。
唐彦秋绝望了,如果他没有重伤,肯定就立马奔过去了,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喊两声就气喘吁吁。
看着吉普车开始驶离,唐彦秋真的是彻底崩溃了,不顾一切地哭号起来。
他哭号的内容是:段毓风你个混蛋,你把我害得好惨啊,要不是你,我唐彦秋怎么要死在西伯利亚了(他竟然不想这次行动的总策划是他大哥唐羽,大概是段毓风踩着他爬上去又丢下他不管的行径真把这孩子刺激到了)。
反正死到临头了,也不用顾形象,唐彦秋在雪地里拼命哭号着,呼天抢地,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打在脸上。唐彦秋眨巴着他的泪眼,看到吉普车正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女人脸庞,竟是王冰!
唐彦秋张大了嘴,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瞬间凝结成冰。
王冰看到唐彦秋,显然也吃惊不小。她走下车来,看到唐彦秋瑟缩在角落里的狼狈样,居然笑了起来。
“哎呦,唐二,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听见有人在叫段毓风,以为是那家伙带的人,真没想到是你啊,唐二。”
“怎么回事?唐二,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帮你大哥的?你们兄弟感情好好啊——”
王冰半蹲在唐彦秋面前,打量着他,嘴里不停地说着问着,听得唐彦秋有些头疼。
“哎呀,
唐二,原来你受伤了,伤得不轻啊,你哥对你的工伤负不负责的啊?”
“哎,唐二,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挂掉啊——”
王冰查看着唐彦秋的伤势,看似很紧张,嘴巴里却无关紧要地说个不停。
唐彦秋无奈道:“王冰啊,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让我到你的车里去吧,不然我真的要挂掉了。”
王冰定定地看着唐彦秋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般说道:“对,赶快上车,外面真冷,医生说了,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弄得不好会掉的——”
啥跟啥么,唐彦秋真心郁闷了。
不过,在这性命攸关的千钧一刻,还是女人靠得住啊!唐彦秋忽然有了这个重大发现。
王冰扶着唐彦秋的肩膀,架着他站起。她显得力不从心,在嘴里不住嘀嘀咕咕道:“这样不会把孩子弄掉吧……”
唐彦秋也有点担心,看着王冰吃力的样子,想自己不会真的就这样把王冰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吧。
不过弄掉也好啊,上次王冰不还说,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唐彦秋顿时觉得自己好邪恶。
可是王冰根本没有注意到唐彦秋复杂的思想,专心致志地架着他往车里去。
二人好不容易钻进车子里,都大口喘着气,累得跟什么似的。
“死唐二,你真是重死了,像死猪一样。”王冰抱怨着。
“我就是重,当初压在你身上,你不也是爽得要死的样子?”唐彦秋逞能地笑着,脸色苍白。
“谁说的?!都是我在上面的好不好?”王冰叫起来,伸手就要拧唐彦秋的脸,却发现后者眼皮一直在打架。
“唐二,你怎么了,困了?”
“嗯,是啊,有点困,想睡觉,车里好暖和。”唐彦秋嘀咕着,身体慢慢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王冰想去扶他,却摸到一大片鲜血。满手的鲜红,让她不由得大声尖叫起来。
“唉呀,王冰,你喊什么?好吵啊,让我睡一会儿……”唐彦秋迷迷糊糊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一看到唐彦秋闭上眼睛,王冰惊慌得像他已经死掉了一样,使劲推他。
“喂,唐二!喂!”
“唐二你别吓我,我怀着孕呢,吓不得的,唐二,喂!唐二!”
唐彦秋已经陷入昏迷,根本无法理会身边慌张的女人。
王冰看着那个泉眼似的伤口,浑身颤抖。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
她在车里手忙脚乱一阵翻寻,发现除了口香糖、杂志、香烟外,什么都没有。忽然目光落到自己的羊毛围巾上,王冰脑中灵光一闪。
包扎压迫止血!
她立刻行动,把围巾紧紧绑在唐彦秋伤口上,把他翻过来让他趴在那里,还在他身下塞了个垫子压住伤口。
出血是不是好了一点,王冰看了又看,好像是好了一点,但是不是
很确定。她正忙活着,忽然一队黑衣人出现,像闪电一样,立刻制服了她。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密密麻麻布满了山下的雪原。有人忍不住问道:“唐哥,现在怎么办?”
唐羽的眉间涌动着阴云。
“能怎么办?如果他们攻上来,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可是黑衣人只在山下徘徊,没有上来,像是在观望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倒是山上的人有些不耐烦,本来打算拼死一战,结果对方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迟迟不动。心弦绷得久了,难免要松掉,难免要焦躁。唐羽猛烈地吸着烟,忽然把烟头掐灭。
“派个人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一个家伙下去了,不一会儿就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唐哥,他们说在路上抓了这个人,要和我们做交换!”
唐羽拿过照片定睛一看,竟是段毓风被抓的狼狈样子。他在唇边绽开一个阴冷的笑。
“有什么好交换的,要打就打,不打就走。这个人,他们想怎么做随他们便,我不在乎。”
段毓风,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被抓住了活该!这辈子你就别指望我会救你!
人又下山去了,过了一会儿又上来,手里又拿着一张照片。
这是怎么了?
唐羽不耐烦地抓过一看,这回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女人,样子还长得不错。
“唐哥,他们还是想交换,听他们说这个女人怀孕了。”
要做交易好歹也找点我感兴趣的东西啊,找这些不相干的干什么?有病啊!这女人怀孕了管我屁事,又不是我干的。唐羽越发觉得暗夜的人思维难以理解了。
他实在懒得问到底要换什么,直接说:“这个人他们想怎么做随他们便,我不在乎。叫他们别磨蹭了,再磨蹭,风雪一停,我们就走了。”
人再次下山,这次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大家都以为是不是惹怒了暗夜的人,被干掉了,正要下去查看,谁知那人上来了,手里还是一张照片,只是脸色有些白。
“唐哥,这次是二少爷——”
什么?!
还不等他说完,唐羽就一把拽过照片。之前看到段毓风的照片时,唐羽心里转了一下,想段毓风被抓了,不知道唐彦秋怎么样。还以为这小子机灵着,谁知道竟然也被抓了。看到照片上唐彦秋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大概发生了什么唐羽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他恨得牙痒痒,真想把段毓风给剁了喂狗。
“他们要跟我们换什么?”唐羽吼道。
自己的兄弟,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们要乔先生。”
乔烨?!唐羽猛地一愣。
他们要乔烨干什么?难道他们到现在还执着于他?为什么?
这个唐彦秋,怎么能落到暗夜的人
手上,现在怎么办?
换还是不换?
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重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犹豫。
心中装着他人。
回过神来,唐羽意识到自己对着照片停留了太长时间。
身后已经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这不是来得正好,拿我去换吧,既然是会让你犹豫的人,必然十分重要。”
唐羽回头,看到乔烨笑着,穿越众人,摇摇晃晃朝他走来。
雪花沾在乔烨乌黑的发梢上,一双水眸漾开了然的笑意。
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好像熟知自己的笑意。
穿透人的躯壳,直达内心深处,把最黑暗也最不可避免的真实挖掘出来,然后嘲笑着的笑容。
就算这个世界是这样自私地运转着,又怎么样?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乔烨已经走近,他笑着朝唐羽道:“换吧,我知道他很重要。”说着从唐羽手中抽走照片。
让我看看,那个会让你迟疑的人。
照片中昏迷的男子,长眉浓烈如焰。乔烨猛地一怔。
他是——
唐羽却迅疾地从他手中拿回照片,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不顾。”
呵,是弟弟,也对。
那就换吧,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乔烨弯起唇角,正要微笑,却冷不防,被狠狠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但是我绝不会拿你去换。”
唐羽在他的耳边低语。
猛然睁大的双眼,不能置信,却对上一双燃烧着的黑色瞳孔,瞳孔深处的自己,苍白渺小。
☆、Piece  59
猛然睁大的双眼,不能置信,却对上一双燃烧着的黑色瞳孔,瞳孔深处的自己,苍白渺小。
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换了好。
笑容渐渐转变为苦笑。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替你换吧。
“这个交易我们不做,别理他们了,如果他们着急,我们就攻下去。如果中间天气好转,我们就走。”唐羽道,紧紧搂着怀中的乔烨,却没有察觉他脸上深意的笑。
这样真的行吗?他是你亲爱的弟弟。如果你不救他,他会死的。
“那我去休息了。”乔烨忽然道。
唐羽有些意外,低头看着怀中的他。
“好,去休息一会,你太虚弱了。”眼神带着担心也有些疲倦。
可还是没有放开他。
乔烨盯着唐羽,多看了几秒,忽然嫣然一笑。
“唐羽,你好好保重啊。”
唐羽一愣。
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走了。”乔烨继续道。
“你要到哪里去?”唐羽敏锐地觉得有些怪异。
“去休息啊!”乔烨笑起来:“唐羽,你是怎么了?”拿掉唐羽的手,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傻了?”乔烨笑道。
唐羽的目光有些不安,却没有阻拦他离开自己。
“乔烨……”他没有说下去,眼中深意不明。
乔烨又笑了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笑容有多么凄凉。他摇摇晃晃离开。
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你真的爱我一样。这样的眼神让人怪难受的。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被爱。
所以,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就用好了,干嘛要浪费呢?
你不想用,我替你用上好了。
不想看你为难。
唐羽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多去几个人,看着他,别让他到不该去的地方去!”他低声命令道。
怎么都有点不安心。
段毓风被绑得结结实实,躺在雪地里动弹不得。Arthur灰色的眼睛从上俯视着他,段毓风回报以傲慢的目光。
Arthur笑了起来,笑容阴冷,他用脚踩着段毓风栗色的发丝,把他的头摁下去,一直埋到雪地里。
段毓风哼都没哼,咬牙忍着。
“段毓风!”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亮地传来。
王冰?!
段毓风猛地抬头,看到一群人正绑着个女人走来,女人的身上满是血迹。
女人正是王冰!
“你们这群混蛋!”段毓风张口就骂。
“你们认识?”Arthur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王冰又看了看段毓风。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吗?!”段毓风当Arthur不存在,朝王冰大吼道。
“天知道你要干什么,说几天功夫,结果出去这么多天都不回来,弄
得老娘以为你有外遇!”王冰也大叫道。
“还把人都带走了,连问个消息都问不到,要不是老娘撬开你的电脑,怎么知道你竟是来这种地方!”
段毓风相当郁闷,他觉得自己的老婆王冰真是脑残,有谁搞外遇会带上帮里的弟兄,还要千里迢迢搞到西伯利亚的?!但是看到王冰挺精神的样子,有点放心。
身体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王冰,你还好吧,怎么身上都是血?”段毓风还是问道,他可没忘自己老婆现在已经是怀孕的人。虽然精神,但是身上这么多血迹,还是不得不担心。
“我没事,倒是唐二,嗯,唐彦秋啦,他受了重伤,遇到我之后就晕了过去,还没醒呢。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
听到唐彦秋的名字的时候,段毓风怔了怔。
他还活着啊,以为他死了呢。段毓风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是郁闷还是松了一口气。
顺着王冰的目光,他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人走来,那人脸色惨白,左上腹一个巨大的伤口,被胡乱包扎着,上面还压了一坨雪。
样子着实凄惨,却是唐彦秋无疑。
段毓风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酸涩,隐隐地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但是马上他又在心里开骂。
唐彦秋这个傻瓜,自己才不想他救呢,是他自己非要逞英雄。明明自己越想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却缠得越紧。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着揪心,可是,谁要他这样了!不对,哪里揪心了,唐彦秋他是活该,过去竟然敢那样对待自己,典型的活得不耐烦的表现。怎么不死,死了才好呢!
段毓风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等等,王冰怎么认识唐彦秋的?听她的口气,好像他们挺熟的,这是怎么回事?
段毓风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王冰又看了看唐彦秋。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Arthur在一边兴趣十足地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三人的关系,一定非常有趣!”他笑着对段毓风说。
话是对段毓风说的,但是王冰的脸色却慌张了起来。
Arthur走到唐彦秋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诧又有些得意。
回头朝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立刻有几个人上来,抓着段毓风他们三个,分别拍了照片。
天空阴霾,风雪又加大了几分。
Arthur在纷扬的雪花中张开双臂,闭上双眸,仿佛很享受,任凭雪花落下,濡湿了脸庞。
王冰凑近段毓风,在他耳边低声道:“这群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段毓风没好气道。
一边的唐彦秋昏迷不醒,脸正对着段毓风,让他很有些烦躁。
“你怎么认识唐彦秋的?”他忽然问王冰。
王冰有些吃惊,也没
好气道:“我认识他关你屁事!你们不也认识吗?我还没问你们怎么——”
“你——”段毓风要不是被绑着,大概就跳起来了。
没想到自己的老婆竟然这么和自己说话。
“嗯……嗯……”昏迷不醒的唐彦秋忽然发出了声音,正在低声争吵的二人停了下来,都瞪着他。
“段毓风……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唐彦秋在迷糊中委屈地控诉着。
段毓风白皙的脸顿时发青。
王冰看了看神志不清的唐彦秋,又看了看板着脸的段毓风。
“为什么我觉得唐二的口气就跟怨妇似的……”她嘀咕着,却被段毓风琥珀色的眸子狠狠一瞪。
“怨妇个鸟!”
粗话让王冰眉头一皱。她觉得段毓风很反常,这种反常让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摇了摇头,把脑海中奇怪的想法驱散。推了推唐彦秋,问道:“唐二啊,你有没有好点?”
后者咕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唐二,你说什么?听不清哎——”王冰把头低下去贴在唐彦秋脸上,这才听清他的低语。
“好渴……水……水……”
“他要喝水!”王冰朝周围凶神恶煞的看守人说道,可是那群怪物一样的家伙根本就没理她。
估计是听不懂中国话。
王冰只好转向段毓风。
“唐彦秋要喝水。”
段毓风斜了她一眼。
“他要喝水管我屁事啊,我又没有水。”他没好气道。
对啊,没有水。目光扫到地上,王冰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怎么没有水,这漫山遍野雪白的融化了不都是水?”她嚷嚷着。
“我不要。”段毓风立刻说道。
这下王冰纳闷了,她还在想就算这漫山遍野雪白的融化了都是水,但是要怎么融化呢?怎么给唐彦秋喝下去呢?自己和段毓风都被绑着,唐彦秋又神志不清,这可是个大问题啊!可段毓风不问怎么办,而是来了一句我不要,什么意思?他心里已经有办法了?果然这狡诈的男人就是聪明。
“喂,段毓风,你不要我来好了,你说,要怎么给唐彦秋喝水呢?”王冰凑了过去。
段毓风面露尴尬,马上满脸怒容,恶狠狠道:“让他去,渴死他算了!”
段毓风的暴怒让王冰很是不解,她继续追问:“怎么做嘛,你不愿意就告诉我,我来做好了。”
段毓风当没听见,理都不理王冰。
唐彦秋神志不清地躺在简易担架上,嘴里继续喃喃着“水……水……”,声音越听越可怜。
他的嘴唇干裂,不住磨蹭着,像是对水渴望到了极点。
看守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随你们去死的冷酷模样。
“万一唐彦秋挂掉也不好吧,好歹我们都认识啊。”王冰劝着段毓风:“你就告诉我嘛,我知道你
有办法。”
段毓风仍当没听见,也不看唐彦秋。
“段毓风你有办法的,你肯定有办法的,你就别瞒我了……”
“段毓风你当真冷血啊,真见死不救啊,你告诉我……”王冰不住地说着,段毓风觉得王冰就像只苍蝇,嗡嗡个没完,烦死了。
最讨厌人烦了!
还有唐彦秋,在这里装什么可怜,太可恨了!
你们俩是不是要弄死我啊。
他看了看王冰,又看了看唐彦秋,眼神竟有些悲愤。
没办法,真没办法。
这种事情,总不能让自己老婆上啊。
“段毓风你是不是男人啊,救个人还这么——”王冰嘴巴里不住地说着,心里却在惊异着段毓风怎么忽然一副英勇就义的壮烈样子。正想接下来问一问,谁知段毓风就把头摁在了地上。
因为双手都被绑着,他的动作很费力(看来这个男人身体柔韧性不好)。王冰还在想他究竟是在干什么,就发现段毓风是在大口大口吞着地上的雪。
段毓风吞完了,把雪含在嘴里,慢慢动着双颊。
王冰恍然大悟,对!这样就可以把雪融化了!
段毓风真聪明!
但是,但是接下来呢?
王冰疑惑地看着段毓风,雪应该已经在他口中融化了,一痕水迹正沿着他白皙的下巴淌下。
段毓风看了一眼在地上喃喃着要水的唐彦秋,眼神颇为复杂。
他迟疑的样子像是要死的人眷恋着尘世一样。
没办法,真没办法。
忽然,王冰目瞪口呆,因为段毓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嘴唇按了上去,按在唐彦秋干裂的双唇上。
☆、Piece  60
忽然,王冰目瞪口呆,因为段毓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嘴唇按了上去,按在唐彦秋干裂的双唇上。
其实自己也不太想他这么死掉。
融化的雪水悉数灌入,可是这一口怎么能够满足唐彦秋。看着他意犹未尽喃喃着要水的样子,段毓风无法,只得再含了一口雪,融化后喂他。
唐彦秋喝尽后仍不满足,于是段毓风只得又一次喂他。
刚毅的脸因为失血而苍白,紧闭的双眼上,长眉浓烈如同燃烧的黑色焰火。
接触的双唇已经灼热,不知是因为雪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身下昏迷的人为什么还这么贪婪?他究竟是在喝水还是在——
段毓风在唐彦秋把舌头伸进自己嘴唇里的瞬间,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唐彦秋你个——”他正要开骂,忽然看到一旁王冰石化的样子,连忙把脏话吞了下去,心虚地说道:“王冰,你干嘛这个样子?不是你要我救他的吗?”
“可我——”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让你做,对不对?”
“可——”
“那你干嘛还这么看着我?!”
王冰发现段毓风又焦躁了,心里不祥的预感顿时浓烈了几分。
真是的,他到底有什么好焦躁的?!
“咳咳——”一直昏迷不醒的唐彦秋忽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段毓风和王冰都在,吃了一惊。
但是他直接无视段毓风,只是盯着王冰。
“怎么了……你怎么……被绑着?”他虚弱地问道(二少爷,段毓风也被绑着,您是怎么了???)。
“哎呀唐二啊,我们被一群坏人抓住了!现在逃不掉了!”王冰嚷嚷着:“都怪你,要不是遇到你,我不会被抓住的……”
“死唐二,你真把我害惨了啊……”王冰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唐彦秋吃力地抬起手,抚上王冰凌乱的头发,虚弱地安慰她:“对不起,我会救你出去的。”
“唐二,你这个样子,怎么救我出去!你一直昏迷不醒,我还以为你要挂掉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的啊?”
“不要紧,我命硬着,一定能救你出去的。”唐彦秋苦涩地笑着。
“唐二,你知道吗?刚才你迷迷糊糊地说口渴,想喝水,那帮看守的变态就是不理啊,要不是段——”
“你们烦不烦?!”忽然,段毓风咆哮道,他发火了。
于是王冰和唐彦秋齐刷刷看向段毓风,看得他恼火地别过头。
“他是怎么了?一直莫名其妙
。”王冰疑惑道。
难道是看到自己和唐彦秋很熟的样子,吃醋了?
“王冰啊,哪里有水?我真的有点渴。”唐彦秋躺在担架上,有气无力道。
王冰条件反射似的看向段毓风,可是后者在生闷气,没有动。真没想到啊,段毓风也会吃醋,还以为他对自己不咋的呢。唉,唐彦秋这家伙水牛啊,怎么还要喝水,喝了那么多还不饱。不过说实在,唐彦秋真是个比段毓风好得多的男人啊,体贴又温柔,而且在床上也更厉害,有机会真想换一个(唉,王小姐,您的节操,算了,本来你们就是无节操三人组)。考虑段毓风的心情还是照顾唐彦秋的身体呢?哎,唐彦秋受了重伤,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怜,和段毓风可以慢慢解释嘛。救人先要紧对不对?
王冰想了想,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低下头,在地上含了一口雪,用口腔的温度慢慢融化,正要把嘴对向唐彦秋,却看见后者惊慌的眼神。
“你这是要干什么?!”
“呜——”王冰口中含着水,无法说话,她像是有点不耐烦,嘟着嘴一个劲儿往唐彦秋脸上凑。
“喂!喂!王冰,你这是要干什么?!”唐彦秋惊慌失措,竟然翻下担架。
“王冰你犯什么贱?!他现在醒了就让他自己去吃雪!”段毓风大吼道。
“噗——咳咳”王冰被冰水呛到喉咙,不住咳嗽:“段毓风你才犯贱!有本事你来啊,躲在一边让自己老婆做这样的事,你好意思!”
“我刚才不是已经——”段毓风忽然打住不说,琥珀色的双眼睁得滚圆。停了一会,他无奈道:“你要喂他就喂他,不要让我看见。”
下一秒又大喊:“唐彦秋你王八蛋,你五行缺水啊,喝那么多还不饱?!”
喊完背过身去,唐彦秋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王冰:“他怎么了?”
“别理他。”王冰没好气道。
“我喝过水了吗?为什么段毓风说我喝了那么多还不饱?”
王冰正要开口,又传来段毓风的怒吼。
“王冰你敢告诉他试试看!”
“混蛋!”王冰骂了一句,又斜眼看着唐彦秋问道:“唐二,你还要喝水不?”
“不……不了,我好像也……没那么渴。”唐彦秋躺在担架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轻微的活动就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快要醒的……时候……有人……在吻我?”唐彦秋若有所思道。
“哈哈——”王冰忽然大笑了起来,“哎呦,唐二,你该不会是被段毓风给吻醒的
吧?”她笑得前俯后仰。
“不对,段毓风,不是让你喂水嘛,你干嘛吻他——”
不等王冰说完,在唐彦秋惊愕的目光中,段毓风一跃而起,扑向二人。
“唐彦秋你个王八蛋!”
动静太大,终于引起看守注意,很快有人上来,把他们三人摁倒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Arthur不满道。
“是你?!”唐彦秋瞪着他。
Arthur阴冷地笑了起来。
“是我,又怎样?”
“你不是救了我?”
“救你只是镜的意思,让你走不走就要看我的意思了。”Arthur指着远处的茫茫雪地,又道:“再说,镜已经走了,我可以救了你——”
他把手指放在唐彦秋喉间。
“——再杀了你。”
漫山遍野的雪白,没有一点瑕疵,也冰冷得毫无温度。唐羽望着无边的风雪,紧皱着眉头。这天气,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看样子,根本走不了。
但是真的能走吗?
唐彦秋昏迷的样子划过脑海。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知道这样,就不告诉他段毓风来西伯利亚的事情。可是这样也不行,自己这个兄弟不是那么容易隐瞒得过去的。居然连GPS定位器都给人家装上了。话说这事究竟是怎么让他办成的?真的不容小觑,可是既然厉害怎么也弄成这个狼狈样子?
都怪该死的段毓风!这个人真是狡猾奸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唐彦秋究竟喜欢他什么?自己的亲兄弟怎么会这样糊涂,火起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大概真的应该丢下他们不管。
唐羽抽着烟,坐了许久。
没错,我是个自私冷酷的人,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
这时,有人冲来,大嚷道:“唐哥,不好了,乔先生逃走了!”
什么?!乔烨逃走了?!
“混蛋!不是让你们看着他了吗?”唐羽一把揪住来人衣领。
“乔先生趁我们不注意,打伤了——”
“一群废物!”唐羽暴跳如雷。
“立刻给我装备好,我们要杀下去!”他大吼道。
“唐哥,这样很不理智——”
“啰嗦什么?!”
理智?理智我就不来这里了!
乔烨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明明已经说过,绝不会拿你去做交换,你这么做算是什么意思?!
无视我?!
☆、Piece  61
你凭什么又无视我?!
唐彦秋望着Arthur冰冷的灰色眼睛,不由自主露出恐惧的神色。Arthur正要嘲笑,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放了他们!”
Arthur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山崖上走下来的男人。
风雪中,乔烨一身血迹,灼灼熠熠,半长的黑发迎风张扬。山下怪物一样的猎人正围着他嘶嘶低吼着。
“很好。”Arthur看着他,脸上汹涌着怪异的激动。
“放了他们。”乔烨重复道。
Arthur一声令下,唐彦秋他们三个便自由了。但是除了王冰想要逃走,其他两个都没有动。
“你是林舒尘的弟弟?!”段毓风像见到鬼魂一样。
“竟然是你!”唐彦秋挣扎着从担架上坐了起来。
“你们快走吧,我撑不了多久。”乔烨淡淡道,又看向Arthur。
“我已经来了,你想要做什么就赶紧做吧。”
“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杀了你。”Arthur笑道。
“随你高兴。”乔烨也笑:“那么,来杀了我吧。”
王冰本来想逃走,可看到唐彦秋和段毓风都没有动,就没有走掉。她好奇地望着站在山崖上的男子,觉得他一点都不高大,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太纤瘦了。但是很美,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还是觉得他好美,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摄人心魄的绝美。
他苍白地笑着。
Arthur也笑了起来,他笑道:“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让我杀死吧?那就把所有的本事都露出来,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好似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地接近。动作之快让王冰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好快!”
然而乔烨却更快,血迹斑驳的身影在雪地上掠过,与Arthur撞在一起。
什么东西在呲呲擦出火花?王冰定睛一看,竟是两把刀具抵在一起。
Arthur用力,竟然生生将乔烨手中的刀斩断,双手抓住他的双肩,正欲捏碎,谁知乔烨翻身从Arthur手中滑脱,跃到空中,一掌劈向Arthur颈后。
洁白的雪地上,杀气升腾,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Arthur抓住乔烨的脚踝,将他狠狠摔到地上。鲜红色的血从乔烨好看的唇角飞溅出来。
扣在Arthur喉间的手指,因为拼命用力而在急剧战栗。Arthur暴怒,扯开乔烨的手指,拽着他往崖壁的岩石上狠狠一甩。
啪。
清脆的声响。
王冰看到突出的崖壁上,岩石的锐角。血在白雪上迅速蔓延。
乔烨慢慢坐了下来,脸上带着笑。脑后是一片渲染开的殷红,如同粲然绽放的花朵。
“谢谢。”他对Arthur说,闭上了眼睛

终于可以去死了。
“他要死了吗?”王冰很惋惜地说道。
“不会的,我大哥会来救他的。”唐彦秋很肯定地说道。
“喂,你们走不走?他挂了,万一这些家伙反悔我们就真的逃不掉了。”段毓风拍了拍身上的雪。
忽然,猎人们骚乱,有枪声响起,一片混乱。
唐彦秋一脸得意道:
“对吧,看!那是我大哥唐羽。”他伸手指着山上涌下的人群中,双目含着黑色火焰的黑衣男子。王冰看着赞叹道:“不错,不错,介绍我认识啊。”
一旁的段毓风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乔烨躺在雪地上,殷红的血迹从崖壁长长拖到地上,脑后还在不断浸染开鲜艳。
脸上却带着近乎温柔的笑靥。
似曾相识。
唐羽不顾一切地从枪林弹雨中冲来。
却在中途被人拦住,是Arthur。
唐羽毫不犹豫地开枪,可子弹只是擦着Arthur的身体飞过。喉间已是冰冷的手指。
“你这么急干什么?他还没死呢,但是你认为你能打败我吗?”Arthur在唐羽身后冷笑道。
“真的不能?”唐羽也笑,另一把枪抵在Arthur胸口,后者却面无惧色。
“你是谁?”唐羽问道。
“Arthur。”
“你是暗夜首领的儿子?”
“真聪明!”
“我还在疑惑,你怎么愿意做交易了。”Arthur望了一眼地上的乔烨,问道:“因为他值得吗?”
“你管不着。我只问你,你有杀死他的必要吗?”唐羽冷冷道。
“当然有。”
“为什么?”
“我干嘛要告诉你。”
“因为他毁了暗夜?”唐羽问。
“不是。”
“因为他杀了你重要的人?”
“不是。”
“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我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做交易的余地。”
“你不是不想跟我做交易吗?哈哈。”Arthur笑了起来。
“那不一定,要看什么。”唐羽看了一眼远处坐在担架上的唐彦秋和之前照片上的女人王冰。
果然无事,看来这个叫Arthur的男人还算守信用。
“到底是为了什么?”唐羽追问。
“因为一个人。”Arthur并没有坚持不说。
“一个人?”
“我要这个人,但是如果Datura活着,对我来说将是巨大的威胁。”
原来如此,唐羽不由得在唇边绽起一个会心的微笑。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陈镜生?他还没死啊。”唐羽道。
Arthur微笑。
“那我们真的可以做交易。”
“交易?”
“对,我要这个Datura,我不会让他有任何可以接触到你想要的那个人的机会。所
以请你饶了他的命。”
Arthur转过冰冷的灰色眼睛,听着。
“我们今后可以合作,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很多的便利和资助。”
Arthur看了一眼周围的混战,若有所思。
“我们的目的其实差不多。无非是不想心爱之人落入他人之手。”唐羽继续说着。
“把他交给我,你绝对可以放心。如果你非要杀死他,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真的有必要弄得两败俱伤吗?”感觉到Arthur的手指松了下来,唐羽也退了枪。
“跟你交易的主意听起来真的不错。”Arthur笑了起来。“由于我的父亲,暗夜近一个世纪几乎没有更新作战方式和武器,如果跟你合作,应该会使这个局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啊。”
“好,就这样,Datura归你了。但是——”Arthur在唐羽的耳边低语道:“一定要看好他。”
“这个你放心,你也要看好你的那位。”唐羽冷冷道。
“不过看你的样子,绝对会看得很好的。你说得对,我们的目的还真的差不多。”Arthur阴冷地笑着。
一声悠长的口笛,所有的猎人都停下了战斗,迅速在雪原上散开。
“真期待,你与我的合作。”Arthur笑着,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唐羽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谁把自己抱了起来,这个怀抱的温度好熟悉。一路颠簸,乔烨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飞机引擎轰鸣的声音。
不是终于要死了吗?
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又没有死掉。
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锐利。
不,不要看着我,难受,真难受,好像在炽烈的灯光下,袒露自己的一切,所有隐私都不存在。
我知道我肮脏轻浮,我恬不知耻,我……
所以求求你,不要看着我。
眼前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乔烨发现自己正躺在唐羽的怀里。窗外,晴空万里,茫茫云海,一望无际。
果然,又没有死掉。
唐羽已经睡着,刚毅的脸垂在乔烨上方,眼圈下深深两道乌青。
乔烨要动,却忽然被扣住。唐羽深吸了一口气,又悠长叹出。
“不要动。”他说,抱紧乔烨,却仍没有睁开眼睛。
一个月后。
唐彦秋正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挂着盐水。有人一脚踹开病房的门。
来人是王冰。
一进来她就大声嚷嚷道:“段毓风那个混蛋,还没回来!”
“什么?!段毓风还没从西伯利亚回来?”唐彦秋大吃一惊。
“没有。喂,唐二啊,如果段毓风不回来,我跟你过吧。”
“王冰,你这样不好吧。”唐彦秋有点恐怖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好呢?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不定是你的哦。”王冰赖到唐彦秋身上,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四个月了,一直以来没有什么难受,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唐彦秋脸上汗如雨下。
王冰走后,唐彦秋从抽屉里取出那个GPS定位器。因为很长时间没用,都没电了。他换了电池,按下打开的按钮。
图像上没有任何显示。
怎么会?唐彦秋拍了又拍(==!)。
信号不好?
不会啊。
不对!应该是段毓风发现了自己在他身体里安装的东西,并且已经取出并销毁掉!
唐彦秋顿时冷汗直冒,背后阴风阵阵。
☆、Piece  62
唐彦秋顿时冷汗直冒,背后阴风阵阵。
可是为什么,又有点——
王冰的话在唐彦秋的脑海里回旋着。
呐,唐二,你知道吗?那天是段毓风喂你水喝的。把地上的雪含在嘴巴里,用体温融化了,然后再灌到你的嘴巴里。
是他救了你哦。
我发现了呦,段毓风那家伙在你面前就无法镇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你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
我很好奇。
为什么我总有种很不对的感觉,唐二,你说我是不是站在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王冰,如果我能够告诉你该怎么办,大概我自己也不用这么迷茫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
无边的黑暗,还有溺水的感觉。
如果真的能这样溺死,该有多好。
可是,不能。
乔烨微笑,把头完全没入水中,只停了一秒,就被人狠狠拽出水面。
“我不会让你死的。”黑暗中,唐羽的声音听起来极致冰冷。
乔烨望着他,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空洞得很。忽然他笑了起来,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你笑什么?”唐羽问道。
乔烨依旧在笑,笑声苍凉。
“你笑什么?!”唐羽咆哮道,拽动水池中的躯体,水花四溅。
“我笑你……唐羽……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乔烨被唐羽掐着脖子按在池缘,说话艰难。
手指松开,乔烨重新滑入池中,幽暗的水波荡漾开他的黑发,因为太长时间没修剪,已经可以如海藻般荡漾。
苍白的肌肤上,伤口差不多愈合。
被禁锢在巨大的池中,他像一尾失去自由的鱼,池水冰冷沉溺,却不能离开。
“唐羽,我哥哥呢?”乔烨笑着望向他。
黑暗中,唐羽紧锁着眉头,一声不吭。
“呐,我哥哥呢?”乔烨游近他,即使这样黑暗,唐羽仍能感到乔烨的目光正探寻着他的灵魂。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湿漉漉的手指抚上唐羽的脸。
“你不是最爱他么,为什么又要——”乔烨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个吻吞没了。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在想什么?”乔烨侧过头,躲掉唐羽的嘴唇。
我只想死。
曾经你是那么讨厌我,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摆脱我,为什么你又不干了呢?
你可真奇怪。
唐羽望着黑暗中乔烨幽暗的眼眸。心中一凛。
这是怎样的眼神,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目光。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眷恋,可是明明你还有我。
不甘心,明明之前是属于我的,为什么现在我又成了多余的人。
太不甘心了。
眼中的火焰腾地升起,唐羽大
步踏入池中。一把拽过池中的人,分开他的身体。
狠狠进入。
“啊——”
剧烈的痛楚让乔烨大喊起来。
怎么样?痛不痛?
这么痛,可不可以让你清醒一点?
你是乔烨,是那个哪儿有温暖就会靠过去,哪儿有甜就会凑过去,忠于自己的需要的乔烨。
别变得不像你自己。
“唐羽,你疯了!”乔烨拼命挣扎。
“你疯了!”他大吼着。
我大概是疯了。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如果我帮你毁了暗夜,你就随我的便。我要你活下去,你就是这个态度?!”唐羽吼道。
“你不是要死吗?那就让我陪着你去死好了!”
泪水融化在池水中,没有人能看见它们的痕迹。
死,是的。
我是很想死,但是,如果我在另一个世界遇到陈镜生,该怎样面对他?
我不知道。
所以——
唐羽,你又何必呢?
考验我轻浮动荡的心?
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恬不知耻?
这样,真的很残忍。
幽暗的池水中,二人互搏的身影,水花四溅。夜色深重,窗外,一钩月影,满地霜色。
池水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唐羽靠在池边,一点橘红缓缓燃烧。
“唐羽,你会死的。”乔烨道,身体半沉在水中,苍白的肌肤因为刚才的激烈而微微发红。
“死就死好了,人总有一死。”唐羽漠然道:“反正我们都不那么在乎,对不对?”他抛掉烟头。
“真的这样吗?”乔烨叹气道。
窗外的月光明媚起来,映得窗玻璃晶莹剔透。月影倒入池中,化作粼粼碎光。
“是不是这样不是你说了算。”唐羽看着殷红的血丝从乔烨的身后缓缓荡漾开,忽然微笑。
这样应该会很快。
呵呵,乔烨,如果知道我和Arthur的交易,你还会在这儿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会死的”吗?
还是立刻杀死我比较对吧?
乔烨,你是猎人,应该明白,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所以,我不会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
空气中浓郁的情/欲气息,顿时让人觉得厌恶。
为什么?
你的眼神要这样悲伤?仿佛在为我悲伤。
唐羽从池中迈出,大步离开。
“Arthur,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唐羽背靠着玻璃池,脸上有些疲倦。
“怎么样?很棒的礼物对吧?”即使遥远,Arthur的声音依然清晰,带着冰冷的温度。
“嗯,很棒。”
“抗Datura病毒的血清。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给你,唐羽,你要怎么感谢我?”
“你想要什么?”
“呵呵,玩笑。都说是礼物了,
我又怎么会跟你要什么。只是再一次提醒你,看好你的玩具。”
“这个你放心。你也是,看好你的宠物。”
“哈哈,唐羽,陈镜生其实都不用看着,他失去记忆了,怎么样,唐羽你是不是很羡慕?只可惜我没有抹杀一个人记忆的办法。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那些抗体。让Datura动摇吧,那么再没有人可以跟我争镜了。”
“我会如你所愿。”
“不要这么说,别忘了,这也是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吗?
还真是卑鄙的愿望,但是我正是这么卑鄙的人。
唐羽回头,巨大的玻璃池,池中空空,什么也没有。漠然朝天的大口日复一日积累着时间的尘埃。
林舒尘,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恨我吗?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我,也许你和江皓川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所以,恨我吧。
不在乎多一个人恨。
一抹黯淡的昏黄。
“是不是天亮了?”陈镜生睁开眼睛,望向Arthur站的位置。
Arthur关掉面前的台灯,走到陈镜生面前,琉璃灰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房间重新没入黑暗,陈镜生有些吃惊,他迷茫又无辜地眨着眼睛。
“嗯,我开了灯,对不起,镜,把你弄醒了。”Arthur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天亮了呢。”陈镜生道,重新闭起眼睛。
修长冰冷的手指游走入衣襟。
“现在是夜晚,镜,夜晚还有很长。”Arthur在他耳边呵气似的低语。
手指又滑入腿间。
“夜晚……还很……长是吧……嗯……Arthur……你……”
无法遏制的呻吟。
Arthur看着面前清秀如水的容颜深陷欲/望的迷醉样子,不由得在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对,就是这样。
终于忍不住,将挑逗的手按下。
衣衫褪去的声音,黑暗中,紧紧纠缠的二人。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啊……”Arthur在陈镜生的耳边喃喃着。
“不会痛吗……”陈镜生有些犹豫。
汗水濡湿了床单。
怎么会痛?我可是就算被杀死都不会感到一点疼痛的怪物呵。
倒是你,镜,你的心会痛吗?
剧烈运动。
释放后的陈镜生伏在床上大口喘气。
“有点累。”陈镜生笑着说。
“继续睡吧。”Arthur爱怜似的说道,仰身坐起,下床,披上衣服。
“不一起睡吗?”陈镜生问道。
“不想打扰你休息。”Arthur道。他在椅子上悄无声息地坐下,看着陈镜生。
“Arthur?”陈镜生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走得这样快。”陈镜生摇了摇头,侧过身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悠长。
Arthur这才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去。
多么安详纯净的睡容,就像不知道邪恶是什么一样。
门外,天气晴朗,阳光灿烂,Arthur对着太阳扬起苍白的脸,微笑着。
睡吧,在我给你的夜中,一直沉睡吧。
☆、Piece  63
唐彦秋终于出院了。看着医院的大楼在身后渐渐远去,他的心情却不能因此而轻松一点。
知道吗?舒紫阳被人杀了。唐羽来看他的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
啊,那个男人死了?唐彦秋并没有太大惊讶。
道上的人,死于非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倒是唐羽对唐彦秋的淡然很诧异。
“舒紫阳,你认识的罗?”唐羽问他,这段时间唐羽消瘦得厉害,面色也有点苍白。
“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唐彦秋担心道。
唐羽颇为复杂地一笑。
“阳哥好像也没得罪什么厉害的角色啊,怎么会——”他还在想舒紫阳的事情。
舒紫阳没有得罪厉害的角色?!
仿佛一道闪电,迅速划过唐彦秋的脑海。
不会吧。
心里暗自祈祷。
却恍惚传来谁的笑声。
为什么不会呢?
“大哥,段毓风还没有回R市。”唐彦秋忽然道。
段毓风没回来唐羽当然知道,作为对西伯利亚行动不合作的报复,唐羽已经吞并了他在R市的势力。谁让他自己不回来的,手下人群龙无首,日子长了另谋出路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唐彦秋突然这么说很诡异,不得不多想一些。
唐羽疑惑地盯着唐彦秋,目光只是轻微地犹豫了下。
那样垃圾的货色怎么会是厉害的角色!
“唐二啊,出院了,你干嘛不高兴呢?”王冰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
“上次那个提议,怎么样?”她问道。
“什么提议?”
“我跟着你的提议。”
“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如果段毓风这个月还不回来,我真跟你过吧。”
“王冰,你好歹让我活着吧。”
“你什么意思嘛?!唐二!”王冰有些生气,从反光镜里可以看出她正咬着嘴唇。
说实在,王冰怀孕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胖了一些,其他真的没什么。
是要生女儿的迹象吗?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唐彦秋问。
王冰还在生气,没有回答,反光镜里,她斜着眼睛,望着窗外。
如果是个女儿,应该会很漂亮吧。
唐彦秋忽然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唐氏集团的楼下。唐彦秋说了声谢谢,开门走出,正要离去。忽然身后传来王冰的声音。
“还是不要生了呢?”
唐彦秋一愣,刚回头,看见王冰拉上车窗,车子像生了翅膀一样飞快驶远。
幽暗的夜色,更显得男人□的身体珠母贝一样润泽。
轻微的呻吟,他像是在挣扎,硕大的汗水沿着额头滴落,肢体不安地挣动着,却奈何不得。梦魇已经控制住他。
“不要……不要……”睡梦中的人喃喃着,呼吸急促。
窗外,乌云在天上
急速地流转,月亮出现了,投下皎白的光芒,又迅速隐没。
“不要——”乔烨猛然坐起,瞪视着漆黑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梦。
“想你。”熟悉的声音。
梦境中,清秀的男子微笑着,衣衫随风张扬。忽然,男子的笑颜开始碎裂,顷刻间布满了红色的碎纹。他虽然微笑着,却一片片四散开来。
视线于是被血色迷糊。
拼命想要把他保留住,举手却发现满是鲜血。
男子微笑道:
“都是因为你。”
不是的,我——
不是吗?
片刻的犹豫,碎片重新聚成清秀的男子,完好得一丝裂痕都没有。走近自己,男子依旧带着微笑,低下头,清秀的眼睛俯视着自己。
“是的,对吧。”他说。
说罢,转身离去。
不要走——
汗水沿着眼睫滴落,刺痛了眼睛。漆黑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乔烨在唇角泛起一个凄凉的笑。
“吱呀——”门被推开,唐羽站在门口,他的脸似乎比乔烨更加苍白。
“噩梦?”唐羽伸手探进乔烨海藻一样的黑发,轻轻抚摸。
手心潮湿,真是出了不少汗。
乔烨不耐烦地移开头颅,黑白分明的大眼漠然地望着窗外。
戾气升腾起,唐羽狠狠拽过乔烨的脸,逼他直视自己。
“你还真是恶趣味。”乔烨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他特有的妩媚。
“明明知道双方都不会快乐,你却不会放弃,为什么你喜欢这样的事情?你的意图我很清楚,就是想看我——”
话语被堵上,喘息的声音,肉体碰撞的钝响。
最后乔烨翻身骑在唐羽身上,控住他的身体。
“你就这么想死吗?”他咆哮道。
突然,唐羽微笑起来,黑暗中,他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你笑什么?”乔烨问。
唐羽恢复了严肃面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乔烨。
“我笑啊,乔烨,你不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吗?为什么还要管我活不活?”
恶魔!
“我发现了,你喜欢被别人杀死,其实你自己,是根本无法下手杀死自己的。”
恶魔!恶魔!
乔烨惊叫着跳起,躲入墙角的黑暗。忽然又冲出,一头撞向墙壁,却被唐羽的胸膛挡开。
顺势扣住乔烨的身体,后者却拼命挣扎。
“我知道我肮脏轻浮,我知道我恬不知耻,不用你这样提醒我!”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着。
“谁说你肮脏轻浮?谁说你恬不知耻?”唐羽在他耳边大吼。
泪水好似泉涌,在乔烨的脸上纵横。
“难道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唐羽吼道:“我不还虚伪卑鄙吗?”
乔烨停止了哭泣,愣愣地望着唐羽。漆黑的眸子深处燃烧着黑色
的火焰。
“又怎么了?再怎样都比不过随心自在地活下去!”唐羽道。
随心自在地活着?
唐羽,我发现了,你是个恶魔,把我变成不知廉耻的肮脏模样后,你居然对我说“随心自在地活下去”。
我恨你。
“不,我做不到。”乔烨拼命摇头:“我真的做不到,杀了我,杀了我吧,算我求你。”
可是即使死去,又能怎样?我这令人唾弃的灵魂。
冷不防被摁倒在地,身上的人意图很明显。
“会死的……”
“如果不能随心自在地活着,还不如去死!”
月光不适时地照进来,又迅速离开。但只短短的一瞬,就足够了。
唐羽敞开的衣间,黑色的瘀斑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小腹。
“你……”乔烨惶然睁大双眼。
“对我你也应该负责吧?”唐羽低沉道。
“是你自己……”
“是你的责任吧?”唐羽提高了声音。
忽然,乔烨叹了一口气。
“唐羽,你怎么变得不像你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乔烨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你真是个傻瓜!
“为我活下去,在我最后的时间里,为我好好活着,等我死了以后,你想死还是想活,随你便。”唐羽一字一句道,双手撑在乔烨的耳侧,直视着他惊惶内疚的大眼。
乔烨愣愣地望着唐羽,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
“要死很容易,可要活着,就需要勇气了。”唐羽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
乔烨,你是逃不掉的。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你。
你之所以寻死觅活,是因为全盘的自我否定,但是只要给你一个台阶,你就会乖乖下来,对不对?
你所缺乏的,只不过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再说你其实没有拒绝我给你的援助之手。
我说过的,如果你真心想要反抗,我是奈何你不得的。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才没有尽力反抗。
但是如果不是你恨我,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台阶可以让你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唉,刚上班,忙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几章其实应该有很多肉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热还是太忙的缘故啊,我写不出肉了,郁闷,于是清汤水上来了。
唉,新搬家,新工作,太乱,很容易犯错误的,大家多多包涵呀。
☆、Piece  64
“你何必呢?”乔烨冷冷道。忽然抱住唐羽的头,顺势扭过他的身体,手指沿着颈椎一点点下滑。
冰冷的温度沿着脊椎蔓延,杀气在面前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遽然升起。唐羽有些吃惊,没有预料到在自己向乔烨展示了病情进展后,他竟是这个反应。
竟然想要杀死自己!
不由得惊慌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哈哈……”忽然乔烨笑起来,回手捧住自己的头颅,手指插到黑发间紧紧揪住。
“哈哈……哈哈……”他笑着,手指滑下,挡在面前。
唐羽从地上坐起,抓住他的双手,问道: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乔烨乐不可支地笑着,泪水沿着指缝蔓延。
“唐羽,你怕死呢。”手指在颤抖。
“你有解毒的办法对不对?”冷不防被问到,意外地愣了一愣。
“呵,果然。”乔烨放下自己的手,夜色中的脸庞说不出的凄迷绝美。“所以你才敢这样做,让自己染上Datura的毒,把自己弄得凄惨只不过是为了做给我看。”他咆哮道,忽然紧紧掐住唐羽的脖子。
“你真卑鄙!”
“放开我……乔……”
喉间一阵腥甜,唐羽咳嗽着,拼命挣扎,而乔烨却紧紧掐在他喉间,面容狰狞。
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溅到乔烨脸上,温热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松了手。
唐羽捧着喉咙剧烈咳嗽,不断有血从他的口中和鼻腔涌出,溅得到处都是。
似曾相识的情景,曾经有人也这样大口喷着鲜血,在面前摇摇欲坠。
猩红的颜色,即使是这样深沉的黑夜,仍然触目惊心。
血越来越多,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唐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冲出门去,留下乔烨独自坐在黑暗中,望着一地欲燃的色彩发愣。忽然,门外传来肉体倒地的钝响,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有人给自己的房间上了锁,更多的人在喊着:“唐哥!唐哥!”
“快去医院!”
血腥味浓郁到窒息,乔烨慢慢躺了下去,躺在唐羽留下的血泊中。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血脉中也留存着同样的鲜血的缘故?
清晨的光辉透过水晶般剔透的玻璃,仿佛一层纱衣,温柔地披在窗前伫立的人身上。
清秀的双眼茫然地望着亮起的天空,微微蹩着眉头。
“Arthur,你又开灯了?”
“嗯……”
凌乱的被褥间,一具消瘦的身体不着寸缕
,苍白的肌肤迎着初升的朝阳竟然闪烁出柔润的绯红光泽。
灰色的眼睛满含倦意,漫不经心投来一撇。
“是啊。”
“开关在哪儿呢?”
倏然站到陈镜生的身后,拉上厚重的窗帘。
“在这儿。”Arthur在他的耳边说道,呵着气。
“那天那个人好像认识我,他叫我陈镜生,为什么叫我陈镜生呢?他说我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他——”
“镜,那人认错了。”
“你拉走我后他说的?”
“嗯。”
呵呵,镜,你知道吗?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因为我立刻让他永远地闭嘴了。
“但是——”
“镜,你有好好吃药吗?为什么还有淤青?”
“还有吗?我有吃的啊。”
“吃了就好。”
“可是——”
“唉,镜,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呢?”手指在丝绸的衣衫间游走,窸窸窣窣滑落的声音。
“嗯……Arthur……我——”嘴唇被堵住,似乎是不想听下面的话。
手指肆无忌惮在身上点火,并且瞬间燎原。
贪婪地沉浸在欲海中,陈镜生看不见,身上那具苍白的肢体正铺展开怎样的妖冶,灰色的眼珠居高临下,意义不明地望着他。
“你……真的……好棒……”
控住这具游蛇一样的身体,让他跪在地上,以最原始和粗野的方式进行着。
肉/体碰撞的脆响,液体被搓揉时潮湿的声音。
只是为什么无论怎样狂野,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会有痛楚。快乐是肯定的,但是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痛吗?
即使已经有了血的味道?
陈镜生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Arthur不耐烦地顶了顶他。
“怎么了?镜。”
“对不起,Arthur,我又让你流血了。”
“镜,这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是件好事干嘛要道歉?”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Arthur,你知道——”
“不要停下来。”Arthur不容他说完就缠了上去。
忽然电话响起,打断二人的激烈。
Arthur厌烦地接起。
“Hello,小Arthur。”柔和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Arthur明显地一愣,旋即在脸上露出深意的笑容。
“Lee,你在研究所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有闲情逸致打电话给我?”
“啊,前几天竟遇到J
ohn,聊了聊天。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三人再聚一聚?”
“你知道我不喜欢John。”
“呵呵,可他是我们的大学长啊。Arthur,你还在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Lee,你就别费心思了,我最近很忙,聚会的事情暂且缓缓。”
“唉,可怜的John学长,要空欢喜一场了。”
“我说Lee,你这么关心John,不如搬过去跟他一起过。”
“不行不行, John在R市的一家夜总会(知道John是谁有没有吓一跳),那个地方我可是吃不消的。”
“他还真是……”
“话说上次跟你谈起的病毒,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弄出了抗体,真不愧是天才小Arthur。”
“别这么叫我,Lee,目前感染者的情况怎么样?他没跟我保持联系,但是对于亲信的你,应该不会不说吧。”
“别提了,那家伙根本就没用抗体,硬撑着,病毒又有了新的变异,毒力增强了,现在人半死不活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我硬是给他推了一剂抗体,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真是失败。”
“又怨不得我。”
“实在不行再试试那个。”
“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人?”
“啊,他应该很好控制。”
“有些可惜呢,我本来想用他研究神经修复的。等我研究好,Arthur你就可以疼痛了。我说Arthur你干嘛那么执迷于抗D病毒(Datura病毒简称D病毒,Lee不是生人哦)的抗体,难道你不想要痛觉了?”
“Lee,你干嘛那么执迷于神经修复?虽然没有痛觉,我也不觉得有任何不便。”
“被劈了一刀鲜血直流却还眉头都不皱,Arthur,你不适合这样。”
“不要自说自话,Lee,不想要鲜血直流就不要被劈到好了。要疼痛来干什么?”
“Arthur,疼痛可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唉,Lee,我服了你了,每次都说这个,没什么事了吧,我挂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啊,学长我——”
挂掉电话,Arthur回过头,发现陈镜生已经睡着。他拉开床头柜,拿出柜里的小药瓶。
“剂量太大了?”他笑了一笑,把药瓶放回去。
要不是你擅自走出,我也用不着给你加药。如果你乖乖的,我保证会很疼爱你。
他低下头,在陈镜生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记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好忙啊,日子过得乏味啊,接近崩溃啊
☆、Piece  65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房间寂静得像死境。乔烨在饥饿和干渴中接近昏迷。
(终于要这样死掉?)
他疲倦地眨着眼睛,连房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都不能做出即刻的反应,只是躺在地上,费力地缓缓转过头。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看来来人是唐羽极信任的人,而且颇受他重视,要不然不会在他的地方如此从容。
乔烨努力睁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着来人的样貌。
并不高大,身材清瘦,肤色原本应相当白皙却因为后天的因素,变成了小麦色,而且不均匀,手臂中段颜色明显偏深,而露出的手却很白,白得极不自然。乔烨在自己的记忆中拼命搜寻着可以相比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是觉得熟悉。
弯弯的笑眼,眉毛淡淡地扫在额下,有些稚气的圆鼻头让这张脸几乎看不出年龄。
“要不要吃点东西?”来人近乎亲切可人地问道,说着把一大盘食物递到乔烨的面前。然而吸引乔烨注意的不是那些菜肴,而是夹在盘子边缘的一张名片。
“呵呵……我是叫你李维铎好呢……还是Victor Lee?”乔烨吃力地喘着气,一边笑道。
“随便你,唐羽习惯用我的中文名字,他叫我李博士。”
听到唐羽这个名字,乔烨明显地愣了一愣。
“不问我他怎么样了吗?你可真是个绝情的人,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却只落得这么个下场,啧啧……”男人扬了扬眉毛。
“他是个骗子,他明明——”
“你懂什么?关于你体内的D病毒你又懂什么?”男人笑着弯下腰,把嘴凑到乔烨的耳边。
“你们喜欢叫Datura,可我只叫D病毒。Datura,曼陀罗,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太文艺了,哈哈……”男人收住笑,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提醒过唐羽,直接跟你发生关系会丧命的,他明知会死却还是这么做了。这么做了也就算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学弟做出了对抗D病毒的抗体,他把成果送给唐羽,谁知唐羽竟然没有用。天知道唐羽在想些什么,他该不会和你一样在想着死掉吧?”
(像他那样的人会想死去?还是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拖住自己,何必呢?)
“真是羡慕,这么污浊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这样,不管他采取了什么方式,你不能否认,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你多么幸福。”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
“为什么你就不懂得珍惜呢?人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懂得懊悔。”
“你什么都不明白!”乔烨忽然大吼,哧呼哧呼喘着粗气。
“好,好,我不明白,年轻人,你太年轻了,还不懂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你也没比我
老多少吧?”乔烨冷笑道。
“但是我已经经历得太多,我的心已经太苍老。”
“呵呵……呵呵……”
“这个世界没有谁必须对谁好,所以如果有谁对你好,干嘛要拒绝呢?就算是有所求又怎么样了呢?人如果没有所求,就死了。”笑眼儿忽然变得深邃。
“呵呵……唐羽派你来说这一番话的?真是辛苦了,李维铎博士,想不到你学术精湛,劝人也很有一套。”
“唐羽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要我做他的说客,除非托梦给我。”
“你为什么这么做呢?没理由啊。”
“唐羽每年给我一大笔钱做研究经费,他要死了我就断了经济来源。”
“你要是真出色,这么会没人赞助你的项目?”
“啊,因为我口味比较重,我的研究都是地下进行的。”
“是非法研究?”
“干嘛要这么惊讶?不站在边缘上不够刺激嘛!”男人蹲□体,把盛满食物的盘子凑到乔烨的脸下。
“不要在他后悔的时候你才醒悟。”
“即使说动我,如果唐羽真的病入膏肓,我也没什么办法啊?”乔烨冷冷地看着面前微笑着的男人。
“他还是一样要死掉,你还是一样要没有经济来源。”
“那可真不是好事,你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男人深意不明地笑着。
“你以为你还能接受爱你的人的死亡?”
一句话仿佛流星,深沉的黑暗顿时明朗。乔烨看了看男人笑眯眯的脸和盘子里满满的食物。男人则积极地将盘子递到他眼皮底下。
“我的故事看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乔烨嘲讽似的说道,伸手抓起一块半生的牛肉,汤汁顺着苍白的胳膊淌了下去。
“嗯,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你自己都不知道故事真实的模样……”最后半句话声音很低,几乎就是唇语。
乔烨吃着肉,忽然想起,男人的手苍白的样子就好像是常年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一样。
红色。
冰冷而又鲜艳的红色。
在这冰冷而又鲜艳的红色中,白色的身影,瓷一样精致脆弱的五官,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飘忽不定。
“唐哥,唐哥?”有人轻摇着自己。
“舒……尘?”唐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竟是林舒尘!
“舒尘,舒尘!真的是你吗?!”唐羽紧紧抓住来人的衣衫。
“是我,唐哥。我来看你了。”林舒尘笑着,唇角弯起温柔的曲线。
“唐哥,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乌黑的大眼盈满哀伤,手指温柔地抚上脸。
唐羽无奈地笑笑。
“舒尘,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我——”
“不要说了,唐哥,以后不会有唐哥烦心的事
了。舒尘以前不才,今后会好好为唐哥分忧。”手指抵在唐羽的唇上,林舒尘微笑着,然后双手绕过唐羽宽阔的背脊,温柔地拥抱他。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似水温柔,却丝毫没有魅惑的感觉。
原来自己还是眷恋他的温柔乖巧,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都是欲/望惹的祸。
并不是因为没有遇到别人,而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合自己的心意。
只有他。
就算不爱自己,仍可以温柔体贴。
自己费尽心机,投入代价,设下一个又一个局想要最终收服的究竟是什么?
还是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自尊心?
忽然累了。
什么好奇心,什么自尊心,都不及林舒尘的温柔一笑。
就算知道自己卑鄙,仍能温柔以待,心无恶意。简直是初雪一样纯白的灵魂。
只是不属于自己。
好孤独。
为什么,到最后没有一个人爱自己。连原本说爱的都恨不得自己死掉。
好失败。
“羽,我以后不会让你忧心了。”忽然一句话,唐羽立刻紧绷了身体,推开怀中的人。
林舒尘惊诧似的抬起头望着他。
“唐哥,你怎么了?”
“舒尘,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怎么了。”
“不是,是这个之前。”
“我说我今后会好好为唐哥分忧。”林舒尘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不解。
“唐哥,你到底怎么了?”
林舒尘重新靠入唐羽怀中。“你吓死我了。”他低声埋怨着。
“没什么,舒尘,我大概是幻听了。”
“唉,唐哥你呀。”
忽然,唐羽闻到一股血腥味,侧头就看到林舒尘脑后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暗红的血痂间,鲜血正在汩汩流淌。他猛地推起怀中人,林舒尘已经垂下了头,胸口一个弹孔,鲜血早已把白色的衣衫染红,连唐羽自己的双手上也满是黏腻。
“舒尘!舒尘!”唐羽惊惶地大喊着,而林舒尘却毫无声息,前一刻还温热的身体已变得冰冷苍白。
鲜血无止境地流淌,早已超出了一个人的血容量,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林舒尘脑后和胸口的伤口处流出。瞬间,目光所到之处已全是鲜血,汹涌澎湃如同海洋,而林舒尘苍白的尸体就漂浮在血中,若隐若现。
唐羽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又要拽住林舒尘的手,不让他飘走,显得力不从心。
血腥气息浓郁到窒息,一个浪头打来,生生将二人分离。
“舒尘——”
唐羽眼睁睁地看着血海吞噬了林舒尘,黑发白肤的清秀男子很快消失了,视线中只有漫无边际的骇人猩红。
“不要——”瞬间没了意识。
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是夜吗?唐羽略抬了抬头,忽然大惊。
原来自己正埋首于一个男子的黑发间,而男子正四肢柔软地缠绕着自己。男子在沉睡,浑身赤/裸,肌肤苍白,黑发如瀑倾泻裹住身体,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唐羽掰起男子的脸庞,更吃了一惊,男子竟然长了一张和林舒尘一模一样的脸。
不对,有一点点不一样,左眼角下有一颗深赤色的小痣。
是乔烨!
唐羽认出,旋即大叫了起来,终于清醒,发现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混乱的梦。也是,林舒尘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再来安慰自己。
“唐羽,你终于醒了。”昏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身影走近,正是乔烨。他站在唐羽床头,一身黑衣,面容疲倦神色却很复杂。
唐羽惊愕地张着嘴。
“乔烨你怎么来了?”他想问,但是因为气管切开在那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单调地响着。
作者有话要说:唉,已经变成周更了,怨不得我啊,怨不得……
☆、Piece  66
“乔烨你怎么来了?”他想问,但是因为气管切开在那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单调地响着。
“为什么我不能来?”乔烨道,掠起眼睛,漆黑的眼珠望着唐羽,疏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光泽。
读懂唇语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来干什么?”唐羽微微皱着眉头。虽然这一切都是计算好的,但是要在人前这样示弱,真是不适。
还有更不适的,哽在心间。
厌倦,这样的追逐,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人性的卑劣和污浊。虽然自己不曾为此感到羞愧,却真心感到疲倦。
当初会爱上林舒尘,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纯洁。
因为自己的污浊所以偏爱纯洁的事物。
还是心底里暗自的渴望,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有初雪般的心灵。
笑话,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希望变得纯洁?纯洁到无力保护自己?在这个污浊漆黑的世界上,就应该和它一样污浊漆黑。
乔烨看着唐羽干裂的嘴唇,缓缓道:“我真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呢。”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为了我死呢?”他在唇边绽开笑靥,妩媚依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才对。”
乔烨笑归笑,脸上却是无尽的凄凉。
原来他都知道。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乔烨他一直有魔鬼般的洞察力。唐羽深邃了目光。
“可是,谢谢你。”乔烨忽然道:“让我觉得自己至少有被你玩弄的价值。”
唐羽猛地一愣。
什么意思……
“至少还有你需要看我被玩弄的样子。我不怪你,相反,我要谢谢你,因为你是唯一还需要我的人。”乔烨微笑着道:“唐羽,我要走了。我想过全新的生活,这一次你会放我走的,对吧?”转身要走却在下一秒被拉住。
“我不会再寻死的,你说的没错,我根本没有勇气杀死自己。”乔烨的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
“我并不是想玩弄你!”唐羽剧烈地煽动嘴唇。
乔烨有些吃惊地看着唐羽紧张的表情,忽然粲然一笑。
“唐羽,放我要走吧,因为我早就不爱你了。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当初我对你的执着仅仅是出于欲望的本能。”他试图掰开唐羽的手指可是后者却不能让他得逞。
“你看到没有?”乔烨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在这里,从来都没有感情,无论是对谁,只有欲望,我就是这么耽于欲/望忠实于身体需要的无耻之徒。”
被牵动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病房里,红色的灯光闪烁着。
“那他呢?!陈镜生呢?!”阴云涌动在唐羽夜般漆黑的眼眸中。
乔烨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他自嘲般地笑着,没有说话。
许久,才缓缓道:
“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爱他。要我重复多少遍你才明白?我本来就不会爱人,我会对一个人执着,只是我有占有他的欲/望。”
“知道了吗?唐羽,这才是真正的我。”
“如果我说过我爱你,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很想跟你上床而已。”
“我不会爱任何人。”
“不是的……”唐羽摇着头。
不是的,乔烨,不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唐羽浓黑的眉头紧锁,指间咔咔作响。
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内疚吗?
想起那个秀美的青年,站在夜色深浓的窗口,脸上固执而又落寞的神情。是谁杀了他?
最残酷不过,就是摧毁一个人的自我。
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谁,把西餐刀插在自己的脸侧,不会有谁狠狠地强吻自己,不会了……
唐羽失神的一刻乔烨的手指瞬间滑脱,漆黑消瘦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口。
“再见了。”声音像鸟羽一样轻盈落地,化为虚无。
“不要——”可是没有声音,伸出的手孤单地悬在半空中,最终慢慢落回床上。
要离开的最终都会离开,无论自己挽留与否,如果命运注定了要分离,再多的留恋都是枉然。
不如坦然接受。
唐羽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默默地出神。
是的,他倦了,自己也倦了,尘世间翻爬滚打,最终迷失了自我。如果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帮他寻回自我,如果自己也不够坚定,还不如放他自由。
一直在沉思着,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人。
“值得吗?”是Victor Lee嘲讽的声音。
唐羽转过头,有些恼怒地看着他。
“不要这个样子嘛,唐羽,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就连这一次,我也不承认自己是弄砸了。”
唐羽闭上眼睛,无声的逐客令。
“别嘛,如果你想责备我的自作主张,尽可以责备。”Lee用手指堵在气管插管的孔道处。
“算了,李博,我只是累了。”唐羽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群无病呻吟,没事找事的笨蛋!”Lee松开手指,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扫而光。
“你体内的病毒已经基本清除,现在就剩下自己恢复了,好在你还算年轻,身体素质不错。”
“玩命也要适可而止,你一向理智得可怕,会这个样子太难得。”Lee坐在唐羽的床边的矮柜上,弯起一条腿踩在抽屉的把手上,看似稚气的脸庞慢慢浮现笑容。
“可是,这个样子还真是有趣……呵呵……”
“怎么?你也嘲笑我?”唐羽眉头都不动一下。
“我怎么敢——”
“还是嫉妒?”唐羽打断Lee的话:“李维铎博士,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因为一次性质恶劣的实验事故被
学校开除。那次事故一共造成12人死亡,其中一人是俄罗斯籍的,听说是李博士你特别的人。”
“呵,你还查得真仔细。”
“你是嫉妒我,对不对?”
“嫉妒?就你,我犯得着吗?”Lee笑着道:“听说你把林舒尘的骨灰葬在了R市的公墓,和江皓川的收在一处?”
“是的,舒尘陪我已经陪得够久,我该放他到他最想陪伴的人身边去了。”
“不对!是你已经不爱他了,你不过是个喜新厌旧的俗人。你背叛了林舒尘!”Lee冷冷地说道:“当初你恳请我帮你留住他的容颜,可你爱却上了别人,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会永远爱他,只爱他一个,不管时间怎么流逝,世界怎么变迁,你都只会爱他一个。你根本不会爱上他人,除非你没那么爱他。”
“我和林舒尘之间并没有约束,无所谓背叛与忠诚。本来就我不是高尚的人。装高尚其实是很残酷的,明明渴望,却只能逼着自己忍耐。要高高凌驾在众人的庸俗之上,就要舍弃自己所有最本质的欲/望。”唐羽对视着Lee冰冷的眼睛。“人就是人,忠实于自己的需要,有什么错呢?如果我真的在林舒尘之后爱上了谁,我也不想因此责怪自己,我没必要做到那么无谓的高尚。”
“哈哈……哈哈……”Lee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泪水从眼角溢出,他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Lee笑得前俯后仰,用手拍着矮柜。“你……你……是想教育我吗……啊哈哈……”他想要说话,却因为大笑,说不出完整一句。
最后他忍不住从白大褂里翻出笔,撕了一张纸,刷刷在上面写着。
唐羽看着递到面前的纸上,七个大字: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永远没有资格和我谈人性。”Lee最后微笑着道。
五年后。
深夜,唐羽站在唐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窗口,俯瞰楼下R市繁华的夜景。夜已经临近黎明,可是街道依然流光溢彩,川流不息。
的确,R市这些年发展得更加出色,虽然黑白通吃,可唐羽还觉得自己有种难以掌控的感觉。
还是自己老了。
虽然唐氏集团的名声更甚于之前,可是寂寞。生命就如同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唐羽站在风口,任凭夜风吹起他的衣衫,指尖一点橘红,一明一暗,一暗一明,直到熄灭。
觉得有些冷,于是掏出手机,拨一个号码,很快就有看似干净清秀的男孩子敲开办公室的门。
就在敞开的窗口做/爱,让夜风淹没他们放荡的呻吟,甚至面容都可以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反正已经堕落,不在乎落得更低一点。
不要误会,不是自责,是寂寞而已,真的只是寂寞。
今夜的
“唐叔叔——”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午后温煦的阳光瞬间晶莹剔透。粉嫩脸蛋的孩子飞快跑来,背后的小帽子一颤颤。
猛地扑入怀中,仰起头来,好一对琥珀般美丽的眸子。
原以为,这样的眼睛世界上只有一双,谁知道还会有如此逼真的复制品。
唐彦秋忍不住抱起这个热情的小家伙,任他用胖乎乎的小胳膊围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的脸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王雨涵,下来!别不礼貌!”王冰虎着脸,伸手就要去拉他。可是这叫王雨涵的小家伙却只是更紧地攀住唐彦秋,一边大嚷着:“妈妈坏!妈妈嫉妒涵涵可以亲唐叔叔,妈妈坏!”
王冰的脸开始抽搐。虽然已经是个妈妈,但是她美丽如昔,时间的流逝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想是保养得好。
“算了吧,小孩子。”唐彦秋摸了摸王雨涵毛茸茸的头,淡栗色的发丝,极细极软,细腻的触感。
“涵涵喜欢唐叔叔——”小家伙在唐彦秋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回头挑衅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王冰一把将无尾熊一样缠在唐彦秋身上的小家伙拽下。大概是被拽疼了,王雨涵漂亮的鼻头皱了皱,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赌气似的跑开了。
王家的私家花园,漂亮得仿佛宫廷一样。盛开着纷繁鲜花的花坛,汩汩流淌的人造泉眼,碧绿的草地上,野鸽子悠闲地散步。风送来植物的芬芳,夏天已经深浓到极致,接下来就要坠入萧瑟的秋冬。
“涵涵很可爱。”唐彦秋低声道。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王冰没有看唐彦秋,只是远远地望着王雨涵在追逐一群可怜的鸽子。“唐二,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生下他。”她幽幽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生下他,该有多好。”
“当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弄死他。”
“王冰——”唐彦秋烈焰似的长眉皱了起来。
“当初喜欢段毓风是因为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可是他根本就不爱我。”王冰的唇角勾起无奈的微笑,继续说道:“他爱他的叶兰。他只爱她。”
“你知道吗?段毓风常常会在半夜惊醒,叫喊叶兰的名字,发疯似的紧紧拽着我的手腕,好像上面有伤口似的。以前我并不知道叶兰是谁,后来知道了,原来那才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你完全不能想象,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在想她的时候,脸上竟会露出那般温柔的表情。正是这温柔粉碎了我的心。”
唐彦秋看着王冰已然平静如水的脸庞,忽然觉得哀伤,他们是爱上同一个男人的男人和女人,却谁也得不到他。
“唐二,其实后来很多时候我都想离开段毓风。”王冰忽然道:“离开他,跟你过。”
“王冰——”
“我知道,
☆、Piece  67
“唐叔叔——”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午后温煦的阳光瞬间晶莹剔透。粉嫩脸蛋的孩子飞快跑来,背后的小帽子一颤颤。
猛地扑入怀中,仰起头来,好一对琥珀般美丽的眸子。
原以为,这样的眼睛世界上只有一双,谁知道还会有如此逼真的复制品。
唐彦秋忍不住抱起这个热情的小家伙,任他用胖乎乎的小胳膊围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的脸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王雨涵,下来!别不礼貌!”王冰虎着脸,伸手就要去拉他。可是这叫王雨涵的小家伙却只是更紧地攀住唐彦秋,一边大嚷着:“妈妈坏!妈妈嫉妒涵涵可以亲唐叔叔,妈妈坏!”
王冰的脸开始抽搐。虽然已经是个妈妈,但是她美丽如昔,时间的流逝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想是保养得好。
“算了吧,小孩子。”唐彦秋摸了摸王雨涵毛茸茸的头,淡栗色的发丝,极细极软,细腻的触感。
“涵涵喜欢唐叔叔——”小家伙在唐彦秋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回头挑衅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王冰一把将无尾熊一样缠在唐彦秋身上的小家伙拽下。大概是被拽疼了,王雨涵漂亮的鼻头皱了皱,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赌气似的跑开了。
王家的私家花园,漂亮得仿佛宫廷一样。盛开着纷繁鲜花的花坛,汩汩流淌的人造泉眼,碧绿的草地上,野鸽子悠闲地散步。风送来植物的芬芳,夏天已经深浓到极致,接下来就要坠入萧瑟的秋冬。
“涵涵很可爱。”唐彦秋低声道。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王冰没有看唐彦秋,只是远远地望着王雨涵在追逐一群可怜的鸽子。“唐二,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生下他。”她幽幽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生下他,该有多好。”
“当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弄死他。”
“王冰——”唐彦秋烈焰似的长眉皱了起来。
“当初喜欢段毓风是因为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可是他根本就不爱我。”王冰的唇角勾起无奈的微笑,继续说道:“他爱他的叶兰。他只爱她。”
“你知道吗?段毓风常常会在半夜惊醒,叫喊叶兰的名字,发疯似的紧紧拽着我的手腕,好像上面有伤口似的。以前我并不知道叶兰是谁,后来知道了,原来那才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你完全不能想象,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在想她的时候,脸上竟会露出那般温柔的表情。正是这温柔粉碎了我的心。”
唐彦秋看着王冰已然平静如水的脸庞,忽然觉得哀伤,他们是爱上同一个男人的男人和女人,却谁也得不到他。
“唐二,其实后来很多时候我都想离开段毓风。”王冰忽然道:“离开他,跟你过。”
“王冰——”
“我知道,
你也不爱我,但你是个很好心的男人,任何寒冷的人都能从你那里获得一点温暖。我怀孕的时候,其实很希望那个孩子是你的,如果是你的孩子的话,一定懂事温柔,不像他——”她看着远处的王雨涵,那孩子正用一根不知哪里掰来的柳枝抽打着花坛里的花。
琥珀般的眼睛,浅栗色微鬈的发丝,牛奶一样白皙的肌肤,尽管五官的轮廓跟王冰更接近一些,那孩子毫无疑问是段毓风的血脉。
看着满地的碎花,王雨涵恶劣地笑着,笑容却天真烂漫,鲜艳如同画卷。
“一想到这孩子身上混合着我和段毓风的血,我就不舒服。唐二,段毓风刚失踪的时候,我还害怕他会不会遭到什么意外。但这些年来,我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段毓风不回来是他不想回来。他去找他的叶兰了,他去追随她了。”
“叶兰已经死了,王冰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胡思乱想,我不想了。因为我就要结婚了,就算段毓风再回来,我也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和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太痛苦。”
“什么?!你要结婚了?!那涵涵呢?”唐彦秋大惊。
“唐二,你想养小孩吗?”王冰忽然抬起头,看着唐彦秋,眼中深意无限。
唐彦秋的眼睛猛然睁大。
“你在说什么?!”他忍不住抓住王冰的肩膀。
“你疯了!你是他的母亲,怎么可以遗弃他!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就算段毓风回来,我也已经没有勇气和他生活下去。而这个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是我将来幸福生活的阻碍。”
“阻碍?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唐彦秋几乎咆哮起来。
“我就是冷血了又怎么样?!”
“王冰你——”
“我不要他,我不要一看到他的脸就想起段毓风!”王冰大吼道。
唐彦秋一愣。
鸽子呼啦啦从草地上飞起,王雨涵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琥珀般的大眼充满了不解,他跑近唐彦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道:“为什么妈妈要大叫呢?”
王冰躲过儿子稚气的脸庞,红了眼眶。
唐彦秋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家伙,心中不是滋味。
“王冰,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大手从王雨涵的头上拂过,唐彦秋转身离开,留下王冰站在暮色的风中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从衣衫间探出头,意识到天才刚刚发白,唐羽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从沙发上下来,随便找件东西肩头一披,头还有点昏,走路有点摇晃,但是,还好,开了门。唐彦秋苍白疲惫的脸出现在黎明黯淡的微光中。
“彦秋,你这样是不行的。”做大哥的于是劝道。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一具消瘦的身体从沙发凌乱的靠枕和衣衫间显露
。那人迷茫地睁着无辜的眸子。
“哥,你别说我。管好你自己。”唐彦秋毫不避讳地径直走入,把沙发上的衣服往边上一推,一屁股坐下。
沙发上的人瑟缩着起身离开,走路的姿势有些难看。看着他光裸着背,唐彦秋丢了件衬衣过去,而唐羽却不耐烦地皱眉,像是催促那人快走。
“你还在找段毓风,我看你找死算了。”唐羽点了一根烟,在他兄弟对面坐下。
“哥,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段毓风去西伯利亚,如果他不去,也许就不会失踪。”唐彦秋嘀咕着。
“彦秋,你是在怪我吗?要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犯得着这么躲着人?”唐羽吹了一口烟,忽然发现那人还站在门口磨蹭,不由得皱了眉。
“怎么还不走?”唐羽不悦道。
“那个……你们说的叫段毓风的人……我可能……见过……”那人躲躲闪闪地说道。
什么?!
唐氏一对兄弟差点没从沙发上跌下来。
“是这样的,我住的地方上个月新搬来了好些残疾人。你们知道的,就是那种有人组织的,让那些身体有残疾的人去乞讨——”
“你住哪里?!”唐彦秋忽然大吼,那人一个哆嗦,有些惊恐地瞪着他。
“在哪里?”大手抓住单薄的肩膀。
“在……在城北的……胡子巷……”
如同一支离弦箭,唐彦秋夺门而出。沙发上,唐羽默默地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果然是新人,不知道你的嘴只是用来叫床的吗?!”他阴沉道。
R市北郊胡子巷。
低矮破败的楼房,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横七竖八乱搭的竹竿上晾着破布般的衣服。
麻雀在松弛的电线上打盹,有些年纪的泡桐树顶着团团的树叶,萧瑟破败的景象中鲜有生机。
女人蹲在自来水的龙头前洗着菜叶,拖鼻涕的小孩们玩成一团,嬉笑哭闹声不断。
老人因为太老,被家人用绳子绑在椅子上,坐在即使是白天也有些阴暗的天井里,等待被上帝召唤的那一刻。
唐彦秋在胡子巷中行走,脚步由起初的急促转为沉缓。
段毓风真的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过一段矮墙,忽然听到一声怒骂。
“只是拿个碗坐在路边你也不肯,装什么装?别以为你还是过去的黑社会头目,你现在是个废人!你看看你——”
“混蛋——”有人力不从心骂道。
拳打脚踢的声音,男人咒骂着。
“什么东西,还不老实,看老子不打死你!”
唐彦秋的心急速提升,只因为那句“混蛋”。
没错,那是段毓风,那是他的声音。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废人……是什么意思?
唐彦秋忽然觉得喉头有什么哽咽着,心里焦急
得不得了,看见一扇小门开着就冲了进去。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站着三四个男人,个个在身体上有残缺,可是并不严重,还不足以让他们没有能力教训地上的人。看到突然闯入的唐彦秋,男人们先是一愣。
“喂,你干什么?走错门了?”其中一个男人吼道。
地上的人勉强抬起头来,用青肿得几乎难以睁开的眼睛艰难地辨认着。
“滚!”唐彦秋大喝。
“哪里来的——”一个男人骂骂咧咧走上来,还没走近,鼻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他不得不弯下腰去捂住脸。
“还不快滚!”唐彦秋大吼,整个狭小的院落猛地一震,一米九几的高大个子仿佛铁塔般散发出压慑人的气息。
男人们识趣地走开,一路骂骂咧咧,引得唐彦秋又一声大吼:
“活得不耐烦了吗?!”
终于躲得无影无踪,留下唐彦秋如同地狱罗刹般伫立,盯着角落里如同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上的人。
白皙的脸庞已然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肮脏的栗色头发混合着血迹粘在额角,琥珀般的眼睛虽然肿胀得面目全非,却依旧是那么骄傲。
“竟然是你,呵呵,好久不见,唐彦秋。”段毓风的声音里充满讥诮。肮脏的衣服,多处是破口,里面伤痕累累。
“毓风……”唐彦秋三两步上前,想要从地上扶起他,却被后者大声喝住。
“不要过来!”段毓风像是害怕,拼命想要躲入角落的阴暗,可是挣扎来挣扎去却只是在原地稍稍地移了一下。
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唐彦秋停了一下继续上前。
“毓风,你受伤了,让我——”
“我说了不要过来!”段毓风嘶吼着,哧呼哧呼喘着粗气。
唐彦秋觉得异常,伸手拉他,段毓风如避蛇蝎,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只是用手无助地在地上划动着。
“毓风你——”唐彦秋恐怖地瞪着段毓风的双腿,这才发现,破败的布絮下,那根本不是一个壮年男人的腿。肌肉已经完全萎缩,骨折也是畸形愈合,实在惨不忍睹。
段毓风终于爬入墙角,他瑟缩在那里,把可怕的双腿尽可能地藏起。
“你来干什么?”褪尽脸上的惊惶,他倔强地在嘴角牵起讥笑。
“是谁?是谁?!”唐彦秋怒吼道。
“是谁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帮我出头?”段毓风笑起来,声音苍凉。
唐彦秋语塞。
是的,就算自己想要帮他出头,可是段毓风是那样骄傲的男人,他绝不会接受的。
可也正是他是这么骄傲的男人,落到如此境地,内心必定痛苦万分。明明那么珍爱,看到他痛苦,自己却如此无能为力,那痛苦是双倍的。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唐彦秋看着段毓风的双腿
,忽然流下了泪。他蹲在他的面前,几乎是嚎啕大哭。
内心撕裂般地痛楚。
自己太懦弱,如果是哥哥唐羽,绝不会让珍爱被如此摧残,果然自己是太懦弱。
畏手畏脚,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那两截毫无生气的肢体仿佛是无声的控诉。
看着唐彦秋哭泣,段毓风有些意外,他冷冷道:
“唐彦秋,你这算什么?”
算什么?
“混蛋!”唐彦秋咒骂道,一把将段毓风拽入怀中,狠狠堵上了他的嘴。
就是因为什么都随着他,才落得今天的地步,就应该一开始就牢牢把他控住。
段毓风被紧紧控在唐彦秋的怀中,他奋力挣扎着,可是唐彦秋的双臂如同铁钳,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唐彦秋你听到没有,放开——”
“休想!”
唐彦秋的吻令人窒息,段毓风觉得脑中的氧气都被抽走,只留下唐彦秋的味道,如同洪涛般席卷一切,清晰了所有的记忆和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没得放假,郁闷啊
☆、Piece  68
当初为什么要和王冰结婚?是为了攀附权势更好地报复舒紫阳,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混乱,明明自己活着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让舒紫阳生不如死。都怪这个叫唐彦秋的男人,他就那样随便地出现,然后全盘打乱自己的计划。
无法饶恕,扰乱自己心境的人,就算他一次一次救自己性命,还是无法原谅,玷污混乱自己的罪孽。
原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计划,慢慢实施,最终将舒紫阳折磨得生不如死。对,自己已经不满足于一枪崩了他的头。
舒紫阳说,他的命,自己随时都可以去取。
什么意思,叶兰的痛苦,他一条命就可以偿还吗?还是他已经活够,已经厌烦?不行,不能让他如此痛快,要慢慢折磨他,死了一了百了,连痛苦也无法知觉,无止境的折磨才更让人奔溃。死人僵硬的表情远比不上活着的人生不欲死的呼喊。
娶了市长的女儿,通吃黑白,也许自己是太贪恋世俗的乐趣,没有立刻将舒紫阳逼至人间地狱。现在却因为一时的贪婪,遭人毒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
Arthur是个恶魔。自己只是为了逃避唐羽的报复提前溜走,谁知漫山遍野都是他的人,结果就被重新抓了回去。说什么不是唐羽带走的人就可以随便处置,非人地折磨到半死还被卖给一个科学疯子。
自己今天这个样子,恐怕已经不能够完成对叶兰的承诺,但是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从来活着的目的就只有这一个。
你不可能永远为她而活!
面前这个叫唐彦秋的男人明明对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当初却一口咬定。
对叶兰的爱情会褪色吗?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就算它真的褪色,自己也会一遍遍将它刷新。
为什么要哭泣,是怜悯吗?眼泪可以留给任何一个人,唯独自己不需要,面前这个男人的眼泪。
不需要,虽然这个世界上甘心为自己流泪的人太难得,更何况他是个男人,却像个孩子一样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
宁可他是嘲笑,自己还会好受点,可为什么偏偏不是呢。
不要用这样伤痛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用这样紧/窒的怀抱来禁锢我,不要轻易地吻我。
因为我是不会忘记叶兰是为何而死的。
所以我绝不可能爱上你,除非我死了。
或者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你,我宁愿去死。
咸涩的泪水流淌进唇中,耳边响起浑厚的声音。
“我不放开,这一次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不放开你!”
固执如你,我已无法,索性让你看清。
“呵呵,呵呵,唐彦秋,你要是真爱我,就替我杀了舒紫阳,怎么样?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段毓风微喘着气,挑衅似的抬头看唐彦秋,明显地感到后者的手臂一僵。
看清楚了吗?无论你怎样努力,我都不会改变。
“毓风,你醒醒吧,叶兰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该放了你自己,不要纠结于过去的恩怨——”
“你到底是答不答应?”
“毓风,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你不答应?”段毓风从唐彦秋的怀中从容地解脱出,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是看不到灵魂的笑意。
“不是我不答应,只是舒紫阳已经死了。”唐彦秋无奈道。
舒紫阳已经死了?他死了?!
“毓风你知道吗?王冰给你生了个儿子……”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死掉?!
“涵涵他长得很像你……”
“你说的是真话?”段毓风忽然问道。
唐彦秋愣道:“毓风你是有儿子了我不骗——”
“舒紫阳真的死了?!”
唐彦秋觉得段毓风的眸子好像钩子一样,要把所有的真相都勾出来似的,锐利得可怕。
“舒紫阳五年前被人谋杀,尸体抛入R市的大江。所以段毓风,就算你有天大的恩怨,也该了结了,因为舒紫阳已经死了。”
不能,他不能就这么死了,死得这么轻松,死在别人手上。
如果他已经死了,自己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为了听面前的男人说,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愿意和自己地老天荒?
笑话。
如此残败的身体,原来五年前就该入土为安。
意识开始迷糊,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叶家的老宅,有着瓷一般精致容颜的少女站在黑洞洞的门口,微笑着朝自己伸出双手。
“回家吧,小风。”她说。
兰……兰……
双眼望着遥远的空虚,段毓风的脸上慢慢浮现苍凉的笑意。唐彦秋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有些惶恐,于是摇了摇他。
“毓风,毓风,你在想什么?”
段毓风像是从梦中惊醒,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唐彦秋,忽然他在脸上绽开笑靥,如此温柔,看得唐彦秋木愣。
“再抱抱我好吗?”段毓风道,全然没了往昔的傲气,倒有点祈求的味道。<
br>  唐彦秋一头雾水,听段毓风要他抱,不由自主张开了手臂。
段毓风轻轻倒进唐彦秋的怀抱,靠在他的心口,听着里面沉稳的跳动,忽然笑着叹息。
“你真是好人啊,连枪也不带在身上。可是你今天可真穿了件好衣服。”
唐彦秋还没反应过来,段毓风已经将脖子横在他衣服硕大的黄铜拉链上狠狠磨过。
瞬间鲜血飚溅,铺展开浓烈至极的色彩。
“毓风!毓风!”
鲜血泉般涌出,唐彦秋惊慌失措地想要堵住段毓风脖子上可怕的撕裂口,却只是徒劳。他慌忙抱起段毓风,可怜原本一个壮年男子却轻得好像片只鸿毛。唐彦秋抱着段毓风,在胡子巷里飞奔。
不能,你绝不能死。
意识迅速地流走,段毓风疲倦似的努力睁着眼睛,嘴里喃喃着:“不要跑了……你的肩膀借我最后靠一靠……我好累……不要跑了……”
唐彦秋这次没有听他,拼命朝大路奔去。
途中撞到了谁,打翻了什么,风拂过,掀起一片纯白。
“看……雪……下雪了……”段毓风勉强抬起一只手,艰难地伸向天空,最终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混蛋!把老子辛辛苦苦收来的鸭毛全弄撒了。这个人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啊,不好,杀人了!”
血很快停止了流淌,怀中的身体渐渐僵硬,变得冰冷。
唐彦秋怀抱着段毓风的尸体,仿佛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街上,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围着他指指点点,而唐彦秋却只是绝望地看着人群熙攘。血迹在他脸上凝固,他迷茫地睁着眼睛。
黑色的车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车上走下一身黑衣的男子。
“来一束花。”唐羽对店里的伙计喊道。
“先生,请问是送什么样的人的?”
“送死人的。”唐羽有些不耐烦,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插在水瓶里的黄白菊花,道:“就这个好了。”
伙计麻利地开始包扎,唐羽在花店里踱来踱去,最后点了一支烟,站在门口默默地抽。
段毓风是该死,可究竟是谁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五年前舒紫阳的死因还没有查清,现在段毓风又弄来一堆疑问。
唐羽烦躁地将烟头丢在地上,正用脚狠狠捻灭,抬头忽然看见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头发被染成耀眼的金色,削得极短,似乎比以前胖了一些,不再单薄的样子,肌肤也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只有那瓷一样精致的五
官还勉强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如果不仔细辨认,还真认不出来。
乔烨穿着洁白的衬衣,蓝色牛仔裤,整个人好像重生过一样,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他骑着自行车从唐羽面前一晃而过,好像一只飞鸟。
“乔……”唐羽意外太大,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瞪大了眼睛。
花被扎好,伙计递到唐羽手中。唐羽才想起自己应该追上乔烨,他慌忙丢下钱,钻进车子里。
正发动车子,可乔烨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车潮人海中。只能放弃,唐羽想了又想,最后抓着自己的头狠狠地揉了又揉。
永远出乎自己的意料。这真是乔烨这个家伙最大的特点。
车子反光镜映着唐羽刚毅的脸,他低头嗅了一下副驾驶座上的花,终于忍不住笑了。
王雨涵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栗色的头发已经经过清洗,正柔顺地贴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笔挺的西服,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也遮掩了不幸的痕迹。躺在那里的男人看上去是那么安静和纯美,仿佛雕塑一样。
“我可以摸摸他吗?”王雨涵抬起毛茸茸的脑袋,问站在身边的唐彦秋。
唐彦秋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王雨涵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摸了摸段毓风冰冷的脸庞。
“真凉。”小孩子发出一声叹息。
忽然手机响起,是王冰,由于信号不好,唐彦秋边接边往外走。
“涵涵被你接走了?”
“是的。我想让他见见自己的父亲。那王冰,你来不来?”
“你忘了,我今天结婚。”
“我知道了,好的,祝你幸福。”
挂掉电话,唐彦秋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王雨涵还在房间里。和冷冰冰的尸体在一起,小孩子会害怕的。他于是赶紧回去,却发现王雨涵神色安然地靠在段毓风的尸体旁,竟然已经睡着了。推醒这个真能睡的小家伙,还被他白了一眼。
“涵涵很好睡呢,唐叔叔就弄醒涵涵……”
唐彦秋无奈地摇头。
当送走段毓风的时候,王雨涵紧紧拉着唐彦秋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叔叔真的要被烧掉吗?”
“他已经死了。”唐彦秋道。
“可他看上去真好看,烧了好可惜。”
唐彦秋回头看着王雨涵,心里很有冲动,想要告诉他,这个漂亮的男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又觉得这样太残酷,最终没有说。
拉着王雨涵在外默默地等候
,想象着火焰将曾经的爱恋化为灰烬。
“疼。”王雨涵皱起眉头抱怨着。唐彦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紧紧抓着王雨涵的手,用了太大力气,以至于弄疼了他。
“对不起,涵涵,叔叔不好。”说罢去揉他的小手,王雨涵却撒娇似的赖上了身。
“涵涵要唐叔叔抱。”
唐彦秋无奈,只得俯身抱起他。王雨涵靠在唐彦秋的怀里,小身体柔软温暖,散发着孩童清新的气息。
“唐叔叔为什么要难过呢?”王雨涵道,琥珀般的咖啡色眼睛里竟然盛满了关切,举手试图磨平唐彦秋眉间的微皱。
唐彦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仿佛是呼吸困难般叹了口气,笑道:“叔叔不难过,叔叔只是和涵涵一样,觉得很可惜。”
☆、Piece  69
有什么在闪。
陈镜生睁开眼睛,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模糊中有东西一明一暗。
是灯坏了?这样闪下去恐怕会彻底坏掉,必须关了它。可陈镜生又有点犹豫,因为Arthur说过:唯独不要碰那盏灯,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珍贵到连你也不能触碰。
于是就从未碰过,想来真是听话,但自己又何尝会对一盏灯感兴趣。
到底要不要去关呢?陈镜生矛盾着。一番思量后他从床上坐起,摸索着套上拖鞋,摸索着走向那一明一暗的所在。
为什么会有风?空气徒然变得冷了,陌生的清新。陈镜生在心底里淡淡疑惑着,忽然手指碰到拂动的柔软。
这是什么?
他惊异着,朝柔软之后探去,接着就触到一片冰凉。
是玻璃……这是一扇半开的窗!真是可笑,原来一直以来以为是灯的地方其实是一扇窗!陈镜生猛然将窗帘掀开,巨大的落地窗顿时显现出来,金色的阳光涌入,如此耀眼,就算他已基本丧失了视力,还是被刺得不得不眯起眼睛。
谁说的?最温柔的话语往往出自骗子之口。
白天如果是黑夜,那最可心的爱人会不会是深恶痛绝的仇敌?
陈镜生很镇定,他关上窗,拉好窗帘,从容不迫地摸索回床。然后打开床头柜,拿出里面的药瓶,把里面的胶囊取出来,一颗颗剥开,倒尽药粉又重新装好放回药瓶。
他将药粉用纸巾包起,塞进床底的缝隙。然后拼命抖动床上的被褥,如果之前的动作中有什么药粉洒落,必须在Arthur发现之前销毁。
抖完后,陈镜生还是像往常一样睡进被子里,他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落入了一双微笑着的眼睛。
Victor Lee笑着从门后走出,刚要离开,忽然对上Arthur愠怒的脸。
一根手指挡在唇前,Lee拉着Arthur,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陈镜生的房间。
“原来这就是你的新宠啊,啧啧……”Lee本想说什么却被Arthur紧紧掐着脖子举起。后者凑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
“你来干什么?”
“你要是动什么把戏,当心我就这样扭断你的脖子!”
“小……Arthur……你……不能……这么……”忽然被丢到地上,Lee拼命咳嗽着,却还扬起头朝Arthur笑道:
“你怎么能一见面就弄死你的好学长呢?我可是……”
“闭嘴——”Arthur一声喝断Lee的喋喋不休,“走!
”他下了逐客令。
“好,好,我就不打扰你和你小亲亲的甜蜜时光。”Lee意义不明地笑着,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就算我再怎么提点你的小亲亲,他也不可能回忆起过去哪怕点滴。而对于你Arthur,你难道不想看看他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吗?”拍了拍Arthur的肩膀,Lee扬长而去。
Arthur冷眼望着Lee离开的背影,朝身后的人阴沉道:“不是说过,除了我允许,谁都不能进那个房间吗?”
“主人,可是……”还来不及辩解就成为尸体倒在地板上,鲜血一点点蔓延开来。
直接从尸体上跨过,Arthur径直走到陈镜生的房间门口。
如果有一天被发现真相会怎样?那纯净得没有一丝邪意的脸庞会展现怎样的狰狞?
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害怕过真相被揭示的那一天,也许,自己也根本不想瞒他一辈子。怎么可能,瞒这个男人一辈子,除非他从未怀疑过自己。
除非他真爱自己到坚信不疑。
无论自己如何眷恋,都不能否认,偷来的爱总有还回去的那天。
迟疑了一会,Arthur把门打开一道缝,正好可以看见陈镜生沉睡的脸。
好期待,你要置我于死地的那天。来得快一点也许更好,免得我陷得太深。
“彦秋,你还好吧。”唐羽摸了摸自己兄弟的额头,后者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
“你怪我?”唐羽在唐彦秋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
“没有。”
有些意外,唐羽停住了送往嘴边的打火机,偏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唐彦秋。
“是我自己懦弱。”唐彦秋布满血丝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唐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又想,最后道:“我一直很佩服你。”
“哥,你不用安慰我。”
我早已习惯他的残忍。
留下唐彦秋在客厅里,唐羽跺到厨房的窗口,朝外眺望。九十点钟的光景,太阳正好,R市笼在金色的阳光下,晶莹闪亮如同工艺品。
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就算核心多么腐朽多么不堪,丝毫不影响它的外壳美丽并且越来越美丽。
一群羽翼洁白的鸽子从窗前呼啦啦地飞过,翅膀扑打的清脆声响清晰得好像每一下都落在心上。
忽然手机一阵震动。一条短信。
唐哥,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在城南的花鸟市场,一家叫鱼想蝶的店里打工。
鱼想蝶
,很有意思的店名么,真想去看看,这究竟是一家怎样的店,居然容下了他。
“小烨,我明天有事,你能不能帮我顶个班?”
“行,没问题。”
乔烨一边换工作服,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耀眼的金发,麦色的肌肤,骨骼清秀,俊眼修眉。依然美丽,但这种美丽已经洗净了昔日的妖媚,此刻的镜中人只是一个俊美阳光的青年。满意地笑了笑,转出更衣室,他走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这是什么鱼?”
“这是本店新进的蝶尾黑龙睛。”
“很美丽的尾巴,乍一看好像蝴蝶在水中飞舞呢。”
鱼想蝶的店面布置得很特别,墙壁都是玻璃缸,养满了各色各样的金鱼。这里的金鱼最大一个特点就是都有非常美丽的蝶尾。
唐羽坐在对街的车里,毫不费力可以看见店中的一切。不知道顾客说了什么,乔烨笑起来,那个笑容纯美得仿佛温煦的阳光。
忽然发现,原来看他笑自己会这样舒心,穿着工作服热情地工作中的他竟是如此动人。
瞬间仿佛一切都得到了救赎。
原以为他会远走高飞,谁知他竟近在咫尺。
一切都无所谓,随他的心愿,只要他快乐就好。
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就算路上再没自己陪伴,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秋日的阳光很温暖,照得整条街道金灿灿暖融融的。停在对街的黑车,在两个小时后,终于缓缓驶动,离开。
隔着蝶尾黑龙睛华丽魅惑的纱尾,乔烨的目光一时停驻,最后淡然转开,可刚回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怎么?我不能来啊?”唐羽笑着走进店里。
“你有什么需要的吗?”乔烨问得很直接。
“我看看。”唐羽在一堵玻璃墙前停下,望着池水中犹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的鱼群。
“你也会养鱼?”乔烨笑道:“好,你看哪条好,我帮你弄。”
“很好。”
“嗯?”不明白唐羽的意思,乔烨探寻地抬头望着他,发现他根本没有选鱼,而是看着自己笑。
笑得很温柔,甚至有种宠溺的味道。
“这样真的很好,我试想过一千个结局,都不及你给我的惊喜。”唐羽抬起手,仿佛想要触摸,却最终停住,讪讪退回。
如果你一直开心地笑下去,就算这笑容我永远无法碰触,也没有关系。
“你不
觉得我这样把真实的自己埋得太深了吗?”乔烨的语气忽然带了嘲讽的意味。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忘记那个真正的你,那个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真实的你。”
“真实的我……”乔烨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睛,又道:“还是忘了我吧。”
“乔烨啊,如果我们之间有一场斗争的话,我承认我输了。”
“你输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我想你知道,在日后的生活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找我。”
“你以为我会吗?”
“我不以为,我只是想你知道这一点。”
乔烨望着那对深不可测的黑眸,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在这方面功力实在太深厚。
蝶尾黑龙睛仍在悠闲地游来游去,阳光照得池水晶莹剔透如同琥珀美酒。时钟已经指向五点,乔烨将工作服换下,忽然触到一枚钥匙。
缺什么都可以去拿,对吧,可是自己到底最需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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