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武侠] 遭遇四大才子 BY 天命不同 (点击:814次)

遭遇四大才子 BY 天命不同

←点击可下载保存txt~扣除钞票1

引用:
                 

                                欢迎来到☆地狱十九层☆=\(^o^)/


由于还木有注册到地狱,所以只能阅读部份内容哟,请注册或者登录,谢谢^-^


地狱小说文库立志推好文~不文荒~欢迎爱看BL的你加入哦>_<~



+部分预览+


【文案】
唐申眼中的四大才子:
唐伯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废柴
祝允明:桃花乱开眼光不好的色胚
文征明:一贫如洗脑满肠肥的吃货
徐祯卿:心比天高人比猪笨的蠢材
穿越到四大才子中间是不是很幸运?唐申以实际生活经验告诉你,TMD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章
唐家夫人邱氏又怀上了,这是唐家的第三个孩子了,不论是男是女,对于已经儿女双全的唐广德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唐家在山西晋昌是有名的商家,家族富有庞大。只是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唐家果然在第四代的时候就开始渐渐败落,等到第六代的时候,已经只能守着一些祖传的祭田过日子了。之后,因为发生严重的旱灾,更是过不下去。唐家人中有些远见的都开始拖儿带口地南下逃走,有些去了京城继续经商,还有些去了南方鱼米之乡过一些富足的日子。
苏州府吴县是一个很大的县城,非常富有美丽,唐家其中一支就落户这里。几代传承经营,虽然人丁不旺,但也小有资产。只可惜这一支的人丁不旺,已经三代单传,传到唐广德这里,竟然一个亲戚都没有了。
唐广德自幼丧母,父亲也在他刚刚成年的时候过世。他小时候读过书,非常喜欢书画,虽然自己并无所成,但这些都不影响他对这些的喜爱。他在姑苏吴趋坊皋桥开了一个酒楼,为了吸引自己喜欢的文人,还特意将这酒楼装扮得格外风雅,闲时也与这些文人们谈天说地。因他也有几分文采,这些文人倒也不会轻视他这个商贾,来往得多了,倒也有几个真正的朋友,生意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唐广德在二十岁时娶妻邱氏,二十二岁时有了第一个儿子唐寅,之后两年后有了大女儿唐辰,现在媳妇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将是唐家重新开枝散叶的开始。
唐申的出生对唐家来说自然是喜事,但也是一件非常惊险的事,因为邱氏竟然难产了。足足八个时辰,这孩子就是卡在肚子里生不出来,邱氏自己都放弃了,唐广德也在外面唉声叹气。但没想到,到了夜里,这孩子突然又动了下,稳婆看反正已经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问过唐广德同意后就伸手把孩子给拉了出来。拍了好半天屁股,这被憋得全身黑紫气息微弱的孩子才哭了出来。
唐广德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再见到里面的丫头出来道喜说二少爷平安出生,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这孩子生得凶险,邱氏的身子彻底落了病根,以后再想怀上可能有点困难。邱氏就做主为唐广德再纳了两个妾。唐家人丁单薄,只有两个儿子哪里行呢。可惜除了其中一个生了个女儿外,另一个却是怎么也生不出来。
唐广德家单传几代,现在有了两个儿子,其实他已经满足,要知道他的父亲可是直到四十岁才有了自己这个儿子的。现在看没有了更多的儿子缘份也并不是很难过,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两个儿子身上,一门心思地将两个儿子教养成人。
唐申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点难受,皱着浅淡的眉头不甘愿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对称的包包头趴在自己身边,嘟着嘴伸着手在自己胸口上不断地拍拍,嘴里说着:“弟弟乖,要好好睡觉呀。”
唐申被拍得连连咳嗽,我本来就在睡,你还哄什么呀,而且,你晓不晓得你这么大力气,我被拍断气都是有可能的呀。忍不住转了转头看看四周,平时一直守在房间里的嬷嬷不知道哪里去了,连这个女孩儿,唐辰身边的那个丫头也看不到,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个小丫头守着自己,她倒好心想哄自己睡觉,可惜再这么拍下去肯定要拍成内伤。
来解救他的人马上就来了,从先生那里回来的唐寅和往常一样看过母亲后来看自己的小弟弟,结果就看到丫头嬷嬷们都不见踪影了,而自己的妹妹正在“蹂躏” ...
................

TOP

☆、第六十一章
楼上楼下寂静一片,林晋的名字当然许多人都知道,掌柜的更是知道惹到了人物。虽然在京城开酒楼背后肯定也有点关系,不过和林家比还是弱了一些的。当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这两孩子是保不住了。
果然,林晋出现在这货的旁边,冷冷看了楼下一眼,勾起嘴角邪笑两下:“周兄说得是,咱们在京城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嘛。”
楼下的唐申有些意外,这貌不惊人的男子连名带姓地称呼林晋,地位很高?
林晋的身份不低,中书省右相林大人的嫡长子,他自己也是在翰林院里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在京城绝对称得上有身份,这姓周的竟然在他面前如此张扬,看来身份不简单。
侧头看一眼华鼎武,见他脸色暗沉,唐申抿抿唇没有说话。
那掌柜听了这诛心之论,哪里还敢拖延,立刻带着双子上了楼,说了无数的好话,终于把那姓周的哄回了雅间。唐申拧了下眉,拍拍腰上的手:“回去吧。”
华鼎武点头站了起来,张靖宇虽然有些意外想留人,但看唐申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华鼎武让永禄去结账,拥着唐申就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华大人,好巧。”
唐申被华鼎武侧身挡住看不见,不过听声音知道是林晋,自然不会好奇地伸头去看。
华鼎武一手拥着唐申,侧身对林晋点头致礼:“林大人。”
林晋勾着嘴角笑,华鼎武这是明显的保护姿势,看来他身侧那人极为重要。早前听闻华鼎武看中了一位江南举子强留在家中天天如胶似漆,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真实。不过华鼎武的人嘛,他虽不敢碰,不过调笑两句还是没问题的:“这位就是唐公子了吧?在下林晋,听闻公子国色天香才貌双全,在下可是神往以久。”
唐申腰上的手立刻紧了一些,捏得唐申都有些疼。他伸手安慰地拍了两下,等他放松下来这才转身面对林晋,挂着极清淡的笑容行礼:“吴县唐申,见过林大人。”
不怒不愠,不冷不热,这般的悠然有度,倒不是个没见识的。林晋心中有了计较,越发放肆地上下打量起来,心中有些惊讶,华鼎武的眼光真不错。修长窈窕,清净无尘,容貌精致而不艳丽,气质孤冷而不傲慢。
让林晋想起来一句名诗: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采自《爱莲说》宋周敦颐。)
林晋的深幽的眼睛不免就带上了一些色彩,“原来是唐公子,久闻大名。”
唐申表情不变,静静地站着,一身青衫,站在黑衣的华鼎武身前,越发的清俊文雅。
其实,即使京城中男风盛行,把男子纳回家的也大有人在。可两个男子亲密地站在一起时,总是有一些不自在的地方。因为两人的身份必然是大不同的,一个高一个低,一个强一个弱,再怎么美丽受宠,看起来也不过是美丽的玩物,和后院里的侍婢,贱妾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方便带出去显摆。
可这两人并不是这样,很容易看出来华鼎武对他的珍惜,以及唐申对华鼎武的依赖。两人明明时刻拥在一起,却并没有一丝yin糜之气,也看不出谁高谁低,很平等很自然的留在对方身边。
唐申在林晋打量自己的时候,也打量了一下林晋,这位比祝允明大三岁,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风月无边的人物。不过向祝允明打听过才知道这两人却不熟,因为,阵营不同。祝允明很花,喜欢徘徊温柔乡和那帮子酒肉朋友四下胡闹。林晋却喜欢和一些官员结交于一些酒席宴会,即使是喜欢美人,也不喜欢去什么秦楼楚馆里找,人家直接抢回家了自己享用,享用够了可以与其他爱好相同者互换互赠。
祝允明爱美人,却也疼惜美人,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加上他也不能参加那些官员之间的宴会,所以,互不来往。
眼前的林晋身材有些像北方人的高大,长得也不差,俊美稳重不轻佻,打扮上也不显财露富,一眼看过去,其实挺容易让人有好感。
唐申有些不耐烦理他,毕竟他只是留在华家养病,这些人自然还是由华鼎武去打发的好。所以微微地向华鼎武靠了靠,“林大人客气。”
林晋也不过是刚刚站在楼上看到了视线正对位置的华鼎武,这才下来打声招呼。他再好色也知道华鼎武的人不能抢,所以调笑两句见华鼎武脸上表情就知道自己要收敛,转身开始和华鼎武客套。
华鼎武却只想着唐申的用药时间要到了,冷冷应了两句就说尚有急事,改日再续。林晋也不阻挡,双方拱手告别,一行人离开了酒楼。
因为接下来就是要回华府,所以祝允明没有再跟着去了,张靖宇虽然想跟,但祝允明都请辞他不好厚着脸皮,也只有分道扬镳。文征明也以自己还需要买些东西为由没有上马车,于是马车里只余唐申华鼎武两人。
京城虽然路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但毕竟仍然是有些颠簸,唐申吃饱喝足就被颠得有些困,靠在华鼎武的身上不动弹。华鼎武用手指顺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他不会拿你怎样。”
唐申噗哧一声笑出来,“当然不会,除非他想让你提剑杀到林府去。”唐申伸了一个懒腰,打个哈欠,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对林家出手了?他怎么好好的想起来和你打招呼?”
“拔了几个钉子。”华鼎武冷笑:“他们未免太把自己当个人物,谁都动不得他们不成?”
“此人绝不简单,你别大意。”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唐申明白此人对自己的认真。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回应,但绝对不希望他出事。这个男子比谁都冷,却比谁都温暖,有时让人忍不住想放下一切去依赖。
华鼎武笑笑,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然后问:“那码头苦力是谁?”
唐申叹息,就知道他要问,可自己是真不想回答。歪过头去没说话,华鼎武捏着他的下巴转了回来面对面地看着,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自在和闪躲掩饰,只是有一丝烦闷,不由得有些意外:“出过什么事吗?”
唐申想了想,自己告诉他也不是不可以,可那事实在是不想回忆。可让别人告诉他,只怕说得不好又让他误会什么,再出什么血光之灾可不好。
最后说:“我暂时不想提他,过两天告诉你如何?”
华鼎武点头,他只是想要唐申告诉他,不是自己去查就行了。他不希望两人之间互相知道什么事情,还得私下去查,这种不信任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回了府,吃了药泡了药汤,唐申就去休息了。华鼎武则去办公务,今天林晋竟然和太后的侄子闹到一起去了,虽然那二货除了仗势欺人外也没有别的本事,不过他的身份地位倒足够他仗势欺人了。而且,刚刚从边关回来的周家为什么会和林家……看来要留意下。
不过这种国家大事向来轮不到唐申操心,他仍然住在华家过着他的小日子,养养病,看看书,最近还迷上了钓鱼,华家花园里的莲塘是活水,倒真有些鱼顺着水流钻过来,只是因为铁栏的关系,进得来,可不一定出得去了。
华家上下谁不宠着他,听说他要钓鱼,恨不得往水里扔他百八十斤鱼让他钓。可看他拿把椅子找个凉爽的大树下坐着看书,钓竿随便扔在水里,有时鱼上钩了还让人叫了才晓得起竿,才知道他只是闲着找点事而已。
就有人多劝他出门走走,唐申笑着摇头,大哥回家那天出趟门吃饭碰着林晋,徐祯卿的拜贴就三天两头地递来。他见了两回,其他都以养病为由推了。这和虚弱的人哪里能天天出门玩?而且他钓鱼也不过是想找事做而已,总躺着不动对身子不好。
今天天气有些热,唐申将书盖在脸上靠在椅子上小睡,直到被同喜叫醒。
“二爷,祝公子来了。”
“嗯?”
“祝公子说前一阵查的人查到了。您见吗?”
“见。”唐申取下书站起来,同喜连忙过去扶了他,唐申抬开手说:“你去看看华二爷在不在,让他也去吧。”
同喜有些意外,但仍点头先去了。唐申收起鱼竿一步步慢慢走回去,见屋子里华鼎武和祝允明已经坐着了。华鼎武见他进屋起身迎过去接了鱼竿递给小子,不赞同地皱着眉:“不是说过即使钓鱼也多带两个人?”
唐申不在意地笑笑:“反正在家里,哪里要那么仔细小心的?”然后又愣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你没睡好?”
华鼎武僵硬了一下,点头拥着他带到椅子上坐好:“忙一些小事而已,不要紧。”
唐申虽然脸有些在意他眼下的阴影,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转头对祝允明:“祝兄,那事打听清楚了?真是辛苦了。”
祝允明笑着放下茶杯:“申弟没有等得急了就好,因过了有几年时间,打听起来不是很方便。”
“这么说确实是他?”
“对,长州徐家的五少爷,徐显。”
“我确实有听说姨父在震怒后强行将他赶出家门,似乎是送到了京城。可怎么会……”
祝允明看了面无更让华鼎武一眼,最终还是说:“自你那件事后,徐老爷就对这个儿子很有些不满,尤其是你走后,他再次被人赤条条地扔到了集市中央,还被狠打了一顿,徐老爷气得再度晕过去。就将他赶来京城,并说他敢离开京城一步就再不认他这个儿子。”
“可就算这样,又怎么会跑到码头上当苦力?”唐申对这些还是知道一些的,姨母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从那后人就奄奄的,母亲没少派人来往送信安慰。
祝允明听他这么一问笑了起来,摇头有些无奈地说:“申弟,你这表哥倒真是个倒霉孩子。他原本身上也有几十两银子,在一个小铺面里当伙计。结果他晚上当值那天没看好铺子,银子被偷不说,连累铺子里也丢了不少的东西。掌柜的一气之下就将他赶走了,没了银子,连活计也不保。”
祝允明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徐显做过的活计:“当过跑堂,小二,还应征过账房,不过因为看不懂账本没当上,还当过短工,长工要签卖身契所以没做,甚至有一阵还当过乞丐。现在这个码头扛包的活是遇到一个好心人帮他介绍的,暂时也住在自己赁的一间小房子里,虽然是苦力活,但省吃俭用,一个月也能省下一点钱。”
“省钱?”
“徐老爷说了,什么时候不靠不坑蒙拐骗,正大光明地赚够了一百两,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记得第几章了,说过徐老爷强行将徐显丢到京城来还不告诉徐夫人徐显下落的事,不过就短短两句话,大家忘记是正常的,哈哈。
关于祝被叫渣渣的原因,是因为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少节操呀……可本文中,节操很重要呀!过段时间放个番外吧,交待一下这事。
☆、第六十二章
这个条件难吗?其实并不怎么难的。徐显进京的时候身上已经带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只要他自己省吃俭用足够他用一两年。而当时徐老爷已经托人帮他找了个活计,虽然只是个伙计,但只要徐显老老实实做上两年,若当上个小管事,一百两也不过是两年左右的事情,正好也可以让长州当地淡化他那些丢脸的事。
不过那掌柜并不知道徐显的身份,所以在东西被丢后,立刻就把徐显给赶了出去。徐显虽然说是跟着徐老爷学过管事,但其实是没有用过心的,他自己又没有其他的本事,也不懂得要省吃俭用些,自然是很快一贫如洗。
他不是不想回家,可他并没有足够的银两回家,而且被徐老爷那么打骂过也不想这么丢脸地回家,只有在京城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最终混到了码头上扛包做苦力。
唐申听了这前因后果只觉着哭笑不得,徐老爷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只希望儿子能学好些,可现如今看,估计成效甚微吧。
“他如今仍在码头?”
“是,在码头附近一个破房子里与另外几个苦力住在一起。”祝允明摇着扇子微笑,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欠抽模样,“他在码头上做了好些日子了,我让人一打听就打听着了。我也没让人帮他一把,毕竟这小子活该吃这些苦头。”
“过去几年了,我倒是不在意的。”唐申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淡淡:“当年让他吃得苦头也算是够了,他现在受的苦其实是姨父给他的机会。再怎么说,姨父也是希望他学好的,只是可惜他没抓住罢了。”
祝允明见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也不嬉皮笑脸了,收了扇子轻轻地皱着眉:“我们那天在码头上坐的是华家的马车,他只要打听一下自然就能知道,他又显然是认出你的,你……”
“不要紧,京城不是长州,这里也不是明月楼。”
祝允明好笑,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唐申喝了口茶,吐出一口气:“当年也是我没有防备才被他们姐弟算计到头上,最后出了那些事,总归是他们罪有应得。我自没有兴趣再继续踩一脚,也没兴趣以德报怨扶他一把,他自有姨父教训。”
“说来,也过去了两三年了,只盼他能聪明些吧。”
唐申想了想,说:“祝兄,我过会书信一封,劳你托人送回去吧。”
祝允明点头,唐家兄弟的书信一向是由祝家的路子送回江南,华家自然也可以,不过总归是不如祝家熟悉了。
唐申是个想到就做的人,说了后立刻就站起来走向书桌开始提笔写信。华鼎武看了看他回头问祝允明:“这个叫徐显的,是怎么回事?”
祝允明看了一眼唐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说:“华大人,这事,还是由申弟告诉你比较好。”
华鼎武皱起眉,祝允明笑:“华大人,虽然那事已经过去几年,但在申弟心中难免是个疙瘩,他愿意告诉你就是信任你,由我来说未免就多余了。在申弟说过后,若华大人还有什么不解想知道的,在下绝不隐瞒一字一句。”
华鼎武抿了抿唇,低下眼帘。过了片刻,唐申拿了一封信走到他身边,将信递给祝允明:“祝兄,托您找人将这信交给家兄,有劳了。”
“申弟不用这般客气。”祝允明接了信,当下就要告辞,唐申并不留他,只是送他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唐申拉住他:“祝兄,祝老爷子的事,你不用担心。”
祝允明愣了一下,皱眉抓住他的手腕:“我家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要刻意打听,华大人知道了定然是不会高兴的。”
唐申笑了,“我没有刻意向他打听过,只是同食同住,一些事总是能看得出来的。而且我们并不互相隐瞒任何事,即使是他的公务我若真想知道,问他他也会告诉我。我就是不想问才只凭观察告诉你这句话,你不用担心。”
祝允明失笑,放开他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唐申转身看到华鼎武站在不远外正负手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立刻被他紧紧握着。“时间差不多了,先用饭吧。”
“好。”
古人一日其实也不过两餐,晚餐吃得尤其早,唐申用过了拉着华鼎武在院子里溜达。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华鼎武压不下心中的疑问,难得地主动问:“那徐显和你之间出过什么事?”
唐申看他一眼,低头继续踩鹅卵石路散步:“三年前,大哥年及弱冠却仍未成亲,娘亲为了给大哥寻一位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带我去了长州在姨父姨母家暂住,以便在长州的各大家闺秀中寻一位儿媳。”
“徐显是我姨父的第五子,我姨母唯一的儿子,从小如珍似宝地长大,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来。当年也不过是刚刚十六岁,也不知道看上我哪里,和他那姐姐一起设计了我,给我下了药想要占了我身子。不过被我逃出来还遇到了在长州游玩的祝兄,被祝兄救走。祝兄将他赤条条扔到了广众之下,出了次大丑。之后我养好身子回了徐家,略惊吓了一下他的姐姐,结果那女人就这么吓得流了产。”
“因父亲病重,我们很快就离开了长州,临走的时候我让人又教训了他一顿,那几个笨蛋也没有什么新花招,仍然是把他打了一顿后赤条条扔到了市集上。再后来就是听说的了,姨父丢不起这个脸,就把他独身一人赶到了京城。姨母因为失了儿子的消息,整日以泪洗面。我本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下落,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唐申说得很平静,仿佛这事与他无关一般。华鼎武对这事的前因后果其实没什么大兴趣,只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唐申瞪他一眼,略有些不自在:“不是告诉你了?他对我下药想为非作歹而已。”
华鼎武眯着眼睛,盯着他粉色的唇:“然后呢?只是下了药?”
唐申生气:“你想知道什么?”
华鼎武笑了笑,突然伸手将他圈进怀里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两片形状完美的唇瓣:“我是想问,他有没有碰你,比如,这里……”
唐申瞪大眼睛,感觉到危险地向外退了一步,可被圈得太紧动弹不了,只好偏过头:“碰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略有些不高兴而已。”华鼎武低下头,轻轻地亲着他的脸颊:“你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吧?”
唐申这才想起来此人的职业的是锦衣卫,最擅长拷问和追根究底。想了想还是老实交待:“他不过是在我身上留了些痕迹,倒也没有得逞。只是我中了药,自己已经迷糊不清,是祝兄……帮忙解了……药性。”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人抱得越来越紧了。
“还有吗?”
“没有了,哦……我为了逃出来,把自己的脚踢伤算不算?”
“所以,你对祝允明一向比较特别?”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只是之后和他同住了几日,比较熟悉,哎呦!”捂着被咬的耳朵,唐申瞪着华鼎武一脸委屈,“当年身上到处都是……怎么能回去让母亲担心?再说我们只是同住一家客栈,当时还是两间房呢,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华鼎武将他的手拉下来,含着那被咬得发红的可爱耳贝舔咬吸吮:“我能教训那徐显吗?”
“不要了,其实那主意都是他姐姐出的。可那女人已经被吓得丢了孩子,也怪可怜的。”唐申不停地缩着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虽然耳贝不算他最敏感的地方,但被这么弄,感觉真的……很……“你,不要再弄了,哼嗯……”
突然的呻吟吓了唐申自己一大跳,然后他听到华鼎武的轻笑声,面红耳赤之下,气得直接甩开他马上就走。华鼎武也不追,只是随着他回了房间。
唐申天天要浸药浴,等他泡好了出来,华鼎武已经坐在床上了。
华鼎武与唐申到底是没有分床,原因不明。但因为华鼎武睡得晚起得早,所以一向他睡外面。此时他就这么伸直了两条长腿半躺在床外边,让唐申没办法进去。
华鼎武拿了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唐申狠狠瞪着他的眼神。唐申才泡过澡,不想把自己冻到所以必须尽快进到被窝里。警告地伸手在他腿上拍拍,他装不知道的动也不动。唐申生气,直接脱了鞋子抬腿大步踩上床,一脚威胁地落在他腿上,若真被一脚踩实了,这条腿估计要断。
华鼎武放下书抬头看他,这个角度看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唐申,格外的高挑好看。他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带了些轻蔑似的高傲,仿佛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却更加让人心动。
笑着拉住他的手狠狠一拉,唐申本就一脚站着一脚抬着站得不稳,被这么一拉惊呼一声倒下去。华鼎武伸出双手接住扑到怀里来的人,按着他的后脑勺对准了那双诱惑自己很久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华鼎武不好色,非常不好色,碰过的人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被母亲逼着的两个人而已。可这并不妨碍人家一点就通,何况,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观摩学习的机会绝对是不少的。
唐申前世今生加起来接吻经验不多但也不少,可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的热烈过,这男人明明是块冰山,可这恨不得把自己生吞下肚的亲吻却火热得快要让人燃烧起来。仿佛要把他口腔中的每处都尝个遍一样,急切热烈地探索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申被迫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在胸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手下的厚实胸膛中,比自己更加急促的心跳,那么强而有力又那么慌乱迫切,让唐申突然发现,他的吻中那抹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自己拒绝吗?
他确实应该拒绝的。
可是……他的吻,很干净,很专注,很深情,不让人讨厌……
手轻轻地向上伸到他的脸上,略有些冰冷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摸着,让华鼎武一点点地冷静下来,渐渐地松开了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双唇。
两人离得这么近,火热的气息就喷在对方的鼻子上,谁也没有先移开注视着对方的视线。
最终,感觉到一丝微风的华鼎武移开视线,将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唐申赢了一样的得意,就这么趴着不动,伸出尖尖的指尖戳着他的肩:“才一个月你就忍不住了。”
华鼎武平躺下来拥着他:“我问过大哥了,只要不过量那事就可以做。”
唐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上鲜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华鼎武挑眉:“你再不从我身上下来,我不介意继续做下去。”
唐申下意识地要逃下去,动了下又不动地回来继续趴着,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讨厌那事,才没有逼过我,不然早就……哼!”
华鼎武一向冰冷肃杀的眼神柔柔地化开,仿佛从北极冰川一下子穿越到了爱琴海一般,那般的温柔缠绵。唐申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再一次燃烧,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迅速地转开视线,却发现他再一次地凑了过来,愣了一下转回,看见放大的俊脸,双唇再一次被夺。
和刚刚的热烈亲吻不同,这次的极尽温柔,缓慢的摩挲,轻柔的吮吸,仔细的品尝每一处,美好得让人晕眩。唐申忍不住闭上眼睛,顺从地任由他索取,顺从地依从他的动作被翻身压在他身下,顺从地和他十指交握。
华鼎武在自己无法忍耐之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身下呼吸急促,双眼含□如春桃的唐申,抬起手将他的手指凑到嘴边一根一根的亲吻:“我今天不会做什么,只是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忍不住要了你,你要准备好。”
唐申眨眨眼睛,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拉回手在他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红红的牙印,却看着两人交叉在一起的十指有些发呆,最终叹息一声。
总有那么一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同床共枕了一个月,华二才敢下口啃一下,实在是好定力。
唐申不拒绝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事早晚会来嘛,哦呵呵呵呵,小申申肯躺在这张床上,自然是了解地!哈哈!
两人的关系,有点像是试交往的感觉,当然会有些啃啃抱抱的场面啦,至于会不会有最后一步……那得看小申申愿不愿意把试交往变成正式交往再变成白头携老啦!
☆、第六十三章
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小子都瞪大眼睛看着陪唐申吃过饭,准备去衙门办公的华鼎武,低头在唐申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唐申并没有拒绝,只是瞪了他一眼。
然后,虽然仍然是一张冰山脸,但华二爷的制冷效果减少许多,估计心情很好地出门了。
唐申打了个哈欠,也不出去钓鱼或找文征明玩,重新往床上倒:“昨天没睡好,我要再睡一会,没事就不要让人来打扰了。”昨天被那男人强行拖到他里抱着睡觉,不习惯的睡觉姿势让他一夜没有睡安稳,不得不补觉。
屋子里的下人们低头轻轻应是,有的过去服侍他休息,有的收拾东西打扫房间,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
不过,该有的消息仍然马上就传到了关心的人的耳朵里。华夫人听了这消息眼睛一亮,拉着华太师得意地说:“你看,我说的吧,申儿就是咱们武儿的命定之人,佛祖说的怎么会有错?我塞了多少俊男美女过去,武儿都没看过一眼!可不就是认准了申儿一个嘛!快让文儿去看看,那孩子肯定是没轻没重地伤到申儿了,不然这孩子怎么又去睡了!”
华太师嘴角抽搐地拍拍她的手:“和你说过几次,武儿那孩子的事你少管,吃得亏还不够不成?再说现在文儿还在宫里没有回来呢,就算在家,若申儿真的有什么差错,武儿还能这么放心地去衙门办公?”
华夫人想想也是,就拉着他的手笑眯了眼睛:“老爷,你说咱们儿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他怎么就对申儿这么上心呢?那甜蜜样,我都忍不住怀疑那是不是我儿子了!”
华太师翻白眼,有这么用成语的吗。“那孩子不动情时你火急火燎,现在动了情了你又怀疑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这当娘的真是难伺候。”见夫人柳眉倒竖就要发火,华太师马上拍拍屁股逃跑:“哎呀哎呀,这唐寅走了我可真是少了不少乐趣,看申儿那么喜欢钓鱼,不如我也去试试好了。”
华夫人跟在后面骂:“你几个儿子有你这种万事不上心的爹才叫倒霉呢!”骂完了华夫人还是忍不住担心,就问那递消息来的丫头:“申儿的身子看着如何?怎么才睡醒了又要睡呢?”
那丫头红着脸低头答:“二公子看着气色挺好的,吃饭散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说是没睡好才犯困的。”
华夫人低声自语:“那孩子身子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受了什么折腾,要不要紧。”周围的丫头们齐齐脸红低头,华夫人皱眉:“不行,还是让文儿好好去看看才行。武儿这血气方刚的,申儿别是受了什么苦自己忍了下去那可就不好了。”
想想又说:“对了,去多熬些补身子的给申儿备着,别弄那些什么上火的不好化食东西,回头我让文儿准备些药膏什么的给送去。”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生气:“真是,怎么会有这种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自己娘操心房事的儿子!”
几个丫头忍不住心中吐槽,您儿子过得挺好的,根本没打算让您操心来着。
所以一回家的华鼎文就囧囧有神地接到了母亲的吩咐,还真的准备了些药膏准备给弟弟送去。母亲胡闹,作为大夫的他却知道,这种事中对被压的那一方可是非常辛苦,若不好好保养,老了以后苦处可是说不尽的。
结果,他对着唐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就着他之前的病症又交待了两句,最后才忍不住问了一句:“申儿,昨天晚上……没事吧?你身子,不要紧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早点说,那地方虽然尴尬,但不小心些可是容易出大病的。”
唐申先是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但仔细一想就刷地红了起来,哭笑不得:“华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呢?”
华鼎文眨眨眼睛,看看周围的下人都不在跟前,凑过去小声问:“昨天晚上,二弟没有把你……那什么?”
唐申撇过头:“没有。”
华鼎文真的惊讶了,决定过会给弟弟看看病去,整天对着这么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不下手,那小子没憋出毛病吧?
正说着,同喜进来:“二爷,百川过来传话说张靖宇公子去求见了文大爷呢,文大爷问您要不要见见?”
唐申挑眉:“有说是什么事吗?”
同喜摇头回道:“文大爷只说,有些话,不说明了也是没用的。”
唐申想想点头,道:“有道理。你过去问张兄是否能过来喝杯茶,”
“是,二爷。”
华鼎文眯着眼睛看着同喜离去的背影,突然问:“要不要我留在这?”
唐申好笑地摇头:“华大哥不必担心,张兄与我很熟,一向是比较知礼的,之前是他误会才有那番失礼的话,我说清楚了自然会让他向你赔礼致歉。”
“那倒不必。”华鼎文一脸的不屑:“我还不至于小肚量到和那种人计较。”
唐申笑笑,华鼎文叮嘱了几句也就离开了,没多久,张靖宇来了。
张靖宇说不上自己是激动还是忐忑,有些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间幽静的小院子。除了同行的同喜,周围的丫头小子都是华府下人的打扮,有一个还拦下自己问了问。知道是唐申请来的客人还叮嘱不要耽搁了用药的时间。
张靖宇有些不快,这种不快是一种带着挫败感的不快。见到唐申和华鼎武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一点一点再次冒了出来。
房间里唐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说起来以前很少见他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可这两次见都是浅色的。头发却只用一根簪子松散地挽着,几缕头发掉在他精致的脸边,看起来非常闲逸。
见自己走进来,唐申抬头,露出一丝笑容:“张兄来了,请坐。”
立刻有小厮搬来了椅子放下,两张椅子的距离让张靖宇有些无奈,但看着这满屋子不熟悉的下人仍然是坐下了。贪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紧紧打量着唐申,他看起来气色更好了,想来是过得不错吧。
唐申也不在乎他的目光,这男人和自己在一起时眼神总是直白的,命人上了茶点后道:“听说张兄几次来访,均因为小弟在养病而没有被请入内,实在是失礼,还请张兄见谅。”
“你……现在可好些了?”
“这个嘛,估计也只是表面上好了一些吧。”唐申不懂医,但前世今生看的听的加起来倒是能猜出来一些。华鼎文到现在都不敢变更药方,连吃住行的安排也都仍然不变,就证明他现在即使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也仍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张靖宇几乎脱口而出他们是不是没有认真给你治病这样的话来,但仍然是聪明地忍了下来。唐申见他表情笑了笑:“张兄,听闻你对小弟来华府养病一事多有怀疑,今儿个难得没有外人打扰,不如小弟给你解释一番吧。”
张靖宇直觉地不想听,只知道听了后,有什么东西就会被改变而无法挽回。僵硬地笑道:“申儿不用这般勉强自己,你身子不好,养病要紧。”
唐申笑笑,张口道:“张兄,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勉强的人。留在华府,是我自愿的。”
张靖宇只觉得胸口突然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白。唐申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门外的院子,平静到面无表情地说:“我生来带病,一有颠簸就极耗心力甚至有性命之危,只是以前闲来无事,养在家中倒也不会影响,可这番赶来京城,却是再也不能支持,小命去了大半条,治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
张靖宇吐出一口气,口齿艰难地问:“所以为了治病,你就和华鼎武……”
唐申愣了一下笑道:“张兄不要误会,与华二是另一回事。我是先认识他,之后才到华府来治病的。”
张靖宇只觉得胸口的石头越发的沉重,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小声问:“所以,你是喜欢他,才愿意来华府的?”
唐申的脸上一红,却摇头说:“当时不是的,最多也不过是不讨厌罢了。”
张靖宇看着他脸上不自觉的红晕,苦笑了起来,当时不讨厌吗?
华鼎武心情很好,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想着去衙门里应个卯就回家。结果下属的消息递了过来,让华鼎武舒展了一早上的眉又拧到了一起。
冷哼一声:“周家把庶女嫁给林晋的弟弟为妻?”
那下属应道:“是,周家这番与林家结亲,排场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晋要娶周家嫡女。”
“周家是外戚,本应该谨慎小心。刚刚调职回京就这么急不可待地与权臣联姻,果然是蠢到了家。”
“大人,周家毕竟是皇太后的娘家,现在这么拎不清的蠢物与林家结了亲,若是到那时……”
华鼎武冷笑:“你担心到那时周家会出来搅了局?”
那下属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在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华鼎武摇头:“周家那几头是出了名的蠢货,你以为不成亲,他们就不会跳出来为林家说话?他们既然能和林晋在一起喝酒耍乐,交情就已经有了。到时候不跳出来,才真是怪事。”
那下属一下子郁闷了,皇上怎么会有这么蠢了吧叽的母族呢。
华鼎武想了想,道:“我进宫去求见皇上,看看圣上是否能狠得下心。你们尽快去收集周家的证据来。”
“是,大人。”
这么一忙活,回到家也就又是晚上了。这个钟点唐申应该已经睡了,华鼎武想想没有立刻赶回去,而是易了容,去了另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
院子很普通,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百姓家的,三间屋子,一个小院子里住着柿子树,养着些鸡呀狗呀的乱跑,一个大婶子正在晒衣裳,看到华鼎武来了笑道:“二小子回来了,吃了没有?婶子给你做饭去?”
“好,婶子给下碗面吧,饿死我了。”华鼎武笑得很阳光,平庸的外表下气质也全然不同,还调皮地踢了一脚凑到脚边来的大土狗,这才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有两个男子,一老一少,年轻的男子与华鼎武差不多大,相貌也有几分想像,但要温和沉稳些,只是不知道那张脸是不是他本人的就是了。“二弟回来了,今儿个东家没事?”
“哪能天天有事。”华鼎武随便拖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摇椅上捧了杯茶的老人:“老叔近来可好?”
那老人也是笑眯眯的,摇晃着椅子点了点头:“好,好,二小子这般孝顺,哪里会不好呢。”
华鼎武在心里将他骂个半死,这不肯吃亏的老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
求收藏!
求虎摸!
☆、第六十四章
这位老爷子姓祝,有个孙子叫祝允明,曾任刑部尚书,外号千年老狐狸。当然,一般人叫他都会省掉千年那两个字。
祝老太爷在辞官后整日在家养花逗鸟小日子过得舒坦,突然就被几名锦衣卫押来了京城,好在老爷子身子好,没有被吓出毛病来。不过奇的是,来了京城后,根本就没有进锦衣卫大牢,直接就被丢进了这个小院里,和一男一女组成了一个看似极为平常的家庭。
老爷子不是不想离开的,但华鼎武告诉他,他只要走出这里一步,就肯定要丢掉性命,那么那些不管是不是他的罪就只有他扛着,可他死了,那就只能诛连九族了。
老爷子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么一个毛头小辈这般威胁过,而且让人气闷的是被威胁了他还不能不服从!斗不过,就只能在他每次来的时候嘴上占占便宜。
华鼎武知道这老头子精明,但就因为精明才值得合作。虽然这老头子做官也不可能真的就清如水明似镜的,但这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一个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头子,已经没有必要还找他的麻烦。所以,若是这老头子与自己合作,只要能帮着皇上掰倒那些人,那不管这老头子曾经做过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老头子手上有一本暗册,记录着他在职时一些官司的实际调查情况,这东西留着其实只是一把断头刀,但老头子仍然闷不吭声地留下了。他本不是今上一脉,但他也不能不给自己留点底,若是用不着,这东西自然会随他下地,若用得上,用得好自然可换一家上下来安。
华鼎武的锦衣卫监察百官,私下里安插的探子更是不计其数。找到华太师头上时那探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今上立刻传旨将祝老太爷押解进京。
华鼎武把人押解来了,可他知道不能把这老头丢在锦衣卫大牢那里动辄要人性命的地方。而且,在那地方,根本不安全,只要买通什么人,很可能这老头子就莫名其妙地死在牢里了。只有看起来,找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看起来,才是最安全的!
华鼎武将自己最信任的人安排在老头的身边,外面的婶婶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他的师娘,看着爽朗质朴的她其实有一手好刀法,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名的人物。而房间里的另一人则是他的师弟卫亭,同时也是师娘的独子。有这两人在,华鼎武把老太爷关在这里再长时间也不担心的。他将三人的外貌都变了一些,即使变得不多也会给人很不同的感觉,他定时的会来看看,以堂家侄子的名义。
因为不着急回家,华鼎武就将现在京城的形势跟老太爷详细说了说。
祝老太爷一听到周家和林家要联姻笑了起来,摇头道:“周家,跳梁小丑而已,二小子不用在他们身上费心思。只要今上狠得下心,光是你们手上的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华鼎武皱着眉不说话,祝老太爷嘿嘿一笑:“可问题也在这里,今上是个心软的。又是他的母族,若不是惹急了,今上是不会下手的,太后可还慈宁宫里住着呢。不过要是想要治他们倒也简单,把事闹大了就成,闹得越大太后就越没脸求情,这招损了点,但周家绝对吃不消。他们一向外放做官,这次费了多大的功夫太后又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回来,在京城他们没有根基,要治就趁快,慢了可不好办。”
“至于林家,你还真拿他没办法,他们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省心的,却没有一个能让人抓着把柄的。百年大族呀,盘桓京城多少年了?若不是谨慎小心,哪里能到现在屹立不倒。”
华鼎武冷笑:“再谨慎小心,也没有挡得住诱惑。”
祝老太爷眯着眼睛看他,最终还是微笑着点点头,也好,也好,有这样的人在,倒也可以让官场清明一些。今上是个有抱负的,正需要这种人来保驾护航。
华鼎武突然想起件事,愣了一下道:“祝允明进京了。”
“那小子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自然是会进京的。”
“他要参加下月会试。”
祝老太爷的眉头狠狠一皱,但马上又松开了,最终还是说:“那孩子想来也是尝到了人情冷暖吧,呵呵,以前那么个张扬跋扈的性子,现在吃了点苦头就知道权力的好处了。”祝老太爷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笑着说:“华大人,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吃过了饭,华鼎武就离开了,一路转了十七八个弯,确定没有人跟在自己后面,这才回了家。本以为唐申已经睡了,一看他人正靠在床头看书。
唐申看到他愣了一下,笑起来:“易容?有意思。”说着掀了被子下床来,华鼎武皱着眉拿来衣服将他裹住:“这个时候穿得这么少下得床来也不怕冻着。”
“嗯,记着了。”唐申一向是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狡辩的,老实认错后伸手摸他的脸,这脸变宽了些,原来漂亮的双眼皮也变成单的了,眉毛粗了些没什么,嘴唇厚了些也好说,可这叠在一起可就不像原来的华鼎武的。实在是有意思。
华鼎武任他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他脸上没有贴什么明显的东西,也不怕他摸,仔细将他衣服系好后去了小隔间,唐申好奇地跟了过去。见他从嘴里左右掏出两个东西扔到一边,脸型就变回去了,又从眼睛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东西,再眨眼睛也变回去,再用皂脂洗了脸,脸就变回去了。
唐申看他转过头来不吭声地看着自己,眨眨眼睛。华鼎武面无表情:“我接下来要沐浴,你要看吗?”
唐申再眨眨眼睛,点头:“美人出浴图据说挺养眼的。”
华鼎武沉着脸瞪他一眼,眼睛里却闪着笑意。也不遮掩,伸手开始解衣裳。
唐申原本还依着门框笑眯眯地看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当他里衣也丢了下来露出结实漂亮的胸膛,再看他伸手到底裤上后,唐申还是一脸红霞地后退出去了。
唐申拍拍自己热度偏高的脸,明明这种身材上一世从电视杂志上不知道看了多少,今生他也看到不少,可华鼎武就给他一种非常漂亮的感觉,肌肉紧实不夸张,偏深的肌肤在暗暗的光线下有一种古铜般的美丽,充值了力量,又优雅迷人。
唐申再次拍拍自己的脸,将满脑袋胡思乱想全部拍出去,催眠自己那只是个男人,同为男人的他对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流口水是可耻的!
“申儿。”
“嗯?”
“过来帮我擦背。”
“……自己擦!”
“够不着。”
“我叫武刀来帮你!”
“就你来。”
唐申气晕头冲回去大吼:“凭什么?”
“你不是要看美人出浴?”华鼎武捞了捧水浇在脸上揉了两把,低头看他:“我可没说无偿让你看。”
唐申看着水滴顺着他的头发上落到脸上再滑过晶亮的眼睛,心里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狠狠跳了一下,砸得胸口都有些痛。压下所有的心思,脸上发烧地咆哮:“你还要收钱怎么着?难道你看我沐浴的时候帮我擦背了?”
“好,下次帮你擦。”
他答得太快,让唐申一时间愣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脸红,那还不是他占便宜?这男人根本不是冰山,是闷骚吧!狠狠甩他一个白眼:“想得美!”
说归说,唐申最后还是进去他帮擦背了,因为华鼎武并不允许别人碰他,沐浴的时候就更不喜欢让人伺候了,现在除了唐申,谁还能碰他背后呀。
唐申帮着刷了背,还帮他洗了头,用篦子一点点梳好,再洗干净,再一遍遍的梳,再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唐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帮人家洗头洗得这么专注这么认真,只是看他靠在浴桶边闭着眼睛舒服浅眠的样子,不好就这么停下手。
等到自己弄好,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唐申伸过头仔细打量他的脸,这其实是一张非常年轻的男子的脸,睡着的时候还留有一丝稚气的安稳,眉头舒展,表情宁静。唐申的手指划过他的五官,这么锐利的脸庞睡着的时候竟然有些可爱,他,才二十岁吧。
上一世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大学未毕业,在学校里和室友们疯狂地打着CS,评点着哪个系的系花最美,讨论着路过的美女是B还是C。可眼前这人,已经掌握了这个世间许多人的生杀大权,站在权力的高处,俯看官场百态。
手被握住,身体被他带着向前靠过去,温柔中带了些霸道的吻让人清楚地感觉出自己对他的重要,住在一个人的心尖上,才能体会那份被棉花包围般的温柔与温暖。
气息不稳地放开他,华鼎武看着脸颊泛红双眼含情的唐申,咽了咽口水。即使他不是有强烈需求的人,但面对珍爱的人这般没有防备的模样也忍不住想要与他肌肤相亲。可他知道,他没有准备好,他现在是认可自己的陪伴,却没有将自己全部交付的准备,所以他不会做什么,只是更加不舍地亲了两下,声音有些低哑地道:“去换件衣服吧。”
唐申眼睛闪了闪,点头出去了,换了衣服他才觉得,自己刚刚,竟然是有些发热的。
继续拍自己的脸,赶紧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回到床上躺下。
华鼎武很快回到床上,靠着他躺下,被子下的手摸索过去握住唐申的十指交握住,这才安稳地睡了。
唐申闭上眼睛,不一会也觉得睡意浓浓地涌了上来,揉揉眼睛侧过身子,看着眼前的男子刀削般的侧脸生闷气。他不过是晚了回来,自己睡了一会醒过来后发现他不在,就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不断地翻滚着他在哪里他有没有出意外的想法,实在是烦不胜烦!可见他回来了,那份安心又怎么也止不住。
果然,圈养久了,被驯化了吗。
手上动了动,与他握得更紧些,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没错!只是错觉!
第二天沐休,华鼎武没有早起而是一直靠在床上拿着书看,直到唐申在他怀里醒过来为止。
用过早饭,华鼎武突然有兴趣画画,唐申对这些一窍不通,但是喜欢看。搬来张椅子趴在桌上看他娴熟地几笔勾勒,湖中的几尾鱼就活灵活现地跃然于纸上。唐申惊讶极了,一直等他画完,唐申立刻就抓着他的手问:“会弹琴吗?”
华鼎武挑眉,慢慢地摇头:“会一点,难登大雅。”
也就是会。唐申郁闷了。虽然是自己不喜欢才没有学,但碰到这么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还是忍不住有些自卑,就算是大哥,也只精通书画呢!
华鼎武以为他想听,就说:“你若想听,我让大哥弹与你听如何?大哥琴艺极好。”
“才不要。”他才不要再来个样样精通的才子来刺激自己呢。不得不说,唐申傲娇了。
华鼎武看他满脸的不爽忍不住心下好笑,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不掩饰本性了,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透明,让华鼎武份外的高兴。
忍不住伸手将人拥进怀里,感觉两人相贴时的温暖和甜蜜。华鼎武有时忍不住会想要感谢上苍,将唐申送到他身边。
唐申依偎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已经习惯了,不大不小偎进去刚刚好,仿佛是专门为自己订制的沙发一样合心合意。其实,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武管事冲进来的时候就见两人这般,吓得又猛地缩了回去,动静太大让两人一起看了过来,唐申笑笑:“武管事难得来,快请进,是有什么事吗?”
武管事这才哈哈两声走了进来递上一个红色烫金请柬:“二爷,林家送来的请柬,请您和二公子去参加林家六爷的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文武双全什么的最讨厌了!
琴棋书画什么的是讨厌了!
才貌双全什么的最讨厌了!
年轻有为什么的最讨厌了!
————————————以上出自唐申语。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若这请柬是送给华鼎武一人的,武管事可能当时就扔到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不过这里面多了唐申的名字,就不得不让武管事重视一下,巴巴地亲自送了过来。
果然,华鼎武接过请柬后的脸色越发的冰冷阴沉,缩在他怀里的唐申好奇地伸头去看,果然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笑了笑说:“真是要辜负他们一番好意了,我是绝对不参加的。”
华鼎武听了这话,身上的冷气就散发得少了一些,放下请柬拥着唐申道:“你身子不好,这些应酬就不要去了。”
“就算身子好我也从不应酬这些。”唐申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说:“这些应酬我向来也都是丢给大哥和父亲的,我不喜欢那些。而且我现在养着病呢,更出不得门。”
华鼎武轻笑,虽然他并不赞同唐申参加,但若唐申真的想去,华鼎武还是会带他去的。现在他自己就不想去,自然是称心如意。对武管事说:“送信的人呢?”
“已经走了。”
“让人准备些礼品,那天我自会到的。”
“是,二爷。”
等武管事走了,唐申抬头拧起眉看他:“你要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唐申仍然一脸的不赞同,华鼎武笑道:“放心,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唐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说:“那你小心些。”
华鼎武心中暖暖的,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会速去速回,不耽误你睡觉。”
唐申的脸再次火红一片,狠狠瞪他一眼转头不理他。视线落到桌上的请柬上,唐申愣了一下问:“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请我?我与他们很熟吗?”
华鼎武皱着眉,他觉得唐申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与其说是示好,不如说是警告。华鼎武原本是没有弱点的,即使是家人也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不需要他担心。但现在有了唐申,一切就不一样了。他很珍惜他,很想保护他,更想霸占他,所以,不容人觑视。
而这请柬上写了唐申的名字,看起来有一种“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我们随时可以对他怎么样”的感觉来,让华鼎武份外不爽。心中想着,手上就渐渐地将人拥得更紧,板着脸说:“一群跳梁小丑,还以为无所不能了。”
唐申看到他冷硬的脸上难以掩藏的一抹担心,乖顺地说:“最近,我会经常和华大人在一起的,你是公事办完,也早些回来陪我。”
华鼎武看着唐申宁静的脸庞,一点点放松了下来,低头去寻他的唇,恨不得将他吞进肚子里才能放下心来。
得到消息的林晋笑了笑,挥手让人退下了,将站在旁边给自己研墨的徐祯卿拥到怀里:“这唐家二少爷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把华鼎武迷成这样,也不见他比你漂亮呀,怎么华鼎武看不上你呢?”
徐祯卿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顺从地靠着他。林晋曾经想将自己“赠与”华鼎武,但华鼎武冷哼一声不屑一顾,最后他被送给了锦衣卫指挥使,那个中年男子折腾了他几日后将他又还给了林晋。这样的日子,徐祯卿已经习惯,已经麻木了。
林晋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皱了下眉,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冷哼道:“怎么,不高兴陪爷?”
徐祯卿面无表情,感觉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后才轻轻地说:“唐申漂亮温柔又有计谋手段,不是我可以比拟的。”
林晋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将他放开,手指点着桌子:“华鼎武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毛头小子一个,依仗着父亲的地位与皇上的宠信,不断地给我们林家小鞋穿,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他华家想和我们林家斗,还早了几十年。他若仍不知好歹,我少不得也要给他点教训。那孩子是他心头好,若不能保护好了,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人家的掌心玩物呢。”
徐祯卿心中一紧,却没有说话。在林晋的眼中,他们都只是玩物,区别不过是漂亮些讨人喜欢些而已。所以为了威慑华鼎武,只拿唐申开刀,在他看来其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可是这个男人没有心,他不能理解玩物与爱人的区别,所以他不明白唐申对华鼎武的意义。换作以前,徐祯卿会提醒他这一点,但现在……
林晋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笑道:“说起来,你与唐家兄弟还是熟识的吧?”见惯了徐祯卿没有什么表情,林晋过去捏捏他的脸笑着说:“可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哦,听话,嗯?”
徐祯卿心中冰冷,乖乖地点头。林晋笑着揽着他的腰抚摸,却见一个小子过来:“大爷,老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放开他,林晋再亲他一下抬脚走了出去,徐祯卿独自站在这个书房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京城的这些事暂且不提,唐申的信由祝允明派人很快送回了吴县交到了唐寅的手上。
接到信的唐寅还有些奇怪,自己刚刚到家不多久,怎么弟弟就来信了?难道是有什么事?想到弟弟的身体,唐寅吓得连忙将手中的孩子塞到丁氏的怀里,接过信快速地拆开。
看着那一笔工整严谨的字,唐寅隐约觉得弟弟应该是没事的。狐疑地仔细看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自己那个表弟,竟然在京城码头当苦力?
“怎么了?可是小叔有什么事?”丁氏对将丈夫从牢里救出来的唐申非常感激,知道因为这件事害得唐申病重更是愧疚,知道是唐申的来信,也忍不住关心。
唐寅笑笑说:“没有,他说他身体好了许多。是在京城遇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
“是我家的一个表弟,你应该知道,徐家的。”
丁氏也是长州人,当然知道徐家的事,忍不住地眼神中就有些鄙夷。不过听说唐申在京城看到他倒是有些奇怪:“是那位徐家五少爷吗?他怎么在京城?”
“我也不晓得呢。”唐寅叹息一声摇摇头,拍拍她的手:“我去见见母亲。”
丁氏点头送他出门。她自然知道那徐显是邱氏的侄子,但毕竟是表亲,自己一个嫁进来的媳妇不好打听得婆婆娘家事,若是婆婆主动告诉了或许还好,但现在还是不能往上凑。
邱氏正在和唐广德说搬家的事,两人原本是不想搬的,一听说小儿子病重,立刻就没有二话了!只是这么一大家子,可不是说搬就能搬的,少说也要准备个几月。而且京城里一时也没有地方让他们住,这万事还得有个计划才行。
知道儿子来了,两人忙叫了进来。唐广德笑道:“寅儿,你两个儿子的名字可取好了?咱们宗家的祠堂在吴县搬不走,总不能进了京城再给两个孩子取名字,再跑回来入谱呀。”
唐寅笑着说:“名字已经想了一些,回头拿来与爹娘看看,请父亲做主挑两个好的。”唐广德笑允。
邱氏看到他手中的信眼睛一亮:“可是申儿来信了?”
“是。”唐寅递上信,邱氏和唐广德连忙凑过去看。
一看完邱氏就惊呼出声:“他见着显儿了?”
唐广德是不太喜欢那个丢了脸的孩子的,但想到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竟然在码头做苦力也着实觉得他有些可怜。就叹息一声说:“徐夫人这两年缠绵病榻,唯一念着的就是这个不知所踪的儿子。如今有了他的消息,也就是救了她。寅儿,速速派人将这个消息给徐家送去吧。”
邱氏想到自己的姐姐就忍不住流了两滴泪,拿帕子拭了轻声道:“我这个姐姐是个苦命的,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欣儿虽嫁为人妇,却连着失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才算是在夫家安生立命。显儿又是这般的不成气。唉,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哟。”
唐广德拍拍她的手说道:“你也不要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担心人家的子孙不如担心你自己的,京城还有一个等着你照顾呢。”
邱氏想到唐申立刻不哭了,把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说:“这孩子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好在这看着是没事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唐寅哭笑不得:“娘,您说什么呢,申儿没事的,有太医照看他,哪里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您快呸几口,这话让申儿知道了他又该不依了。”
邱氏笑着点头,还真的就呸了几口。让唐寅去安排人送信,她自己立刻写封信给姐姐。
而徐夫人在拿到信看完,尖叫一声晕过去,醒来后挣扎着下了床和徐老爷打了一架。徐老爷知道消息也呆了,他将儿子送到京城后不久就失了音讯,也急了寻了几年,心里只以为他死了,但因为夫人病重不敢告诉。没想到今天竟然得知他在做苦力,心疼后悔淹没心口苦不堪言,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
不敢耽搁,徐老爷让大儿子带人火速赶往京城,带徐显回家。
而此时的京城华府门口,一个穿着布满补丁衣裳的男子在华府门口探头探脑。几个守门的护院都紧紧地盯着他,武管事说了,一切可疑的人均死死地盯牢!
那男子拿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似乎是要擦掉手心什么东西,然后抬头挺胸地往华府走。但在四个护院的杀气中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地吼:“我要见你们府上的二少爷!”
几个护院差点笑喷,咱们二爷是你想见就见的?老爷想见还得看二爷有没有时间呢!这人是哪里来的疯子?
当下也懒得和他说话,直接就要赶人。那人吓得往后跑了几步,又回头叫:“我是……我是你们府上客人的亲戚!我要见你们二爷!”
几个护院更加警惕,武管事说了,最近最要小心保护的人就是唐二公子。而他们府上现在两个客人,一个就是唐二公子,当然,人家现在也可以说不算客人了。几个护院立刻撵上去要抓了他来问话,但那男子吓得尖叫一声调头就跑,竟然跑得贼快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几个护院不敢离开位置,追了一会见追不上只好回来,瞪着眼睛等他再来。
可那男子并不敢再上来,只远远地偷看,见那四个凶神恶煞的护院一直在,更是缩着不敢冒头。结果肩上突然被人一拍,吓得他跟虾米一样跳起来回头去看,就见一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兄弟,你刚刚,说你是华府上哪位客人的亲戚呀?”
作者有话要说:我滴妈呀,抽了半个小时终于能刷出正常页面了!
☆、  第六十六章
从睡梦中慢慢醒来,神志不清地抱着被子狠狠磨蹭两下,将脸埋进去准备再睡一会。可头上有什么总在打扰他的睡眠,让人烦不胜烦。
伸手拍开,继续抱着被子缠绵。
可那个打扰他的混蛋并没有就此放手,而是继续在他头上脸上捏来揉去。唐申暴怒,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咆哮,却看着眼前的男子傻傻地呆住了。
黑色的官帽,金色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衬得眼前的男子华丽高贵,高高在上光芒四射。
从不见他穿过这身衣服,这身衣服从来都是挂在柜子里当收藏,唐申见过,一直都觉得这衣服真难看。
可人衣服穿到他的身上,只觉得这些彩织的花纹华丽得如此的恰到好处,只觉得这种骚包的颜色竟然极显气质,觉得这束腰宽袖的设计格外的高贵雍容,就连那黑色的绣春刀都能衬托出他的威严。平时觉得他穿一身黑非常修长挺拔,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繁琐华丽的衣服,竟然让人觉得更加的好看。
唐申连忙再把头埋到被子里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红热的脸。
华鼎武轻轻地笑了笑,伸手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不要睡了,有事与你说。”
唐申瞪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被他扶起来,微微地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华鼎武拥着他给他披上衣服,轻声交待:“今天林家老六成亲,我要过去应酬一下,应该会回来得迟一些,你自己在家不要胡闹,乖乖吃饭喝药。”
“知道了。”真是白操心,他哪天没有乖乖吃饭喝药了。
“今天父亲也要出门访友,文壁似乎也去祝允明那里讨论学问了,你若是无聊就去钓鱼或是看看书都好,唯独不要出门去。”帮他系好扣子,华鼎武看着歪着脑袋一脸要继续睡过去的唐申无奈,轻轻地拍拍他的脸:“不要再睡了,仔细头疼。”
唐申被拍得没办法,只好伸个懒腰打起精神来,瞪他一眼:“你真是婆婆妈妈,我自然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哪里用得着这么操心?”
华鼎武不想告诉他林晋想对他出手,以给自己一个教训的事。唐申毕竟是病着的,他不舍得。今天家中的人出了奇的少,就连母亲也因为有些着凉关在房间里休息。他已经叮嘱过所有人,接下来,只要唐申自己配合,相信不过一天的时间,不会出什么事。
唐申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这么紧张,甚至特意打扰自己睡觉叮嘱,想来不是什么好事。想了想凑过去突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不要紧。”
华鼎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回吻了过去,直把人吻到酥软这才餮足地出门了。
唐申气闷地在枕头上狠狠捶了几下,他越来越喜欢他的吻了,这不好,非常不好!
永禄和同喜伸头越过屏风看他,看看时间不得不说:“爷,该起了。”
唐申掀开帘子下床,两人对他水润的唇水亮的眼睛已经习以为常,端水来伺候他洗漱。唐申擦干手将毛巾扔到盆里,想了想说:“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吧。”
永禄手上定住,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同喜也一脸紧张地捧着腰带不知道如何是好,唐申笑笑:“不要紧,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拿出来吧。”
永禄点点头,带着同喜翻箱倒柜地拿出一个匣子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摊在床上,中衣,外袍,腰带,鞋子,发带,簪子,荷包。
唐申一件件套上,全部穿戴完毕后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眯着眼睛满意地笑:“嗯,很好。”
永禄却很担心:“爷,这套衣裳可是您准备着出事用的,这……这在华府能有什么事呀?”
“谁知道呢,不过穿上总比不穿的好。”唐申坐到桌边,同喜麻利地端来饭菜摆在他面前。唐申伸手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放在碗里,看永禄仍放心不下说道:“我自是不会出事,不过他既然今日特意叮嘱一句,图个心安穿上也没有什么。”
永禄知道自己再问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只点头说:“爷放心,今天我们二人会一直跟着你的。”
“也好。”
武管事送走了华太师,就去办自己的差事了,华家事少,他这个大管事只要将事分派下去,倒也不会那么忙。但再怎么闲,每天也有些事要亲自动手的,只不过,他今天把办事的点换到了门房去,谁打华家门口过他都会看一眼。
一顶青色轿子一路抬到了华家门前来,武管事一眼扫到眼睛猛地一细,扔掉笔跳起来走出来,缩在墙角里等着。
轿子里下来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摇着一把檀香纸折扇,昂着头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身边那个低着头的青衣小厮一溜小跑上来递上一张贴子:“我们少爷是长州徐家的五少爷徐显,与吴县唐申公子是嫡亲表兄弟,听说表少爷病了,特意来探望。”
那护院正要接,武管已经跳了过来接过去:“原来是徐少爷,失礼失礼。可徐少爷来得不巧,唐二公子如今病着,实在是不方便见客的。二公子兄弟情深,想来能理解,不如改日再来?”
徐显刷地把扇子一收哼了一声上前几步,吊着眼睛一脸嚣张:“正因为兄弟情深,我才来探望表弟。表弟与我一向亲近,我来看他他定不会不见,你这老奴挡在这里是何道理?我表弟是来华府养病的,可不是来坐牢的,你们拦着不让我们这些家人见他,到底是何居心?”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华太师当然不是宰相,但他在京城也是有面子的大管事。这白丁小子这么指着鼻子骂,是个人都会有些火气。不过武管事不动声色地微笑,眯着眼睛将徐显从上打量到下。
长相是还好,不过肌肤黝黑粗糙,双手厚大有不少的老茧,有许多做活留下来的裂伤,甚至一说话还能看见那满口的黑黄牙齿,这哪里是什么少爷?明显是个做苦差的。站着不动倒还勉强有些架势,可一说话走动就格外的没有教养,粗俗无礼。
武管事见唐家兄弟,哪个不是文质彬彬精致大方?那精心保养的精致外表,养尊处优下养成的雍容,饱读诗书而形成的傲气。哪里是眼前这个能比的?不说他是不是唐二爷的表兄,就算是,也足够让人看不起。
不过武管事还是好脾气地一笑,点头说:“公子说得是,不如公子在此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明了唐二公子,再来给您回话?”
那徐显扬着鼻孔哼了一声,扔出一小锭银子过去:“还不快去。”
武管事真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人属二百五的吧。不过他还是收了那银子,毕恭毕敬地去了。
几个护院全身发冷,他们武管事是典型的笑面虎,演戏能力向来一把罩,看他这样,显然是不打算给这小子好看了。几个护院看他的眼神,难免就带上了同情和嘲笑。
徐显没感觉,他身边那小厮一直低着头站在他身边不言语,就这么站在大太阳下面等着。
武管事一溜小跑进了华鼎武的院子,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悠闲看书的唐申,正打算叫突然又愣住了。
唐申竟然穿戴整齐!
要说这位唐二爷,性子真的是闲散得可以。只要不出门或是要见外人,他一向都是一身宽袍子,头发也只是简单拿绳子或簪子束起来,经常还穿着他那拖鞋吧嗒吧嗒的走路。一开始也让人觉得看不惯,久了倒觉得他悠然自得的样子挺招人喜欢。
可今天,看他穿的,暗紫色长袍上绣着火一样的彼岸花,精致的嵌宝石腰带,秋香色的绣字荷包,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两条穿了珍珠的红色头绳从发髻直落到胸前,古朴的镶红宝簪子簪在头发上。
这打扮得跟玫瑰花一样华丽耀眼的人是谁?
武管事目瞪口呆的样子被来送茶的永禄看见了,永禄抽搐了一下嘴角:“武管事?”
唐申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武管事:“武管事?怎么这个时间有空过来?”他平时这个时间最忙呀,一般闲得无聊到这里来当跑腿的,也多在中午下午了。
武管事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把贴子送上说了刚刚的事。唐申挑着眉,拿贴子翻看了一下,笑了起来:“这小子,难道是与什么人参合到一块去了?”
永禄义愤填膺:“爷,干嘛理他?让那小子吃闭门羹去!”
武管事看了永禄一眼,永禄这个表现,证明刚刚那小子满嘴都是屁话,这两人关系能好难叫奇怪了。
唐申没理他,仔细地问了问武管事关于徐显的事。武管事就把自己观察到的说了出来,接着问道:“我看他倒不似正经的富家少爷,应该是做重活粗活的。”
唐申摇头好笑:“瞒不过武管事的眼睛,他前不久还在码头上当苦力扛包呢。不过他确实是我表兄,也确实是富家少爷。只是他几年前做了错事,丢了脸面,被我那铁面无私的姨父孤伶伶丢到了京城。他不学无术,做不到精细的差事,最后沦落到只能在码头扛包。”
武管事心里很是好奇,做他们这行的,可不就爱打听点私宅的八卦嘛。不过唐申现在没回他,只是翻看着手中的贴子,笑道:“先不说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光这一笔字就不是他的手笔了。不过倒是有些眼熟的,同喜,去把前些日子林家送来的请柬拿来。”
武管事听到了头皮一紧,瞪大眼睛瞪着那贴子。同喜很快送来了请柬,两相一对比武管事倒是愣了:“这……看着不像呀。”
唐申笑道:“武管事,大凡这种请柬,尤其是不重要的客人,多由管事或书童了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内容,只在名字上留了空白的由主人填写,想来武管事也明白。你看这里几字,与这贴子上的是否相似?”
琥管事接过来仔细一看,点头:“别说,还真是相似。二公子果然仔细。”
唐申笑着将两张贴子随手往后一扔,“官场上的事,向来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合。只不过他这么做,说不定会害了我姨母姨父一家,他自己找死无所谓,可不能牵连无辜。”
“那二公子的意思,就是见了?”
“嗯,麻烦武管事安排一下,让他进来好了。”
“是,请二公子稍坐。”
永禄捏着拳头一脸阴笑:“爷,他走的时候不如我去送行吧?我叫上小刀小剑,包管让他好看!”又想起来说:“对了,先给他茶里先下点药吧,我记得院子里杀耗子的药还有剩。”
唐申鄙视地瞪他一眼:“老鼠药那是要死人的,下点什么不好下那个。去华大哥院子,看看文书文墨在不在,找他们借点无色无味的好东西过来。没脑子的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四大才子是谁的问题,我是确实查了许久的,我确定没有看到过周文宾的名字。看到亲们留言连忙去查,结果说是不存在的人物。呃……既然不存在,咱们就不另外添角色了。
☆、  第六十七章
永禄马上领悟到自己的愚蠢,不管怎么说害死人的东西不能有。对着唐申反省一番后飞快地跑走了,速度快到甚至撵过了武管事。武管事见这小子一脸的阴笑,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又见他闷头向大爷院子里冲,想了想也阴笑了起来,一步三摇时不时还停下欣赏下风景地磨磨蹭蹭往大门走。
而唐申则重新靠在椅子上拿起书卷开始看,只是,好半天也不见他翻过一页去,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武管事领着徐显一路走进华府,徐显一脸得意地摇着扇子,迈着不成样的方步边走边四下乱瞧。他也是住过大宅子的人,蒙恩人相助后也了机会在恩人家转了一圈,自以为是见了不少的世面了。眼下看着,除了觉得华府宽敞些,也没觉得漂亮到哪里去,不禁心下鄙夷。想想恩人家中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美不胜收,那些房间里的摆件和字画更都是名品,金光闪闪璀璨夺目,与仙宫一般。比对之下这华府实在是小家子气的狠,连恩人家十分之一都不如。
慢慢的,三人走到了华鼎武的院子门口,只见一个小厮守在门口,对着武管事行了一礼,武管事点头道:“小刀,这是二公子的客人,请进去吧。”
武刀点头,一引手:“公子请。”
徐显昂首阔步地走进去,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唐申,心中兴奋至极。一走进去,右转过了一条回廊,满眼绿色的园子里,躺椅上的唐申就出现在了眼前。
徐显立刻就呆住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位表弟的执念如此之深,可每次见到他,他时而清冷,时而妖媚,时而温柔的模样总是让自己怦然心动。于是,就总是忍不住的,想要碰一碰他,抱一抱他,最后,再无法忍耐地想要得到他。
虽然当年的事徐显不是不后悔,尤其出了大丑后被父亲丢到京城来更是感觉难堪。可那天码头一眼认出了唐申后,他的身影就总在自己的脑海里打转,那天将他压在身下时唐申满面潮红任自己采撷的样子不断地入梦,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只好寻来。
他……长高了许多,以前还有些孩子的圆润样,现在瘦瘦长长的看起来倒是清秀多了,这一身的打扮更是显得他高贵艳丽。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材,那悠然清冷的气质,无一不让人心动。
徐显吞了吞口水,眼睛有些发直。他身后的小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一直留在唐申身边的同喜微微地皱了下眉,他直觉地不喜欢这小子,不着痕迹地向唐申又靠近了一步。唐申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了徐显。
上一次没有仔细打量过徐显,只隐约从五官认出他来,现在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一下,果然如武管事所说粗鄙,这模样扮成富绅子弟看着实在是有些可笑的感觉。但他也没笑,只微微抬手,简单两个字道:“看座。”
武剑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到离唐申较远的地方。徐显对这个距离不满,过去自己动手搬了凳子就要坐到唐申身边去。同喜眼睛一瞪大步走过来,装着弯腰给唐申盖毯子,屁股一拱将徐显差点给撞倒在地,他也装着没看到,一边念叨着哎呀起风了爷小心着凉,一边把那毯子盖了又盖,边角更是塞了又塞,忙个没完没了。
徐显没办法,只好坐到略远一些的地方,这距离勉强在唐申的接受范围内,所以他也就不说话了。徐显坐下后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唐申倒是淡定了,拿起书来继续看,当他不存在。
武刀武剑站在唐申身后,同喜站在唐申身边,几人将唐申保护在中间,按说这个姿势是不合规矩的,哪里有小厮站在主人与客人中间的。但同喜就这么站了,唐申也没说,武刀武剑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徐显,他的意见算个屁?
这时永禄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茶盘过来,将一碗翠绿的清茶端给了徐显,徐显心不在焉地接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永禄等下人发亮的眼睛。
唐申仍然在看书,手上的书翻过一页,发黄的书页上,葱白一样的细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漂亮得像玉雕,看得徐显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忙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他喝了!他真的喝了!
几个下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亮了,那模样终于引起了徐显身边小厮的注意。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意外,又低下头看了身前的徐显一眼,皱了下眉,警惕地绷紧了身子。
唐申也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动作,他放下书,手一伸,永禄立刻端了一碗药茶过去,唐申有些厌恶地看了那飘着淡淡药味的茶盏一眼,永禄忙劝道:“爷,二少临出门可跟您说过,让您乖乖的。”
唐申狠狠瞪他一眼,接了茶来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把茶给灌下去,那速度估计连茶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徐显见他动了,这才咬了下舌头开始说话:“表……表弟,听说,你病了?”
唐申没看他,只把喝空的茶盏递给永禄,又从身边的几案上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这才算满足。同喜又说:“爷,大少说刚刚用了药不宜用糕点。”
唐申气,他当然知道!但在这闷得要死的环境下,他吃点东西好歹让自己放松些,这两个小子真是不贴心!
哼了一声将那只咬了一点点的糕点丢回盘子里,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又伸手由同喜用干帕子一点点把手擦干后,这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小病,劳表兄惦记了。”
徐显刚刚有些蔫蔫的样子,现在听到他回应,马上有了精神:“没,没什么!表弟生病了,惦记是应该的。”
唐申没有说话,只微眯着眼睛轻轻摇晃着躺椅。徐显看他这样更是紧张得直搓手指头,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好久不见表弟,表弟……”
“表哥在京城码头做苦力的事,我已经书信回家了。”唐申突然打断他,神色不变地说:“相信要不了多久,姨父就会让人来接你了吧。”
徐显的脸上先是闪过惊喜,又纠结起来,最后竟只说:“真是,真是多谢表弟了。”
唐申冷笑:“表哥今天来有事?”
“呃……不,只是听说,听说表弟在这里养病,所以来看看。表弟现在可好?”
“比在长州时过得好多了。”唐申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包含的嘲讽让徐显的脸刷地红了起来。
唐申转头看着徐显身边的小厮,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这小厮的长相倒是一般,但至少比现在的徐显要好看得多。尤其那受过严格训练的姿势和举止,更是让人明白这不是一般人家的普通小厮。心中一边猜测着他的身份一边嘲讽地说道:“表兄前一阵还在码头做苦力,这么快就发达了,连这么有规矩的下人都用得上了。想来姨父的要求也达成了吧,恭喜表兄可以荣耀返乡了。”
徐显干笑了两声,岔开话题:“表弟是生了什么病?治得可好些了?不行的话不如跟表哥回去如何?表哥看这华府冷冷清清的连几个下人都没有。而且自家兄弟,也能照顾得更妥帖些。表弟住在这华府里,实在是不适合养病。”他倒是说得一头热,仿佛唐申已经答应了似的,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唐申说:“表兄近来认识了一位贵人,他可是极有权势的,有他帮忙名医名药都是轻而易举的!甭管表弟是什么病,都能治好!”
唐申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冷哼:“可不敢劳烦表兄,表兄经手的东西谁知道加了什么玩意,我可不敢用。”
徐显被说得讷讷不敢言,只低着脑袋搓手指。
唐申又继续打量那小厮:“小哥怎么称呼?”
徐显立刻说:“他叫寒露!”
唐申没理他,继续打量他,勾着嘴角笑道:“听说京城林家大公子林晋少爷因为出生在秋天,所以身边最得力的五个书童均以秋季的节气命名。寒露小兄弟莫非就是其中之一?”
寒露脸色变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只听到名字就知道他的来历!难道是华鼎武告诉他的?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事?但当下也仍然恭敬地行礼:“林府寒露给唐公子请安,公子万福。”
徐显也呆掉了,傻傻地坐着不敢动,只小心地拿眼睛看着唐申。
而其他几个小厮也愣住了,武刀武剑更是紧张地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了唐申的身后,目露凶光,紧紧地盯着寒露的一举一动。
唐申看着寒露微笑:“寒露兄弟不用多礼。林公子果然是会□人的,这么有规矩的小厮也就林公子这样的人物才能有了,哪里像我身边这几个,个个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寒露恭敬有礼:“谢唐公子夸奖。”
“说来上次和林公子还有一面之缘,虽然交谈不多,但仍可见识到林公子的无限风姿,直让人自惭形秽呀。”唐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装得再好也比不过林公子一根手指头呢。”
寒露嘴角抽搐,低下头去说:“唐公子自谦了,我们爷说唐公子俊逸出尘,白璧无瑕,又才华出众,是当世难得的人物。”
唐申眯着眼睛笑:“这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他不再说话,寒露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徐显看了看这两人,有些不高兴自己被晾起来,但也不敢随便插嘴。
唐申见永禄转头看时间,拧了下眉问:“到时辰了?”
永禄点头,唐申这才转头对寒露说:“寒露兄弟送我这表兄来一趟不容易,只可惜我过会必须要休息了,不如寒露兄弟先去休息一下,下午的时候我们再说话?”
寒露自然无有不从,于是武刀引着两人离开去客房暂时休息。当然,他会派人死死地盯着他们的。
两人一走,同喜就去布置饭菜,永禄服侍唐申进屋,担心地说:“爷,这寒露是谁呀?那个林公子就是我们上次在酒楼见到的人?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书童来伺候表少爷?”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唐申瞪他一眼,坐到椅子上对武剑说:“武剑,去请武管事来一趟。”
武剑则担心地说:“二公子,不如派人通知一声二爷吧。”
唐申摆摆手:“小事,用不着他操心,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徐显自然是不能虐死掉的,虽然我偶尔有这个冲动啦。不过想想毕竟是申申姨母唯一的儿子,留条命也就算了。
嗯嗯,这章啰嗦了点,下章不会了。
☆、 第六十八章
在唐申看来,徐显这件事根本用不着告诉华鼎武,所谓杀鸡焉用牛刀?唐申有无数的办法整治他,还怕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起什么妖蛾子不成?
只是他身边那个叫寒露的,唐申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林晋不可能只是看徐显身边没个有小厮不像样才把自己的得力书童给他的,至于他想干什么,就午后再问问吧。
而得了消息的武管事立刻抛下所有的差事跑了过来,唐申用了饭,一边泡脚一边和他说,武管事虽然很想给华鼎武送消息,但唐申坚决不同意也只好忍了下来。只坚持下午的时候自己也要在场,唐申同意了,武管事见他要休息,这才回去了。
客房那边,徐显抱着木桶吐得天昏地暗,寒露皱着眉看着他,再转头看看桌上没动两筷子的菜,感觉更加怪异。
刚刚下人送了饭菜过来,饭菜丰盛色相味俱全,徐显腹中饥饿自然是胃口大开,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鱼后刚刚放进嘴里就吐出来,说是苦。寒露觉得奇怪,也用筷子吃了一口,却觉得鲜美可口,正准备问,徐显又吃了一口肉食,结果脸色一变又吐出来说是酸的!
寒露又跟着吃了一口仍然觉得味道不错。华家人的口味挑剔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所以家中食物一向美味,寒露自己吃着觉得也不错,怎么到了徐显的嘴里又是苦又是酸的?
接下来徐显用调羹勺了一口鸡汤,结果只闻着味就脸色发青地冲到了马桶边狂吐起来。
若不是确定这小子是个男人,寒露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了身孕。
寒露见他吐得差不多了,倒了杯茶过来给他,结果那在其他人嘴里喝起来清香微甘的绿茶到了徐显的嘴里又苦又酸又涩,怎么也忍不住地又继续抱着木桶吐了起来。可他今天也没有怎么用过东西,是真的没有什么可吐的,最后连酸水都吐出来。
徐显抱着木桶哇哇大哭,绞痛的胃和酸水翻涌的恶心感觉让他难过得快要死掉了,他涕泪横流地拉着寒露说他病了快死了,让寒露快点找个大夫来!
一般大户人家都是有自己的大夫的,不过华家有吗?那肯定是没有的!华家上下生病都可以由华鼎文照看,下人生病了也可以由他身边的文墨文书看,哪里用得着请大夫?所以寒露出去让人寻大夫,来的人自然就是文墨了。
文墨一看到徐显这样,心里那个得意呀。这药果然是有用的!
装模作样地给徐显把了脉,问了几个问题,直接就说这位徐公子这两年饥饱不定,又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导致脾气失和肠胃虚弱。可昨天他在林家吃了不少山珍海味什么的导致肠胃无法承受,这才吃什么都变味,什么也吃不下去。
徐显捂着胃哼哼,一脸求助地看着文墨,文墨学自家二爷摆一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冷冷地说道:“这倒也不难治,只是徐公子要受几天苦了。我这里有方药,徐公子吃过了后好好地排泄几回,等肠胃排空了,再辅以药石慢慢调养,过个四五天,也就没事了。”
徐显自然应允,于是过了半个多时辰一碗药送来了,徐显自然一口吞下去,强忍着不吐,等恶心的感觉下去了,肚子又响了起来。捂着肚子冲去了马桶边,砰地放了一声臭屁后,就开始拼命地拉了起来。
寒露被臭得不行,逃命一向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的花丛边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他算是看明白子,徐显这样肯定是被人整了,而整他的人,只可能是唐申。
想到今天徐显在唐申那里喝的那杯茶,想到那院子的下人们看到他喝下去时的眼神,寒露只觉得自家爷似乎是哪里弄错了,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他们的预料。
又过了一会,一个唐申身边的小厮过来,说是他们爷醒了,请寒露小哥过去说话。
寒露想了想说:“徐公子病了,这边……”
永禄冷笑:“哟,那可是大事,死了没?”
寒露只觉得头皮发麻,摇头说道:“只是肠胃不好,上吐下泄罢了,已经请过医用过药了。”
“既然死不掉就不用管了,反正这里也会有其他人照料的。寒露小哥随我走吧。”
寒露全身发冷,不得不僵硬地点头跟着去了。
仍然是上午的院子里,唐申和带他们进来的武管事正在下棋。看唐申愁眉苦脸武管事得意洋洋的样子,估计是唐申输了。果然,永禄一看到就叹息:“二爷,您就算了吧,还嫌被打击得不够吗?你现在在棋盘上除了五子连珠还能赢人,其他的都只有吃败仗的份。”
唐申狠狠瞪他一眼,伸手就把手边的一块烧饼给砸了过去,永禄狗扑食一样的扑上去捞住,开心地道:“谢爷赏!”他最喜欢吃肉馅饼。
唐申气坏了,甩头不理他,看着寒露微笑:“寒露小哥来了,坐。”
同喜端来凳子,又端来茶,寒露瞪着手上的茶没有动。唐申微笑:“放心,这茶和上午给徐显喝的不一样。”
他真的在茶里动过手脚!寒露瞪着他有些不安地问:“这……唐公子,徐爷毕竟是您的……”
唐申挑眉:“是我表兄,那又怎么样?亲兄弟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何况表兄弟了。”唐申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怎么,他跟林公子说与我关系亲厚?”
寒露觉得自己的脖子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这头怎么也点不下去,唐申哈哈大笑:“我还奇怪林公子怎么会闲得无聊在这里插上一脚呢,原来是这样,哈哈。”笑够了体贴大方地告诉他道:“告诉你们公子,我唐申向来不与人结怨,但若是杀人不犯法,我唯一会杀的人,也只有徐显了。”
寒露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唐申又微笑地说:“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小子的家人马上就会来接他了,林公子将人送来也省得我去找他,真是多谢了。”
寒露听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主仆被徐显这不着调的小子耍了,以林晋的脾气,杀了徐显都不解气。可唐申后面的话也说明了他的意思,人现在在他们华府,马上就要送回去了,林家想动也要看看华家同不同意。
想到自家爷的吩咐,寒露还是咬了咬牙说:“唐公子客气了。我们爷也只是偶然在路上遇见了徐公子,徐公子说他是您表兄,又是自小关系最好的,见他那样,我们爷也怕您担心,这才捯饬一番给您带来了。哪里知道这小子满嘴谎言,只希望公子别怪我们爷做事不仔细了。”
“寒露小哥哪里话,林公子能惦记着帮忙,就已经是我的福气。虽然我不待见这表兄,但毕竟是亲戚,他在京城混成这番田地我也没脸,能将他送回去更好。”唐申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武管事看他几句话把寒露堵得快要吐血,实在是又痛快又佩服,二公子果然不是好惹的,平时看着无害的跟兔子一样,一蹬起来咬人真是又狠又准。
唐申放下茶杯,又手拢在一起放在肚子上,歪着头看着寒露笑道:“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林公子这么千方百计地和我一个病弱的小人物拉上关系,是有什么事呢?”
武管事立刻打起精神,也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寒露,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自家对头,而是在看自己儿子一样,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这两人把寒露看得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好在他也是林爷身边见过世面的,当下也很快沉下心来说道:“唐公子误会了,我们爷只是想与您交个朋友。可华二爷这边……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唐申眯着眼睛继续笑,寒露的手不着痕迹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这个擦汗的动作显示他此时的紧张,唐申看见了,但也装着没看见,依旧盯着他的脸等他继续说。
于是寒露说道:“近来时节难得,我们爷在郊外有一花庄,百花盛开美不胜收,想邀请唐公子共赏。”
武管事刚刚要叫,唐申动了下脚微微踢了他一下,武管事就不说话了。唐申就说:“林公子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我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近来嘛,这身子实在是不中用的狠。不如再过到下个月,我做庄,请林公子游湖如何?”
寒露自然是同意,于是两方再客气一下,唐申甚至让永禄捧出两个大匣子来说是送给他与林晋的礼物,让寒露务必收下。寒露不敢不收,他也没心思再管什么徐显,立刻就由人送出门了。而寒露一走,武管事的脸就垮了下来:“二公子,这让二爷知道了可怎么好?”
唐申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马上就去,不是要到下个月嘛。下个月会试过了,林家估计就要焦头烂额了,到时候,谁找谁麻烦还说不定呢。”
武管事哑口无言,原来这位爷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唐申咬了一口烤饼,不是很喜欢这味道又放回去了,双手依旧拢在肚子上:“而且林晋这么频频地找我麻烦,先是请柬后是派来徐显的,证明他是决定要拿我做筏子找你们二爷麻烦的,我若不应着拖下时间,谁知道他还能再想什么妖蛾子出来?你们二爷最近早出晚归的,我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再麻烦他,早点解决掉林家大家耳根子也能清净点。”
而寒露回到林家,把今天的事前前后后一说,林晋直接将那两盒子东西砸到了地上。
林晋本没有太把徐显当回事,可无奈华鼎武把唐申保护得太好,唐申自己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不容易碰上,所以聊胜于无就同意让徐显去试试把唐申约出来。想想若两兄弟关系真的不错,不过是约出门来见见表兄的恩人,合情合理唐申自然不会拒绝。他甚至许了徐显好处,只要事情办成了,就送他田地宅子,让他在京城安家落户。这就是为什么徐显瞬间财大气粗,甚至听到家人来接还有些犹豫的缘故了。
结果算错两件事,一是唐申一口道出了寒露的身份,知道了寒露的别有目的。二是唐申与徐显的关系并不如徐显说的那么好,甚至根本就是恶劣到恨不得杀了这人,怎么可能还听他话地出来见见自己这个恩人。这下子反而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实在是败举!这事若是让自己的对头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嘲笑自己呢!
寒露牢牢地低着头不敢言语,他这个差事办差了,还不知道会得到怎么样的惩罚呢。而林晋却不急着骂他,只坐回了椅子上,问他:“你觉得唐申这人,怎么样?”
寒露想了想说:“爷,小的觉着唐申此人,与您和徐显说的都不一样。他该是极聪明的,气势心计均有过人之处,并不好惹。而且他在华家极有地位,身份应该不是玩宠那么简单。”
林晋哼了一声:“他约我下个月去游湖?也好,我现在可是迫不及待要见见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晋是偶然遇见了徐显,徐显说自己与唐申关系多么多么好,自小一起手拉手长大的情分。自己因做了错事被丢到京城来,与唐申几年不见面了。知道表弟在京城所以冲来见人却被华家打了出来。
林晋没有调查,只确认了两人是表兄弟后,就把徐显打扮得能见人后送去了华府,让他寻着机会将唐申约出来见见面,说自己对这位江南才子也有心结交之类的。徐显自然是同意了,于是就这么乌龙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偏听偏信小人言呀!
☆、
第六十九章
华鼎武在约定的时间回到了家,看着武管事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挑眉多看了他两眼,问道:“怎么了?”
“这个……虽然二公子说不要告诉您,但小的觉得还是告诉您一声比较好。”
“申儿?出了什么事?”
“嗯……林家派人把二公子的一个叫徐显的表兄,送来了。”
徐显?听到这个名字,华鼎武的脚步一顿,武管事也跟着停下,看着他。华鼎武沉吟了片刻问道:“人呢?”
“林家的那个小厮已经被二公子打发了,至于那位徐公子现在正在客房养病。”武管事不明白这两人的恩怨从何而来,不过还是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二公子也不知道让文墨文书那两个臭小子给他下了什么药,又拉又吐的,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养着呢。”
华鼎武想笑,但忍住了,面无表情地点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申儿折腾吧。”
武管事立刻点头,眨巴着眼睛继续看着他,华鼎武看他一眼:“至于林家,你不用管,我自会收拾他们。”
武管事扁着嘴:“二公子答应他们,下个月和林晋公子一起游湖。”
华鼎武的脸色开始变黑,冷气开始不要钱的向外散,冻得武管事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华鼎武哼了一声大步往院子里走,武管事想了又想,还是把脚收了回来。小两口打打闹闹,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咱们不要跟着参合了。
华鼎武一进院子,就看到房间里亮着灯,照着窗边榻上一个捧着书的细长人影。不知怎么的,心就这么慢慢地软了下来,刚刚的脾气也一点点的消散了。轻步走进院子,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明明他看书看得专注,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扬起笑容。
唐申放下书下了榻,打开门看着门外的男子,轻笑:“回来了?”
看着背光站立着,仿佛会发光一样的男子,华鼎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顺着他细长柔软的腰紧紧地抱住,仿佛要把人揉进身体一样紧紧抱着。他不需要更美的,更好的,他只要怀里这个就可以了,这一生,有这么温暖的人存在于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唐申明显觉得这人今天有些奇怪,但仍然温顺地依着他,直到华鼎武自己将手慢慢放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回来了。”
唐申缩在榻上看书,毯子盖到肚子上。沐浴后的华鼎武走过来依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很自然地将他拥进了怀里。唐申放下书,向后仰起脖子打量他:“今天出了什么事?”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华鼎武轻笑,低头在他脖子上轻咬,唐申痒得瑟缩了一下,伸手将他的头给推开:“不过是笑话林晋被耍了一回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怎么了?”
华鼎武抱着他不放,非要他讲清楚。唐申皱了下眉,虽然不情愿但仍然乖乖讲了,没得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只是讲完了后,唐申眯起眼睛盯着他很严肃地问:“你怎么了?”这般的粘人。
华鼎武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挑着眉有些不太高兴地说:“你邀他游湖?”
唐申皱皱鼻子:“我又没说你不可以同去。”
华鼎武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多心眼呢。”
“又不用在你身上,你管我几个心眼。”唐申伸手拉拉他的头发:“喂,问你呢,今天出了什么事?”
华鼎武冷哼一声,将他抱紧:“今天有人想给我做媒。”
“咦?”
华鼎武冷笑:“竟然有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倾心于我,我是不是应该很自豪?”
唐申黑着脸瞪着他,华鼎武在他脸上亲亲安抚:“就算我成了亲,他们以为一个女人,就可以牵制住我了吗?”
唐申愣了一下,转转眼睛突然问:“我呢?”
“什么?”
“我能牵制你吗?”
华鼎武也愣了一下,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点头说:“应该是可以的。”
什么叫应该!唐申瞪着他。华鼎武用拇指摩挲着他有些气鼓的脸颊:“可你不会的,你这么聪明,不会留给别人牵制我的机会。我也不会,我不会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扰你。”
唐申的心情就这么渐渐飞扬了起来,明明他没说什么,但是,有这么了解自己,这么体贴自己的人陪伴在身边,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庆幸的事不是吗?
可唐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他简单几句话而变得高兴,所以撇了撇嘴问:“只不过是一帮老头子在做白日梦罢了,你干嘛跟他们一般见识?”
华鼎武冷哼:“只是这次说亲的人让我有些意外而已。”
唐申不继续问了,打了个哈欠道:“这些事你自己掂量,反正你要成亲了我自然不方便继续留着的。”
华鼎武好笑,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你死心吧,我不会成亲的。”
唐申心说你成亲去呗,去呗,我又不会阻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前脚成亲,我后脚就洞房去,谁怕谁呀。
可是,心里却是高兴的。
到了四月底,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京城整个的平静了不少,连带着华鼎武都不忙了。因为不忙,所以难得有空,华鼎武决定见见那位敢对唐申有非分之想的小子。
唐申没兴趣见,所以华鼎武在他休息的时候,和硬要凑热闹的华鼎文,一起去看他了。
徐显躺在床上哼哼唉唉,一个小厮正拿一个小勺子给他喂药,只闻那味就苦得够呛。华鼎文抽了抽鼻子,摇头好笑:“文书文墨那两小子,存心整人嘛。”
华鼎武没理他,他自进了房间,就一直看着徐显。
唐申这待见这孩子,当时的吩咐是让他老实在房间里呆着不要乱跑,尤其不要跑来找自己就行。所以永禄和文书文墨几个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以前和五贼们一块当然只能粗着来,现在文书文墨自然有无数的方法整治徐显了。
所以徐显吃东西变味的毛病在喝了药后就很快痊愈了,可从那天起,他就不停地拉肚子,怎么喝药都不管用,过不了多久腹中就一阵空响,然后就必须去和马桶相亲相爱一会。才几天,原本因做粗活而称得上壮实的人,就这么瘦成了一把骨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臭味。不要说乱跑去找唐申了,他现在已经连下床都需要人扶着了。
华鼎文给他把了脉,再去看了看药渣,回来好笑地摇了摇头。轻声对华鼎武说:“死不掉,停了药养上一阵就会好。”
华鼎武点点头,心想申儿果然是太善良了一些,所谓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既然申儿动不了这个手,他自然是不介意帮忙的。所以他走到徐显的面前,挑着眉冷笑:“徐显?”
徐显在他们进门就注意到他们了,相比忙进忙出的人,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更加引人注目。那一身冰冷锋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害怕,不敢直视。不过,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人的,但却想不起来了。
华鼎武继续冷笑着抬起手:“认得这个吗?”
徐显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牙牌,那上面刻着锦衣卫等一些字。徐显虽然不学无术了些,但字确实是认识不少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脸色刷地白了,眼前的人是锦衣卫?那个连当官的人都会害怕的锦衣卫?
华鼎武晃了一下自己的腰牌就收了起来,狰笑着说:“唐申是我的人,你一个扛包的苦力就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跑到我府上,还想对我的人动手动脚,实在是有些胆量。”徐显的眼睛瞪得几乎突出眼眶,撑着床就要起来解释。不过华鼎武直接把他的话挡回去,嚣张地说:“爷看在申儿面子上,不要你的狗命,但你小子再敢妄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你是申儿的亲兄弟,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明白?”
徐显狠狠点头,他在京城也呆了几年,锦衣卫的凶狠,他是非常清楚的。
华鼎武非常满意,于是摆摆手,穿着锦衣卫服饰的武刀武剑进来,架着徐显就走。徐显沙哑着噪门哭叫讨饶不休,拼命挣扎。可他这些天几乎拉掉半条命,哪来的力气挣扎呢?就这么消失在华鼎武的视线范围内。
华鼎文啧啧两声:“申儿不是说不要整死他吗?还说徐家要来人接了,你这是要把他怎样?”
“没怎样,只是送他在牢里住几天而已。”华鼎武弹了弹衣角,哼了一声:“不然他怎么相信我真的是锦衣卫。”
骗人!你根本就是想找个申儿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教训他而已!太了解自己弟弟的华鼎文在内心疯狂吐糟。
在徐显被扔进锦衣卫大牢两天后,徐家人终于来到了京城,而从牢里出来的徐显看到徐安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扑到大哥的怀里死也不肯再留在华家,片刻都不肯。于是,唐申连请他们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目送着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离开了华家。
唐申无奈地转头,看着坐在一边静静喝茶的华鼎武,过去拉扯他的头发:“你对那小子做了什么?”
华鼎武放下茶,将他拥到怀里:“只是让他在牢里住了几天而已。”
唐申翻了一个白眼,华鼎武笑着亲他一下,然后冷下脸来问:“徐家人送来的那丫头是谁?”
唐申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冬月,说:“那不是徐家送来的,是我母亲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叫冬月。我身边的大丫头杏娘出嫁了,又有了身孕,不方便来。冬月从小养在府里,是母亲信得过的人,做事也很妥帖,母亲担心我养病身边却没有丫头照顾不方便,就让她过来了。”
华鼎武扫了冬月一眼,冬月被那冰冷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低头不敢再看。唐申立刻捏他的脸把他的脸转回来:“不许吓唬她,她还小呢。而且,她是永禄的心肝肉,别胡思乱想。”
华鼎武这才满意,亲他一口就去办公务了。
唐申歪到榻上,看着冬月有些扭曲的小脸笑着说:“怎么了?”
冬月想了半天才说:“二爷,那位华二少……对你……是真心的?”
“嗯。”唐申双手拢起来放在肚子上,轻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冬月只好点头,反正自己要留下来照顾二爷,若那男人对二爷不好,她自然会想办法让二爷离开这里!不过现在要办正经事,转身去自己的包裹里拿了一个匣子给他。
唐申接过放在案上打开,里面是几封家信,下面压着的是一大封银票,虽然面值不多,但这厚度,约有数万吧。他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唐寅进京,自己进京,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尤其是自己进京救人把家里掏空大半,现在再一口气拿出上万来是不可能的。
冬月看他拿着银票皱眉立刻说:“二爷,这些银子是太太让奴婢给您带来的,她说您一个人留在京城,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家里一时半会的没办法搬到京城来,您也总有要打点的时候。就算是用不着,这些银子您留着买个庄子铺子什么的也是个营生。”
唐申点了下数目:“两万两。唐家家当多少我很清楚,这些银子怕是把家底都掏了吧?”
“不敢瞒着二爷,没呢。老爷太太和大爷大奶奶商量后,把家里几个铺子都盘出去了,家里还留了些银子准备搬家用的。老爷和大爷说,这以后去了京城,家里铺子就顾不上了,只是有些祖田,老爷和大爷不舍得卖,就留着。”唐申管家,邱氏吩咐她这些事都要对唐申照实说,毕竟这些家产都是他经营下来的。
唐申皱了下眉,唐家主要还是田产多,铺面倒还真不多。家里两个姑娘出嫁,都陪了一些铺面,所以留在手上的数量也一般,现在全部卖出去,能得这么多银子,倒也不算是贱卖。毕竟若他们真的在京城住上个几年,家里留些铺子也实在是没意思的很,谁有那功夫去收租子。
点点头,唐申道:“我自会书信给父亲,田产就不要卖了,几个管事都是用惯的老人了,让他们在家里盯着些也就是了。”
“是,二爷。”
“母亲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是,太太说,让您买个大点的宅子,等一家人搬来京城后,就搬去一起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新,原因很简单,我又看着写好的文不顺眼给删掉了。
所以,抱歉抱歉,更新迟了。
明天还会有更新,谢谢大家捧场!
☆、
第七十章
唐申听到这话,愣住了。
其实,让唐寅回家并劝说父母搬来京城,也是唐申考虑了很久以后决定的。一是因为自己要留在京城长时间养病,确实不想与家人离得太远。前世就因为离家太远,在家中出事时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二来,也是因为觉得唐寅在这里确实要开心得多。唐寅并不是甘愿平凡的人,即使不入仕,他也希望有一番成就。而在京城,被人肯定了自己最擅长的字画,他无疑是自豪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着自己的家人都特意为照顾自己搬来京城了,华家上下总不好意思还让自己住在这里不走。到时候在京城内买个不大不小够住的四进院子,或是在京外买个庄子,都是不错的。
当然,那个唐寅离京前唐申当时的想法。
只是现在再从冬月的嘴里听到自己原本计划好的事,唐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发闷。皱了下眉放下了银票,取出信放在一边,将匣子合了然后随手递给冬月:“找个地方把这些银子放起来吧。”
冬月捧着重金的匣子也闷了,这要放在哪里?无奈只好出去找永禄。永禄让她直接塞到二爷柜子里就行,冬月瞪大眼睛不动作。永禄撇撇嘴:“就算有偷儿,谁敢偷锦衣卫指挥同知华大人屋里的东西啊。”冬月想想也是,就把匣子放进了柜子,看柜子里二爷的衣服和明显是华大人的衣服摆在一起。冬月看了看在榻上看信的唐申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只是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
唐申翻看了一下家书,一共两封,爹娘的信中一如既往的就是各种叮咛各种担心,然后稍稍地提一下他们一切安好,不用惦念担心。大哥的信要详细一些,唐寅个性认真,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仔细地写明了,甚至还把一部分账册也抄了一份来。信尾也是一番叮嘱让他好好养病要听华太医的话什么的,家中现在一切都好。
看完了信,唐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后倒在引枕上,闭上眼睛。
华鼎武明显感觉到了唐申的变化,笑容不见,面无表情的唐申总是在发呆,时不时还会不自觉地轻轻拧一下眉。虽然不明显,但华鼎武敏锐如斯当然马上就发现了。
唐申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而且不喜欢与人说了分担,只会自己闷在心里。华鼎武话不多,换作别人肯定是不理会的。但唐申不是别人,即使是为了他的病,华鼎武也不希望这个人闷着心事耗费心神。所以,在唐申去沐浴出来的时候,华鼎武靠在床头抱臂看他,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
唐申翻了一个白眼,越过他爬进床,他今天故意多泡了一会药浴,现在很困,不想理他。
华鼎武却皱了下眉将他拉了回来圈进怀里,“出了什么事?”
唐申推开他的手转头不看他:“我困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华鼎武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力道挺重却不至于弄疼他,只是让唐申怎么也挣脱不开。心里明白他想问什么,却仍然不想说。
华鼎武看着他侧过去的脸,那泛着困倦的脸上有一丝烦闷和无奈,让华鼎武非常在意。他微微地叹息一声,将人小心地抱到怀里整个塞好,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怎么了?”
唐申在他柔软的里衣上磨蹭两下,最终还是说了:“爹娘信中说,等他们搬来京城,买间宅子在京城里安家落户了,到时候,我就回去和他们同住。”
华鼎武闭上嘴不说话了,只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唐申被抱得有些骨头疼,却觉得心中的烦闷轻了许多,伸手圈着他的腰:“他们来我是很开心的,可是……”有些不舍得。
华鼎武轻笑,拍着他的背:“你既然不想去,我自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的。”
唐申奇怪地看他,华鼎武好笑地亲亲他:“这些小事,哪用得着你这般难过。他们来京城也好,你一个闲着无事也可去家中看看。若是不来,我们去江南看看也不难。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江南,不如等过一阵大小事安定了,我们去江南游玩?”
唐申自然是有些心动的,可想想自己这身子还是有些犹豫,华鼎武理理他的衣服:“大哥也不止一次想去了,跟圣上告个假,同去就是了。”
唐申眉开眼笑,伸手捏他的脸:“这叫什么?丑媳妇要见公婆?”
华鼎武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咬:“这叫送妻回门。”
唐申狠狠白他一眼,华鼎武闷笑不断,低头细细地吻他。
所以,第二天唐申就写了一封信,托前来探望自己的的徐安带回老家交给家人。
徐显竟是死也不肯靠近华家大门,徐安拿他没办法,加上临出门前徐夫人又千叮咛万嘱咐接到人就要立刻返家。所以徐安也不敢耽搁,带了些礼品上门来道谢后就准备返家,唐申并不强留,留他用了饭就送他离开了。
徐安走后没几天,会试就要开始了。
这次增开的会试参加人数极多,除了两月前留下来的举人们,全国各地又赶来了许多举子。可能是今上上一回的动静太大,这些举子们对今上格外的尊崇敬仰,不少在各地素有才名的举子都有参加。
唐申认识的人少,只知道四大才子中就有三人要参加这届的会试,所以难得的,唐申对这会试有了些关注。经常和华太师在一起讨论着哪些有名的举子参加了这次的会试,谁最可能夺得前三甲,再评点各家长短背景。弄得原本一心读书的文征明也忍不住地跑来听听意见,取取经。
唐申看着文征明,坏笑着说:“征明兄,临时抱佛脚可是不管用的哦。”
文征明摇头晃脑:“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华太师哈哈大笑,对文征明说:“征明说得不错,虽然考场九日,输赢高低最终还是要看凭自己的真本事,凭谁肚子里的墨水多。可那些半百的举子们怕是读的书有你们几倍多了,哪次又考上了呢?所以,死读书是不管用的,能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
唐申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想不到华太师一副老古董的模样,心里却是明白的。
华太师又说:“今上是位有抱负的明君,最喜欢有勇有谋的能臣干将,求贤若渴,是位好皇帝。但他也喜好风雅,尤爱宋词,自身也极擅长此道的。”说到这里华太师嘿嘿一笑,眨眨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戏谑模样:“征明可不要走偏了。”
文征明大喜,起身对华太师恭敬地拜谢,华太师坐着受了,又摇摇头笑着说:“不过是看你是个好孩子才指点两句罢了。”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唐申:“你总比这对不成气的兄弟要上进得多了!”
唐申淡定地低头,捧茶,喝一口,抬头,两只鸟从头顶飞过。
文征明低头闷笑,想起来说:“尤记得当初与太师说到学生参加会试的缘由,太师听了之后一脸的阴郁真是让学生印象深刻。如今看来,学生确实是比申弟要上进多了,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唐申挑眉,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里,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一个下棋从来没赢过我,一个除了吃喝拉撒加闷头看书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和我比?”
两人一同瞪着他,唐申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干嘛,现在要比眼睛大?谁怕谁?
五月初八,无数的举人们拎着自己的东西站在贡院外,一个一个接受更加严格的检查后被放进考场。即使检查的人挺多,这么多学生也足足检查了一天。
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号房,依旧是连腿都伸不直的小小空间,两块陈旧的木板,有些学生已经熟悉,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好自己的东西老实等着。有些监生第一次参加,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但不管是适应不适应,除非作弊被扔出去,或是病得半死被抬出去,未来九天,他们都要在这矮小狭窄的空间里度过九天。
在举子们认真考试的时候,朝堂之上,由刑部首先发难,称一桩惊天旧案有了新的线索。圣上下令严查,并派出锦衣卫协查。一时间人人自危,惴惴不安,华家更是关紧大门,以家主人身体不适为由不见外客。
等这些举人们从号房里出来,外面天地都已经变色了。数名高官,更多名小官员都被牵连,京中几大世家也难逃罪责,整个京城又有一种混乱不堪的感觉。
因为这,武刀武剑守在号房外,当文征明和祝允明出现时就立刻把人塞上了马车。两人不明所以,虽然认出这是华家的车马下人,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祝允明脸色一变,抓着武刀的胳膊紧张地问:“可是申弟出了什么事?”
武刀摇头:“二公子安好,祝爷不用担心。”
文征明也不解了:“那这是……”
武剑似乎看到什么,又向人群挤了过去,武刀一边守着他们一边说:“京中近来不太平,老爷的意思是把你们接去我们府上暂住。”
祝允明多少能猜到出了什么事,就老实地缩回马车里,只是有些好奇他们还要接什么人?
没有一会又一个人被送上马车,两人同时瞪大眼睛:“徐兄?”
徐祯卿脸色不好,看起来非常憔悴。他见了两人并不惊讶,虚弱地笑了笑,就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昏睡。祝允明和文征明面面相觑,看着坐在一边的徐祯卿,到底没有出言打扰。
三人上了车,武刀武剑就把马车赶得开动了起来,一直驶向了华府后门。路过华府门口时可见门外许多人吵吵闹闹,停着不少的车轿。只是华府大门紧闭,大门被拍得山响,也不见人来应,甚至有一些泼皮无赖嘴里不干不净地高声骂着什么。
这般的吵闹,连睡熟的徐祯卿都睁开了眼睛。文征明小小地挑开帘子看了看,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皱眉担心地说:“不知道华大人可好,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吧。”
祝允明看了徐祯卿一眼,没有说话,只对他说:“征明还是将帘子放下吧,被人注意到不好。”
文征明点头,放下了帘子,三人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随着马车的移动越来越轻微,最终到听不见。而这个时候马车颠了一下,他们似乎进了门,然后帘子被打开,武刀武剑站在外面:“到了,请三位公子下车吧。”
文征明的小厮百川,祝允明身边的团子圆子都站在马车边,立刻迎了上来。
三人被迎进客房,沐浴再用些东西再休息一会,等到神清气爽了。武刀武剑过来,说是唐申有请三位公子。
三人跟着两人来到华鼎武那没有命名的院子,就看到唐申坐在椅子上,捧着茶与一位老人相谈正欢。
祝允明看到那老人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七夕?今天七夕!今天竟然是七夕!
中国情人节呀!苦逼的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码字!
好孤单,好寂寞,好空虚,咝,好冷……
☆、第七十一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林晋坐在轿子里,看着帘外那一抹黄澄澄的夕阳,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
联想到近日里家中发生的巨变,林晋不得不说,这诗真的很适合林家。再怎么富有,再怎么有权势,都如夕阳垂落,终有消失的时候。
不过林家到底是百年大族,有着深厚的基础和人脉。面对皇上这样突然的发难,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却仍然有着一拼之力,再不济,他们也能保证全家安然无恙。
可是,林晋却总觉得形势并不那么让人乐观。圣上对林家一向是忌惮的,身为臣子却让皇上如此忌惮小心,是林家成功的地方,也是最失败的地方。若林家人知道收敛些,就应该学着祝老太爷或者华太师,激流勇退才能平安终老。可被无数人顶到最前沿后,又哪里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呢。
这些日子来,林晋看着祖父父亲等家中长辈天天愁眉不展的样子,说不愤怒是假的。可那位是今上,而且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们林家好看的今上,当撕开一切虚伪的面纱站到皇权最高点的对立面,才能了解到那份无力和可怕。
从科举开始那天刑部发难,到今天也不过是第十二天,风云变幻已经不足以形容林晋此时的感觉,一向自信高傲稳重却又极度嚣张的林公子,仿佛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身上有着浓浓的疲惫和憔悴,闭上眼睛眉头中间也仍然皱起一个高高的山峰。
他放下帘子,伸手揉捏了一下眉头。
在这个时候接到华府的下人送来的贴子,林晋当时是很想把贴子甩到那人脸上的,但忍着脾气打开一看,熟悉的字体写着的内容,却是唐申请他游湖。
游湖……游湖……游湖!!!
没错,他在上个月的时候就说过要在次月身体好些时请自己游湖,他当时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如今看来,这人定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才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来嘲笑自己!哼,能让那个华鼎武看中的人,果然不一样呀!自己实在不应该看他病病弱弱就小瞧了他!
他本来也是不想来的,可这件事被祖父与父亲知晓后,两人犹豫了很久告诉他,来吧。这位竟然能在这件事上坑他一把,就证明他对华鼎武的一些公务也是了解的。若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他们也好做做准备。何况,华鼎武那天很可能会同去,正是他打听示好的机会。
林家竟然下作到需要向一个玩物打听消息!这是何等的讽刺?而且,要他去向那个自以为是的华鼎武示好?想都别想!
即使气得不轻,林晋仍然来了。然后,当轿子停下,轿帘被掀开,他看到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岸边,拢着手任长发和衣摆被风吹起,有些空灵的目光注视着湖面,飘飘似仙。
然后,他转过头来,美艳的脸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行了一礼:“林公子。”
林晋生生气笑了:“徐祯卿,看到那张贴子我就认出是你的字迹,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主子了?不过华鼎武那么疼爱唐申,估计对你不冷不热吧?他晚上可有足够的精力满足得了你?”
徐祯卿面对此人,现在竟然生不出气愤和恨意了,只觉得有些怅然。暗暗叹了口气,伸手引路:“林公子请,唐公子已经在画舫里等候多时了。”
林晋气得脸色越发的铁青,伸手就要抓他的胳膊,却被他身边站着的一个蓝衣男子横插一手将自己的手腕握住,挣扎了两下竟然纹丝不动,心中惊诧。林晋自己并不习武,但为了养身健体,平时也是有些打打拳练练剑的习惯的,虽然称不上高手,但在京城,也能凭着这个打败不少花拳绣腿。加上他力气很大,所以能这样把他的手腕紧紧钳着不动,就证明此人绝对是高手!
转头一看,一个长相平凡却极显稳重的高个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说:“林大人,虽然二公子说来者是客,对您要客气些。不过林大人见谅,我一个练武的粗人,性子直脾气也不好,只是手上有点力气,若是不小心把你的手腕捏碎了,您可别生气。”
这时画舫里出来一人站在船头,阴阳怪气地道:“二公子说听见动静,想来是客人到了。我还说林大人这般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没个规矩。现在看着,还是我们二公子更有见识的。”
卫亭,也就是华鼎武的师弟,现在握着林晋的手腕威胁要捏断的人。放开了手笑着引手:“林大人不要生气,请。”
林晋气得全身发颤,但还是咬紧牙关,瞪了一眼站在卫亭身边连动都没动过的徐祯卿,抬脚上船。而站在船上刚刚说话的武刀则皮笑肉不笑地引路:“林大人,请。”
画舫很大,所以显得极外的空阔,几张矮桌凳依次摆好,却无人落座。而船边的美人靠上,歪着一个穿了一身深紫长衫的人,上面绣满凌乱又纷繁的红色曼珠沙华,衬得此人皮肤越白,几乎有些妖艳起来。似乎很无聊的伸手垂在栏杆外,纤长白晳的手指间时不时落下一些铒食,引得湖里的鱼都靠了过来。
丫头小厮们各自站在角落里,没有靠近在他身边,任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静静入画。
林晋一进来就被武刀引到了桌边坐下,并给他倒了杯茶。卫亭进来后也很自然地站到了林晋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明显是为了提防他的。林晋没理他也没生气,只看着徐祯卿则走到了唐申的身边,看了一眼湖里的鱼,说道:“若是征明兄在此,一定会和你有相同想法。”
唐申哈哈大笑,坐直了身子,拍拍手将手中的渣子都抹掉,这才接过同喜递来的帕子擦手,对徐祯卿说:“昌谷兄果然对小弟了解颇深呀,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来着?”
徐祯卿心说你那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模样谁看不出来?天天骂文壁爱吃,自己还不是一样,不过是比人家吃得少些而已。但也仅是摇头好笑,道:“客人到了,不要这般失礼。”语气中不乏亲昵,让林晋忍不住挑了下眉。
徐祯卿此时的年纪虽然不上三十,可也差不多了。虽然依旧顶着一张二八芳华的脸,但这样的年纪和经历,已经让他觉得自己不年轻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苍茫红尘沉淀后的哀重。相比之下不过十八岁的唐申虽然个子挺高,看着也不是小孩子了,偏偏那被宠过头的性子有的时候跟小孩子没有两样。
虽然两人重逢没有几天,但可能是徐祯卿的经历太让唐申怜悯,两人亲近了不少,于是也很快熟悉起来。徐祯卿还是非常喜欢这孩子的,所以言语中有时不注意会有些娇惯过头的感觉,每每说过都有些后悔,但看唐申不介意的模样也就放下了。
唐申这才把目光转到林晋身上,倒也没装着刚刚看到他的失礼样子来,只是笑着起身对着林晋行了一礼客套了一番林大人能来万分荣幸什么的,林晋也皮笑肉不笑地跟着客套。然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两张矮桌边,主位却是空着的。林晋扫了一眼主位,知道应该是华鼎武的位置,想来应该是还没有从衙门过来,现在华鼎武可是忙得很。
那位置确实是华鼎武的,虽然唐申认为不必要,但华鼎武用冰冷的眼神和火热的吻把他所有的抗议全部挡了回去,唐申最终屈辱地在被占尽无数便宜后同意了,这主座就空了。
徐祯卿坐在唐申下首。华鼎武没来,三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风景。现在太阳还没下山,火红的夕阳把湖里的荷花叶子都照出了金边,火红的云朵都映在水里,颇有些水天一线的感觉,景色倒也不错。
其实,这里白天真的没什么可看的,虽然这湖是大,虽然再过两月荷花开了也确实好看,但你不可能开着船跑那些荷花中央去的,这湖周围也没有什么山啊树呀的可看,所以游湖没什么可游的。
倒是晚上,从湖边一直建到湖中的九曲桥尾端,连着的那个水月亭,在晚上会有京城最大的艺坊的伶人表演,到时候桥上乐声缥缈,亭中歌舞惊艳,只要乘船过去,就可免费观看。若出得起价钱,小船会把伶人送到你的船上,只要第二天还来就行了。
唐申一向对这些秦楼楚馆没有好感,但这里毕竟不用去那地方,只是过来看看舞听听戏他还是愿意的。所以听了徐祯卿的介绍就让人找了一条大的画航,今天晚上决定好好观赏一下。
听了唐申的安排,林晋并不意外,这个时间,来游湖,也只有这一个可看的了。
又聊了一会,帘子突然被挑开,一身黑衣的华鼎武大步走了进来。这毕竟是画舫,再大走得重一些都会有些摇晃的感觉。华鼎武却这么无声无息地进来,吓了唐申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华鼎武一进来就看到了唐申,唐申这身打扮他是第一次看到,愣了一下后双眸微微地眯起来,掩盖其中变化莫测的炫丽。
和林晋客气了一句,转身就把唐申拉到了身边拥住,然后又是一愣,掌心的触感让他想要伸手拉他衣服。被唐申狠狠一瞪后收敛,握着他的手确定他的手是温热的衣服穿是也厚,这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来迟了。”
唐申哼了一声,眼神却微微有些担心。他最近很忙,非常忙,今天能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是忙了多久才挤出的时间。毕竟有外人在,唐申不想表现得太亲昵,只点头:“不迟。”
华鼎武拍拍他的脸,坐到了主座上,四人落座后,随着船头的一些响动,画舫慢慢地驶离湖岸,在夕阳的余晖下先在湖心转了一圈。
丫头们也迅速地将酒菜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酒也是陈年好酒,不过只摆了三人份。唐申面前几样小碟的菜却是与他们的都不一样,也没有酒,只有一盅熬得发白的汤。
唐申见林晋打量自己的菜,笑着拿热帕子净手,又漱了口,这才说:“我身体不好,多有忌口,林大人不要见怪。”
林晋上下扫他一眼,确实不像是健康的,点头一脸关心:“唐公子养病要紧。不过看唐公子气色不佳,想来这病一时半会的养不好吧?唐公子可要多注意些。”
这话说得没错,只是听着不舒服而已。唐申却不在意,笑道:“多谢林大人关心,我这病养好了也得一生与药石为伴,坏也不过三五年就要去见列祖列宗。我也早就看开了。”
华鼎武不动声色,卫亭却看到自家师兄的手颤了一下,一滴酒滑了出来。
林晋却认为唐申是故意这么说的,心里冷哼,嘴里说的话倒却动听:“唐公子这话可差了,人生在世,光阴荏苒,当然要更加珍惜每时每刻才是。何况你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希望你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唐申下意识地看了华鼎武一眼,华鼎武也正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说不清的情绪翻滚着,让唐申的心口一紧。微微笑笑,点头说:“林公子说得是,总有些人,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这下轮到林晋不动声色地看了徐祯卿一眼,不过徐祯卿与他显然没有另外两人的默契,他一味的低头吃菜,仿佛那道西施豆腐非常美味似的,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林晋看着,却想不起来这人是不是爱吃这菜的,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压了下去转头不再看。
唐申眯着眼睛喝汤,装没看见,心中冷哼不断。压下心思后抬头:“说来,还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谢谢林大人日前对我表兄的照顾。当日里是我表兄唐突了,他没见过世面是个傻的,您可别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笑话,中文中有一个字“|”,没错,这是一个字!念音同“滚”。
于是,就有了神人的回复:那H不就是滚一滚……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由此可见呀!
☆、第七十二章
徐祯卿低头吃菜,听着旁边唐申与林晋的闲聊客套,非常惊讶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静。
三四年了,他和这个男人纠缠了三四年了。自己曾经倾心于他过,也曾经恨不得杀死他过,现在却一切都化为平静了。祝允明说,这是缘,也是劫,是他今生不得不历练的一次磨难。而唐申则是冷哼一声,说这是你贪心之下的咎由自取。
是啊,本就是自己的错,看清了,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那些噩梦一般的日子已经结束,他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以往,再平静地结束它,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天色渐渐已经暗了下来,船也靠到了九曲桥边,停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水月亭里的表演。
看着轿上坐着正在做准备的乐者,唐申笑道:“我对京城不熟,不过听说这里风雅有趣。林大人一定是这里的常客吧?”
林晋微笑:“唐公子年幼体弱,来京城后又一直在养病,想来是没有机会来这里看看的。今天机会难得可别错过了。我之前确实是常来,不过这一阵来得少些,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节目。”
唐申刷地掏出把扇子摇了摇,眯着眼睛笑言:“林大人受今上重用日理万机果然辛苦,但可别累坏了身子。”
林晋脸上一僵,心中怒火开始上升,但马上压了下去道:“能受今上重用是林家的福气。我林家在京城也有百年基业,世代对朝廷忠心耿耿。不过近来不少的流言蜚语直指我林家,诬陷不断,居心叵测,让人心寒呀。”
唐申合上扇子一脸惊讶,义愤填膺:“竟有这种事?这世上还有公道没有?难怪林大人看着气色大不如前,想来也是听到了不少吧?林大人,在下不才,却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林大人大可不必理那些流言蜚语,肯定是有人看林家势大才恶意中伤。今上英明睿智,定会还林大人全家上下一个公道。”
华鼎武忍不住扫了唐申一眼,眼神颇为惊讶好笑,这人演起戏来有模有样的嘛。
论演戏林晋也不差,他放下酒杯叹息一声:“我们林家上下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只是皇上身边有些臣子不分是非曲直对皇上胡言乱语,谗言不断,也颇为让人头疼。”
唐申立刻道:“林大人,邪不胜正,您可别因为这些小人挡道就退让!对了,林大人可知那些小人姓何名谁?说出来,华大人在此,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华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监察百官正是职责所在!待查明后禀明圣上,让圣上明白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林晋差点呛到,华鼎武也微笑:“是啊,林大人不用客气。这样的害群之马,朝廷蛀虫,自然是要找出来还朝廷清明的。”
唐申偷偷抛了个媚眼给华鼎武,亲,说得太好了,加油,憋死他。
华鼎武不负所托地继续道:“皇上对最近的事可是非常关注,本官奉旨彻查此事。以目前查出来的情况来说,对林家可是极为不利,若是林大人知道什么内情,可务必要告诉本官。本官不敢说立刻还林家清白,却也能保证不让人轻易诬陷了林家。”
林晋老神在在,点头说:“有华大人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空口白牙吐出人名,相信大人也要怀疑一二,不如回去后,我命人送些东西去府上,大人一看便知。”
“如此甚好。”华鼎武自然知道他会送些什么,无非是一些嫁祸的证据和一些贿赂的东西罢了,或者再加一些威胁自己的东西。林家的事太大,但这些事并不是一件事,是许多案子累计起来的。所以,若是能转移一些,对林家来说,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也就伤不到筋骨。
林晋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自负傲慢,继续说:“我林家也历经三朝,出过多少贤臣明士,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想打垮我林家,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华鼎武还没说话,唐申就点头:“林大人说得不错!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是不可能将一切清白全部抹黑的!”
林晋哈哈大笑:“唐公子所言极是呀!”
华鼎武低头喝酒,徐祯卿闷头咬菜,听着这两人哈哈大笑地谈天说地,只觉得唐申此人实在是演戏的天才。
正说着,音乐突然响了起来,四人转头一看,水月亭中已经有舞者开始翩翩起舞。
水月亭不小,中间也没有什么石桌石凳的,空空荡荡不论唱歌跳舞都非常方便。五个角上挂着漂亮的彩灯,炫丽的彩光下,破碎的水光上,舞者飘飘似仙,确实是不错。
唐申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笑道:“说起来,在下去年有幸在苏州蒙友人招待,也在一艘画舫上,观赏到苏州有名的舞伶轻蝶姑娘的舞姿,有如天仙下凡,美不胜收呀。”
林晋有些好奇:“哦?当真?”
唐申笑着点头道:“我们江南,女子多娇柔温婉,舞姿妙曼婀娜。比起这位……”下巴微抬指了下桥中间身材火辣穿着异常轻凉的舞娘,“要含蓄多了。”
徐祯卿不争气地呛到了,闷头咳嗽着。唐申挑了下眉,挪过去轻轻拍他的背:“徐兄别光顾着吃菜,也喝点汤汤水水的,来来,喝口汤压压。”
徐祯卿接过,好笑地瞪他一眼:“这么说,申弟是尝过好处了?”
唐申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当时有人碍事,我是不反对的。”
徐祯卿看了脸有些黑的华鼎武一眼,唐申摆摆手:“不是他。”
徐祯卿翻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不是他。
唐申突然回头看着华鼎武,歪着头笑得有些坏坏的:“华大人有没有兴趣?”
华鼎武眯着眼睛看他,慢慢地说:“你说呢?”
唐申突然觉得危险,乖乖的缩回头,被徐祯卿嘲笑。
林晋笑着说:“若有机会,我倒是很想试试的。说来,江南景美人好,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呢。”
华鼎武凉凉地道:“林大人何必难过,以后日子还长,林大人未必就没有机会呢。”
这话在林晋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怎么觉得他在预言自己会被打发到南方去的感觉?看了华鼎武一眼,却见华鼎武的目光一直落在唐申身上,就没有接这个话茬。
吃得差不多了,亭子里的表演也越来越精彩。唐申和徐祯卿就坐到了船边去看,华鼎武和林晋则坐得近些,两人有喝有聊,显得倒是好交情。
见又一位美人坐着细小的船送到了一艘船上,唐申摸着下巴奇怪:“那艘船上,已经招了三位美人了吧?”
徐祯卿点头:“那船也挺大,想来是在宴客吧。”
唐申立刻摩拳擦掌:“徐兄,你说我要不要也叫一个?难不成咱们四个大男人,专门开着大船跑来看不要钱的吗?”
徐祯卿越发的好笑了,点头说:“申弟说得有理。只要你能叫得来,我就不反对。”
唐申只觉得背后的目光如刀一样割着自己的脖子,不过他仍然一脸兴奋:“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接下来出来表演的都是男子,唐申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也就是看看而已。等到终于出来一个美女的时候,唐申眼睛一亮,却听到身后有声音:“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武刀武剑自然是立刻应下准备去开船,唐申支着下巴好笑地看他:“时间还早呢,急什么?”
华鼎武握着他放在膝上的手,抬到嘴边咬了一下:“你还在养病,不要忘记了。”
唐申轻笑,眼睛亮晶晶的,却甩开他:“你满身酒味,不要靠近我。”
华鼎武偏偏硬要凑上去咬他,直把他吻得晕陶陶的乖乖靠在怀里才罢手。
林晋在后面看了,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华大人也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真是罕见呀。”
徐祯卿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一丝挫败,想来刚刚和华鼎武的谈话中,并没得得到实质的好处。想完了却又微微一顿,自己竟然已经对他如此了解了。果然,三四年的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忘却的。
华鼎武捏捏唐申的耳朵:“是啊,林大人运气真好。”
唐申依在他怀里闷笑,林晋气得不轻,自然不再说话。
船停了下来,林晋当先第一个起身,看向徐祯卿。徐祯卿仍然坐着没有动,林晋眯了眯眼睛冷冷道:“跟我回去。”
徐祯卿没有说话,似乎是想了一会就站了起来。唐申一愣,却见徐祯卿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只好暂时压了下去。华鼎武看了卫亭一眼,卫亭点头跟了过去。
徐祯卿跟着林晋到了船外,见他下了船,就停下了脚步。林晋回头瞪着他冷笑:“怎么,你这是又后悔不打算跟我走了?”
徐祯卿轻笑:“林公子误会了,我一开始就不准备跟你走。只是有些话,不想在里面说。”
林晋伸手就又要抓他,徐祯卿闪了一步移开,继续说:“林公子,我们纠缠了有三四年了吧。”
“所以?”
“我当时跟着你,是想借你的势力入仕的。”
“现在看我林家不如以前了,就想另寻新主?”
“不,在你将我送给别人玩乐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林晋伸出去的手停下了,直直地看着他。徐祯卿抬手轻笑,娇美的面庞,挡在唇前纤长的手指,含羞带怯的笑容,曾经是林晋非常喜欢的表情,但徐祯卿却很少笑。所以,有时心情好了,就会拼命的宠他,只为他一笑。
徐祯卿放下手,抬头挺胸长长会舒出一口气:“林公子,我承认我下贱,为了仕途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但我也是人,我有我的尊严。在你身边,我感觉不出我有身为人的尊严。在我被送出去的那天晚上,当那个男人压在我身上时,我告诉自己,我可以不要仕途,但我不能不要尊严。”
徐祯卿歪着头,看着一脸震惊,又带着些茫然的林晋。“林公子,在你的眼里,我不过是个物件,玩物而已。送给别人玩两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林公子,我不是物件,将我送给别人玩两下,这种事,抱歉,我不能接受。”叹了一口气,徐祯卿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轻轻地道:“林公子,三年了,你能相信,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吗?真好,我能离开你了。”
唐申在船舱里听着,突然哼了一声:“以后,有的林晋后悔的。”
华鼎武接过武刀递来的披风将他包好,亲他一下轻声说:“他已经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毕竟是《遭遇四大才子》,所以四大才子的结局我都会写到。
因为本人善良天真纯洁可爱,所以四大才子的结局都算是不错。(众:你真不要脸!)
我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把徐祯卿再送给林晋,如果林晋改邪归正的话。
☆、第七十三章
-
-
-
林晋看着船头站立的人儿,说不上来的愤怒慌乱充斥心口,他想伸手将他狠狠扯下来,但手却重到怎么都伸不出去。说不出话,迈不动步,连伸手触碰,都已经变得奢望。
他突然明白,自己这回,是带不走他了。
徐祯卿低头俯视他,记忆中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他,即使在床上,他也不允许有人俯视自己。这么高傲的人,高傲到不知道低头的人,却站在比自己低的地方抬头看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熟悉的脸显得格外的陌生。
“林公子,今日一别,恐无再叙之时。有些话不吐不快,林公子听了可别恼。”徐祯卿从未有过的轻松,看着他的眼睛格外的温柔明亮,一字一句却冰冷怜悯:“林公子,你这般不懂情爱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把握幸福。”
林晋脸色剧变,徐祯卿却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船舱。
林晋站在一片阴影之下动也不动,直到林家的下人过来叫他,才惊醒一般地回过头来。看着下人担心的眼神,林晋的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
当他的轿子远去,华鼎武拥着唐申走出船舱。
湖面的风清凉湿润,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困的脑子都要清醒一些。
唐申转头看着徐祯卿,突然放下枷锁的他显得有些迷茫,也有更多的轻松。原本死气沉沉的人儿终于有了些人气。唐申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昌谷兄有什么打算吗?”
徐祯卿将视线从那远去的轿子上收了回来,看着他微笑:“若这次的会试侥幸得中,自然是好。如若不然,离别家中数年,也到了该回去孝敬父母与妻子团聚的时候。”
唐申只觉得心口一疼,这个人,也是有父母妻子儿女的。被那人困在京城,经受这些,更不得与家人团聚,他一定是难过的吧。勉强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真好,不管怎么样,能与家人重聚,总是幸福的。”
徐祯卿笑着点头,笑容平静而轻松,带着向往。
华鼎武抿了抿嘴角,突然有些不敢告诉唐申事情的真相。只对徐祯卿说:“我打听过了,你考得很好,不用担心。”其实会试结果并没有出来,只是华鼎武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不严重时自然会有人给他这个面子。而且,不知道名次,只知道一个考得不错,也不难。
徐祯卿的眼睛明亮地闪烁着,微微激动地行了一礼:“真是多谢华大人了!”
华鼎武点了下头:“不必。”低头对唐申说:“时间不早了,必须回去了。”
唐申打了一个哈欠,乖乖地让他把自己抱上马车,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回到家,华鼎武将人抱到床上躺下,伸手解他的衣裳,顺便研究着那些复杂花卉的下面,牢牢绑定的铁片。
这些铁片很小,菱形的铁片被红色的丝线紧密地绑在彼岸花的后面。而这种铁片,在心口,腰腹,背心这种非常要害的位置都有。因为复杂的绣花压在上面,所以不会让人注意到这些在衣服下突起的铁片。
这是一件,盔甲?
华鼎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套衣服来,他真想要,自己有更好的软甲可以给他用。而且,有自己在,难道还会让他出事吗?
可是继续解下去,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解不开他的腰带。皱了下眉正要用蛮力的时候,一双手搭上来压在他手背上:“你想死吗?”
唐申打了一个哈欠,在腰带某个位置轻轻一掰,只听一声簧响,腰带自动解开,华鼎武惊讶极盯着那条腰带。唐申扔了腰带,将自己被解得差不多的衣服扔下床,再把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下去,穿着里衣钻进被子:“地上的东西不要碰,让永禄和同喜收拾。”躺下立刻就睡着了。
华鼎武很听话地让永禄同喜进来收拾,发现这两人很小心地收拾着某些东西,忍不住问:“那发簪和荷包,有什么古怪?”
两人互相看了看,拿发簪的永禄在发簪上轻轻一拧,拔出一柄极细小的刀。三寸左右长,细得几乎可以称为针,却有着极锋利的刀口。而同喜则从荷包里倒出几粒药丸,不同颜色的腊衣,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字,有活,死,毒,春,伤。
两人索性介绍个遍,唐申藏有刀片的鞋子,有含毒暗针的腰带,类似盔甲的外裳,一件一件介绍个遍,听得华鼎武眉头狠皱。
“他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永禄摸摸鼻子,他能说自家爷自从差点被某人用强,又差点被另外某人占了便宜后,就一直对自身战斗力值低下一事耿耿于怀吗?看看华二爷的脸色,还是不要说的好。“二爷总说世事难料,谁知道转眼间会不会出什么事?有点保障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尤其在您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点什么,这套衣裳,也算是给自己多点保命的机会。”
永禄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可华鼎武的脸色却刷地难看了起来。黑压压的看得两人心里发寒低着头不敢言语。
永禄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可现在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张了张嘴,在华鼎武此时的气势下,又觉得自己只会多说多错,顿时纠结得不行。
华鼎武只是愣愣地看了一会两人手上的东西,最终有些疲惫地说:“收起来吧。”然后,起身去书房了。
虽然当天晚上华二爷睡得挺晚,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永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渐渐也就放下了。
朝堂之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徐祯卿打击得够呛,林晋离去后,林家一系在朝中突然闹腾了起来。眼看着华鼎武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回来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唐申不是不担心的。但这件事他帮不上忙,所以仍然只能在华府里乖乖养病。
唐申现在过得很热闹,祝家老太爷和祝允明也暂时住在华府,徐祯卿和文征明也在华府里住着,几人也知道现在外面正乱,并不出门,空下时间自然也就经常来和唐申聊聊天,加上爱凑热闹的华太师和华鼎文,华鼎武的这个院子从唐申起床那刻开始就会一直非常热闹。
只是唐申不知道的是,这其中也有华鼎武的安排。
林家的事,按着皇上的商议,是不打算牵扯太多的。毕竟今上登基也不过几年时间,还是需要那些老臣的扶持的。但显然林家现在垂死挣扎得厉害,事情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华鼎武担心唐申,才让其他人时刻多陪着他一些。唐申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蠢的,自然明白他的顾忌,来得越发的勤快。
可想什么怕什么还是会来什么,当华鼎武听到消息,知道唐申差点被一个家生子刺杀后,脸色大变地冲回了华府,看到了那身火焰般妖艳的彼岸花袍。
华鼎武痛恨那身衣裳,那说明自己的没用。可这件衣裳,确实是保下了唐申的命。因为小铁片的关系,匕首没有刺进要害,但卡在铁片中间的刀尖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会流血的小伤口。
华太师指着武管事的鼻子痛骂了半个时辰,那家生子的爹娘也趴在地上嚎啕不休。
华鼎武摆摆手,武刀武剑低头退下,他们自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坐到床边,看着那已经止了血抹了药的小小伤口,心疼地让他喘不过气,不得不弯下腰去,头重重地落在他肩上。
唐申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神示意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部离开。唐申将瘦了许多的男人抱在臂弯里,柔声道:“无事的,小伤而已。”
“我没有想到连多年的家生子也会……”
“这不是你的错吧?不要想太多。”
华鼎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带着血痕的伤口,只觉得刺眼至极。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认真严肃:“申儿,我先送你回江南可好?”
唐申瞪大眼睛,华鼎武将他的衣服拢好,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这一阵,朝廷里非常不安稳,我站在风口浪尖上,肯定要波及你们。其他人不用我操心,我只担心你。”
唐申皱着眉:“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你曾答应过在事情结束后,陪我一起下江南。”
华鼎武的眼神却越发的严肃:“我知道,我也答应你,在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会下江南去寻你。”
唐申摇头,拧着眉任性道:“不,你陪我一起去,哪怕是回门,也没有我一个人回的道理。”
华鼎武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头咬着他的唇,唐申愤怒委屈地挣扎着。华鼎武紧紧抱着他,托着他的头,缠绵至极地品尝。唐申最终还是软软地依在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肩,乖巧地送上自己的唇舌,顺从他的需索,将自己的一切送上。
唐申微微喘着气,低声道:“你最近,在害怕什么?”
枕边每天最牵挂最关心的人,想些什么可能不知道,但他的一丝小小的异样,都看在他的眼里。唐申捧起他的脸,轻啄着他的脸:“你是不是怕我留在你身边,会被这样那样的原因害死,而你根本没办法保护我?”
华鼎武叹息一声,将他紧紧抱牢:“我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
“笨蛋啊你!”唐申翻了一个白眼,越想越气地拿手不断地拍他的头拉他的头发,直把好好一个帅哥折腾成了疯子一般,看他有点委屈有些疑惑有些茫然的模样,唐申更生气了:“我告诉你华鼎武,我又不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猫小狗!你要和我在一起就拼命保护我,要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就走绝不碍你的眼!我还没有脆弱到需要人捧在手心里的地步,我又不是瓷做的易碎品!”
华鼎武说不清心中的想法,着急地低吼:“我不想你出现一丝意外!一丝都不许!”
唐申推开他,深吸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重复几遍,这才回头看他,眼睛冰冷:“华鼎武,我有能力保护我自己,我既然留在你身边就打算和你相偕到老,我以为你明白的。”
华鼎武不是不明白,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也从来没有要和别人白头偕老,可京城现在并不安全,你暂避一阵可好?”华鼎武担心得眼睛冒火,说出的话却带着淡淡的乞求。
唐申心软,叹息一声,爬回他怀里坐着:“鼎武,你知道江南多远吗?”
华鼎武拥着他,习惯性地将他的衣服拉好,再用被子裹好,让他紧紧贴在胸口,这才轻声地回道:“我知道。”
唐申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地方是一定安全的。我在你身边,我冷了你会帮我盖被子,热了你可以帮我打扇,我危险了至少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可我若在江南,这些都没有。”
华鼎武一愣,抬眼专注地看着他,眼睛渐渐明亮。
“我不怕冷,不怕热,不怕危险,但我怕你不在身边。”唐申说出这话的时候,脸很红。他从来没有向华鼎武正面表露过心迹,此时说出这些话来,让他格外的不好意思。他低下头靠在他肩上:“你让我回江南,真的就能安心吗?我真的不会遇到其他危险吗?而远在京城的你,在我出事的时候,能做什么呢?”
“鼎武,咱们就这么在一块吧,哪怕就是死了,最后一眼看见你,也比看不见要幸福得多,对不对?”
“……如果你再也不说出那个死字,我就答应。”
“……饿死的死了算不算?”
“也算。”
“……”
唐申生气,甩开他的手倒头往床上躺:“那你还是把我送回江南吧,省得我在你身边连句话都不敢说!哼!”
华鼎武抿唇轻笑,压到他身上,双手叉进他的五指中紧紧交握着,放在唇边一根一根的吻,看他的眼神慢慢柔下来,这才欺身过去亲吻。“申儿,我想保护你。”
唐申哼了一声白他一眼,华鼎武亲亲他的眼睛:“可我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所以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唐申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话我原句奉还!”
华鼎武闷笑不止,将他抱在怀里继续亲吻,温暖的手掌顺着他的腰线,从里衣的下摆,摸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滚一滚的内容,怎么算是不超标?会不会被锁?我现在纠结呀,如果会被锁我还不如不写,省得大家想看看不到。
如果放在作者有话说里,会不会被锁呀?
谁有经验呀?
☆、  第七十四章
除了沐浴,唐申和华鼎武并没有触碰过彼此衣裳下的肌肤。所以当腰上敏感的肌肤被温柔又别有目的地触碰时,唐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躲开了。看着华鼎武漆黑暗带火苗的眼睛,唐申忍不住地红着脸转过头去,无言的拒绝。
华鼎武的手停在空中,渐渐放回他的腰上拥着他。他从不想强求他,尤其现在并不是好时候。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微微地叹息一声:“你不能总是拒绝我。”他低沉沙哑的噪音说出这句话时,带着一种无辜又委屈的味道。
唐申脸上更红了,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想到自己会被那啥那啥那啥,是个男人都会犹豫一下嘛对不对?尤其他本身就是个直的,他又不喜欢和男人……尤其是那种事,更是让他格外的排斥。毕竟,分开双腿,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身上……他真的有些受不了。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看人家的身材流口水的是谁?被人家吻到身子发软的人是谁?天天窝在人家怀里撒娇任性的是谁?”
心里知道早被攻陷了,但真的要踏出那步,唐申总觉得自己还缺少一点,勇气。
华鼎武看着他通红的脸,微微一笑,伸手将他的衣服理好,“你今天受惊,好好休息,我还有些公务没有办完必须马上回去。”
唐申低头绞手指,轻轻地嗯了一声。华鼎武看着他白皙的脖子,凑上去咬了一口,用极低又极暧昧的声音威胁:“总有一天,你欠的这些,我会全部讨回来的。”
唐申先是一愣,转眼想明白后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脚指头,指着道貌岸然的华鼎武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手脚并用地把人踹下床去,拉过被子盖到头顶上,装死。
华鼎武将他的被子拉下来,省得他闷坏,捏着他的耳贝轻声说:“你不想去江南就不去,只是你要更小心保护自己,我会让人拿一套软甲给你,你那件衣裳并不安全。”
“知道啦!你快走吧!”恼羞成怒的唐申将脸埋在枕头里,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去,那么用力,跳得他有些痛。尤其他略有些薄茧的手指在自己皮肤上划过时,那一阵阵的酥麻仿佛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让他不得不紧紧蜷缩着脚指,压抑呻吟的yu望。
华鼎武低头亲了亲他的脸,站起身出门交待了几个丫头小子一阵,大步离开了。
等到听不到属于他的声音了,唐申才拉下被子,平躺看着幔帐发呆。
冬月进来看他动也不动的样子有些担心,但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好不停地从屏风外伸头看他。伸了几次唐申也就注意到了,转头看她:“有事?”
冬月这才快步进来:“二爷,刚刚武刀过来说事有眉目了,今天那个犯事的小子偷偷在外面有了一个相好的,那女子怀了身孕,有人拿他们母子威胁他,他才做下这样的错事来。好在二爷您没事。”
唐申哼了一声:“相好的?想必是着了人的道了吧。”
冬月低头,武刀也说应该是有人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唐申想了想道:“经此一事,武管事必然是要大大彻查一番的,同样的招式也不会再来第二回,暂时不用担心院子里这些人。只是你们几个以后能不出门就不要出去了,看这热闹劲,还不知道要闹腾到几时呢。”
冬月不懂这些,只听主子吩咐,立刻就应下了。
“还有……”
冬月等了一会没有听到自家爷继续说话,不由得奇怪地抬起眼来偷偷看,见唐申红着一张脸一脸严肃,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敢打扰,只好继续低着头等着。
终于,唐申叹息一声,犹豫地吩咐:“如果……如果,华大哥现在方便……请他来一下。”
“是,二爷。”
华鼎文很快就拎着药箱子过来了,唐申看见他,脸上更红,那红通通的模样吓了华鼎文一跳还以为他发烧了。唐申连忙阻止他,然后让其他人全部出了屋子,这才请他坐下。
华鼎文看着披着衣裳靠在引枕上绞着手指头的唐申,奇怪地问:“申弟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看这模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是痔疮犯了?(华太师,你这句话会让你的形象扣分的。)
唐申纠结了半天,最后破罐子破摔:“华大哥,刚刚……鼎武想和我……那个……”
华鼎文眨眨眼,然后呢?弄破了?那确实挺难言之隐的。(继续扣分。)
唐申继续低头绞手指,两双漂亮白皙的手被他绞得发红扭曲,指节发白。“我……我没同意。可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嗯?”华鼎文愣了一下,皱着眉问:“申弟,你们在一起两月了,从来没有做过吗?”
唐申的脸更红,低着头轻轻地点点。
华鼎文突然有一种冲去给自己弟弟看病的冲动。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守着喜欢的美人儿不能吃,自家弟弟不会憋出毛病吧?亏他们天天抱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模样,竟然一直没到最后一步?他不得不佩服二弟的定力了。(好吧,华太医,你的分扣完了。)
唐申没发现他的异样,只越发的低头脸红,声如蚊讷:“我曾差点被人强迫,所以……并不太能接受。可他说,总有一天的……”
华鼎文扬了扬眉,摸着下巴说:“所以,你打算把鼎文上了?”不肯让人上,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把人上了。(华太医,你负分了。)
唐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上红得都快滴出血来。慌乱地摇着头:“不是,我没有……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只是想让华太医帮帮忙而已!”
华鼎文来了兴趣,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唐申咬了咬牙,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等到华鼎文从房间里出来,唐申已经羞耻地趴在床上死也不肯抬头了。
而冬月则奇怪地看着华太医给自家二爷开的新的疗方,自家二爷不是前不久刚刚换过疗方吗?怎么这么快又换一回?难道真的快要治好了?
可不管怎么回事,总归要听从医嘱的,于是冬月立刻捧着方子去厨房找采买,仔细地叮嘱着。
华鼎武并不知道这些事,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唯一的变化就是华鼎文突然给他也把了脉开了药方。
华鼎武自己懂些医理,看着那些养身理气的药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大哥担心自己这阵子忙碌累坏身体,也就乖乖用了。只是在自己喝药的时候,唐申那直愣愣的目光和红通通的脸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忙,但林家就是那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天。当今上将其他的人压制下来,要收拾林家并不多困难。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朝中的风向,到底是变了。
一个又一个官员或被摘走乌纱,或被押进大狱,或远放外地。在华府门外闹事的人越来越少,来求情的越来越多。华府上下都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终于不怕出去被人堵了。
而锦衣卫的事基本上也就至此为止了,至于后面哪些人会上位,哪些人会得到重任,都不归他们管。华鼎武也终于能轻闲一些,忙碌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唐申坐在院子里发呆,冬月对自家二爷这新毛病已经无语了。最近,二爷时常的这么发呆走神,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心思,反正问他是绝对不说的,冬月也就懒得管了。远远看到华鼎武回来,冬月过去轻轻推了推他:“二爷,华大人回来了。”
唐申一震,抬头看他一步步走到面前。华鼎武低头轻吻他一下,感觉到唇下肌肤的冰凉皱着眉说:“虽然这一阵渐渐热了,但这个时候还是凉的,不要在外头呆着了。”
唐申乖乖地站起来,和他并肩回到房间里。难得他回来得早,两人一起用饭。
等到散步回来,华鼎武敏感地嗅到房间里有了一丝可有可无的味道。看向正在给香炉添香的冬月,华鼎武的脸冷了下来。唐申一向是不喜欢周围里有味道的,就连他身上的荷包,也从来不放香料。现在这丫头为什么突然在房间里燃香?冷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冬月吓了一跳,立刻说:“这是华太医给的药香,说二爷最近睡得不好,用些味道轻淡的药香也好入睡。”说完还把装药香的匣子和药方给他,上面确实有华鼎文写的字。
华鼎武转头看唐申,唐申可能是热了,脸有些红,但并没有反感这药香的样子。想到这几天晚上他确实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安实,也就没有让冬月把香炉搬走了,只让唐申准备沐浴休息。
唐申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去了隔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捂着脸全身发颤。好一会后,他才能用发颤的手指解开衣裳,迈进浴桶中沐浴。
华鼎武沐浴好后出来,看到唐申正瞪大眼睛看着一本书,有些奇怪地过去:“看什么?”
唐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把书收起来,华鼎武眉头一挑,迅速出手就夺了过来。
看着手上逼真的画册,华鼎武都忍不住要嘴角抽搐。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唐申,故意问:“这书,是你买的?”
唐申气坏:“才不是!是有人塞在我被子下面的!”
华鼎武这才转头看向扯了一半的被子,那里还有一个盒子,打开是带有淡淡甜味的药膏。
华鼎武好笑,凑近唐申问:“这些东西,是大哥给的?”然后,他惊讶的发现,他不过是凑近一些说话,唐申就微微地发着颤。
唐申轻轻点头,似乎是不能接受他靠得太近而微微退了一些。华鼎武发现他的不对劲,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去拥他,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唐申咬了咬唇,抬起颤抖的手指搭在他的衣扣上,轻声说:“我不想再欠着了。”解开一粒扣子,唐申的手滑向第二粒:“所以,我让华大哥帮我……配点药,算是,壮胆……唔……”
华鼎武霸道又温柔的吻狠狠抵了上来,带着混浊的气息和急切的味道。唐申抵在他胸口的手渐渐上移,抱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两人的热情互相燃烧,渐渐有些不受控制。华鼎武的唇移到他美丽的脖子上反复的啃咬:“你们,准备几天了?”
唐申的呻吟声渐渐甜腻,乖乖地嗯了一声,渐渐燥热的身子贴上去,乞求一些安慰。
华鼎武一粒粒解开他的扣子,用唇舌感受他微凉的肌肤。唐申并没有拒绝,只是有些不太舒服的瑟缩,但是,他昂起头吐出的呻吟却越发的动人。
华鼎武咬了咬牙,起身放下了幔账,突然的黑暗让唐申感觉害怕,却又在他贴上的身体上感觉到了安全,伸手抱着他,决定全心全意的托付。
略有些粗糙的手掌从衣摆下伸进来,温柔小心地褪去所有的衣裳。唐申不敢看他发亮的炽热眼睛,抬起手臂压住眼晴。华鼎武轻笑,俯□来贴在他的身上送上吻,肌肤相贴让唐申知道他也除去了全身的遮挡。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也不可能回头,唐申终于能死心地将手臂搭上他的背,感受两人相贴的温暖。
当□那个部位被握住轻轻爱抚的时候,唐申立刻就慌了,华鼎武并不停手,只是压在他身上,吮咬着他的耳贝,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唐申就这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然后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猫一般的低喊了起来。
唐申躺在床上双目失神地呻吟着,微微拧着的眉和含泪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微张的唇不断的喘息,喷出让华鼎武越发情迷的热气。唐申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让他碰着,就会觉得非常……舒服……明明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技巧,但从头麻到脚趾的感觉真的让人很情动。闭上眼睛仰起头,感觉他的吻从胸口沿着脖子滑上来,最后含住自己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大家了,写了,但一放出来就被锁了,只能放在定制或是我另外找地方放了。如果哪天找到地方放会告诉大家的。
唉,连在作者有话说里都会锁,无奈呀。
☆、第七十五章
冬月端着茶水进了房间,看着趴在华大人怀里昏睡的主子奇怪地皱了下眉。华大人今天难得可以休息,换作平时,自家爷肯定一早就起来和他腻在一块了。现在虽然也是腻着,可一整个上午,二爷都这么半死不活地依着他昏睡。早上华太医来的时候一脸古怪地笑着说没事,可主子这么睡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呀。
华鼎武心情很好地依在榻上,一手捧着书,一手拥着趴在他怀里睡的唐申。
华鼎武并不是需求很多的人,而且对于讨厌与人接触的他来说,那种事并不能让他感觉欢愉。不过这一切换成唐申就变得有些不一样,所以,昨天晚上不小心,要得多了点,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唐申最后是昏死过去的。毕竟第一次承受这些,唐申这身子又外强中干的,自然是疲惫不堪,精神不济。
冬月在一边见唐申睡得安稳,脸色也不难看,这才放下心出去。一出门就看见文征明喘着气狂奔过来,这么胖的人能跑得比他那伶俐的小厮百川还快真让人惊讶。
“给文大爷请安。”
文征明胡乱点点头,拎着衣摆跨进房间大吼:“申弟!申弟!我中了!”
唐申被吓得一惊,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华鼎武拥着他瞪了文征明一眼,可文征明明显兴奋至极,根本就没在意他这杀气腾腾的一眼,一路扑到榻过扣着唐申的肩乱摇:“申弟,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唐申难受地呻吟一声,华鼎武连忙把人抱回来,在他腰上缓缓按摩。唐申也终于是醒过神来,先是一愣,然后瞪大眼睛惊喜地叫:“真的?征明兄真的中了?”
文征明抬头挺胸地点头,不过以他的身材,就完全变成了挺肚子。他圆圆的憨厚脸上满是得意和压抑不住的欢喜:“中了!真的中了!今天放了榜,我一早就去看了!”
唐申连忙推开华鼎武下榻,光着脚站在文征明的面前大力地拍他的肩:“好样的!好样的!恭喜征明兄,不枉你寒窗苦读多年!”
华鼎武叹息一声,把唐申再次抱回榻上,取了鞋袜给他套上。唐申将脚搭在他腿上任他弄,拉着文征明坐在旁边,惊喜地说:“今日竟然是放榜的日子,我都没有留意到。文兄得中是大喜事!大喜事!冬月,冬月?去请厨房加菜!”
文征明拉着他亢奋地说:“不止是我,徐兄和祝兄也都中了!”
“什么?”唐申惊喜连连,“徐兄也中了?真的中了?”
文征明敏锐地发现唐申更在乎的人是徐祯卿,不由得有些奇怪。祝允明和唐申的关系一向比较好,怎么会突然关心徐祯卿多一些的样子?但仍然点头说:“都中了,徐兄还是第十五名,考得极好。”
唐申立刻就拎着下榻要去找人,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徐祯卿从阳光中走进来,漂亮的脸上满是轻快明亮的笑容。开心地过去拉着他的手:“刚刚听征明兄说昌谷兄中了,正要去找你贺喜,你竟然就过来了。”
答祯卿显然比文征明要冷静许多,和唐申坐下,接了冬月倒的茶后说:“知道你是定是关心的,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就过来了。”又对文征明说:“征明也考得极好,前程不可限量。”
文征明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却明亮开心。唐申听了眨眨眼睛问:“这么说,祝兄倒是考得一般?”
徐祯卿好笑地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乱说什么,祝兄虽然名次比征明要略后一些,但能从上千士子中脱颖而出,怎么可能是考得一般?”
文征明也点头道:“祝兄当真是天赋过人,他也是数月前才决定要参加科举,这才两月的时间,就能考出这样的名次。想想自己,实在是惭愧。”
徐祯卿摇头拍拍他的肩:“征明此言差矣,你年纪不大,经历了两月前的大小事还能有如此成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徐祯卿又看向唐申:“可惜伯虎未参加,不然也定能金榜题名的。”
唐申笑着摆摆手:“大哥性子单纯,不长心眼偏偏还死脑筋,考上考不上对他都不好。他如今在家学画练字,陪陪妻儿孝顺父母,时不时结三五好友游山玩水,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既然如此,也就由了他去。”
徐祯卿笑着点头,看了一眼仍然靠在榻上看书的华鼎武,又问唐申:“那申弟为何不参加?”徐祯卿问出这话来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是为了唐申着想。他总想着,华鼎武太过强势,唐申这般无权无势,总显得势弱。依附于华鼎武,对唐申来说未必是好事。
唐申挑眉,从他担忧的眼神中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笑说:“我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干那些劳心伤神的事了,徐兄不用担心。”
徐祯卿只好不提,看着唐申回头和华鼎武换了一个默契的笑容默默地松了口气。然后又突然一顿,看着唐申扭过头去时,从衣领和脖子上显露出来的几点痕迹,猛地低头,喝茶,喝茶,刚刚他什么都没看见。
文征明没看到,只兴奋地说着自己看到哪些人中了,说着三天后的殿试,说着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唐申也很兴奋地陪着他一起说,时不时拉着徐祯卿也问问他的打算。
文征明喜欢京城,不过以他的排名想要留在京城还得看殿试的表现。倒是徐祯卿很想外放做官,笑着说:“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可以回到家乡,即使只是个小小的县官也好。”
唐申也笑了起来:“那可好,我家人们都准备要搬来京城,家乡留了几亩地让人耕作,劳烦徐大人照看着。”
徐祯卿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好,有个什么天灾**的,即使不开粮仓也能找到救济粮了。”
文征明哈哈大笑,唐申委屈得皱着脸:“徐兄你……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指望这几亩地吃饭呢!”
徐祯卿低头喝茶,淡定地说:“不要紧,你反正有人养。”
一句话说得唐申面红耳赤,文征明更是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后面看书的华鼎武拿书的手也微微发颤。
“说着什么笑得这般开心?”祝允明也大步走了进来,冬月翻了一个白眼,这些爷们当这屋子无主的吗?想进就进,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但华鼎武这主人都不在乎了,她也没必要张这嘴,乖乖倒茶去了。
祝允明一进来,几人又是一番互相道喜,等坐下,祝允明也笑意盈盈地说:“我也是一早得了考中的消息,先去回了祖父听了一番教导。”
唐申笑道:“祝老太爷想必是很开心的吧?”
“还好。”祝允明点头说:“祖父从昨天就有些坐立不安,比我还要紧张几分。刚刚有了得中的消息,倒是红光满面嚷嚷着中午要多吃几碗饭。”
文征明好奇地问:“祝兄,若是你,希望留京还是外放做官呢?”
“我?”祝允明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绿叶,轻轻地说:“自然是留京。”
文征明眨眨眼睛,非常纯良地问:“为什么?因为京城美人多吗?”
“噗!”喝着茶的祝允明和徐祯卿同时喷了出来,唐申迅速地跳起来闪开水箭,文征明抹了把脸上的茶水皱着脸:“我说错了什么?”
唐申拍拍他的肩安慰:“你什么都没说错,正是因为你说对了,他才这样的。”
文征明一拍手:“我就说嘛,祝兄也没别的爱好,留京可不就为了美人嘛。”
徐祯卿低着头,肩头耸动不停,手中只剩半杯茶的杯子晃动不停。
祝允明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征明呀,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见了美人走不动路的色胚?”
文征明睁大眼睛一脸疑惑看着他:“难道不是?”
唐申趴在文征明背上哈哈大笑,文征明无辜地说:“我们在苏州的时候,祝兄确实是这样呀。而且这些日子和祝兄出门,看见美人儿,祝兄也总是会忍不住追上去看几眼。”
徐祯卿憋着笑,拍拍文征明的肩:“征明,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嘴上说出来就未免太不给祝进士面子了,是不是?”
祝允明摸摸鼻子,咳嗽一声严肃地说:“别胡说八道。我想留在京城,是因为京城做官虽然难些,但却比外官要容易升位。”叹息一声:“到头来,我也不过是个贪恋权势的人罢了。”
文征明立刻说:“祝兄可千万别这么说。所谓人各有志,祝兄想要于官途上有一番作为施展抱负,可是再上进不过的。”
唐申也说:“是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机会往高处爬何必在低处徘徊?”
徐祯卿愣住,抬头看他一眼。唐申走到一张干净的凳子上坐下,身边正是徐祯卿。“永远都会有人站到高处去,不是自己就是别人。不想落在低处就得往高处爬,所以,一些手段,一些计谋,一些牺牲,只要能达到目的,都是不悔的。”
文征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一时也没听不出来,抓抓头说:“不过,不管怎么样,何去何从都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唐申笑笑,在他肩上拍拍。
祝允明见无人说话,就说:“说起来,申弟你是不是过些日子打算回吴县一趟?”
唐申再回头看看华鼎武,他似乎也是有些累,正歪着头静静地睡着。唐申站起身来,取了一条薄毯轻轻披到他身上,华鼎武睁开眼睛见是他,拉着他的手握了握说了句什么,就又闭上眼睛睡了。唐申仔细盖好毯子,这才走回来坐下。声音很自然地放低说:“搬家毕竟是大事,何况是举家搬迁,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祝允明皱着眉有些不赞同地说:“你身子不好,来回奔波,若是累病了可如何是好?”
“不要紧,华太医也跟着一起去的。”唐申对有个太医随行照顾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能回家看看也是很好的。何况,他真的有些不放心。
徐祯卿点头说:“京城繁华热闹,能搬来也好,总好过两地分离。”
文征明也点头:“若有能留在京城,我也要接了家人来京同住的。既然是一家人,怎能生生隔去千里万里?再苦再难,一家人在一起,也总有个照应。”
一句话勾起了几人的思乡之情,各自低头叹息。唐申见大家气氛越发的低沉,伸手敲敲桌子笑道:“这么大喜的日子里怎么说这些,快止了话头罢。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可是让人准备了不少好酒好菜,今儿个几位新科士可得给个面子。”
几人又哈哈一笑,气氛缓和重新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滚一滚部分,我放在一个网易邮箱的草稿箱里了,大家留言太多,一个一个发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请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
账号,密码2613927
申申快要回娘家了。
被大家遗忘的张靖宇GG也会一起……吧……
☆、第七十六章
说得再热闹,殿试过后,进士们也得从七品小官当起。不熬个三年五载的,怕是没机会摸上权势的边。当然,好一些的,可以进翰林院之类的地方,虽然清苦些,但熬出了头,便是权臣。差一些的,去外地当个小芝麻官,接受每三年一回的考评,努力打点好上下关系再一步步向上爬。但不管哪种,都不太可能一步登天。
今天三人意气风发前程似锦,未必三年后还是这个样子,唐申非常清楚,这也是他不想让唐寅当官的原因。但身为朋友,他还是很为三人高兴的,也祝福他们能平步青云。
唐申不能饮酒,所以以茶代酒为三人庆贺,祝徐文三人当仁不让,敬一杯喝一杯。等到唐申喝茶喝到打嗝的时候,桌上已经没有能正坐的人了。
唐申扔了杯子坏笑两声,吩咐下人们将这三位抬了回去,还假模假样地让下人们好生照看着,毕竟三天后他们还要殿试呢,可别把各位爷冷着热着。
看着三人被扛走,唐申满足了,让你们打扰我睡觉。一转身,华鼎武依着门勾着嘴角看着他。
“醒了?”唐申的脸不自觉地微微变红,凑到他身边由他拥进怀里,在他肩头上蹭蹭:“我没用饭,你陪我用吧。”
“好。”亲了亲唐申的额头,华鼎武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华鼎武喜欢唐申,喜欢得狠了就在人脸上亲来吻去,这回终于把人吃上,就更是亲热得厉害。吃了饭就一直把人困在怀里摸摸抱抱亲亲爱爱,嘴碰着嘴地说着些腻死人的小情话儿。唐申脸皮再厚也扛不住他这般的散发荷尔蒙,从头到脚都红成一片,却不舍得把他推开。
唐申是喜欢华鼎武的,谁会不喜欢全心全意对自己好,把自己宠到恨不得变成残废的人呢,尤其对方是如此优秀的时候。
与他的关系虽然是在一点点药物的帮助下才有了进展,现在想想也还是非常别扭,但是并不后悔的。哪怕两人无法天长地久,有今天的甜蜜,也足够唐申回味。
唐申这一生,就没怎么依靠过别人,唯一的例外就是在那一年依靠过祝允明,所以祝允明对他来说有些特别。可祝允明不可能与自己在一起,唐申早就明白,也因此并不准备踏上这条路。可突然到了京城就蹦出一个华鼎武,那真是半路杀出程咬金一样的强悍,三下五除二就把唐申给围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去了。宠着护着精心照顾着,那么天经地义的模样,让唐申不依靠都不行。
唐申虽然坚强,但在一些他认为无所谓的问题上非常想得开,所以才会没有抗拒地留在了华府,并看着华鼎武一天天全心全意的对待,再慢慢敞开心扉让他进入。即使是自己非常排斥的床上事,也愿意为了他去主动。唐申想得很明白,既然他决定与华鼎武在一起,那么,没有道理让华鼎武一个人努力,他也应该努力让两人更亲密。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方一头热就能维持长久的感情,他愿意去呵护,也就愿意去将自己交给他。
男人是下ban身思考的生物,尝过了好处,自然就会有些食髓知味。反正华太医说了,只要别天天像昨天晚上一样,对两人身体的影响就不大。
所以看着唐申在怀里面红耳赤双目含情,华鼎武就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手从衣摆里伸进去,在细腻的肌肤上流连忘返,唐申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伸手推开,那衣服里的手也就越发的放肆起来,在那肌肤上敏感的位置四处点着火。
呼吸渐渐沉重,华鼎武凑上去在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唇上亲了亲,再将软绵绵的唐申顺势压在身下,含住他的嘴唇用力的厮磨。唐申的手搭到他的肩上,纤细的手指温柔地在他的发根上摩挲,并不拒绝他对自己的渴求。
顺着优美的脖子,亲吻滑向微微敞开的衣领,在漂亮的锁骨上留下痕迹,再继续滑向胸口颤动的玉珠。唐申的呻吟越发的甜蜜难耐,本就软糯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更加脆弱娇柔,让华鼎武几乎欲罢不能。
就在手搭上唐申的腰带的时候,同喜在门外叫了一声:“华大人,二爷,华夫人到!”
两人同时顿住,唐申脸红得几乎冒出火来,推开身上的人就迅速地坐起来整理起衣裳。华鼎武却将人死死地往怀里带,强行拉扯他的衣裳,还嚷了一声:“让她明天再来!”
唐申气得半死,拼命挣扎,抽空叫道:“请华夫人稍后!”然后一脚踹上去低声怒骂:“滚开!别得寸进尺!”
华鼎武呼吸混浊,凑在他颈边含着一小块肌肤吮咬不放:“不要理她,乖。”
乖个球呀!唐申真的气死了,眼睛都气红了,伸手在他身上狠狠一掐,(不是不想用锤的,只是经验证明自己会比较痛。)气急败坏地骂道:“给我起开!不然你从今天起去睡书房!”说完自己脸红一片,怎么觉得和闹脾气的小媳妇一个感觉?
华鼎武叹息一声,只好放过他,在他唇上咬了两下:“今天晚上要你好看。”
唐申脸色越发长红,只恨不得过去咬他泄愤,却仍只是瞪他一眼赶快整理衣服。华鼎武闷笑两声,伸手帮他将衣服理好,并拉了拉衣领盖住自己制造出的痕迹。
华夫人这个超级电灯炮心情很好地跑了过来,她今天这般高兴的原因有三个,一是大儿媳又一次有了身孕,这对华家来说是大喜事,毕竟华老二没后了,华家老三老四还小还在读书,华家的第三代只有一儿一女确实少了些。第二件事就是听大儿子说二儿子的夜生活非常愉快,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华老二终于下手把唐申给那啥了。虽然骂了几句二儿子的手脚太慢,但还是很高兴两人终于洞房了。三是住在华家的三位考生都中了进士,让华家大大的长了面子,连带着华夫人脸上都有光。
所以,兴奋得找不到人可以唠嗑的华夫人决定来骚扰唐申。唐申乖巧宁静,又不是个闷嘴葫芦,家长里短的他都能对得上话,不像其他贵妇们长舌爱攀比,也不像大儿媳那样的循规蹈矩有些无趣,所以唐申在不知不觉中就在华夫人的心中有了“闺蜜”的地位。
华鼎武被母亲坏了好事,越发的不想理她,见她拉了唐申说得没完没了,索性去书房整理些东西,心中暗恨难得的休息日被母亲破坏。
唐申却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白日里宣那啥,他其实是没意见的,只是被人撞见了就难免不好意思。华鼎武现在正在兴头上,让他抱着自己当着华夫人的面亲蜜,唐申还是不敢的。所以他出去也好,省得他擦枪走火的自己挡不住。
华鼎武有了唐申就注定无后,华夫人自然不会和唐申说到孙子的事,华家出了三位进士虽然有面子但华夫人对他们不熟,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就拉着唐申说小两口的事。
“申儿呀,我那二小子是块愣木头,笨嘴拙舌不会说些好听的。但他是真的喜欢你来着,你可别误会他有什么二心。我把他从小养大,就没见他对谁比对你更上心。”华夫人是想着唐申毕竟是个男子,家境不错自己又是个举人,虽然看着和自家儿子处得不错,但他哪天要是不高兴了那想走就能走,谁也困不住不是?自家儿子好不容易破了孤煞的命格有了陪伴一生的人,要是因为他那臭脾气把人给气跑了,那可如何是好?她这个做娘的,可不得多帮衬着些嘛。
唐申哭笑不得,很想跟华夫人说您儿子要是个木头,这世上的木头都成了精了。他要是笨嘴拙舌,这世上就没有会说话的了。就干脆地说:“华夫人,我知道的。我这辈子,也就他了。”
华夫人心里乐开了花,看着唐申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唐申的手高兴地说:“申儿真是个好孩子,那小子能有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申儿你放心,咱们虽然没办法有个正式的名分,但在咱们家,武儿身边我们就只认你一个。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只管告诉我,我来修理他!”
唐申笑笑,不说话。他不怕华鼎武对自己不好,他只怕自己被华鼎武真的宠坏了。
说着说着,聊到了唐申和华鼎武要下江南的计划。华夫人一脸向往:“说起来,小时也曾经在金陵住过几年,那儿可真美。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看看的。”
见她失落,唐申连忙说:“华夫人切莫悲伤,金陵虽好,但华夫人现在居住京城有家人陪伴,此处才是您的家,才是最适合您的地方。”
华夫人怔忡片刻,点头笑道:“申儿说得有理,是我执拗了。金陵是美,不过京城才是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唐申笑笑,看着仍然有些怀念神色的华夫人,想了想说道:“华夫人若不弃,这次下江南,便让鼎武和我大哥画一些江南风景给您带回来看看,只是我不擅长丹青,怕是不能于此事上孝敬夫人的。”
华夫人心中感动,慈祥的面容上也就越发的温和,拍着唐申的手说:“申儿能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已经非常熨帖了。你大哥的画极是有名,他能做上一幅给我我定是要好好珍藏的。至于武儿,他爱做就做,我又不稀罕。”
唐申好笑,明明就喜欢的,说这些大话。
说到江南,华夫人就有了许多的话,一边回忆着江南儿时的情景,一边说起曾经的趣事。唐申静静地听,时不时告诉华夫人江南的一些变化。他言语动听,引人入胜,听得华夫人极为向往,拉着唐申的手就要他给自己带一些江南的特产回来好睹物思乡,更是一副恨不得自己也跑去江南游玩的样子。
聊得正高兴,武管事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大惊失色的模样:“夫人!了不得了,三爷四爷在书院里和人打架,把人家的腿打折了,现在被书院的山长赶回来了!”
华夫人噌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什么?仁儿义儿可有受伤?”
武管事连连点头:“三爷四爷受了些皮肉伤,看着怪吓人。夫人,您去看看?”
华夫人二话不说搭着丫头的手就往外跑,唐申想了想还是留下了,转头看着走进来的华鼎武好奇地问:“你两个弟弟这般的不安分?”
华鼎武哼了一声:“他们若是安分,哪会在这个年纪还被关在书院里读书?”伸手将人往怀里圈:“这两个小子生来就比一般人会闹腾,给一分颜色就敢开染房。你身子不好,不用理会他们两个。他们平时不敢进我院子,你也不要出去了。”
唐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与其说他不敢,不如说他懒是招惹这种人。他精力有限,浪费在别人身上没意思。而且他在华家的身份有些尴尬,还是不要凑合的好。
正想着,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又凑上来了,滚烫的气息喷在脸上让人身子都发软。伸手把他的嘴捂住推回去,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是没完没了?”
华鼎武笑笑,握住他的手咬了咬。他以前对这事并不感兴趣,如今知道了好处,他又在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哪里能轻易放得下。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毫无防备的样子,不过去啃上几口哪里能对得住自己,只恨不能生吞入腹去。
手上紧紧抱着柔软的腰肢,手掌别有意图地上下抚摸,却低头凑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说:“刚刚翻了翻大哥给你的册子,发现不少姿势挺特别的,不如我们试试?”
唐申一口咬在他颈上留下一个通红的牙印,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才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房的主!要试你自己试去!青天白日说出这些话来,也不怕让人知道!亏你在人前还一副冷血冷心的模样,真是人面兽心!”
华鼎武靠在他肩头闷笑,唐申气鼓着脸扭动着要挣开他:“放开!你这下流胚子!”
华鼎武紧抱不放,在他耳边轻轻地吹口气,温柔地说了一句话,唐申就脸红红地乖乖任他抱着了。华鼎武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起来走向床榻,就见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下人:“二爷,夫人让您去前面一趟!”
唐申靠在男人僵硬的胸前闷笑不止,一天两回被打断,华二爷,小心伤身。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华二(杀气腾腾):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天命(满脸无辜):这个,华二爷,白日宣那啥确实不好,咱们晚上拉灯吧。是不是,申申?
申申(摇扇挑眉):你不知道我身体不好,经不起这连番打断吗?
天命(满脸震惊):原来如狼似虎的不只一个人!
申申(咬牙切齿):废话,我不是男人吗?
☆、第七十七章
被孝顺听话的唐申赶出房间的华鼎武携着一身杀气去见母亲,远远就听见母亲中气十足地哭嚎叫嚷:“我的两个小祖宗诶,您们这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被打成这样呀?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养了你们这两个糟心的讨债冤家哟!读个书都能把自己读成这样,您二位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们四个,就没有一个省事的,早知道在你们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们扔到井里去!我的头发都被你们气白啦,你看你看你看!”
然后是华鼎文委屈地辩解:“娘,您这话有失偏颇吧,儿子我哪里给你惹过事了?”
华夫人冷哼:“那是,华太医您是什么人呀,只有您敢惹别人谁敢惹您啦?您高兴了路边的乞丐也能妙手回春分文不取,不高兴了皇上要看病还得瞧着您有空没空。您这么安分的人哪里还会给我们家惹事呀,那事都是别人惹出来害到您头上的不是?”
华鼎文败退,不吱声了。华夫人就继续哭嚎。
华鼎武一脚踩进房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然后所有人看着他一顿,再非常统一地转过头去移开视线。这样的反应让华鼎武挑了下眉,但也没功夫在意,只是将视线落到凳子上的两个少年身上。
华家老三华鼎仁和老四华鼎义虽然不算华家老来得子,但仍然是最小最受宠的。两人相差一岁,现在也不过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岁。这两人从小就精力过剩调皮捣蛋,坏事从来没少干,但在从小醉心学医的华鼎文和从小少言寡语的华鼎武的衬托下,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就显得非常正常。难得养出两正常孩子,华太师和华夫人自然是宠爱有加的。可等到大一些才发现这两孩子也不省心,两人又懒得教,就干脆都扔进了京城西郊有名的书院里读书去,平时也就假日的时候能回来,
这次,实在是惹得祸太大了,而且牵扯了不少敏感的东西,书院的山长才干脆把所有打架的学生都赶回家去,放他们半个月的假,一边养伤,一边也是给双方家人一个提醒,最后也是不希望这事牵上无辜的学院惊扰了苦读的学生。
华鼎武将两个鼻青脸肿眼睛都变成缝的猪头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左边的是大弟,右边的是二弟。再打量一下两人被扒得精光的上身,上面布满了青紫印子,穿着裤衩露出的腿上也有不少的伤痕,有些磨破的地方更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
“哟,两位爷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呀?上战场了?看来立了不少的军功吧。”华鼎武皮笑肉不笑,满眼寒霜。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任谁在吃肉的时候被打断都是不高兴的!尤其今天被打断两回,所以这两小子有错没错今天都栽定了。
华鼎仁一边嗞牙咧嘴地任文书给他上药,一边缩缩脖子打量自家二哥。自家二哥变了不少呢,才几个月不见,显得有人气多了,也不像以前那般吓人了,是哪里变了呢?是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梳得松散了些?还是向来整洁到连个褶都没有的衣裳凌乱了些?还是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多了些神情?还是……“二哥,您脖子上的牙印,是谁咬的呀?”果然,还是这牙印最明显!
华鼎武脸上一僵,突然想起来出来前不久唐申在脖子上泄愤时咬的那一口,这才明白刚刚进来的时候大家表情古怪的原因。不过,这牙印是唐申咬的,那在华鼎武看来,就是夫妻生活甜蜜的象征。所以他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相反觉得很得意,很胜利,很自豪,这是自家申儿留下的!
扫了一眼满屋子人各自心照不宣的表情,华鼎武将目光对上唯二不清楚的弟弟,挑了挑眉,笑得越发的渗人:“你想知道?”
这咬着牙挤出来的四个字把华家老三老四吓得汗毛倒竖,将脑袋甩成波浪鼓一般摇头否认,他们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一点也不好奇,他们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牙印!
华家这对活宝从小头脑聪明,个性也如名字一般仁义大方,就是正义过头精力过剩让人头疼。从小在家就是上房能揭瓦,下水能摸鱼的主。但不是没有克星的,家中两个哥哥都能压得他们死死的。
华鼎文因为这位大哥非常不好惹,不声不响就能下点乱七八糟的药让两人叫苦不迭,然后拿他们的小身板练习针灸扎到眼歪嘴斜的日子也是常有,自然是要绕着走的。二哥就更不用说了,什么一母同胞血浓于水那都是狗!屁!只要做了一点让二哥不爽的事情,轻的吊在树上被鞭子抽,重的把两人关到锦衣卫大牢里十天半个月没放出来,最后是母亲哭着求了几天才把两人给接回了府里。
两兄弟算是被两位哥哥给折腾毁了,对两个哥哥向来言听计从,比对父母要恭敬多了,尤其是冷血冷心冷肝冷肺冷肠子的二哥更是不敢有丝毫违背,那半月的牢狱生活给两人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所以,现在不要说二哥脖子上有了个牙印,就是他脖子断了,他们也不敢问了。
华夫人却不怕死地坏笑着说:“我才离开没多大一会呢,申儿真是个热情的孩子。”
华鼎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华夫人也跟着缩缩脖子不说话了。华鼎武撩袍子坐下,将两人再从头打量一下,见虽然被打得挺惨,但到底是没有哪里受太重伤的样子,就问:“怎么回事?”
他这一问,两小弟忍不住了,华鼎义立刻高声叫道:“二哥,这可不是咱们惹出来的,实在是那小子太他娘的欠教训了!敢这么诽谤咱们家,我只打断他一条腿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华鼎仁也立刻义愤填膺:“二哥!这确实不是咱们兄弟的错!是周家那小子诬陷咱们家!我们说好说歹的他都不听,没办法咱们才动拳头的!不过您放心,咱们没给华家丢脸,那小子被我敲掉四颗牙齿,腿也被老四打折了,咱们两个对四个还打赢了!”说着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只是那张猪头脸看起来实在是可笑。
华鼎武倒也没有急着生气,因为他刚刚听着了一个挺敏感的字眼:“姓周?”
两人点头,华鼎武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从头到尾说说。”
这事倒也简单,今天放榜,因为是京中最大的书院考生众多的关系,所以这榜文在他们书院也有单独贴了一份。华家兄弟自然也凑去看了,结果两人的小厮认出了家中三位客人的名字,这才知道华府上住着的三位举人竟然全部都中了,名次还都不差。
京中最近几个月一直风起云涌的,两月前的会试泄题案也刚刚过去不久,大家也都记忆犹新,于是从榜前散了后,两兄弟就听说了一些不美妙的话来。
话是刚刚进到书院读书不久的周家小子传出来的,当然也可能是玩笑,不过他说得那么嚣张肆意传得满书院都听见了,就让人不高兴了。两兄弟自然是找上门去,那周家小子一脸欠教训的模样,空穴来风地说什么如果你们华家没提前得了试题,怎么能让三个名不见经转的举子同时中榜?
华家或者不是最有权有势的,但绝对是恭顺清明的,两人再调皮,自小也被教训要忠于皇上为人要有仁有义对得起良心。现在听了这些话哪里能忍得下去,拍着桌子就怒吼了起来,于是那姓周的一个簇拥就伸手推了华老三一下,指着华老三的鼻子骂了起来。两人在学校人缘好虽然调皮了些但先生都喜欢他们聪明,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就推了回去,于是就打了起来,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非常有默契,要教训就教训最欠抽的,于是不顾另外几人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合起伙来把周家小子废了。
废掉周家小子,两人再回过头来教训其他几人,两人的几个兄弟得了消息也过来打群架,一下子把几人给收拾得哭爹喊娘。但毕竟不是主犯,所以也只是打得和他们一样认不出来而已。
这事影响太坏,山长气得胡子都揪下一把,二话不说,几名主犯全部扔回家,其他从犯各种惩罚不提。
于是,两人就被扔回来了。但占着理,两人头昂得高高的,所谓有理走遍天下,他们不怕!
华鼎武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眼中精光乱闪:“你是说,太后娘家的那个周家?”
两人觉得二哥这话问得怎么有些古怪呢,但仍点头了。华鼎武点头:“这事好办,既然犯到咱们家头上来,不给点教训还真当他们权势涛天呢。”华家人最大的优点,护短。自家小子是坏,但再坏,也没得让别人教训了去!
华鼎武开始盘算着怎么给周家上下一个教训,什么?只教训周家小子?他们一个小子就敢编排华家还把自家两个小子打成这样,怎么也得让周家上下狠狠吃点教训才能算完!
不过,这两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明着找上门的蠢事也只有这两小子做得出来了,路上出个套麻袋敲闷棍的还知道从背后下手呢。滚回房间去把兵法三十六记抄到死,没抄够五十遍不用出来了。
两兄弟惨嚎着,在大哥慈爱的笑容和二哥冰冷的目光下,耷拉着耳朵回去抄书了。
两人一走,华鼎文就站起来:“文书文墨,去,递贴子上周家。咱们家小三小四把人打成那样,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管好弟弟亲自上门赔礼去。好东西不用带了,带点药啊什么的咱们上门去给周家小子治病,不把他治成残废我这个大哥就不用当了。”
文书文墨爽快地应了一声冲回去准备了,华鼎文大步出门,对着华鼎武甩甩手:“那小子躲不了好,其他的你办。”
华鼎武点头,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周家。这次因为看在太后面子上对周家忍让,周家没太受害,没想到一点也没收敛,找麻烦找到他们华家来了。哼,怕你不成?
于是,出去在各画社闲逛的华太师被揪了回来,听了前因后果,华太师战斗力全满,回房就把自己好久不用的朝服给找了出来。两个儿子没有上朝的资格,这一仗还是要看华太师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收拾完周家,咱们就回娘家去了。
天命:隆重推出华家老三老四,大家鼓掌!
老三:大家好!
老四:筒子们辛苦了!
华二:书抄完了?
老三老四:……各种寒毛倒竖
华大:没抄完也没关系,我刚刚配了副药还不知道效果,你们来帮忙试试看。
老三老四:我们回去抄书了!
天命:咦?咦?咦?别走呀!
☆、第七十八章
华鼎文的医术在京城绝对是数一数二,他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还要给小儿子治病,周家自然是得意的。出于各种考虑,本朝的皇后大多出生不高,周家原本也是小门小户,就是因为出了个太后才一点点嚣张起来。太后对娘家很好,照拂多年,让周家就得有钱有势起来。但太后毕竟已经老了,看情形周家也不可能再出第二个皇后,自然只能想方设法地在京城留有一席之地好将荣华富贵长久地保留下去。本来若是留在外地,可能也不会这么被皇上忌惮,但毕竟在京城和外官是不同的,就算是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可惜之前千挑万选是地看上林家,哪里知道林家出了前一阵的事,现在全家上下全部被革去职务,只能被关在牢里或家里等着刑部审出罪名后由皇上定罪,哪怕皇上念着旧情,保守点估计都是要流放。这么一来,没捞着好不说,他们还白赔了一个女儿呢。
知道了皇上的厉害后,他们不是没想过和华家靠拢些。但华家上下忒让人恶心,华老头子打哈哈耍太极是把好手,装糊涂的本事一流。大儿子是个太医不管事务,平时闷头研究医术难以套上交情。二儿子一点破绽没有,让人想拉拢都找不着把柄。现在能有机会和华家有点子牵扯,虽然这头开得不好,但一来二去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起来呢,华二还没成亲,他们家还有一个女儿待嫁呢。
所以摆好姿态,受了华鼎文的礼,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起训了,再没什么诚意地为自家儿子的出言不驯致歉,也体贴地问了几句华家两位小爷的伤势。见华鼎文很上道地把错揽过去非常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番后让人带华鼎文去给小儿子看病。
这要是了解华家的其他人在,一定会告诉周家人小心点,华鼎文从来不主动给人看病,你们两家闹成这样还把人家两位少爷打了不说,华家又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怎么会来给你们儿子赔礼治病的?这其中必然有诈!
可无奈周家现在没有这种人在身边,于是华鼎文进了一个小院,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周家小子。
华鼎文仔细打量了一番,嗯,两弟弟确实没丢人,这脑袋,肿了一倍有余了。破碎肿涨的嘴角翻着皮,能见到里面确实少了几颗牙。□在外的右腿已经被夹板绑上固定吊了起来,褪去了衣服后的白斩鸡身材上青紫无数,抹了不少的药,闻着似乎还都是挺好的药呢。
华鼎文勾起嘴角微笑,平时温润开朗的一个人不知怎么地就有了一股子阴气,文书文墨跟在后面只觉得背上腾地一凉,看着周家小少爷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不少的怜悯。
华家老三老四小时候也没少学一些拳脚功夫,只是毕竟也只能算是花拳绣腿,招式还行,但力气是没有多少的,所以这腿断得有些可怜,是华老四费了不少力气才打断的。所以,断得非常凄惨,都变形了。周家之前找来的大夫医术还不错,不过被打得这么惨,他能把腿接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华鼎文接手后,关了门在房间里忙活了两个时辰,期间各种惨叫各种嚎啕不提,等门开了后,那绑了一圈又一圈的腿看起来确实是正了不少,而昏过去的周家小少爷沙哑着声音说不那么疼了。
周家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了,华鼎文非常客气地和周家睦邻友好一番,带着小厮回去了。
所以第二天上朝,周家看到了许久不来上朝的华太师还过去过去友好地打了招呼。华太师也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模样和周家人聊了几句。
上朝后,圣上先是办了一些公务,再将殿试的安排最后确认好,然后将头转向了华太师。他这位先生向来是不喜欢早起上朝的,尤其在自己登基稳定后就更是不再在朝上出现了。今上心中感激自然也对他分外尊重。只是今天怎么突然地来了?
华太师横跨一步出列,砰地一声就跪下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皇上!请为老臣作主呀!”
今上心里头一个想法是:今天估计一时半会下不了朝了。
华太师自然不可能说自家儿子被人打了,他先是声泪俱下哭天抢地地说了自己是多么忠心本分兢兢业业,再说到自己是多么和善友好礼贤下士,然后再说自己对有才之士多么推崇尊敬等等等等。这些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话听得皇上一头雾水,但仍然耐着性子继续听。
终于,华太师一个高调的哭叫后,大哭说道:“皇上,祝徐文三位新科进士均是才华横溢之人,在江南也素子才子之名。仅因为与老臣的两个儿子成了知交好友方才借住于我家中备考,此次三人同时中榜,正是皇上慧眼识英才方能有此美事。老臣绝对没有泄露过考题呀!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呀!”说完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了下去!
今上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糊涂了,一拍龙桌案站了起来怒吼:“混帐!到底是谁说出去的混话?”
朝上的主考官也吓坏了,立刻出来跪下:“启禀皇上,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臣等担保此次会试考题绝无泄露一丝半点!并且在会试时,我等也严谨小心,确保所有考生无任何夹带作弊行为方才开考。而且祝允明徐祯卿文壁三位考生确实才华出众文采蜚然,我等考官方才点其中榜,绝无私心!请皇上明察!”
剩余几个考官和管理考场的将领也一一出来表态,皇上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坐下让所有人起身,和颜悦色地对仍然抽泣哽咽个不停的华太师说:“太师,您且冷静一些。此事事关重大,你细细说来,朕定还你全家上下和三位考生一个清白。”
华太师谢恩后说道:“皇上,昨日放榜之后,京郊北燕书院中就有学生传言老臣泄题与三位考生,方才能让这三位才智平庸的考生入榜。老臣两名幼子均在此书院读书,立刻将此事告诉了老臣。皇上,老臣本着天地良心,以性命相誓绝不曾有过泄题之举呀!可此流言却被迅速扩散,只书院中就有半数人相信!老臣为官数十载,不想一生清白毁于一旦,请皇上为老臣作主,严查此事,还老臣一个清白呀!”
周家人眼前发黑,华家也太下作了,这边是上门赔礼道歉,那边就在皇上面前狠咬他们一口!可这事他们不敢认,如果认了就证明他们知道此事,如果华太师转回头来说这话是他们授意小儿子传出去的,那周家上下就完了。所以他们只能跟着其他大臣一起,请皇上严查此事。
皇上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但这事影响太坏,最重要的是这事还是在北燕书院里发生的。那里是京城大半子弟读书的地方,官家商家和士族们的子弟都有,这传出去还了得?查,一定要查!看看是哪个找死的背下里传出这种话来,到底有何目的!
只是这事不能交给华鼎武了,毕竟和华家有了牵扯,需要避一避,不过朝中能查这种事的地方难道还少?就交给刑部了!
皇上的旨意一下,周家就觉得一口血翻涌上来差点喷出满堂红去,心里恨得只想把那小儿子给直接吊起来抽死算了。
好好地安慰了一番华太师,再严令刑部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皇上就下朝了。
刑部哪里知道什么前因后果,立刻就派人去了北燕书院。山长叹息一声,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就把事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再把参与打架的几个学生也叫了过来作证。
毕竟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几个学生记得很牢,一字一句地把事情说了清楚,刑部的人一听头痛了,敢情这华家是在找周家报复来了。让学生们在证词上画了押,刑部的人赶忙跑回去将此事报给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看着证词听着属下的叙述也觉得头痛,华家上下虽然除了华二外都比较低调,但毕竟与皇上关系甚好,华家没有姑娘,否则宫里的哪里还有周太后说话的份?这样的人家岂是能随便攀咬的?想了想没有立刻派人去周家,而是先派人去了华家。
华家等着他们来呢,两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小少爷从书房里被提出来,口才很好地把事说了一遍,和其他学生说得并无二样,只是说清楚了是周家一派先诽谤,是周家一派先动手,是周家一派先打人的!也就是说,是周家人在闹事!
华家暗暗塞了不少好处,刑部的这些官差也不是傻的,知道华家这次占着上风,自然是默契十足地跟着表现了一番,在刑部尚书面前更是把话说得非常漂亮。在他们嘴里,那周家就是有阴谋的,就是想拉华家下马的,就是想在京城闹点事的!
刑部尚书自然知道几个下属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这两家谁也不好惹,他现在是要向着太后还是向着皇上,就是这案子最终断法的依据。不过聪明的,自然知道要向着谁的。
于是第三天早朝,皇上就问到了此事的查办进度。
刑部尚书出班回禀:“启禀皇上,昨日微臣已经派人前往了北燕书院,据书院山长和几名在场学生交待,此言论在放榜前就已经传出了。放榜之后,就有更多学生知道了此事,于是一时间流传得全院皆晓。微臣细细排查之下得知,传言是四名中级班的学生放出来的,只是在放榜之后,他们就很快离开了书院。微臣认为,在放榜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并有此流言,定是有其□,不可能只是几名学生空口胡说。微臣已经派人将此四名学生捉拿归案,严加刑问,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非常满意,也没有要求看案卷,就命刑部尚书继续查办,切莫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刑部尚书遵旨后归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自然可以感觉到附近周家人急迫的视线,但他就是装糊涂。
而在家养伤的周家小子和另外几名学生,突然被几名冲进来的官差铐上了链子从床上拖了下来,塞进了囚车。几家的妇人们吓得花容失色,呼天抢地,几个官差凶神恶煞地推开挡路的,威风八面地架着车将人带走了。
周家人下了朝也不急着回家,急冲冲地去求见太后。周太后召见后听了另一个版本,气得眼前发花,这华家欺人太甚!竟然对自己的娘家下此阴手!她立刻找来了皇上,皇上挑着眉听了一遍,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那更是只能等刑部查个结果出来才了解哪家有理了。”
哪家有理?肯定不是周家有理的。周太后更是气得怒火攻心,斥责皇上竟然为了两个孩子之间的口舌之争而如此兴师动众,简直就是没事找事。皇上静静挑眉:“若此事真如太后所言,那周家幼子至少已经有十六七了,十六七岁都已经是娶妻生子为人夫为父的年纪,难道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且这些话,别人为什么不传,偏偏从他的嘴里传出来。母后,他一句话,朕可能就得失去三位忠义的大臣和三名新科进士,甚至可能这一届的进士们也要受牵连,若不能查个清楚,朕以何脸面面对天下。此事太后就不用管了,自然有刑部能给天下一个公道。”
周太后眼睁睁看着皇上大步走出宫门,再看看旁边急得满脸惴惴不安的周家人,抬起颤抖不断的手指指着他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直地气晕了过去。
太后这边晕过去了,华家上下却一片平静。不过为了防止影响到祝徐文三人明日的殿试,这事压得很严,三人都不知道,连唐申都不清楚。不过唐申现在天天忙着应付食髓知味的华鼎武,也没功夫去关注这些事情。华鼎文把周家小子狠狠折腾一番后也不理了,华鼎武天天缠着唐申也不管,华夫人向来不参合男人们的事也没问过,华家两个小子还关在书房里抄书也没有机会打听。倒是华太师和仍然借记在这里的祝老太爷天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对此事份外关注。
第三天殿试后,周家听说刑部对几个孩子上了刑,终于是忍不住来到了华家。
作者有话要说:相比林家,周家是由华家一手拉下马的,尤其与后续发展也有关,所以我特意放了一章来写。不过写得挺愉快的。
不过,在这一章中看,华家上下,似乎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呢……
☆、第七十九章
唐申在和华鼎武下棋,对最近这两人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景,看唐申下得满头大汗,华鼎武下得得意洋洋,就知道唐申又输了。
最后不得不投子认输,唐申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华鼎武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色眯眯地说:“你一共输了我五盘,我记下了,今天晚上会好好伺候你的。”
唐申气得忍不住伸手去抓棋篓子,只想把那红木的罐子敲到他的头上。这男人自从开了荤后,脑子里就再也没有正经的事了,让唐申非常后悔让他走到最后一步!所以最近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一个要亲亲抱抱,一个坚决不让,于是演变成全武行,最终一方认输,去滚床单或是分开各干各的。
因为唐申身体不好,所以华鼎武其实并不过分,唐申经不起他是知道的。所以即使喜欢和唐申胡闹,真正下口的次数也不多。只是嘴上的便宜从来不少占,每每都把唐申气得半死。
成功把唐申气出一副好脸色,华鼎武见好就收,让冬月端来药给唐申服下。唐申气呼呼地端起来一口灌下去,狠狠瞪他一眼。华鼎武忍不住轻笑,每每把他气成这样,他喝药都会非常爽快,平时总是会皱着眉留下一口养金鱼,气晕头了就会一口闷下去,不浪费。
喝完了药,唐申的火气也吞下一些,好奇地打量着华鼎武:“你怎么这么闲?”
华鼎武挑眉:“怎么,我留在家中陪你不好?”
唐申低头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倒宁可你去办公务,省得骚扰我。”
华鼎武听见了,挑眉,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嗯~~~~?”绕梁三尺余音不绝。
唐申缩缩脖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刚刚那一声惹出他一身鸡皮疙瘩。奇怪地问:“今天是不是有些安静?”
冬月在一边点头:“二爷,今天来了几位贵客,华老爷和华太医都在前面待客。”
“贵客?”唐申有些奇怪地看了淡定喝茶的华鼎武一眼,在他看来,华家的客人大多都是奔着这位爷来的,怎么这位爷不去?
似乎是看出他的意思,华鼎武轻轻摇头:“他们是来找父亲的。”
“咦?”唐申好奇,让冬月把棋盘辙了,好奇地凑到他身边去问。华鼎武哼了一声:“没什么,周家小儿子被丢到刑部去了,他们没办法才来向父亲讨饶。”
唐申不解,无法理清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华太师开始掌管刑部了吗?他怎么不知道。华鼎武见他好奇,想他天天闷在家中也无趣,就细细地说给他说了。唐申听得津津有味,最终点头说:“你们全家上下演技均是一流呀。”
华鼎武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不疼,带着些宠溺。见他揉着被敲的地方瞪着自己,笑着在上面亲了一下,然后问:“周家这点道行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来京城时日又短,根基浅薄,只要皇上不下死力保他们,就翻不出什么浪去。哼,说得好听是个外戚,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罢了。这般嚣张,就算不轮到我们华家做什么,其他人也能轻易将他们治死。”
唐申却是有些担心:“你说的我是懂的,可毕竟你们家出了这个风头。前一阵林家的事已经有些打眼,再来一个,未免也让人寒心和警惕,是不是收敛些比较好?”
华鼎武摸着下巴眯着眼睛想了想,点头:“说得倒也有理,我明天去向皇上告假,咱们就下江南吧,你闷在家中,也快要憋坏了吧。”
唐申白他一眼,靠到他怀里去:“我只是懒得出门而已,吃不得玩不得,实在无趣,还不如在家老实呆着。”
华鼎武伸手拥着他闷笑,拍拍他的背:“说来,你身边那两个小子天天早出晚归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唐申打个哈欠:“冬月带了些银子过来,我总要置办些东西。”
“嗯?宅子?不是说了我来办?”
“用不着,带来给我的钱不少,在京城一处安静的地方置上一处宅院也不是付不起,没得让我家人用你的钱,你养我就好。”唐申现在面对感情坦率许多,反正该做的都做了,没得必要矫情地分什么你我的。
华鼎武玩着他的头发,笑得心情舒畅。唐申在他胸口蹭蹭:“而且他们两个小子都大了,没得在我身边当一辈子小厮的道理,所以我打发他们创业去了。”
“创业?”华鼎武对这个词不是很理解。唐申闷笑两声,说:“就是让他们自己找点活计出来。我盘了间铺子,原本租出去,这两个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大了,跟我要了想自己开个店出来,我见他们计划得挺靠谱的,就让他们去试试。如果三年内能把本钱赚回来,我就将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他们,还把冬月配给永禄去。”
华鼎武惊讶,拉了拉他的头发:“你真是银子多得不烫手,万一亏了怎么办?”
“有我把着关,估计亏不了。”唐申指指腰:“揉。”
华鼎武好笑,伸手按在那细韧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唐申趴在他的腿上舒服得直哼哼,声音也越发的懒散:“而且,我也不指望着那铺子赚许多钱出来,我已经在城外买了个庄子,加上大哥的本事,赚钱养家是容易的。太有钱也不是好事,这样就好。”
华鼎武手上一顿,惊讶地说:“冬月带了这么多银子过来给你?”
“嗯,还有一些未用,我想着再盘个铺子好了。”唐申眼皮越磕越低,声音也渐渐消失,再一看,已经睡着了。华鼎武轻笑,将他轻轻移到榻上,用毯子盖好,示意冬月好好照顾着。自己理了理衣服,换上平时那一张冷酷肃杀的脸,背起手大步往外走。
华鼎武到的时候,前厅的争吵已经到了尾声,周家来人是周家如今的当家和大公子,周家主正涨红着一张老脸指着华太师高高在上地站着大吼:“华老头,不要以为你一个区区太子太辅就能一手遮天!我小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定要你全家上下偿命!”
华太师淡定喝茶,华鼎文一脸可惜地点头:“可不是嘛,我华家若能一手遮天,哪里还用得着皇上操心,你小儿子早就见阎王了。”
周家主气得混身发抖。他周家以前地外地,那是跺一脚都能让当地人跳三跳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轻慢?这华家两个小儿子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打折腿不说,华太师这小人竟然还先礼后兵地告了御状!皇上那个蠢的竟然只知道偏听偏信,把太后都气晕了!无奈之下他们才放□段来主动示好,可他们就是死不松口,还装着一脸无辜地说不知道是周家小儿子散布的传言,只说等皇上圣明决断。
其实这事他们确实也是有些理亏的,否则也不会主动来示好了。周家小子不是读书的料,在书院读书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事。凭着家世和财富交了几个酒肉朋友整天胡闹,因是么子家中疼爱,也没有人管。
他们确实是在榜单放出前就知道了消息,这其实很容易得到,华鼎武提前几天都能得到徐祯卿考得不错的消息,他们要知道也不是难事。周小少爷虽然是个二世祖,但毕竟也十六,家中因为林家的事恨上了华家他是知道的,所以就在书院里说一些华家的坏话。倒也真的没有什么人指使,只不过几个不知好歹不分轻重的小子随嘴造谣而已。
谁都知道这谣并不是轻易能造的,于是,就被华太师咬住揪了出来。这人一进刑部大牢,哪怕他们是太后的亲戚,也得在里面脱层皮呀。而且看皇上的样子,估计还不止脱层皮那么轻松呢。这让周家人可怎么坐得住,没办法找来华太师,只盼他撤了“御状”,让他们小儿子能平安回来,哪怕是多送些银子呢,也好过一家人提心吊胆。
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孩子嘴欠而已。而且华家两个小子也把儿子的腿打折了呢,还要怎么样?可华家偏偏这么油盐不进异常的不上道,想到小儿子在牢里面不知道受什么苦,周家主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华鼎武在外面冷哼了一声,语带嘲讽:“周大人,此事既然已经由皇上派人查办,咱俩还是等着皇上的决断比较好。相信皇上定能查个清楚明了,给我们双方一个清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有人回头,看着一身黑衣的华鼎武挂着冷笑走进了房间,幽默的瞳仁中,锐利的目光仿佛实质一般扎得人生疼。
周家主有些变脸地不自觉退了一步,这脚步一顿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弱冠的青年给逼退,脸上更是难看,狠狠瞪了一眼华家老小:“你们最好盼着我儿平安无事,否则太后不会放过你们的!哼,我们走!”
华鼎武看了一眼气走的周家父子,摸了摸下巴说:“他刚刚说什么?太后不会放过我们?”
华鼎文哼笑:“所以说,蠢货就是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
先告诉大家一声,明天不会更新,我堆了些事要办呀,唉唉唉
下章就下江南了,竟然憋到今天,进展是不是慢了一些……
☆、第八十章
周家人走了,华鼎武端着茶喝了一口对父亲说:“爹,我打算明儿个跟皇上请个假,带申儿回江南一趟。前后,也就一两月的日子吧。”
华太师捋着胡子点点头:“是该去一趟,申儿那孩子乖巧,话都闷在心里,他不说,但想来还是很记挂着家里的。我听寅儿说过他在家当家,这几月没回去,想必很是有些挂念。尤其唐家要搬来京城,他肯定更是在意的。而且最近风头不好,你们出去避避也是好的。”
华鼎文立刻有了兴趣:“那行,明儿个我也跟皇上请假去,咱们越早走越好。”
华鼎武听着奇怪,就挑了下眉。华鼎文哼笑一声:“周家那小子的腿我是治得差不多了,不过再过一阵他身上肯定有其他毛病,我可是没得兴趣帮他们治的。”
华鼎武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自家大哥没少在人孩子身上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就去安排了,林家的判决也快了,周家估计也讨不了好,咱们家远着些比较好。”
“是这个理。”华太师点点头,想想说:“对了,祝徐文三位进士的事我留了心,皇上的意思是,都想留在京里。”
华鼎武愣了一下,皱了下眉说:“徐祯卿留在京中……好吗?”
华太师叹息一声道:“以他的经历,自然是不妥的,明儿个你去见了皇上,不妨提一提。那孩子也是命苦人,没得必要留在这伤心地。”
华鼎武点头应下,三人又商量起其他的一些小事。
华鼎文华鼎武很少休息,皇上人又和善,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就准了假。
这头假一准,另一头华家就忙了起来。
唐申皱着眉捧着茶看着冬月开始满屋子拾倒,那模样恨不得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一样。慢条斯理地,唐申说了一句话:“不用带什么东西,用不着多久就得回来。”
冬月手上一僵,回头看看他,唐申低头一下一下地用杯盖撇着茶叶,面无表情,看着心情并不怎么好。冬月放下手中的衣裳,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二爷,您就真的……这么过?”
在冬月看来,自家二爷,那绝对是有本事的人。唐家有今天的富裕悠闲,二爷功不可没。二爷又这么聪明,与华家关系又好,高官厚禄二爷不一定感兴趣,但像如今这样在人家家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住着真的是埋没,冬月其实心里有些不乐意。
冬月知道华鼎武对二爷好,那好到二爷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可再好,他们二爷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他的小猫小狗,锁在屋子里自己个儿宠爱,算什么?可二爷不说,她这个当丫头的,也不好劝,二爷并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人。
唐申放下了茶盏,双手拢起来靠在引枕上,问她:“这,是你自己心底话?”
冬月想了想,点头。唐申指着边上一个小凳,冬月搬去坐了,抬头看着他。唐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窗外,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转头对她说:“冬月,我挺喜欢他的。”
冬月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她天天在这屋子里,自然知道这两人现在的关系,要是不喜欢还能这样,那得多别扭呀?唐申倒是笑笑,说:“我一开始,只觉得这人不错,后来觉得他对我挺好,再来是觉得在一块也没什么。现在,我真的挺喜欢他,也挺在乎他的。”
冬月撅着嘴看着他,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安于现状呗?
唐申也说:“两个男人,能有今天这般,已经不错了。没个孩子牵挂,没个姻缘相系,其实维持起来是很难的。说不定哪天,感情淡了,就这么无牵无挂地分开了,就可能一辈子也就再没什么机会见面。”
冬月被他说得不由得一愣。说得是呀,二爷若是和华大人突然之间没情分了,可不就这么无牵无挂地分开了嘛,到时候说不定大街上见到,也只是点点头错过。想到那情景,冬月就觉得别扭,这两人好得蜜里调油如胶似漆恨不得变成连体人,可说不定哪天,就相逢不相识了。这么一想,真的挺难过的。
唐申叹息一声放松身体歪着,轻笑一声:“所以,只要能在一块,什么名份,地位,权势之类的,都没有必要。我们在一块很辛苦,全心全意付出了,即使哪天真的陌路,才不会后悔不是?毕竟感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哪天消失了也不知道,咱们都得小心翼翼的。”
冬月有些似懂非懂,“二爷,您是说您为了两人在一块,牺牲那些东西也无所谓吗?”
唐申先是挑眉,后是哈哈大笑,摇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付出的比他多,所以你才不平?”
冬月脸红低头,她就是这个想法来着。
唐申摇头,轻笑:“这不是谁牺牲多谁牺牲少的事,你是看他似乎占了我不少便宜,把我困在他身边,有时间才来陪陪我,看着我挺像那些小院的婢妾们似的是吧?”
冬月连忙摇头,她可不敢这么认为,哪家婢妾能被宠成这样呀。
唐申好笑:“你也不这么认为不是?所以,他忙点,有时间再来陪我也没什么,只要在他心里,我是独一份就成了。”又突然坏笑地挑着眉看她:“难不成永禄现在忙了见不着人影,你就觉得他不喜欢你对你不好了?”
冬月脸红红地瞪他一眼:“二爷少拿奴婢打趣,您也甭跟奴婢说这么些,奴婢晓得您的意思,不就是希望奴婢回去了,在太太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嘛。”
唐申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还确实是这个意思。
冬月噗哧一声笑了:“二爷您以前多冷清的一个人呀,现在能为一个人想这么些,也算是独一份了。您别担心,奴婢不是瞎子,知道您和华大人之间多好,奴婢也没有拆散您二位的心思,您喜欢就成。太太那边,奴婢自然也不会多嘴说什么,您过得快活,就比什么都强。”
唐申眨眨眼睛,笑了:“永禄那小子真有福气。”
冬月再瞪他一眼,起身给他换了杯茶,继续说:“二爷您有本事有主意,唐家上下所有人都服您,奴婢这不是觉得您就这么被人金屋藏娇了,怪可惜的嘛。”
唐申继续哈哈大笑:“冬月丫头书最近书读得不错,知道金屋藏娇了。”
冬月碰地一下把茶盏放在他面前,气哼哼地说:“您就气我吧。而且二爷您也是才高八斗的人,正经举人功名,可您看看人家祝爷文爷徐爷的,现在都是天子门生,哪个不是前程似锦?您就这么窝在人家屋檐下面,奴婢看着难受。”
唐申好笑,抬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转头看着窗外负手一步步走进院子里的人,嘴角不自觉地就开始扬起笑容,眼神温柔声音甜蜜:“冬月,你不明白,那种被人时刻霸占,被人小心呵护,被人塞进柔软的棉花里保护不经受一丝风雨的感觉,有多么幸福。”
华鼎武走进了屋子,看着歪在榻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唐申,嘴角就不自觉地也勾起了笑,走过去亲昵一阵,温柔小声地问他冷不冷热不热,吃了没有睡了没有的。冬月在一边看了,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仿佛理解了刚刚二爷的话,摇摇头,回去继续整理东西,不过这次不是一件件塞了,是一件件往外搬了。
正甜蜜的时候,华夫人又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了。华鼎武一看见他娘就烦,她就不能不打扰自己和申儿甜蜜嘛?
唐申倒是喜欢华夫人的,笑着把华鼎武从身上摘开扔一边,问:“华夫人,您这是……?”
华夫人一屁股坐下,瞪了华鼎武一眼说:“申儿呀,你说咱们家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这几个五大三粗不长脑子的臭小子,只顾着自己快活,一点用都不管。”
唐申一头雾水,华鼎武也脸色发黑,任谁在心上人面上被这么说都是不高兴的。
华夫人又是狠瞪了儿子一眼:“怎么,说了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华鼎武转开头去,不想理她。
唐申好笑地踢了他一下,问华夫人:“华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华夫人也懒得再教训自己儿子了,关心地问:“申儿,你身边那两个小子,是去帮你管铺子了是吧?”
“是的。”有什么问题?
“不打算让他们跟着回江南一趟?”
“嗯,没打算回去呢。”
“那你现在,身边就得冬月一个丫头伺候着吗?”
唐申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笑道:“华夫人,您不用担心,我虽然身边只有冬月一个,但也够用的,武刀武剑不是在吗。”
华夫人豪迈地一甩手:“那两个小子木头得狠,不管用。以前就武儿一个,他又不喜欢人贴身伺候,那两小子安静,也就无所谓了。可你们这次出门哪里能没几个人照顾着你?光冬月一个,你是要累死这丫头呀?”
唐申摸摸鼻子,他倒确实是忘记这茬了。自己现在不比以前,吃穿用度都得按着药方讲究着,只冬月一个,确实也是忙不过来。
华夫人就说:“这要不是秋香这丫头提醒,我还真是想不起来这回事。这哪里成?”华夫人就指着身后带来的两男两女:“这四个人,我指派给你,专门照顾着你用度,平时他们就听冬月的,用得不好你大可打发他们回来,我来让人教训。”
唐申好笑:“华夫人,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人了?不过是路上会辛苦些而已,等到了家,我家自然是有人照顾的。”
“你们家里尽是用惯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但这一路上才更要注意着不是。你身子又不好,冷啊热的总得有伶俐的照看着。武儿这小子就嘴上能照看着你,难不成你要他给你洗衣做饭?文儿就更别指望了,他身边只带文书文墨我都不放心。”
华鼎武已经习惯母亲糟蹋自己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就对唐申说:“留着吧,这几人是母亲身边用惯的。”
唐申其实和华鼎武一样,并不喜欢有很多人围着身边伺候,不过这个院子里,除了冬月和武刀武剑,也确实是没有更多拿得出手的下人。而华鼎武的意思也明白,这几人确实是不错,他们又需要别人照看,自然是要留下的,就点头谢过了华夫人。
华夫人又指着身边穿着秋香色长裙的姑娘:“另外,只冬月一个大丫头我也不放心,你们两个人呢,所以,把秋香也带上。这可不是给你的,是借你用用,回来了,带得还我。”
唐申一挑眉,眼睛就落到了秋香的身上。
秋香的大名如雷贯耳,加上和自家大哥有些牵扯,自然是更加让人好奇。只是华夫人平时来,他又不好意思对着人家的丫头左看右看,所以也只是扫过两眼,认识而已。现在仔细看看,这姑娘修长窈窕,面容精致,落落大方。比起自己身边的冬月,更是多了几分庄重,比起杏儿,又多了一些气派。
华夫人身边春夏秋冬四香个个貌美如花玲珑剔透,其中最得宠的,就是这个秋香。倒也是这姑娘确实最拔尖,聪明伶俐温柔和善,长相也出色,据说琴棋书画也都会一些,等闲人家的大家闺秀也比不上的。华家几个少爷要不就是不贪女色,要不就是年纪还小,不然秋香定然是要配给家里哪个少爷了。现在看,估计以后也会有个好归属。只是这归属在不在他们唐家,一时半会的,唐申还真是吃不准。
唐申见她给自己行礼,姿势标准又仪态万千,确实是教养得当。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相法,唐申对着她微微一笑:“正愁着无人可用要忙死冬月那丫头,现在有秋香姑娘帮忙那可是太好了,如此,就有劳秋香姑娘了。”
秋香落落大方地一笑:“不敢当二公子夸赞,能照顾二爷和二公子是奴婢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是在说秋香吗?秋香姑娘登场!
至于点不点的问题,点是肯定要点的,至于在哪里点,这个嘛……
☆、 81、第八十一章
秋香果然是能干,看着纤纤细细的手脚却极麻利,一件一件东西妥妥当当地收整归好,又快又整齐,直看得冬月自叹不如。
唐申对秋香谈不上有好感,但也不觉得她哪里看不顺眼,倒是看着她如此能干,有几分赞赏。而难得的是华鼎武这个一向讨厌女人的家伙,竟然放心让秋香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也都由秋香去办,要知道即使是冬月,唐申用惯信任的丫头,华鼎武也很不怎么信任的。
唐申平时在家无事可做的时候,也就爱看看书画画稿,他画的大多是一些觉得有趣的机关小图,只是培训一些些兴趣罢了,从来没想着要实践什么的。倒是华鼎武和文征明挺喜欢他画的这些小东西,偶尔会挑上几张走。所以他也从来不扔,都放在桌上,他们爱看就自己看去,拿走了他也不在意。
秋香去收拾的时候,一张一张整理好,甚至还以功用分明别类放在不同的匣子里摆在书架上,看得唐申不由得挑起眉一脸意外。要知道,那些东西,他可没有说明用处,这丫头竟然自己就能看得明白,还分得丝毫不差,实在是个有学识的。
唐申看着秋香忙碌的身影摸着下巴眯着眼睛想,如果大哥真的看中了这丫头,点回家做个姨娘,他是不反对的,只是有些委屈了她。她若不是奴籍,家世再好些,送进宫去,以这样的作派聪慧,估计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华鼎武看着唐申盯着秋香好一会没理自己,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来,欺过去咬了一口,不太高兴地问:“你喜欢?”
唐申白了他一眼,拍掉他在身上作怪的手问道:“咱们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走?”
“后天。大哥那边要慢一点。”华鼎武知道有人在,唐申是不会允许自己占便宜的,所以收回手将人拥进怀里去,捏捏他依旧清凉如玉的手指不满地皱着眉:“养了三个月,一点热乎劲都没有。”
唐申呵呵直笑,拍着他的手安抚道:“华大哥先前说要养个三五年,现在才过数月,哪里那么容易就养好的?不急。而且我养这几个月,觉得精神是好多了,也不怎么生病,都要感谢华大哥呢。”
华鼎武想想,点头。想想刚来时唐申难看的脸色和现在红润一些的好气色,确实是不能比。不过现在再好也只是治着标,本还没治好,仍然要继续养。捏捏他的脸:“既然自己心里清楚,就要懒得动弹又厌烦喝药,是为了你好。”
唐申哎呦一声,眼珠子开始四下飘移着转来转去:“这人总有犯懒的时候嘛,而且那药又不是什么琼浆玉液,天天喝可怎么受得住。”
华鼎武好气又好笑,实在是拿他时不时的淘气没办法,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多面貌呢,这般的可爱。可这治病不是小事,容不得他这般的耍滑头,抓住了就要好好讲一番大道理。
这时外面传消息进来,三位新生代官老爷过来了,唐申立马把身边的男人推到一边去凉快,和三位好友一起聊天谈心。
最近三人的“归宿”基本上已经定下了,虽然华鼎武跟皇上提了提,但三人到底全部留京了。徐祯卿也并没有失望的意思,显得很平静。唐申眨巴两下眼睛,也就不提了。听说因为这一阵丢掉官位的官员数量极多,所以皇上极看中新一批的官员们,连假都不放就让他们尽快上任。所以三人都没有时间回家,只是写了信让家人上京来团聚。
这一次三人过来,都是来向唐申告别。毕竟唐申回来,他们已经搬离了华府,上任后也会比较忙,估计不再有那么多时间和唐申在一块悠然谈笑了。
唐申想得开,并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只让他们自己好好保重。互相叮嘱了一番,看看时间不早,这才告辞离去。
唐申送三人到院门口,和落后一步的祝允明停下说了一会话。
华鼎武站在窗边远远看着两人表情浅淡,看着对方轻声地不断说着什么,微微笑时表情都挺好看,彼此之间就是比其他人要多了一些亲密,忍不住就有些醋海翻涌。然后,他看到祝允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眨眨桃花眼突然笑得一脸邪气,华鼎武正奇怪,就见他突然转过头去,飞快地在唐申唇上亲了一下。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两人侧面,确实地看见了祝允明的唇落到了唐申的唇上,还压了一下!
华鼎武愣住,这个机会,他又看到祝允明笑着说了句什么,这才转身跑了。华鼎武立刻就起了杀心,取了刀就大步跨了出来。
唐申愣了一下,眨眨眼看着飞快逃跑的祝允明和席卷着满身杀气冲过来的华鼎武,好笑地伸手拉住他:“不要追了。”
华鼎武双眼几乎被杀气熏红,恶狠狠地看着祝允明的背影,手上的刀鞘被他握得咯咯作响。唐申柔软的手指搭上他的脖子,在手颈上轻轻的抚弄,那种暧昧的节奏华鼎武非常熟悉,在某些时候唐申被自己逼到极致的时候就会这样的迎合过来。
虽然仍然不快,但华鼎武仍然恢复了一些理智转头看他,漆黑的眼睛看起来除了愤怒还有一些委屈。唐申被看得一怔,柔柔地笑了起来,双手搭上他的肩,轻轻地将唇凑过去,华鼎武微微低头就想好好品尝一下,突然唐申顿住,扭头去看着旁边。
华鼎武跟着转头,眯起眼睛一脸危险:“华鼎仁华鼎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脸上已经消肿但仍然五颜六色的人正蹲在花丛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和唐申,那模样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一样,看着实在是可气。
两人没有反应过来大难临头,还这么呆呆傻傻的蹲在花丛里。唐申好笑,拍拍华鼎武的肩,转头进了院子。华鼎仁华鼎义正可惜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黑影罩头,身子一僵抬起头,就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二哥正挑着眉一脸冷笑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两人跟被受到惊吓的鹌鹑一样凑在一起瑟瑟发抖。
华鼎武看着两个弟弟这模样就懒得教训了,哼了一声冷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华鼎仁立刻想起正事了,跳起来大声道:“我们也要去江南!”
华鼎义跟着跳起来给三哥壮士气:“对的!我们也要去!”
华鼎武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两人立刻急红了眼:“为什么?娘说我们也可以去的!”
“就是呀!我们也要去!我们还没有离开过京城呢!”
“江南呀,江南呀!为什么不带我们去?一定很好玩,我们要去!”
华鼎武不耐烦:“伤养好了就给我乖乖回书院去!”
难得两兄弟没被二哥的杀气吓着,继续吼叫连连,总之就是下江南一定要有他们一份。
华鼎武会同意吗?会同意才有鬼。如果不是唐申身体不好,华鼎文他都不会带。更何况这两个总是喜欢惹事生非的弟弟?不带,坚决不带!
三人在院门口争执不下,来往的丫头下人个个好笑地看着他们,闲得无聊的还找个地方缩起来观赏一会,直到被二爷的眼睛剐到才摸摸鼻子离开。
吵了好半天冬月出来行了一礼:“华大人,二爷让您和两位小公子进去说话呢。”
两个小的马上滋溜一下冲进了院子,把华鼎武气得够呛。冬月笑着说:“华大人,没得在外面吵让人看了笑话,还是回屋说话吧。”
华鼎武也只好走回了房间,就见唐申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的,两个小的吼了好一会正口干舌燥,捧着茶大口大口地喝着。华鼎武撩袍子坐到唐申身边,唐申笑着将自己的茶推到他面前,华鼎武接过来喝了。
华鼎武从来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所以这种共用一杯茶的事绝对是两人第一次见。所以唐申抬头见两个小的正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那模样真是蠢透了,难怪华鼎武一提到他们就把两个弟弟骂得恨不得回炉重造。不过,家中受宠的么子嘛,自然是会比较单纯无知的。挑着眉笑着说:“这两位便是华家三少和四少了吧,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在下唐申。”
两人立刻放下茶杯摆斯文,由于都是坐着,所以也就不伦不类地行个礼:“华鼎仁(华鼎义),见过二嫂。”
这句二嫂听得唐申怔住了,好一会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么清秀斯文的人,笑起来和风细雨一般不远不近的飘摇,却越发的好看。两人看着他笑微微有些脸红,这二嫂是华夫人挂在嘴边上的,他们没有见过唐申,这突然见到也想不到别的词,就直接把母亲嘴边上的称呼叫了出来,结果被人嘲笑,羞恼不已。
唐申倒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单纯透顶了。他性子冷淡不好交际,认识的人少,大多又年轻有为年纪比自己大些,这种小孩真的认识不多,所以这种单纯孩子真的挺有趣的,虽然两兄弟比他也就差个两三岁。
唐申见两人面红耳赤起来,收了笑问道:“你们也想下江南?”
两人乖乖点头,唐申这般的精致双这么温柔,两人下意识地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不是怕他生气,是怕自己不小心吓着他惊着他似的,就仿佛是那种精巧的摆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唐申倒也不是不肯让两人跟着一起去,只是一来他们去江南并不是纯玩乐,而确实是有事要办,二来他知道华鼎武并不高兴两人跟着一起去。所以并不打算允了这两人,就笑着说:“我知道三少四少想去江南看看,不过这次真的不方便。”
两人失望至极,眼睛里几乎带出泪来。唐申笑:“若只是去游山玩水,带了两位小爷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回并非如此。因我唐家即将搬来京城,一应大小事务都得回去看看,恐怕是没有什么时间好好招待两位,也没有时间带着你们去游玩了。”
两人听了虽然有些想放弃的想法,但能出远门的诱惑还是让他们对视一眼,继续坚持。
这边,华鼎武手上的杯子往桌上咯地一放,两人的视线转到他的身上,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华鼎武皱着眉:“想去?等自己翅膀长硬了自己去!”
这话被他说得极为轻蔑,两人倒抽一口气,愤怒委屈不甘难过种种感觉充斥胸口,心中悲愤,为什么其他人家的哥哥就拼命地宠着弟弟,为什么自家的两个哥哥就总是欺负打击他们呢?
唐申呵呵直笑,并不阻止华鼎武,只是观察着两个小兄弟的反应。
华鼎武张嘴就是一通骂:“下江南?你以为我们是闲着没事才去的?就算我们闲着没事,我们也有闲着没事的本钱,你们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子凭什么要跟着一起去?想去?行呀,等你们爬到我的官位,或考上举人再说!整天就知道惹事生非给家里添麻烦,你以为我会带着你们去给自己找罪受吗?”
两个孩子低着头委屈,他们也没那么差吧?
华鼎武又训了一通,道理是不讲的,宗旨只有一个,这次下江南没他们份,原因,他们还没那个资格在他身边混。等到他们有本事了,自己下江南去。
两个小家伙耷拉着耳朵离开了,唐申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听话吗?”
华鼎武愣了一下挑眉看他,唐申笑道:“换成是我,如果我非常想去一个地方偏偏大哥不让,哪怕偷偷混在人堆或是行李里,也要跟着去的。”
华鼎武笑着拉拉他的手:“你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别说,上一世小时候他还真的干过,父亲要去北京不带他一起,他就想把自己藏在父亲的箱子里偷偷跟着去。结果个头太大塞不进去还被父亲发现了,揪出来后这件事被拿来嘲笑了好几年,几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
所以,唐申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眼去:“你真不想带他们去,就把人送书院去或是看起来。若口是心非的,就找人帮着安排上船吧。”
华鼎武笑着把人捞过来狠狠亲了一口,想起来刚刚让他恼火的事又补了一口,感觉把祝允明的气息全洗干净了,这才满意地放开他,开始逼问两人刚刚说了什么。唐申只笑着却不肯说,任凭华鼎武怎么闹都不张嘴,让华鼎武又喝了几缸子醋,闹腾了唐申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两个小的就被二哥亲自押回了书院,一路上敢怒不敢言。其实,若真的在家,他们未必就不敢爬到箱子里混上船再跟着下江南去,可这回到了书院,再想出去就难了。北燕书院管得严,私自离开而没有通报先生或山长,视情节严重可能被会被书院丢出去再也不能踏进一步。这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两人下死力读书,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读出个名堂来,到时候不依靠大哥二哥,自己下江南去!
而在华鼎文的东西终于全部收拾好,唐申坐着马车来到了渡口,上了华家租用好的大船。
该送行的人都已经在华家送过了,所以码头上并没有人送行。唐申扶着船舷看着东西一箱箱搬上船,看着文书文墨忙来忙去。似是看得累了,转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在想些什么?”华鼎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唐申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你不觉得,码头上哪里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受凉,肚子疼得不行,去医院看说是肠痉挛,好在熬了两天终于是不疼了。
夏末秋初了,气候变化莫测中,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呀。
☆、第八十二章
华鼎武奇怪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唐申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问了一句:“不觉得港口很空?”
这倒是实话,平时这里来往商船极多,港口总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大小船只可以把整个港口都堆满。可现在,除了一些大船,竟然没有几只小船在港口里,更显得比较空。按理说这个时节,没道理不做生意,可港口却这么空,让人觉得奇怪。
华鼎武看了看,叫来武刀:“去问一下。”
卫亭这个时候背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过来:“不用特意去问了,我已经查过,说是南方不少地区大雨有了水患,这才不得已中止了船运生意。据说有些航道已经被当地官府停用,现在大多都是走陆路了。”
唐申皱眉:“水患?可知是哪些地方?”
“东南沿海那片。”卫亭将包袱递给武刀,过来说:“离苏州吴县也不远,咱们这一路还是小心些为好。”
华鼎武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南方这个时节一惯多雨,只是竟然多雨到停止航运,看来确实是有些不对劲的。唐申倒是不担心,他在南方长大,这个时节雨水多是正常的,来得多去得也快,只要当地保护好大河的堤坝,就不容易出什么灾害。而唐家在吴县城中,水淹不着。
水面上的风大,华鼎武将唐申押回船舱里去,不让他出来受风。这才去找船主,询问一路的情况。唐申闲着无事也懒得出去风吹日晒,拿了一本书歪在床上慢慢地看。
华家兄弟和卫亭从船主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是南方最近确实是多雨,水流也会比平时快,但他们这些大船并不会太受影响,尤其水路是走惯的,不像出海会有暗礁什么的,只要谨慎些不要贸然赶路,就不会出什么问题。船主是老水手了,南北这条水路跑了几十年,大风大雨都经历过,非常自信。几人听了也是松了口气,想着即使是行走的日子长一些,只要能安然到达就好。
没有其他的客人,大船很快就开了,唐申放下书从小小的窗子看出去,只能看见许多白云飞快地往后离去,莫名的有些不安。
冬月端了茶进来:“二爷,喝口茶吧?”
唐申笑笑坐起来接了茶,眨眨眼睛问她:“永禄不跟着一起去,你不难过?”
冬月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有什么可难过的,他现在干的是正经事,而且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不过一两月的事。”
唐申继续开她玩笑:“是啊,若他干得好,说不定明年你们就好事近了。我可是说了话的,他只要把本钱赚回来,我就允了他。”
冬月满脸通红:“奴婢就说他干什么这么起早贪黑的,二爷您也太不厚道了!”
唐申挑眉:“怎么,你不想嫁他?那行,回头我给他改个条件。”
“二爷!”
“这是怎么了?”秋香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就被冬月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唐申笑眯眯地摆摆手让她别在意,秋香看看冬月的模样就知道他可能是又被唐申给戏弄了。放下点心说:“二公子,这是码头上奴婢刚刚买的,还热着。不是什么精致东西,但味道不错,你尝尝。”
唐申一瞧,就是普通的碗糕,这玩意不贵,但味道好又能管饱,所以来往商人饿的时候都会买一块。唐申不是特别爱吃甜的,所以就试着拿了一块,咬了一口才发现倒也不甜,味道这行,就又吃了一块。
秋香见他准备拿第三块连忙阻止:“二公子,中午还有别的吃食,这个少吃点吧。”
唐申皱了皱鼻子:“那你就别端这些来嘛,端了又不让吃。”
秋香被他逗得直笑,冬月过来气他:“秋香姐是怕一来一回的冷了就不好吃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秋香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只是带来想着华鼎武也会吃些。唐申却习惯了几年亲近的下人和他打趣,瞪她一眼:“还准备赏你一块尝尝鲜,现在觉得用不着了。”
“哎呀二爷!您别这么小气呀!”
华鼎武走了进来,看三人吵得热闹挑了下眉:“怎么了?”
唐申笑着对他招招手,拿了一个碗糕塞给他:“尝尝味道吧,还不错。”
华鼎武吃了,点点头,早上起得早吃得匆忙又忙了一会,倒也有些胃口,觉得味道还行就又吃了一块。然后对唐申说:“南方确实是有些水患,但似乎并不严重,对我们航行应该没什么影响。”
唐申点头:“苏州那带向来雨水多,官员对水灾治理也不是一天两天,除非百年难遇,否则也不用担心。北方水少,你可能没经历过,其实大雨在南方年年有。”
冬月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是呀,华大人不用担心这个,咱们那边,大雨下个几天几夜都常有,多雨的时候小溪都能变成大河,几天也就过去了。”
华鼎武点点头,他没有去过南方,只听过几次水灾,但没有实际印象。唐申呵呵笑着让他别担心,他也就不多想了,看这几个南方人如此平静,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船行了几天一直很平静,为了防止出事,只要天一黑就不行船了,和来往的其他船只交流下消息,也没听说前面有什么大灾大难,只是水多流得快而已。于是一船人放下心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唐申倒是挺喜欢坐船的,天气好的时候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和华鼎文聊聊天,看看两岸的风景,倒也挺有意思。
只是今天发生了一些意外,唐申和华鼎文正在下棋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卫亭突然站起来咦了一声,唐申身边的华鼎武立刻抬头看他:“怎么了?”
卫亭将手搭在眼睛上面眺望了一会说:“前面似乎有什么档着路了。”
所有人站起来看,果然见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河中央,再近了一些就看到原来是两艘船撞到了一块。这里是水流转弯处,本就有些狭窄,水流又快,这一来一往两艘船不知怎么地就撞到了一块将河道给堵上了。
船主马上将船停了下来靠到了岸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挺荒凉,河堤上站了不少人看来是这两艘船上的。船主派人下了船过去问,回来报说那艘南下的船只昨晚夜行,结果没看清加上水流又急,转变的时候方向没控制好撞上了北上的那艘船只。因为撞得挺严重,两艘船只都受了些损失。
华鼎武等人庆幸自己没有赶夜路,否则说不定就出事了。
不过也不能堵在这里,好在都是老船家,为了防止堵路,已经开始动手将船拉向岸边并开始商议解决办法,想来再过一阵就好了。
唐申几天没下地,虽然附近没有什么风景,但也忍不住想下地踩踩。跟华鼎武说了一下倒也没反对,其他几人竟然也都想下地去踩踩,于是,一群主子下人们都下了地在岸边走走。
船家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航道能打开,毕竟他们准备赶在天黑前到下一个渡口的,这样也安全些。若时间耽搁得太久可不好。所以船家也带了几个水手过去帮忙,留一些人看着船。
唐申在干燥的沙地踩了一会,坐了几天船只觉得天地都是晃的。甩了甩脑袋深呼吸几下找找平衡,开始打量附近,然后咦了一声蹲了下来。
华鼎武一直守着他,见他这样也跟着蹲下:“怎么?”
唐申指着靠近河面的一个小洞:“看,那里肯定有螃蟹!”
华鼎武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抽了下嘴角:“想吃?”
“嗯!”唐申前世是不爱吃那玩意的,那玩意里里外外那么多壳,为了吃饱不知道要费多大力,他宁可放弃这美味也不想跟那些骨头壳较劲。不过来了这边不同了,这些小东西自然有丫头们给剥得干干净净的只等他张嘴,自然是喜欢上了。摸了摸下巴,唐申用肩膀轻轻撞一下他:“咱们什么时候去趟阳澄湖吧?吃螃蟹!”
华鼎武好笑,但仍点点头,虽然那东西他不能多吃,但既然喜欢,吃一点也无妨。只是卫亭过来打击他:“那个不一定是螃蟹洞,很可能是水蛇洞或是水老鼠的洞,也可能是蛤蟆的。听说味道也不错,要不要捉来吃吃看?”
唐申满脸的恶心:“不要说那些东西!”卫亭哈哈大笑。
华鼎文在岸边采了几株能入药的草,过来说:“那两艘船算是幸运了,撞了个洞竟然没有翻沉下去。不过他们可能需要我们帮忙。”
华鼎武点头说:“可能需要我们送他们到下个渡口找船来拖或是雇用新船。”
果然不一会船主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这船毕竟是华家包下的,他不能擅自作主,自然要来问问华家兄弟的意见。华鼎文答应后,他们就商量着各派了三个人准备坐上华家的船去下个渡口。他们的船是货船,华家的船是客船,没办法拖着那两艘船走。华鼎文很好说话,只要他们不要打扰到自己一行人就行了。毕竟身份略有些敏感,也不是没有仇家,还是不要太接近了。
正要上船的时候冬月突然提着裙子跑了过来:“二爷,张公子在那边!”
唐申一愣,脚步停下奇怪地看着她:“张公子?哪个?”脑筋一时未转过来的唐申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为什么冬月会认识。
冬月翻了一个白眼:“张靖宇张公子,张大人。以前常来咱们家的那个。”
唐申惊讶地抬头去看,果然见到一个人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身形,确实是挺像张靖宇的。低头问冬月:“他怎么在这里?”
冬月摇头说:“张公子未向奴婢说明,似乎是有急事要回苏州的。”
唐申皱了下眉,回头看看华鼎武,华鼎武自然是听见了,就说:“你呆在这里。”说着自己大步走向张靖宇。
张靖宇确实是南下有急事,张家因受了林家牵连,张老爷的官职虽然勉强保住了,但也大不如前,他自己更是没有了直接被去了官职闲在家中,张家有些家底,自然不在乎他是否出去做官,只是张靖宇毕竟是有些不甘。尤其唐申被华鼎武带走后,他更是气愤自己现在无权无势,就想出去散散心。正好家中有长辈过世,张靖宇就决定独自南下,也给自己透透气。谁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华鼎武走到张靖宇身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张靖宇跟他也不过是个把月不见,人没有以前那么瘦那么憔悴,却阴郁一些,没那么爽朗了,想来这些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如意。他只带了一个随从,两人打扮得很普通,各背着一个包袱,站在岸边。
华鼎武打量他,张靖宇自然也打量他的。一如既往的黑色衣裳,俊美冷酷的表情,高高在上的气质,得天独厚的让人不爽。抱拳问好:“华二爷。”并没有称呼他大人,毕竟刚刚看到冬月,想来他只是带着唐申游玩,并不是有公务要办才是。
“张公子。”华鼎武对他印象一般,尤其他对唐申的那点心思更让华鼎武不可能与他热络起来。虽然他一向表现得不积极,也被唐申拒了,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但有这么一段总是让华鼎武有些不爽,所以就显得有些不冷不热。“张公子是要回苏州?”
“是,家中有位伯父故去,父亲命我南下祭奠。”张靖宇问了一声,眼神飘向华家的船,看着船边岸上站着的一抹消瘦身影:“华二爷是带……出来游玩?”
“唐家准备搬去京城,我陪申儿南下回家看看。”华鼎武摇摇头,他倒是想游玩,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是不方便了。“张公子打算在这里等拖船?”
“是啊。”张靖宇不是不想借他们的船同行,但想想华鼎武应该不会乐意,也就懒得开口了。华鼎武却说:“接应的拖船什么时候来说不好,到了渡口估计也要休整几天的。张公子如果急着回苏州不如同我们一道,我们也会在苏州停靠。我们航行虽然略慢,但想来会比这艘船快些。”
张靖宇有些意外,醒过神来连忙拱手道:“这真是再好不过,就是要打扰华二爷了。”
华鼎武摇摇头:“不妨事,你去与船家说一声吧。”
张靖宇很快就与船家商量好,然后带着下人拎着包袱来到了华家的船边。唐申看着张靖宇也上下打量一番,眉头轻轻地拧了一下,又笑着说:“张兄,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三天打请假条
本人12号到16号出国旅游去鸟,因为存货不够所以没办法在那几天更新,旅行回来会立刻更新哈!

☆、第八十三章
张靖宇看到唐申的时候愣了一下,记忆中或媚惑或清淡的少年变得暖融融的,虽然一如既往的消瘦,但看起来气色却好多了,眉眼间笑意盈盈的,比起以前虽带笑却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要温暖多了。显然,华鼎武将他照顾得很好。扯起嘴角:“好久不见。”
唐申上下看看他的简单打扮:“张兄这是要回苏州?”
“是的,伯父过世,回苏州去祭奠。”
“原来如此。”唐申对眼前这个有些冷漠的张靖宇感觉有些陌生,眼神不自觉地就飘向了华鼎武,有些无辜又无助的样子。
华鼎武笑笑,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上船吧,要起航了。”
唐申只有乖乖点头,由华鼎武扶着从跳板回到了船上。张靖宇和身后的侍从也很快上了船,船家准备好后就尽快开船了。
因为行得慢,看航程约还要七八天才能到苏州。张靖宇知道后,谢过了华家兄弟,进了自己的舱房就没有出来。
唐申皱了下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和他说说话。毕竟两人也是朋友,看他如今这消沉的模样,唐申也是有些在意的。而且他相信以张靖宇的风流潇洒,自己对他的打击算小的,估计还是受到这一阵朝廷上的风波牵连才这样的吧。
可是身边站着华鼎武,间接是那风波的制造者和策划者,他总不能进去说华鼎武坏话。于是有些小纠结的在张靖宇的舱房外转来转去,看得华鼎武好笑。
张靖宇自然也在房间里听到声音了,唐申人瘦性子又懒,所以脚步总是软绵绵的拖沓,尤其这里是船舱,走在木头上自然更是响亮。知道他在意,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来打扰自己,笑了笑站起身,将门打开了。
唐申正转着圈呢,见他开门吓了一跳,眨眨眼睛:“呃,张兄。”
张靖宇侧身让出路:“要进来吗?”
唐申点头,走了进去。张靖宇并不关门,走回去舱房里。唐申坐在舱中唯一的凳子上,他就坐到了床上。两人一人一边,倒也不近不远,就这么互相面对面坐着,不疼不痒地说着话。总之就是各种客套各种问候,再聊聊近况,一句多余和亲近的话都没有。不是唐申不想说,而是他当初因为不想与张靖宇在一起,所以刻意没有仔细了解过张家的情况,导致现在没有办法起这个头。而张靖宇则是不太想问得仔细,他很清楚唐申现在的状态,从他脖子上的痕迹就看得出来。
于是,说了不过一刻钟,唐申就无奈地站起身来告辞了,张靖宇起身几步送他到门口,见他有些失落,笑了笑说:“你莫要在意太多,我无事。”
唐申转头看看他,叹息一声,点头道:“张兄是有抱负的人,这天下终会有你的天地。只是小弟忍不住想要劝一劝你,太过急进而尝试捷径,说不定就是走上了死路。张兄有才华有能力,脚踏实地不是更好?”
张靖宇愣了一下,轻笑:“申儿,有时候,身不由已。”
唐申皱了下眉,叹息一声,点头说:“是小弟想得肤浅了。”又笑了笑说:“张兄若是不累,晚上可来甲板上,我们决定吃烧烤喝酒玩乐。”
张靖宇哈哈大笑:“你们也不怕把船给烧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就分开了,唐申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张靖宇也关了房间的让自去休息不提。
晚上确实是要烧烤的,因为昨天早上在港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老头扛着两筐的鸡叫卖。因为好奇他把鸡卖到这个港口来,所以唐申派人问了一下,结果知道老头丢了钱袋,只能卖了鸡凑盘缠坐小船回家。唐申就难得好心一把花钱买了下来,但鸡太多吃不完,就决定今天晚上一口气烤了大家一起吃。
不想赶夜路,所以到了渡口就停下船,那两艘船的人很快下船离去了,剩下的人拿出几个火盆,将收拾好的肉呀,菜啊全部拿出来,几坛酒也被送了上来,热热闹闹地准备在甲板上办烤肉大会。
月朗星稀的晚上,水面上微风徐徐,波光粼粼。主子们一圈,丫头们一圈,小子们一圈,船家们一圈。身边都放了盘子,里面放着已经腌好的肉。唐申很兴奋地拿起一根铁条,将肉穿插起来,放在火上开始烤。
这烧烤在唐家是经常会做的,尤其是冬天,华家倒是没吃过,所以个个都觉得很新鲜。其他人都很好奇地看着唐申和冬月的举止,然后跟着一起学,再闻着香气流着口水等待烤熟。
卫亭笑了:“这就是普通的烤肉嘛,申弟喜欢吃这个?”
唐申也不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铁条上的肉,听到他问就点头。
卫亭笑着说:“那改天一起去打猎吧,师兄的箭法很好,让他猎些山鸡兔子之类的给你烤来吃,味道更好。”
唐申皱皱鼻子问身边的华鼎武:“直接烤?不会很腥吗?”
华鼎武点头:“会有些腥味,最好还是带回来处理过再吃比较好。”
华鼎文倒是吃得少,眼睛放光地看着手中的烤肉:“熟了没有?这串熟了没有?”
唐申看看他的鸡翅膀和蘑菇,点头:“熟了。”
华鼎文立刻拿起来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有一个人放开了吃,其他人就吃得越来越多,最后就开始抢。难得能这么甩开膀子吃肉,不多吃点怎么行?
唐申吃东西一向斯文,除了吃烤肉,烤好了直接就上嘴咬,满手满脸都是油。华鼎武爱洁,很有些受不了这些烤黑的肉和被薰黑的铁条,唐申笑着撕下一块肉塞到他的嘴里:“别在这里摆你的贵公子谱了,累不累?”
华鼎文一边咬着肉一边点头:“申儿说得对,摆什么谱呀!啊!卫亭!那块肉是我的!”
卫亭叼着肉得意洋洋:“谁抢到算谁的!嗯,这块鸡腿真好吃。”
张靖宇一边吃着肉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鸡肉,并在身边的唐申不注意的情况下将两块肉换了过来。华鼎武立刻狠狠一记眼刀飞过去,将肉给抢回来,并且也没有递给唐申,自己咬了起来。
唐申看他满脸的油腻,哈哈大笑。
华鼎武瞪了他一眼,看他火光中灿烂的笑脸,最后也只能塞他一块肉堵上他的嘴。
吃肉,喝酒,甲板上热闹喧嚣,引来周围不少人探头观看。
等到几乎把所有肉消灭,船上每个人都吃得撑了。下人们开始打扫,主子们则下了船散步去消消食。
这个渡口不小,但远离城镇,周围停的也大多都是货船,这个时间,也都各自去休息了。
唐申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嘟囔:“短时间内我再也不想吃肉了,好撑。”
华鼎武瞪他一眼:“撑还拼命吃。”
“你塞过来的。”唐申不满。吃东西也是要看气氛的,大家都吃得开心自然胃口也好,吃得多了也没注意到,等到吃完了才发现胃都快要撑爆掉。“以后这事应该叫上征明兄一起,吃不完都全部塞给他,省得自己吃多了。”
华鼎武好笑:“你当他是无底洞吗?什么东西都塞给他。”唐申自己食量一般,尤其嘴又挑,所以吃不完不喜欢的就全部让人送给文征明,文征明也来者不拒,每每吃得幸福无比。
唐申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笑:“我们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华鼎武摇头无奈。
似乎是吃了这次热闹的烧烤让众人间熟络了起来,张靖宇也不再显得死气沉沉,平时大家一起在甲板上聊天说话晒晒太阳,气氛很好。
只是到了江南地界,天色开始越来越差,阴雨绵绵让人都快要发霉了。
唐申看着水面上飘过去的动物尸体,沉下脸道:“这雨,似乎比往年要大些。”
张靖宇点头:“而且连绵下了个把月,实在是有些不正常。虽然有停过,但到底还是下雨的时候居多。看看两岸的堤坝,明显涨了许多。”
华鼎文凑过来看看,皱了下眉:“这水面离堤坝只有几尺的距离了,是不是有些危险?”
卫亭点头:“若再涨一些,哪处堤坝一旦坏了就麻烦。”
张靖宇问船家:“明天就能到苏州吧?”
“是,明天就能到渡口。”那船家的眉头也皱着,也有些担忧。“看来,这航道也要停运了,不然可能会出岔子。”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华鼎武好一会才说:“到了苏州,我想先去知府衙门一趟。”
其他几人点头,有华鼎武这个锦衣卫头目在,只要去一趟提醒下,知府就不敢放着不管。这样即使会发大水,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麻烦。
终于到了苏州,天仍然在下雨,虽然不大,但几乎齐着码头的水面仍然让人放不下心来。唐申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船,站在华鼎武身边看他注视着水面的眼睛,叹息一声拉拉他的袖子:“我对苏州不熟,不如我们先去客栈等你,让张兄陪你去一趟知府?”
华鼎文也撑着一把伞过来说:“我也去一趟,我虽然不能治水,但若真的出了水灾,疫病也是要小心的。我不放心,过去也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
几人点点头定下了行程,卫亭和唐申在苏州城里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休息,其他人由张靖宇带领立刻去了知府衙门。
卫亭站在窗边看着周围绵绵烟雨下的江南建筑和青古板小路,雨帘下的飞檐白墙,木窗黑瓦格外的清灵干净,被水洗得干干净净的绿色树叶和大红的灯笼更是为眼前的景色增色不少。笑着说:“都说江南景色秀美静谧,真的不假呢。”
唐申看惯了,不觉得哪里特别,只端着茶暖手指:“卫兄没来过江南?”
“江南来过,毕竟也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只是苏州这边确实是没有来过。”卫亭坐回桌边,接过秋香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说:“好茶,都说江南人杰地灵风景出众,只希望这次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坏了这里的灵气。”
唐申笑起来说:“卫兄什么时候当起了风水先生不成?其实,若真的有了水难,这城里是不会出事的。城中自然有引水渠将水排出去,靠近的堤坝也会有人把守加固。让人担心的只有城外,若是那些普通百姓附近的堤坝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卫亭点头:“是啊,若出了难,受苦的也是百姓。只希望一切还不到那个地步。”
华鼎武等人回来得很快,看他身后几个衙役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华鼎文拍掉身上的雨水,喝了口茶缓口气,略有些放心地说:“这位知府大人还算不错,挺有经验,各种东西准备得齐全,堤坝也有让人加固日夜看守,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华鼎武对唐申说:“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只希望去吴县这路上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张靖宇摇头说:“不要紧,这一路都是走陆路,虽然也会有几座桥,但都是石桥非常牢固,大水冲不坏,不会影响到去吴县。”
卫亭不明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张兄对这一路很熟?”
张靖宇干笑了两声,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眼唐申。在去年的时候,他经常来往长州吴县去和找唐申的,自然对这一路熟得不行。
唐申看着华鼎武有些臭臭的表情瞪着自己,好笑地凑上去亲了一下,见他的脸色缓过来,这才说:“若行得快些,这路上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倒真的不用担心出事。咱们是今天就走还是休息一天?”
华鼎武的眼神略略黯了一些,声音低沉:“那明天再走吧。”
唐申愣了一下,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什么,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转过头去。
当下一行人吃了一顿正宗的江南菜,沐浴过了就早早休息。只是华鼎武和唐申的房间里一直都有传出一些一些奇妙的声响,吵得众人睡得有些不安稳,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而第二天早上抱着唐申下楼的华鼎武更是得到了华鼎文狠狠一顿臭骂。
知府大人借了几辆马车和车夫送他们出发,华鼎武也没有客气,让秋香冬月将里面收拾得舒服些,抱着唐申坐了进去。张靖宇则是必须和众人分开,约好若办完了事就去吴县唐家再聚。
这一路确实很顺利,很快就到了吴县地界。唐申离开数月很有些想念,掀了帘子一边指路一边四处看,即使溅到雨水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远远的就看到了唐家大门,唐申的心情更是飞扬了起来。“就是那儿!”
武刀跳下去敲门,开门的石头看着眼前的体面小厮抓抓头:“找谁?”
“石头。”
石头刷地抬起头,看着那辆马车里熟悉的人惊喜大叫:“二爷!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明天会继续更新,不过后面就要麻烦亲们等等我了,=3=,爱你们
☆、第八十四章
唐申非常开心地蹦着下了马车,石头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武刀冲过来拉着他又蹦又跳,说来石头与唐申年纪大小差不多,人也机灵,以前唐申去哪都会带着他,与唐申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见着他回来,石头格外的开心。
门里听到声响的其他下人也将脑袋伸出了大门,一看到唐申立刻叫了起来,不一会满宅子人都听见了,许多人冲出了房子围着唐申行礼问好。唐申笑眯眯地看着,点头叫他们起身。不一会就看到陈管家冲了出来扒拉开人群:“都滚回去,一个一个没得规矩了!围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散开!”然后看着面前的唐申行礼:“给二爷请安,二爷您可回来了!”
“陈管家辛苦了。”唐申扶他起来,陈管家从小看他长大,虽然也有些尊卑之分但到底情分不同,拉着他的手上下看了半天这才放心:“听大爷说二爷一个人留在京城养病,可不是让人担心吗?现在可好些了?病治好了?”
“正养着呢。先不说这些,去把客人都迎下来。”
一听到有客,所有的下人都规矩了许多,也不热闹了,毕恭毕敬地把所有人请下了马车,然后引进了唐府大门。
刚刚走进去,就看到唐寅抱着一个孩子大步往外跑,看到唐申惊喜得冲了过来:“申儿!”
“大哥。”唐申迎过去,唐寅抱着孩子,不好拉着弟弟打量,急得围着他直转圈圈,唐申好笑地伸头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这是哪个?”
“是老大,谨儿。”唐寅知道唐申不喜欢孩子,就顺后把孩子反身不知道塞到了谁的手上,这才拉着弟弟上下好一通打量,笑着说:“嗯,气色好多了,看着人也精神。华太医果然医术高明。”
“多谢唐公子夸奖了。”华鼎文笑眯眯地抱着孩子站在旁边,他刚刚走过来站在唐申不远的地方,因为唐寅转了几个圈乱了方位,所以就站到了自己前面,反手就把孩子塞到了自己手上。可看他眼神粘在唐申身上下不来的模样,估计是没注意到谁抱了他的孩子吧。
唐寅这才留意到几位客人,一看华鼎文华鼎武都到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连忙放开唐申的手就给他们行礼。
华家兄弟也知道他是爱弟心切才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行,并不介意,好一阵的客套后客人们都被迎进了唐家。华鼎文倒是挺喜欢不哭不闹的谨儿,抱着就进去了。
唐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也不多富贵,整个宅子里没什么奢侈的东西,简单大方带了些精致秀丽。唐寅的字画到处挂了不少,显得很有书香气,华家人倒都是很喜欢。
一行人进了前厅里坐下,丫头们刚刚送上了茶水,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唐申转头看着门外站了起来,果然唐广德邱氏和丁氏都到齐了。
唐广德一眼就看到了站立着的小儿子,眼睛马上就湿了。这孩子独立上京,解救了兄长好友,自己却病重不起,单独留在京中养病。唐家二老一起到他就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小半年不见,更是担心得时不时伤心落泪。眼下听人说儿子回来了,有些咳嗽在养病的唐广德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邱氏和丁氏也紧紧跟了过来。
唐申还没请安就被父母紧紧攥住,父母激动的话都说不好了,他只好暂时将客人们放在一边,轻声地安慰着,回应他们的问话。
华鼎武端着茶看着眼前的三人,唐申的长相不如唐寅俊美,却清秀得多,比较像邱氏。二老看来对唐申格外疼爱,唐广德拉着儿子的手不断在他头上肩上拍拍,有些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说什么却只有那几句“身体好多了!”“嗯,回来就好!”邱氏则是拉着儿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会说胖了一会说瘦了,一会说累了吧娘给你去做吃的,偏偏又拉着儿子不放。
比起自家不着调的父亲,唐家父母一看就是很慈爱的类型,华鼎武看着他们就有些不奇怪唐家兄弟清净剔透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丁氏抱着儿子唐询也是在唐申身边关注了半天,见他平安也就放心一些,转眼就看到了正在华鼎文手上的大儿子唐谨。然后就留意到了原来还有其他的客人,而且长相气度都非常出众,有些惊讶地看了丈夫一眼。
唐寅见父母亲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腾出空来关注一下客人们,就给妻子介绍:“华太医,华大人,这是我内人丁氏。”
丁氏连忙将孩子递给身后的丫环行了一礼:“民妇丁氏,见过两位大人。申儿在京城多亏两两位大人关照,请受民妇一拜。”
她这举动终于惊醒了唐家二老,两人也马上回过神来给两人行礼。华鼎文华鼎武自然不敢受,连忙请他们起身,互相客套了一番,也不分什么尊卑上下,大家都胡乱坐着说话。其实主要是因为唐家二老不舍得和唐申分开坐。
丁氏倒是不好留下来坐着,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安排客人们的住宿。唐申看到,对冬月示意了一下,冬月点头拉着秋香跟了出去,她自然知道华鼎武的东西要送到哪里。
邱氏也不管客人,拉着唐申似乎有问不完的话,唐广德虽然一直和几人客套着,但明显一颗心都系在小儿子身上,有些问题都问了两三遍了。华鼎文看了好笑,就说:“唐老爷不用这么客气,这些天我们还得在府上打搅一阵的,不如留些话明天再说如何?我们也赶路赶得有些累了。”
唐广德自然赶快说好,唐寅就站起来送几人去休息。华鼎武看了唐申一眼也站了起来,唐申在他走到身边时突然抓住他的手。华鼎武挑眉看他,唐申微微笑道:“我一会就回去。”
华鼎武捏了捏他的手,点头走了。
邱氏有些奇怪地看着华鼎武再看看唐申,唐申笑笑不解释,只抬手拢了一下母亲的鬓发:“娘,您长白头发了。”
邱氏瞪他一眼:“若你们这几个孩子让人省点心,我哪里会长这个什么白头发!”说完也抬手抚了下,有些紧张地问:“真的长了?”
唐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摇头:“骗您呢,没长。”再转头看着父亲:“爹,您可是真长了。”
邱氏看着唐广德有些花白的头发叹息一声:“你爹就是爱瞎操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得多可不就长白头发嘛。”
唐广德咳嗽两声,喝口茶压下,说:“混说,我都多大岁数了,几根白头发还长不成了?”
唐申皱了下眉:“爹,你病了?”
“有些受凉而已。”唐广德摆摆手不在意,他这半年总是时好时坏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也小五十了,看得开了。
唐申仍然紧皱着眉:“爹,今天晚了些,明儿个让华太医也给你看看,他医术确实很好。”
“好。”唐广德笑着应下,他还要去京城呢,自然不想病歪歪的。
唐寅将几人安排好又回来,丁氏也过来了,一家人在一块说了好多话,直说得唐申有些头晕了这才连忙罢休,让唐申回去休息。
唐申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看到了正在忙进忙出的秋香和武刀武剑,自己这里没有很多下人,永禄和同喜又被留在京城,现在一时半会的,除了几个粗扫下人,就只能用华家的人了。
秋香看到他回来行了一礼:“二公子。”
唐申点点头进了房间,没看到华鼎武愣了一下,秋香笑着说:“二爷有些累了,睡着呢。”
唐申往里屋一伸头,果然华鼎武正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对秋香道:“由他睡去。杏娘呢?”
“杏娘姐姐说是调去老夫人那边了,现在是给谨少爷做奶娘的,这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丫头,冬月就说去收拾东西搬过来,想来一会就到了。”
唐申点点头,有些累地揉了揉额头,指着一个正在抬箱子的下人:“带几个人打水来给我沐浴下吧。”那下人连忙点头应下出去了。
唐申累极了没有胃口,洗了澡就往床上钻,趴到华鼎武身上就睡。华鼎武确实是有些累,但再怎么累,这么重一个人压上来还是马上就醒了。抬手将他拥在怀里搂紧,声音闷闷的:“回来了?”
“嗯,好累,先睡一觉再说。”
两人在这边睡得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丁氏见唐申屋里没有大丫环,就安排好几个粗使下人后把事告诉了邱氏,毕竟现在内院还是婆婆当家的。自己一个当嫂子的也不了把自己身边的丫头留给小叔用,自然还是由邱氏派她身边的丫头最好。
邱氏一听小儿子这屋里没有丫头,才想起来杏娘被自己留下当奶娘了。正好冬月也在说这事,就带了冬月和一个叫映儿的丫头送了过来。结果一进屋就看到床上相拥着睡觉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脸色发青。
秋香看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冬月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马上做出一副很正常的模样走了过去,一边将两人的床幔放下一边故意地嘀咕着说:“又来了,压在一块睡都不会累吗?秋香姐,咱二爷刚刚喝过药了吗?要是忘记了华大人醒了又该生气了。”
秋香笑着说:“用了,二公子自己个儿都记着呢,喝了药泡了澡后才睡的。”
邱氏看了秋香一眼,转身走出里屋,问:“这位姑娘是?”
冬月立刻说:“太太,这位是秋香姐姐,华夫人身边最能干的大丫环呢。永禄同喜不是不回来嘛,华夫人怕咱们二爷一路回来,身边没有丫头照顾,特意派了秋香姐姐来呢。”
秋香对着邱氏行了一礼:“奴婢秋香,给唐夫人请安。”
“快免礼吧。”邱氏不是不醒事的人,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小儿子身子骨不好,这一路辛苦你照顾了。”
“能照顾二公子是奴婢的福气。”秋香不敢多话,不知道这位夫人对里面两人是个什么想法,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嘴。
邱氏点点头对冬月映儿说:“仔细照看着二爷和华大人,有了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皮!”又交待了好一通吃用,这才回去了。
冬月叹息一声:“秋香姐,怎么办呀,太太看着不是很高兴的呀。”
秋香也叹了一口气:“是啊,看来这事还得二公子自己想想办法了。”
邱氏自然是不高兴的,她再没见识也看得出来儿子和那个紧抱着他的人叠在一起睡觉的原因不会简单。怒气冲冲地回到了房间,正好逮着了大儿子,拍着桌子怒吼:“申儿和那个华大人是怎么回事?”
唐寅被母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张红木桌子,这么大的声响,母亲手骨没事吧?但听到她问的话就更加犹豫了,没有马上开口。
邱氏一看就火了,大儿子肯定是知道的!“你竟然瞒着我们!快说!”
唐广德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邱氏把所有的丫头小子都赶了出去,儿媳妇也没留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揪着手帕哭道:“我这去给儿子送丫头,结果看到这两个人穿着里衣就抱在一块睡觉!申儿还……还……我养个儿子容易嘛?怎么就和一个男人搅和到一块了呀?”
唐广德气得真咳嗽,指着唐寅的鼻子吼:“你给我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行,我要去看看!我到要看看那个男人要对我儿子做什么?”说着就要下床!
唐寅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住了:“爹,您冷静些,听我说呀!”
“冷静?冷静个屁!”唐广德气得眼睛发黑:“我就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把他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还留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华家,说!那华家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唐寅无奈极了,使劲地拉着父亲,还挨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他们两人是自个儿愿意的!”见两人同时愣住,唐寅放开父亲叹息一声:“他们两个,早就互相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啧,接下来要和小申申小武武分开一阵了,也要和各位亲们分别一阵,大家一定要想我!我一回来就马上更新的!电脑也会带着走的!都不要抛弃我们呀!
☆、第八十五章
听了唐寅的话,唐家二老都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有些不能明白刚刚唐寅所说话的意思。唐寅见此也无可奈何,只有实话实说:“爹,娘,申儿喜欢那位华鼎武大人,华大人也是真心喜欢申儿的,他们是自己决定在一块过日子的。华大人对申儿非常好,照顾得无微不至,申儿能平安无事到今天,除了华太医的救治,都是因为有他细心照顾申儿的关系。”
唐广德愣了好一会终于醒过神来,拍着桌子怒吼:“混帐!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有理了不成?这种悖德的事,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我们唐家世世代代清清白白,就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丢尽祖宗脸面的事来!你去,把他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那华鼎武是给他灌了什么**药,让他做出这种丑事来!”
唐寅皱了下眉,没有动。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看得多,也就见怪不怪了,何况华鼎武对唐申确实很好。唐寅并不是没有排斥过和想过要阻止,毕竟这事并不顺应常理,对唐申也没有好处,同样的理由唐申当年也阻止过自己的萌动。只是比起自己的犹豫,唐申的坦然让他有些无从下手。时间长了,看惯两人之间的温情相处,越发无法动手去分散。所以现在让他去,唐寅有些抬不起脚。
唐广德一看更加生气:“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唐寅叹息一声:“爹,没用的。”
唐广德越发的生气,邱氏也哭着说:“寅儿,申儿是个好孩子,他一向规规矩矩的,这一定不是他自己乐意的对不对?啊?你去劝劝他,别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来,不然这以后可怎么活呀?咱们是为了他好,他那么懂事精明,一定懂的!”
唐寅转头看着她:“娘,以申儿这种懂事精明的性子,您觉得他可能会不明白这事是轻是重吗?他自己心里比咱们谁都清楚,却依然决定和他在一块,就不是咱们能劝回来的了。”
唐广德掀开被子下床:“他敢!他若不给我清醒过来,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唐寅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唐广德甩开他的手指着唐寅的鼻子:“你还是他大哥,你怎么能由着他做出这种事来?你又是什么居心?你别忘了,你在苏州那会和那个姓祝的,还是申儿阻止了你!现在轮到申儿了,你怎么就这么无动于衷?”
唐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爹,我和申儿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男人和男人,你说,有什么不一样?”唐广德气得不行,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指着大门对唐寅说:“我不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现在去把申儿给我叫来,我倒要知道,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了!申儿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他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唐寅不想去,邱氏哭得越发大声,唐广德也越发的生气。
这边的动静终于闹腾得外面的人都听见了,有机灵的就给主子们通风报信去了,丁氏抱着孩子挑了下眉,心中微动,却仍然坐下了,摇头说:“二爷和其他人不同,他的事,我们不能参合。且看着吧,二爷不是那么好相予的,爹娘不一定就能把他掰过来。”
冬月也是马上就得了消息,她本就是邱氏身边的丫头,小姐妹几个自然是熟得很,有一个丫头马上就过来把事告诉了冬月。冬月皱着眉听完,又细问了几句,就赶她快些回去不要让太太发现了。
进了屋子,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秋香和映儿,想了想还是走到了秋香的身边:“秋香姐,咱们去收拾一下二爷的药吧,这些衣裳也不多了,就让映儿收拾着吧。”
映儿比冬月要小些,挺忠厚的姑娘,点着头说:“秋香姐去吧,这边我一会就能弄好。”
秋香则是看出冬月有些话要说,就放下手中的衣裳点头跟她出去了。两人在小间里一边整理着药包一边轻声说话,听了冬月说的主院里的事,秋香也皱起了眉:“唐老爷和夫人竟然这么生气,可这有什么可气的呢?我们夫人可高兴了。”
冬月叹息一声随手拨着簸箕中的药材,小声说:“这怎么一样呢?我们太太一直觉得对二爷有些亏欠,毕竟哪家的孩子十来岁就辛苦当家呢。加上二爷身子不好,又是最小的一个,太太自然是千般宠万般爱,可为了这事这么生气,再加上老爷,想来是不会退让的。”
秋香一边拆着药包一边说:“我与二公子是不怎么熟悉的,但我们夫人一向对他赞赏有加。二公子是个有主意的,你在这边想东想西,不如直接去告诉了二公子,让他自己有个准备。”
冬月皱皱鼻子,看看左右没有人,凑过去在秋香身边小声说:“我不敢告诉二爷知道,是怕二爷和老爷夫人闹翻了去。”
秋香眨眨眼睛,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爹娘。
冬月叹息一声:“咱们家二爷,说好,那是真好,跟菩萨一样,人善心好从不为难别人,就连唐家的佃户们都对二爷敬重有加。平时大灾小难的,咱们二爷也从来都不吝啬。可要说不好,那就是性子太冷硬了。咱们家里一屋子主子都是好性子的,都说人善被人欺,以前也没少被人看轻过。只是咱们家大爷二爷争气,这才有了好日子。可这吴县上下都知道,咱们唐家二爷,不是好惹的,惹急了说翻脸就翻脸的。”
秋香有些不相信地说:“看你这话说的,多吓人哪。要我说,虽然唐老爷太太不允许二公子和咱们二爷在一块,但本心上说,是为了二公子好的。二公子那么精明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自然也就不可能和他爹娘闹翻的。”
冬月点着下巴想了想没说话,她心中有些不安。二爷人好绝对没有错,但惹急了绝对糟糕。比如徐家表小姐,把二爷惹着了,被二爷几句话吓得滑了胎,二爷也只是轻飘飘一句真可惜。冬月是女人,换位思考一下徐欣,也觉得二爷在这件事上太冷酷太凉薄了,毕竟稚子无辜呀。所以,在她心中,唐申即使不会和父母闹翻,估计也会让家里闹腾得够呛。
秋香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唐家二爷是个神仙一样的人,长得好看,悠然出尘,性子也温和可亲到没有脾气,就算有脾气也都是对着华鼎武发的。平时连动弹都懒,清清静静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家里人闹翻什么的。冬月这丫头肯定是想得多了。
不过到底,唐广德那边没有派人过来,估计也是念在唐申刚刚回来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晚上吃饭,唐家二老却以身体不适没有来。
华鼎文睡了一个好觉,吃饭的时候听说此事还想去看看,被唐家兄弟拦了下来。唐寅只说父母休息了,暂时就不打扰吧,唐申则笑着说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这话说得奇怪,唐寅多看了弟弟一眼,见他低着头绕着络子,心中咯噔一下,伸手拉了拉他,见他看过来,轻轻地皱眉示意了一下。唐申笑着拍拍他的手,招呼着客人们用饭。
华鼎武也看了看身边的唐申,唐申没有抬头看他,只夹了一筷子菜给他:“用饭,不用想东想西的。”华鼎武无奈,只好抬手吃饭。
今天一桌子菜,全部都是唐申喜欢的,是邱氏精心准备的,可惜,现在她实在是不想顶着一双桃子样的眼睛过来,只能留在房间里唉声叹气。而唐广德则是气得头痛,用了药后早早睡了,气饱了,饭也不肯吃了。
唐申的胃口倒还不错,吃了七八分饱后就停了手。华鼎文华鼎武也用得不错,唐家厨子的手艺绝对一流,比华家只强不弱,卫亭也不客气地多吃了两碗。
用过了饭,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唐申和唐寅留下说话。
先是叫来了陈管事问清了家里上下的事,接了册子核对了一遍东西,见没差就让陈管事去休息了,两兄弟散去众下人,开始说话。
唐寅先说:“你来信说京中的宅子已经寻好了?”
“嗯。”唐申靠在椅子上,精神不错,笑眯眯地说:“是个庄子,不在京城内,京城内到底还是不实用了些,就在城外,也不远。庄子里也能有点出产,多少赚个饭钱。”
唐寅失笑,瞪他一眼。又点点头:“这样也好。我的差事也差不多定下了,就去北燕书院。山长的信我也收到了。”
“那宅子离北燕书院很近,依山傍水的,想来你也会喜欢。”唐申摸了摸下巴:“只是贵了一些,我手中可用的钱全部都扔进去了。房契在我那边,明儿个拿给你。”
“好。”唐寅点头,父亲年老病弱,弟弟又不在身边,唐家现在是他当家。房契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自然要由当家的和主母管着的。“家里的几家下人都是家生子,都带了去吧,下人也不用另外添置。这老宅子就空着吧。”
“也行。”唐申没什么意见,又说了一会话,见差不多了,唐寅说道:“爹娘对你和华大人的事,很是反感。”
“我猜得到。”唐申托着下巴低着眼帘:“反正依了他们是肯定不行的,只能让他们慢慢习惯。我以后还是住在华府里,平时会回去一趟,时间长了也就没事了。”
唐寅见他想慢慢磨,倒也没反对,毕竟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担心地说:“你还是要和华大人好好说说,让他别介意,爹娘并不是有恶意。”
“嗯,我会说的。”
两兄弟在这边说,华鼎武那边回了房间,却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长相并不难看。他坐在一张小凳上守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院门的方向,所以华鼎武一进来,就看见了他。
这少年看到华鼎武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跳了起来跑进了屋内。华鼎武皱了下眉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妇人正在和冬月说些什么,而那少年就缩在她身边。
杏娘被突然冲到身边的小度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就见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冷俊男子走了进来。那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过来,也让她有些发慌。
冬月见了连忙说:“杏娘姐姐,这位是华大人。”
杏娘连忙行礼:“民妇杏娘,原是二爷的贴身婢女。给华大人请安。”
华鼎武的眼睛看向缩在她身后的小度。杏娘连忙介绍说:“这孩子是方行度,是民妇丈夫的弟弟,他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请大人别和他计较。”
华鼎武挑了下眉:“他就是小度?”唐申跟他提过方行舟兄弟,有些印象。仔细打量一下,确定不是会让自己吃醋的人物,就有些奇怪他过来这里做什么?
杏娘笑着摸着小度的脑袋说:“小度心智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平时民妇都带在身边,他也能帮着照顾一下民妇的儿子。只是小度喜欢二爷,知道二爷回来了,就一定要来看,民妇擅作主张,就把他带了来。若小度行为有所不当,请华大人见谅。”
华鼎武点头,没再理他们,自行去了换衣裳后坐到一边看书。小度一直缩在杏娘身边打量他,却不敢靠近。杏娘也是身负重任过来的,所以就坐在一边和冬月说话,也不准备马上离开。直到轻轻的脚步声过来,小度眼睛一亮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华鼎武抬起头,从窗子看出去,就见那孩子凑在唐申身边开心地笑着,唐申摸摸他的头,很疼爱的模样。
唐申也是有些挂念,拉着小度轻声问了好些话。小度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气色好,表情也多,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可见小度的兄嫂将他照顾得非常好。
只是小度似乎很着急,要拖着他去什么地方。唐申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华鼎武,华鼎武放下书走了过来。小度仍有些怕他,紧紧缩在唐申身边瞪着他。唐申拍拍小度安慰一下,让小度带自己去他要去的地方,小度立刻兴奋地拉着他跑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亲们!
去泰国玩了几天,结论如下:泰国民居真破呀,泰国湄南河好黄呀,泰国皇宫好金碧辉煌呀,泰国人妖好美呀,金沙岛好漂亮呀,泰国包包好便宜呀!
玩完了,接下来继续码字,下一章申申和爹娘们的冲突就开始啦!啧,我早就想写了!
☆、第八十六章
小度带着唐申去的是一个小房子,小小一间,四周是一片空地,也不知道这空荡荡的地方突然在中间建了一间小屋子是做什么用。华鼎武左右看了半天没看出来,但唐申却是马上想了起来,笑着对他说道:“这是一个小佛堂,进来吧,小心脚下。”
华鼎武挑了挑眉,依言跟着他走,注意到唐申和小度每一步都踩在石板中间,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睛,也小心了自己的步伐。走到门边,唐申很不得体地一脚踩着门槛让他和小度先进,华鼎武看看他有些奇怪但仍走了进去,唐申这边把门槛上的脚放下,道:“我在这里有几个小机关,这门槛进来踩一次,出去踩一次,踩多了就可麻烦了。”
华鼎武惊讶,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佛堂,一般大户人家都会有一个佛堂供信佛者修心供奉用,像华家就在后院建有一间佛堂,只是唐家这个佛堂小一些罢了。不过唐家这个佛堂明显是简单的过了份,长明灯下,南墙上挂有一张苏绣的观音像,挺新,并不是旧物。佛像下的香案上摆着瓜果香炉,地上放着几张蒲团。非常简单,连祖宗牌位都没有供奉。
小度跑到了佛像前,先是拜了拜,然后走过去掀开佛像,在墙上摸准了位置用力一推,一块四方的砖石就被推了进去。然后又伸手进墙体里掏摸了一阵,就听咔嚓一声响,西墙角落里的墙体突然有四分之一的部分突了出来。
小度跑到那突出来的部分,从衣领里掏出一把挂在绳子上的钥匙,从那墙侧面的一个孔洞里插进去,一扭,再扶着墙滑到了一边,露出一个向下的台阶。
唐申取了灯,走了下去,华鼎武立刻跟上,小度取了钥匙也跟了过去。
台阶没多长,很快到了底,唐申将灯摆在墙边的一个灯架上,拍拍手四下打量,笑着说:“不错哦,小度辛苦了!”
华鼎武看着这个长长的房间,有些惊讶。这里比起仓库,更像一个大房间,桌椅床榻都有,甚至连简单的厨具都有,墙边也有气孔并不气闷,很像是避难用的地方。
“申儿,这里是……”
“本是闲着无聊做的一个仓库。”唐申走到角落里翻看几个箱子,里面放了不少的米面稻谷,一个大缸里也有了满满的清水,“去京城之前做的,没想着要顶什么用,只是做着玩罢了。”
华鼎武四下看看,笑着说:“我倒是觉得不错的,有什么事在这里躲一躲倒也方便。”
“只盼它用不上才好呢。”唐申盒上箱子,拍掉手上的灰尘,在小度头上拍拍:“小度好厉害,真的做好了呢。”
小度笑得又害羞又得意,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唐申四下看,小声地介绍着所有的摆设。几人正四下看,突然听到上面传来声响,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人一脸警惕地探头看着里面。看到唐申愣了一下,扯着大噪门:“二爷?您怎么在这?”来人正是当年五贼之一的王老三。
“老三,今天你值夜?”唐申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老三高兴地跑来:“是啊,俺下午睡觉呢,醒来就听方大哥说你回来了,还想着明天早上去给你请安呢。”
“你是看见长明灯灭了才来的?”唐申也高兴的狠,难怪今天没见着这大块头,原来值夜去睡觉了。
老三点头:“嗯哪!这屋子外面有机关,尤其是晚上都没有人会靠近,俺也只是过来转一圈,结果发现灯灭了,地窑门开着,怕进了什么人,就过来看看。”
唐申取下灯说:“我只是来看看而已,现在也看完了,出去吧。”
回到了佛堂,老三踩着门槛让人都了来,再将门关上,送他们回去休息。
小度一直依在唐申身边,似乎是很怕满身冷肃杀气的华鼎武,都不敢大声说话。华鼎武倒是不在意,他在听老三说刚刚的佛堂和机关的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房间,杏娘还在,给两人送上宵夜。
唐申现在吃东西有诸多忌口,就把宵夜给了小度,看着杏娘挑眉:“娘让你跟我说些什么?”
杏娘也不含糊,行了一礼道:“太太让奴婢劝您别和华大人在一块,奴婢看太太和老爷都非常反对这事。老爷甚至已经让太太去给您寻个媳妇,说不管什么人都好,要马上给您成亲,还打算不让您回京城去了。”
唐申点点头,转头看着正皱着眉的华鼎武,笑着凑过去亲他一下:“没事,交给我就好。”
华鼎武有些不放心:“你要怎么做?”
“这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唐申摆摆手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家现在到底是由我和我大哥说了算的,他们要让我成亲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你别胡思乱想,这事没有那么严重。”
华鼎武倒不怕唐申想成亲什么的,只是担心他难过。华家二老知道天生孤煞的儿子有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人,高兴得根本不管是男是女。所以在京城,两人在一块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没有人给过唐申脸色看。现在唐家二老这激动的样,估计唐申要吃一些数落。华鼎武知道他其实很在乎家人,怕他会被伤害。
杏娘接着说:“太太让奴婢跟二爷您带个话,您屋里现在的两个丫头,冬月和映儿都是好的,又都是家生子,让今天晚上让您收了一个。”
冬月原本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吓得脸色苍白。她服侍太太这些年,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己和永禄那小子那点事,连二爷都同意的,怎么现在突然要打这个主意?冬月只觉得心都凉了,虽然她知道二爷不会收了自己,但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把自己推出去,她实在是不能不难过。另一个丫头映儿却是一愣,红着脸低下了头,脸上隐隐有些喜意。
杏娘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对唐申说:“太太还说,华大人与二爷您住在一个屋里实在是不合规矩,也显得失礼。华大人是贵客,太太已经准备好了客房,请华大人过去住着。”
唐申托着下巴听完了,见杏娘不再说话,问:“这些就完了?”
杏娘笑着点头,唐申就道:“行,我都知道了,你先带着小度回去吧。”
小度有些不舍得唐申,唐申拍拍他的头:“小度乖,晚上了,要去睡觉了哦。”
小度只好点头,由杏娘牵着他回去了。唐申重新托着下巴,看着华鼎武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东西,那碗鸡丝馄饨怎么也吃不完一样。唐申眼睁睁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夹着筷子,挑起一个馄饨,抬起来,馄饨从筷子上滑下去,然后那筷子就送了两滴汤汁进他的嘴里。
看了几遍,唐申笑了起来,伸手把那筷子取走放下,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伸手捧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笑着说:“京城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杀神华大人,竟然也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呀。”
华鼎武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唐申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想了想正色说道:“我既然决定和你在一块,这些事,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你放心,爹娘自小就最疼我,他们再怎么生气也都是一时的,不可能不要我了。只要我和你在一块过得好,他们慢慢就会接受。我不怕他们逼我什么的,我只怕你放弃了。”
“我当然不会。”华鼎武连忙握着他的手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坚定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的,我就只有你而已。”
唐申脸红,依到他的肩上任由他圈着自己,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让人心安,哪怕是为父母不能体谅而产生的一些不快,也在这怀里渐渐消去:“你要信我,我不想要别人的。”
“嗯,我信你。”
华鼎武自然没有去客房,别说他不想去,唐申也不会让他去的。得到消息的唐家二老当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恨不得当时就冲过去把那个和自己儿子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给赶出门去,可他们也不敢,只能决心第二天和儿子好好说说!
偏偏第二天一早难得地放了晴,唐申和唐寅两兄弟一大早就带着几位客人出去晃荡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因为在外面都用了饭,也是直接就洗洗睡了,连父母的面都没见着。
连续这么逛了两天,四下里能去看看的景色都去了,华家兄弟玩得很不错,心情大好。唐广德和邱氏两夫妻却是着急上火了,满嘴的水泡,看得华鼎文都有些担心。
终于第三天再次下雨,虽然雨不大,但唐申也没有出门,终于过来和爹娘坐下说说话。
唐广德靠在床上,邱氏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看着坐在窗边的唐申。唐申这两年长大了,外表越发的清俊秀雅,气质傭懒又带着无限的风情,穿着一身布料极好又宽大的袍子,飘逸出尘得很,仅是靠在窗边坐着,就如画一般的好看。邱氏看着出色的儿子,越发的难过。这孩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竟然要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块呢?他又聪明又能干,长得又好,以后定然是万事不愁的。再娶一房贤惠的妻子,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这一生该多好?他们知道他身子不好,对他也不有别的要求,只求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到老。可他现在和一个男人搅在一块,没有未来不说,这断子绝孙的事,他怎么能做呢?
唐广德阴沉着脸,狠狠地瞪着唐申,见他面容宁静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是气得忍不下去,直接问:“你和那个叫华鼎武的,是怎么回事?”
唐申回过头来,淡然地看着他两人,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好一会说了一句:“你们理解成我和他已经私定终生就行了。”
夫妻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申歪着头有些调皮地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把我赶出家门,就变成私奔了。”
唐广德气得双手发颤,指着唐申一脸的愤怒:“混帐东西!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唐申看看唐广德气得发青的脸暗暗叹息,一向对自己没有一句重话的父亲今天摆出这个表情,就证明这事不能善了。可他知道,他既然认定了华鼎武并决定和他在一块,除非两人的感情消失,否则他是不会妥协的。活了这么些年,唐申对一些事早就看得淡了,生一回,死一回,能有个人牵挂陪伴剩余的一生,对他来说,比什么都要幸福。
唐广德撑着身子就狠狠骂了一通,什么天理不容,违背人伦,大逆不道,毫无廉耻之类的话不要钱的喷了出来。唐申低头听着,却并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该怎么样过日子,他自己有数。父母气不过,让他们说说就是了,他不好顶撞,但也不会听的。当然,并不是不难过,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这些阻碍,这些难听的话,也尽早会听到。
唐广德说得气都喘不过来,抬眼却见儿子姿势都不变一下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指间玩着腰上系的络子。“给我跪下!”
唐申皱了下眉,跪他倒是不怕,但他这身子骨,跪在这种冰冷的地面上,绝对是对身体的一大损伤,他不想早死,所以一直很小心。知道会惹父亲生气,但为了不生病他也不得不顶撞了:“爹,我身子骨不行,受不得凉。”
唐广德一愣,气得不行,拍着床板怒吼:“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唐申皱眉:“您的意思是,我跪下来,受了凉,在鬼门关边走一圈,就是将您放在眼里了?”
唐广德抬手指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他自然不舍得让小儿子受伤,但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是把他给气到了,突然就伸手就从手边胡乱抓了一件东西砸了过去。
在邱氏的惊呼声中,一个黑色的牛角雕刻就那么直直地冲着唐申的额头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八十七章
唐申有些惊讶地看着飞过来的东西,又看到了一脸惊慌的母亲和满脸错愕的父亲,这一闪神,就没有及时避开,好在那东西砸得也不准,从唐申的额角飞了过去,带起一层血皮,滑出一道血痕,鲜艳的血滴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衬得本就白晳的肌肤越发的苍白如雪。
邱氏一声惊叫扑了过去,流着泪拿着帕子在那额角上小心地擦着:“你这孩子怎么不闪呀?啊?疼不疼,疼不疼?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爹能害你吗,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我们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怎么这么傻呢?”说着伏在他的肩上哇哇哭了起来。
虽然额角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但唐申并没有抬手去擦,只是有些怔怔地任于母亲抱着,好一会等着母亲哭得小声了些,才淡淡地说:“我既然决定的事,就不会允许自己后悔了。”他伸手托着母亲坐到旁边,取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眼泪:“爹,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和鼎武在一起要面对什么,我比你们都清楚。”
邱氏听得怔忡,拉着他的手焦急地说:“申儿,你若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以后可怎么做人呀?走出去都被人戳脊梁骨!你又聪明又能干,何必做那让人瞧不起的事呀?啊?申儿,算娘求你,娘只求你好好的呀!”说着又拉着唐申的手痛哭。
唐申叹息一声,却没有说话,紧紧抿着的唇和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唐广德从刚刚的愧疚中走出来,狠狠瞪着他:“你是做死也不肯让步了?”
唐申微微挑眉,直直地看着他,鲜红的血液边,乌黑的眸子清澈明亮,看得唐广德心如死灰。抬起手来有些困难地指着他道:“你给我想清楚,你若是不回头,就不再是我儿子!”
唐申拧起眉没有说话,邱氏着急地哭叫:“申儿!申儿!你别做傻事呀!”
唐申叹息:“爹,娘,儿子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儿子只知道,儿子与鼎武在一块很开心,他对我很好,非常宠我管我,让我觉得舒服快活。”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邱氏和唐广德,唐申抽回手拢在一起平静地说:“人活一世,长则百年许,短不过二三十年罢了。儿子身子虚弱,精心调养也不知道有几多寿长,儿子很想珍惜这些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尽可能让一生都快快活活的。那些指责诋毁谩骂儿子都不在乎,等儿子化为一捧黄土,更听不见见不着,又有什么可在乎?儿子只想为自己活着。至于子嗣,唐家已经有后,儿子虽然自己注定无后,但有鼎武陪伴一生,足矣。”
唐广德立刻怒吼:“你怎么又知道他会陪伴你一生?”
唐申笑得洒脱:“就算不能陪伴一生又如何?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已经幸福到足够让我回味,即使哪天分开,我也不后悔。”
邱氏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儿子不会回头的,即使他爹不再认他,他也不会回头的。她有这样的感觉,伸手想抓,却看着儿子转过来的视线顿住了。听着他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娘,只要儿子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不是吗?”
唐广德再一次气得脸色发青:“开心?你以为你和一个男人在一块能快活?他迟早也是要成亲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啊?”
“他不会成亲。”唐申很自信,低头轻笑,“他没办法碰除我以外的人。”
唐广德有些听不懂,但仍火气不小地吼:“你根本就是被他那些甜言蜜语给骗了!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的?那些话根本都是说来骗你的!”
唐申笑笑不语,唐广德喘口气继续骂:“你生病,咱们砸锅卖铁也给你治!你不成亲,就让寅儿再生个孩子过继给你也行!但咱们得抬头挺胸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你想一辈子让人指指点点的瞧不起吗?”再喘会气,唐广德语重心长:“你听他说那些漂亮话,以为他对你最好,那都是骗你!他出生富贵,怎么可能一生无婚无子?再来,他在朝中为官,最重名声脸面,怎么可能对外人说他就你一个?他与一个男人在一块,会让朝中同僚和皇上怎么看他?他尽早会撑不下去!申儿,你是我们最爱的孩子,爹娘难不成会害你不成?”
唐申支着下巴想了想,发现他爹说的这些理由完全都不存在。首先,那个男人会说甜言蜜语欺哄他才奇怪了,他只说会实话,即使那些实话听到耳里比甜言蜜语更动听。再说,他成亲?他要是能成亲,华夫人就不会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了。最后,名声脸面?他只要有那身杀气就够了,管他什么名声脸面的,而且,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喜欢一个男人,尤其这次告假,皇上也早就知道,看他连御医兄长都拖着一起下江南来照顾心上人,就知道他对自己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思。
看看这些,他还担心什么?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感激他今天对自己的专一和用心的。所以,他必须回应他,在他爱着自己的时候,努力回应他平等的感情,并和他一起努力将这段感情长久的维持下去。
唐申笑着说:“爹,娘,不如这样吧。在您两位有生之年,如果他变心,我就马上和他分开成亲生子。若他坚定不移,您两二位就不能阻止我们在一块。”
这条件听着是可以接受,可咂摸一下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这样不就是说,他们不能阻止他们现在在一块?而且儿子这意思,难不成是只要那男人不变心,他就决不回头?
唐申掰着手指头说:“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在京城里呆个三五年的,您二老这三五年里也在京城里看着,只要他成亲,或是去了妓院之类不干不净的地方,再或是和哪家小姐有了什么传言,只要属实,我马上就回家准备成亲。三五年后,我病好了,若他还对我一心一意,就算是非常难得了。儿子若过得不错,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您二老活够的时候,他若还是对我坚定不移,也就足以证明他的用心了,儿子自然不能辜负了,难得有一份真心,儿子可不想浪费了。”
过了好一会,邱氏有些结巴地问:“你……你这是说,只要他不放弃,你就不回头了?”
唐申眨眨眼睛,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露出雪白的牙齿,点头说:“我喜欢他,所以只要他还喜欢我一天,我就不会放弃的。”
这话听得邱氏脸红,却有一些触动。儿子这么欢快明亮的笑容,真的很少见到。她的儿子是一个内在极为成熟懂事的孩子,什么都淡淡的,像是一幅山水画一样的清雅出尘,却也非常缺少色彩。有的时候,难免会觉得他有些不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爱笑管跳的活泼可爱,却也成熟得让人有些心疼。但现在才知道,他是会那样笑的,笑得那么快活,那么自在。
“啪。”
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本就七零八落的黑子越发的无路可走。可那执黑的人显然漫不经心,随手捏起一粒黑子选了一个位置就放下,光看那落到白子中间去的黑子就知道他现在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下得白子那方完全没有意思了。
华鼎文不下了,托着下巴看着一脸焦急的弟弟:“这么担心?”
华鼎武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抬眼看着窗外,从窗子可以直接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人。虽然下雨,有些雾蒙蒙的看不清,但他也确实没有早该回来的人。自唐申被唐家二老叫走,华鼎武就一直焦躁,担心得团团转却被唐申命令不许跟去,只好在这里陪着华鼎文下棋。
可该死的,他怎么能静下心来下棋?
华鼎文跟着看了一眼外面,没有看到人,回头抬手收拾棋子:“申弟不管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终归是他们的儿子。再说,他毕竟没有十恶不赦,只不过是和你在一块罢了。”
华鼎武知道他说得不错,可他就不放心。唐申的父母气成那样,唐申不但没有一开始就去解释,反而硬是拖了两天,这无疑会更加惹怒二老。自己不是没有劝过,但他却笑着不在乎地摇头,华鼎武明知道不应该,还是想着拖一天是一天,结果今天唐申被叫走,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怎么能不让他着急?
最终忍无可忍了,华鼎武站起来:“我去看看。”
华鼎文连接拉住他:“你站住!你不能去参合!”见华鼎武一脸的焦急不安,华鼎文叹息一声道:“你不要关心则乱,想清楚,唐家父母就是因为你才对唐申生气,你去了,他们岂不是更生气了?一个不好闹得大了可怎么好?你放心,冬月不是说了,若是有了什么不对会马上来叫你吗?且安心坐下,才这么一会,不会有事!”
华鼎武坐下了,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身上隐隐有杀气翻涌,看来确实是担心得不行了。华鼎文完全可以想象若是唐申被折腾了一番,他绝对会不管不顾地冲去给唐家父母一顿好受。好笑地摇摇头,叫来在一边玩那些机关模型的卫亭,让他陪自己下棋。
终于,一道鸦青色的人影从雨中慢慢出现,撑着一把黄色的伞,就这么悠然地一步步走了过来。华鼎武身上的火气顿时消散了去,华鼎文好笑地看了过去,眼睛却猛地一细,站了起来冷声道:“文书,去拿我的药箱来!”
作者有话要说:砸中了,流血了,华二爷要飙了。哦呵呵呵呵……
☆、第八十八章
唐申的肌肤一向很白,所以额角的鲜血也就越发的触目惊心,尤其唐申刻意没有去治疗,导致那血流得挺多,沿着脖子一路染红了雪白的衣领,将一身鸦青色的衣裳染出一片黑色。
华鼎武死死地盯着那伤口,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唐申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笑着对华鼎文说:“不要紧,只是擦破一些,我想施个苦肉计嘛,所以就没管它。”
华鼎文看了一眼弟弟,叹息一声道:“你要施什么计我是不管的,但你可知伤到这个地方,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为了防止弟弟大开杀戒,华鼎文已经将事说得很轻了。要知道伤在头上,向下一些就伤到了眼睛,重一些可能就头破血流而死,即使向上一些,也可能划破头皮而毁容。
唐申感觉到华鼎武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瞪他一眼后对华鼎文说:“我知道,我没那么蠢的。父亲丢的力气并不重,只是那牛角雕刻正好有个尖角,正好划过了而已。”这话刚刚说完唐申就后悔了,因为华鼎武身上的杀气明显更重了,而且手也挣扎得更厉害,一副要冲出去给唐广德好看的模样。
唐申连忙再瞪他一眼,将他这个想法扼杀在萌芽里!那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爹!
华鼎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的血擦净,清洗过伤口,观察了一阵发现确实只是擦破了血皮,不算是很严重,这才拿出药膏抹匀,再将药递给秋香,让她留意给他三个时辰用一次。这才起身拉着卫亭:“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卫亭摸摸鼻子自觉地跟上,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现在的气氛不是很好,他还是跟着华太医出去喝酒比较安全。
而他们走出去后,秋香也拉着有些傻乎乎的映儿以到了熬药时间为由逃了出去,走前还非常体贴地把唐申需要更换的衣服拿了出来。让唐申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真是聪明呀。
唐申站起身,走到衣架前,转头看他,眉头一挑。
华鼎武抿着唇过来,帮他宽衣。唐申就这么站着,双手张开,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服侍。华鼎武从小不喜人靠近,所以衣服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因此手艺还不错。唐申歪头看着忙碌的男人,嘴角微微挑起来。
华鼎武没好气地瞪着他,脸色阴沉:“怎么,你很高兴?”
“嗯,爹娘让步了。”唐申自然是高兴的,配合地收手将衣袖套进去,“这件事惹爹娘不高兴在我意料之中,但既然我愿意陪着你坚持走下去,他们也只能无话可说。虽然他们就算是弄出什么来阻挠我也没有用,但没有这些阻挠自然是更好的。我受了一点点伤,又不痛不痒,反而能让爹娘冷静一些,自然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低头看他整理腰带的手,唐申伸手覆上去:“我不能让爹娘像华太师和华夫人那样欢欢喜喜,总不想让他们太给你难看。”
华鼎武的手顿住,叹息一声,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看那伤口。刚刚流了些血,看着狰狞,现在清洗后又上了药,能看出来确实只是一些血皮被擦破,抹上药已经无事,伤口上也只有一点血点了,估计两天也就能结痂,只要好好用药,连痕迹都不会留下。这才强忍下了满腔的愤怒低声道:“我宁可他们给我脸色看,也不想看你这满脸血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天知道他刚刚多害怕,生怕走过来的人是个假的,那血痕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似乎满张脸上都是,吓得他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傻傻地看着。
理智午夜了那是唐申的爹娘,不是他可以报复的对象,可一想到自己护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被他的亲生父母伤成这样,他就恨不得过去给他们一些教训。
“还疼吗?”在伤口上轻轻地吹了吹,气息拂过,带来一些轻轻凉凉的感觉,非常舒服。唐申笑着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依在他怀里,华鼎武小心地不让他擦到伤口,拥着他轻声地说道:“别再有下一次了。”
“嗯。”唐申好笑,他以为自己很喜欢玩苦肉计不成?他可是很怕疼的。抬头拉下他的脑袋,吻上那被抿得有些发白的唇,刚刚吓到他了吧。
华鼎武狠狠吻着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他温暖熟悉的气息贴在自己的身上,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算了,那是他的爹娘,自己能怎么办呢。
只是在晚上用饭的时候,拥着唐申的华鼎武狠狠瞪了上座的两位老人一眼。那冰寒肃杀的目光吓得两人全身发颤,听着华鼎武咬牙切齿一般地冷声说道:“只此一次!”
唐广德气得不轻,却不敢动。他虽然有些清高自负,本性却是懦弱唯唯诺诺的。被华鼎武瞪了一眼只吓得低头不敢说一个字,也没有时间在乎他拥着自己儿子的举动了。而邱氏则更是害怕的缩了一缩,华鼎武是长得好看没错,可这么一个穿着一身黑,乌黑冰冷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满和杀意的人只会让人害怕,她除了担心地看了一眼儿子的伤,一句话也不敢说。
唐寅坐在父母身边,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下午听说了后担心得不行,若不是听华太医说只是小伤无大碍,他也是忍不住有些愤怒的。他真是想不到,父亲怎么能动手拿东西砸人!先不说弟弟做的是对是错,就算是错的,大可以罚他跪祠堂,甚至是家法伺候也是正常,哪有他亲手砸人的道理?他真的是气得不轻。
唐申坐在他身边,看到了,轻轻地拉了拉他,唐寅看向他的伤口,仔细看看见已经妥善处理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声托华鼎武小心照顾着他。
华鼎武对唐寅的印象一向不错,点头应下了,当真就坐到他身边,夹了只大虾帮他剥了壳再放在他的碗里。
唐申哭笑不得,他不过小伤,而且也不是伤在手上,至于这样吗?瞪他一眼让他收敛些,不要再刺激爹娘了。华鼎武看了唐家二老一眼,见他们确实面容僵硬地瞪着自己,想想也就放下了,只是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饭后,唐家二老请两人一起留下,华鼎文挑了下眉也一屁股坐下了,唐寅更是毫不退步地也在另一边坐下,卫亭摸着鼻子想了想,也坐下了。好嘛,所有人都没走,全部坐在这里,听唐家二老有什么话说。
唐广德在这么多人面前显得越发的拘谨,但看着小儿子,到底还是咬咬牙说了:“华大人,我这小儿子……”
“我会好好照顾他。”华鼎武直接打岔顶了回去,噎得唐广德翻白眼。唐申叹息,果然这男人对父亲仍然是极有成见的。可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看来今天也不会善了了。
唐广德板着脸道:“华大人如厮身份地位,以后定是要成家立业的,你将我儿置于何地?”
华鼎武哼了一声冷声驳道:“您二位也不过是怕我朝三暮四对不起申儿,给了他委屈。我视申儿如珠似宝,今生有他一人足矣。您二老相信也好,不信也罢,申儿必是在与我在一起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定不能让他离我而去。”
在座的人除了唐家二老都非常平静,邱氏却哭道:“华大人,我们申儿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您放他一条生路。我们不求他攀权附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如普通人一向活下去罢了。”
唐申不高兴地皱起眉:“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攀权附贵了?谁攀权附贵了?”
邱氏不敢说话,绞着帕子四下看不敢与儿子对视。唐申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说的是什么混话?我与鼎武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攀权附贵了?您是哪来的这种可笑至极的想法?”
“放肆!”唐广德也气了,儿子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夫妻,他们难道还是为了他好?“你说的才是什么混话?有这么和母亲说话的吗?你的礼教呢?”
唐寅也忍不住皱着眉冷声道:“这攀权附贵到底是什么意思?申儿做了什么,怎么就攀权附贵了?”
原来,徐显回到家后,徐夫人给邱氏寄了一封信。信中措辞小心,极隐晦地说了一些京城中唐申的事。说是传言,但唐家二老怎么会不明白?那信中说唐申说是在京中养病,其实是给京中一个高官看中,被人收了当男妾。又说唐申是贪图京城繁华奢靡,而那高官又位高权重,才自愿献身不愿回家。
唐家二老自然是不信的,自己儿子是什么人他们很清楚,当时还措辞严厉地回了一封信。可现在这人就在眼前,两人的关系又这样,儿子又这般的顶撞,他们自然是忍不住想歪。
唐申听得又是猛拍桌子,站起来就走到外面怒吼:“方行舟!”
方行舟也在吃饭,听人传二爷找立刻飞奔过来,唐申道:“去一趟长州,辛苦点打断那徐老五的手脚!告诉他,再敢把我的事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把他当年做的丑事全部吐露出来!”
方行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二爷吩咐的事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要准备出门。邱氏哭着追了出来:“站住!你是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人家也是好心,即使误会了,也由不得你打断他的腿!”
唐申烦死了,那徐显怎么就那么记吃不记打呢?既然不记得,他不介意打到他记得为止!瞪着方行舟:“去!”
方行舟自然不会不听,立刻就要走,唐广德也跟出来怒吼:“给我站住!”
唐申见反正也闹大了,自己的名声反正也臭了,也不在乎了,甩开母亲就瞪着眼睛怒吼:“在你们眼里我唐申就是这种人?你们看着我长大十八年,我做过一件亏心事吗?”
邱氏大哭:“那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一定要跟一个男人呢?我们也不过是想让你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又哪里是什么亏心事不成?”
华鼎武见唐申气得脸涨通红气息急促,知道他是真的气坏了,怕影响他身体立刻过来将他拥进怀里安抚了几句后推给华鼎文。然后瞪着开始害怕的唐家二老冷声道:“申儿性情高洁品行端方,你们身为他的父母,不理解他也就罢了,竟然还这般的无理取闹!申儿身体不好需要时刻小心照料,你们说这些胡说是想让他早夭不成?”越说越气,那说说的话竟然都带上了内劲,震得两人脸色苍白,口中翻甜。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哎呀,把小申申气病了
其实这种事现实生活中也有不少,但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存在的。
多少父母只为一种“正常”的生活扼杀一些孩子的梦想和感情,在我看来是不明智的。中国有句苦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每个有理智的人走出的每一步路都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和决定。一刀切的阻止并没有什么用,即使会撞得头破血流,有了这样的经历,人生路说不定也会更好一些。当然,违法犯罪自然是要阻止的。
同尤其是如此,我并不是提倡,只是希望每个找到心爱人的朋友不要因为一些原因就放弃,再苦再难,只要感情还在,总好过分手后撕心的痛苦。
☆、第八十九章
唐广德怎么可能会想要伤害自己的儿子?可他自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他还太小,不明白人言可畏,也不明白那些所谓的爱情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更不明白当万家灯火中,他一个人老去会有多么的悲凉。今天的一切说得好听,可那些无牵无挂又没有未来的生活说结束就结束了,到时候,申儿要怎么办?华鼎武有家世有地位,别人只会说他回头是岸,可换成申儿,人家只会嘲笑讥讽指指点点。他们一心一意呵护着长大的小儿子,怎么能让他承受这些?
想到儿子的不理解,想到他的执迷不悟,想到眼前男人的中伤,唐广德气得眼睛发红,嘶声怒吼:“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要拆散我们一家才甘心?”
华鼎武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疯魔掉的父亲无语了,这种钻了牛角尖又顽固不化的人,以他的脾气那就直接动手教训了。可眼前这个是唐申的父亲,就算他伤害了唐申,唐申也是不允许自己伤害他的。
华鼎武扭头看着在华鼎文的帮助下已经平静一些的唐申,他坐在椅子上,全身翻涌着悲伤和无奈痛苦的气息,对上自己的视线里满满的难过和歉疚。华鼎武却勾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让唐申一愣,很可爱地歪头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是很明白。
华鼎武平静地说道:“申儿,为了让伯父伯母安心,我们成亲吧。”
……
……
……
“啊?”
这声啊不是唐申一个人发出来的,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用上扬地声调发出了这个音节,其整齐程度堪比声乐教室。
华鼎文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拍手高兴地说:“好办法呀!二弟果然妙计!我这就去准备成亲的聘礼用具,申弟的嫁妆等物就要麻烦唐兄多费心了。”
唐寅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也只能很傻兮兮地哦了一声,然后还更加傻兮兮地点了点头。
唐申怒了:“为什么是我嫁?这是在我家,明明是我娶他嫁来着!”
华鼎文安慰:“反正都是成亲,有什么区别呢,而且你穿凤冠霞帔肯定比他漂亮。”
这是安慰吗?这是安慰吗?尼玛不带这么安慰人的!
唐申一脸控诉地瞪着他,华鼎文继续安慰:“反正你也已经是他的了,还在乎这点小事干什么呢?”
唐申瞪得更加狠,大有用眼神杀死你的意思。
卫亭在一旁小声地说:“难道只有我看到唐伯父快要晕过去了吗?”
所有人转头,就看不仅是脸色铁青摇摇晃晃的唐广德,邱氏已经晕倒了,正由一个丫头扶着。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讨论的话题有些奇怪,虽然很美好,但两个人男人成亲实在是前无古人了,而且,两个男人要怎么成亲?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华鼎文立刻去观察两位老人的情况,这两人确实是已经撑不住了,尤其是唐广德,甚至受了一些内伤。一时也不知道是刚刚被华鼎武的内劲震伤的还是被气的,但确实是受了些冲击,需要马上调养。
唐广德被马上送回了房间休息,在迷糊了一阵后醒来只觉得身子沉重,头晕眼花。不禁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心中苦闷不堪。
唐申也非常担心,但华鼎文说得轻松:“没事,只是一时气血不畅,养一养就好。”
对于华鼎文的医术,唐申是信得过的,当下也就放心不少。这时,唐广德让唐申进去说话。
唐申坐在床边,看着脸色灰败的父亲,心中感慨万千却又无奈之至。他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四没放火,只是爱上一个男人,碍着谁了?父亲这么不依不饶的,他真的有些累。他不是不明白他的顾忌,他也能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受伤害。可他又不是瓷娃娃,他有血有肉有思考有决断,受伤害这些事先不提会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又能有什么了不起?他难道是那种受了伤害就一蹶不振或是会自残性命的人吗?
所以,他不能理解父母的阻挠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们,或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但现在,他开始懒得去沟通解释了。
坐在床边,唐申伸手将父亲的被子向上拉了一些塞到他的下巴下,就像父母以前常做的那样,再轻轻地掖好。
这个举动让唐广德醒了过来,看着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儿子,和他眼中闪过的湿润光芒,唐广德一把握住他的手:“申儿,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爹也没有别的指望,你就和那人分了吧!和他在一块真的没好处!”
错了,好处大了去了。唐申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他坚定地摇头:“不,爹,我会和他在一块一生一世的。”
唐广德绝望了,哽咽道:“你难道想要爹死不瞑目吗?”
唐申扭动一下手腕将手抽了回来,他胸口越发的闷痛,只想逃离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他现在格外的想念京城,想念华府,想念孩子一样闹腾的华太师和闲不下来的华夫人,想念和华鼎武两人在一起时的安静幸福,他有些后悔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他直直地看着唐广德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爹,我爱他,这一生,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我也只想和他一起走下去。我不要成亲,我也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他在我身边。您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我注定会和他在一起的。您放心不下,就好好活着,看着我们走下去,若您真的死不瞑目,也请原谅儿子任性一回了。”
唐广德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苦笑两声,点点头,突然抬手指门一声怒吼:“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也不再是我唐家的人!滚出去!”
外面的人全部静了下来,华鼎武气得几乎要拆了房子,被华鼎文和卫亭死死地拦下了,唐寅担心不已地冲了进去,在里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华太医,华太医!”
华鼎文吓了一跳,立刻松开华鼎武就冲了进去,华鼎武也飞快地甩开卫亭跟了进去。只见唐寅扶着唐申一步步往外走,而唐申捂着嘴的手指缝中,鲜血正不断涌出来。他咳嗽一下,那些血就滴答地从指尖落下,触目惊心。
“申儿!”华鼎武心如刀绞,冲上前去打横抱起唐申就冲了出去,华鼎文皱着眉跟了出去,卫亭看了看床上气喘吁吁却看也不看这边一眼的唐广德,哼了一声也走了。唐寅目送他们离开,看着地上的点点血迹,转回头来,平静得几乎冷漠地看着唐广德。
“父亲,你凭什么责骂申儿?”
唐广德甩回头瞪他:“怎么,你也想忤逆我吗?”
唐寅冷笑:“申儿从小到大,可曾忤逆过你们一分?我们唐家原先只是普通商贾,无钱无势,若不是申儿经营,何曾有今天?父亲您在其中,享受着他赚来的钱财与地位,却可曾做过一件真正为申儿着想的事?他乖巧,他懂事,他精明,在你们眼里他就理应付出这些不得有任何怨言。现在他不过是想要和一个他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就成了你们眼中的大逆不道,既然如此,您又有何脸面在此大逆不道的人赚来的身家中生活?”
丁氏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急得泪流满面:“相公,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去看小叔吧?啊?走吧,咱们走吧!”
唐寅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一想到好不容易养得脸色红润的弟弟病发吐血的样子,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可今天说这些诛心之言,他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那是他的父亲,是对他严厉又慈爱,小时候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画画的父亲。
他没有勇气去看唐广德,只是依靠着妻子瘦小的肩膀,缓缓走出了房间。
门口的丫头担心地看着有气无力走出来的唐申,想想孤单一人留在里面的唐广德,伸头看了一眼,瞪大眼睛急得一声尖叫:“老爷!老爷昏过去了!”
今天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唐家四人没有一个好过,邱氏和唐广德都晕了过去,唐寅伤了元气也昏睡过去由妻子照料,唐申更是直接病发,脸色腊黄嘴唇发紫,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
华鼎武杀了唐广德的心都有了,他后悔极了,他为什么要带唐申下江南?可想到之前唐申接到家信时那高兴的样子,再来一回他也仍然会带他来的。可现在,他只恨不得抹去唐申的记忆,再带他回到京城,再也不踏入唐家一步直到唐家二老死的那天!
华鼎文一边给唐申针灸,一边看着弟弟握着唐申的手一脸阴沉又杀气腾腾的模样,叹息一声道:“不要担心,虽然是病发,但并不严重。申弟这些日子以来在京城一直养得不错,这次没有伤到根本,再调养一阵就能恢复。”
华鼎武点点头,一言不发。华鼎文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有闭嘴了。
当夜,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雷电交加,仿佛老天爷在发怒一般。华鼎武一直守在唐申的床边寸步不离,握着唐申冰冷的手,不断在他耳边说着不要怕。他可是知道,唐申是怕雷电的,所以,他要陪着他。
天蒙蒙亮,雨势终于小了,却仍然没有停。屋檐下院落中一片水洗过的清净无尘。偶尔有风丝随着轻风飘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当一滴水飘到唐申的脸上,华鼎武注意到唐申皱了下眉。他瞪大眼睛俯□去看,就见唐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好一会才定下神来,看着他疲惫不堪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嘶哑:“你没睡?”
华鼎武笑,点头:“昨夜打雷了,担心你害怕。”
唐申皱皱鼻子,有气无力地拍拍身边的床铺:“陪我。”
华鼎武立刻除去了外衣钻进被子,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用脸颊磨蹭着他的额头,不发烧了,太好了。“对不起。”
唐申在他怀里摇摇头,伸手揪着他的衣角:“我心甘情愿的。”我心甘情愿,所以即使忤逆不孝,也不想放弃和你在一起的幸福。
华鼎武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定不负你。”
“你敢。”
“不敢。”
两人拥得更紧,虽然累,虽然难过,却觉得格外的温暖。
可没有睡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人一声大叫:“堤坝塌了!”床上的二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啧,终于写到这里了,我果然很啰嗦。
关于唐家二老和唐申的事,我预定是会越来越好的,但也不知道会不会脑抽把这写成一个遗憾。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反对唐广德做法的!尤其是那种临终遗言的要求什么的,那种最坑爹!说句不好听的,你都要死了,还见不得别人好好活着!
所以,即使是在别的文里,我也很不喜欢这种事。不过这是个人意见而已。
☆、第九十章
久居江南的人,遇到这样的气候,总是会有一些预感的。
凭经验会抓紧时间加固堤坝,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离开家园。
可是一大早的,就有许多身上充满泥泞的人出现在吴县,个个神色凄凉憔悴不堪,一打听果然是城外略远一些的村镇因为暴涨的河水冲垮堤坝而逃难来的。据说昨天夜间那场暴雨,被冲垮的堤坝比想象的还要多。
县太爷已经立刻派人去查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吴县,才几个衙役,连守军都没有,哪里有办法那么快修复。于是只一天时间,吴县里就被众多的灾民充满了。
华鼎文华鼎武自然关注,不过看县太爷张大人很勤劳,一切也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人放心。加上唐家这个样子,就让卫亭去打探一下,并没有急吼吼地出去插手。何况,唐申病发,就算用拉的,也休想让华鼎武离开床榻一步。
唐寅说:“这些年江南一直收成不错,加上江南富户们多慈善,想来安置这些难民并不成问题。我也让人备好了一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唐家在多年前被先皇恩赏过,一直是吴县有名的大善人,在衙门需要的时候,总是会站出来尽一些绵薄之力。所以今年这般的大雨,得了有经验的下人提醒,唐寅也早早备了一些粮食药材等等。
华鼎文对唐寅很欣赏,尤其他收集的药材很齐全,更是难得。他并不担心什么灾民,朝廷自会处理。他只担心疫病,出去转了一圈,见灾民们虽然疲惫憔悴,但在妥善安排后都还算健康,甚至不少人已经返回家园开始帮助修建堤坝房屋,也就略有些放心下来了。
因此,那些灾民就放在一边,唐家里该治病的继续治病,该养身的继续养身。
唐申靠在枕头上乖乖喝了药,看华鼎武转身将药盏递给秋香,又接了温帕子来给自己净脸净手,忍不住笑,得了他一记瞪眼。
华鼎武伸手贴着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再把把脉,确定他并不什么大的不妥这才放心,但一想到他前几日的行动就忍不住训斥:“何必那般顶撞伯父?”
唐申叹息,握了他的手:“倒不是有意为之,只是父亲的态度有些过分。我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更不是会轻易放弃原则的人,更何况是爱情。”
华鼎武听了心中温暖,坐到他身边将他拥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炽热的胸膛,与他耳鬓厮磨,“我不在乎的,早知道你会被气病,我宁可让他为难一阵。”华家二老对两人的事一直是抱着支持的态度,所以华鼎武并没有机会挺身而出保护唐申。一向强大的他被人保护,让他感觉新鲜,更多的是感动,但看着他病发,只余下满腔的愤怒和心疼。
唐申摇头,他既然爱华鼎武,这样的冲突就早晚会有,逃避和拖延都不是他的性格。比起一日拖过一日的行为,他更希望能直接明了的让父母明白他的心意。这不仅是对父母的诚意,也是对自己与华鼎武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向有些懦弱的父亲竟然反对得如此激烈,弄成今天这般。
靠在他的肩头,唐申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父亲不理解的谴责眼神,那些几乎可以杀人的话语,刺在心上当然会很痛。唐申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父亲,闹成今天这样,他已经不孝至极了。可后悔吗?不,他是不悔的。因为他在这样的反抗中,反而越发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是真的要和身边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的。
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些委屈,拉着他的头发有些撒娇地说:“我爹娘不要我了。”
华鼎武眼神里浮起点点笑意,却摆出一张冷漠的脸,挑挑眉:“哎呀,那还真可怜呢。要不要我捡了你回去?”
唐申皱皱脸,什么叫捡回去?
华鼎武继续闹他,摸着下巴挑剔地上下打量:“长得挺可爱,性子却不好,又这么体弱多病的,养了看来挺吃亏的。”
唐申咬牙切齿:“不想养?”
“想。”华鼎武轻轻柔柔地在他耳边说着:“只恨不能把你关进只有我看得到的笼子里,养你一辈子。”
唐申不争气地红脸了,在他胸前蹭了蹭发热的脸:“你越发的会说甜言蜜语了,我爹可说了你这些甜言蜜语都是虚的,不能信。”
华鼎武点头:“有可能,那咱们现在就去订做个笼子吧,关起来他就信了。”
唐申气煞,狠狠揪他的头发。为什么不动手教训?他现在不是病得全身乏力嘛,揪头发最轻松最解气了。
两人甜甜蜜蜜地闹了一会,唐申精神不济,再次入睡。华鼎武守了一会,见他一切安好,就让冬月和秋香小心伺候着,自己出去了。
华鼎文和唐寅卫亭正在商议着灾情的事,外面的形势并不容乐观。灾民并没有减少,本地的灾民们虽然都回去了,但从别的府州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县太爷张大人不得不分散部分灾民到别的州县寻求安置。可到处都是水,不少路段桥梁都被冲断,外面能寻到的尸首也越来越多了。而从灾民那里得到的消息更加让人头疼,偏西南一带的灾情更是不得了,部分受难地带的衙门不作为,一粒粮食也拿不出来,打压驱赶灾民的情况也很常见。
华鼎武人在这里,苏州知府还是知道轻重的,张大人也是个精明的人,所以苏州府倒是一切还好,毕竟他们本就是鱼米之乡,底气就足些。只是再足的底气,也挡不住这么多的灾民呀。
知府已经将此事上奏朝廷,以皇上近来对朝廷的清洗和威慑,想来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只是远水不能救近火,有熟悉气候有经验的老人说,后面,可能又会大旱,那绝对是比水难更让人头疼的存在。
华鼎武开始觉得自己与江南这一地带可能是命格相冲,自己难得一次下江南,怎么就这么多麻烦呢?
可再多的麻烦,身为朝廷命官,他不能对这些置之不理。所以他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给皇上送了消息,只希望这些问题在严重之前能妥善处理好,毕竟皇帝登基亲政时间并不久,现在位置应该是稳的,可到底还是要小心的。
四人聚首,先是问了唐申的情况,知道一切安好后就皱着眉头开始讨论灾民的情况。张大人在吴县这里做了六年的县太爷了,很有几分本事经验,灾民们的情况还不错,只要来了吴县,总能有口饭吃并休养一阵,然后也能有人指引着去其他更有实力的地方接受帮助。吴县因地带和通路的关系,总是会比较先接到一些灾民,这十来天灾民们也有了固定的处理点,一切都不错。
华鼎文对这位张大人可是格外尊崇,这位看着乐呵呵很没架子的中年官员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马上要进盛夏,水要是退了就容易引来病疫,再来又是秋季,看来西南一带估计是要颗粒无收了,再有一个冬天和一个青黄不接的春天,可真是要命。
华鼎武安抚道:“现在还不好说,可能不会那么糟。”
华鼎文叹息一声,皱着眉道:“我幼年不是曾与师父去过一次西方?曾经见识过疫病的厉害,城镇里还好,野外里除了快死的和已经死的,健全的一个都没有。人与动物的尸首到处都是,**的味道和可怕的情景,只是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我无论如何是不希望这里变成那样的,所以即使只有些微力量,也希望可以做些什么。”
唐寅笑道:“华太医太过自谦,这里有您在,张大人不知道多放心呢。”
华鼎文也笑了笑,这些日子他没少被那人拉去开各种方子。
唐寅道:“这些日子我也去附近走了走,附近的作物受损并不严重,想来如果气候变好,第一波的收成不是大问题,对帮助灾民也有些益用。只是堤坝修复仍然较慢,好在最近雨水已经变少,也没有淹得更厉害。但看西南越来越多的灾民,想来他们那里的情况非常不好。”
卫亭脸色严峻地点头:“何止不好,是非常不好。西南各府县,受灾的不少,我只是打听一下,就已经有来各四五个不同地方的灾民。而他们大多并没有在苏州府之外的地方得到有用的帮助,瘦得皮包骨不说,也有不少生病了。据说有些地方好些,灾民能得到妥善安置,而一些糟糕的地方,官员根本就不理会,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鬼了。”
华鼎武皱起了眉,他身为监管天下官员的锦衣卫的官员,对这种事自然是能料到的。但这种人除之不尽,而且在问题没有暴发前,大多也都灰色处理了。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让人觉得这些人真的早就该死了。
华鼎文是知道他的,就说:“近来灾情的奏折一直都有递上去,皇上定不会置之不理,我们做好份内之事就好。只是唐兄,唐家搬家一事,可能要缓一缓。”
唐寅笑:“这是自然,这种时候,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能走的。”他是没有做官,但他作为一个有功名有声望的仕子,对百姓自然多一分关心,而且唐家做惯了善事的,在这个时候不伸出援手,可不是他们会做的事。
四人又聊了一会,觉得张大人和知府的行为都不错,没有什么需要他们插手的,也就决定静观事态发展。暗暗的,华鼎武发了不少密信出去,华鼎文则也写了不少,唐寅和卫亭一个准备物资一个继续打探消息,各自都没闲着。
唯一闲着的唐申,睡了一会,被身边的动静惊醒过来。
床头坐着的人,是在几天内消瘦苍老许多的邱氏。
邱氏虽不是美人,却也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清秀,除了五官不够艳丽,她的外表一向是得体出众的。只是短短几天,就变得这般的憔悴消瘦,看得唐申一阵阵心疼。撑着身子想坐起身来,却被邱氏压住了。
邱氏将他被子盖好,轻声说:“你病着,乖乖躺着养病才是。”
唐申眨眨眼睛,点点头不动了,只睁大着眼睛看她。邱氏伸出光泽不再的纤细手掌在儿子额头上轻轻抚摸,细声问着他养病的情况,有没有发烧,身上痛不痛,是否再吐血了,华太医怎么说,一个一个细细地问了遍。得到他虽然病发,但只要继续养着,并不影响太重时,才轻松地笑了笑。
唐申眼眶发热,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娘,是儿子不孝。”
“傻孩子。”邱氏眼睛一样湿润,却笑着说:“我养了你这些年,你孝不孝,娘有眼睛,一直都看着呢。我的儿子是天下第一的孝子,是我最宝贝最骄傲的儿子。”看唐申的眼泪流下来,邱氏拿出帕子细细地擦去,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你也别怪爹娘,咱们没见过世面,只是怕你吃亏受罪。”
唐申拼命点头,他知道的,父母也是为自己想的。
“娘在一边看着,华大人对你极为用心,看来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们的事,我不想再说什么,只盼着你们更好罢了。可你爹那边……怕是有些难。”邱氏疼儿子,只要儿子好,和男人在一块还是和女人成亲,老实说她可以不在乎。而且看华太医和唐寅等人对待两人的模样,显然对他们在一块的事并不反对,甚至还挺乐见其成。她不是傻子,知道儿子找的人对他肯定是好的。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人的态度,光是看到儿子吐血,她就决定不追究了!什么都比不上儿子长命百岁更重要!
只是自己可以为了儿子让步,唐广德却不好说。丈夫虽然懦弱,却是极有心气的,加上这些年的荣养,哪里又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和顶撞,气晕头后把儿子所有的好看都抛弃了看不见了,只记得他不孝和大逆不道。邱氏想劝,却被训了回来,怒极和丈夫吵了一架,来看儿子了。
唐申听了哭笑不得,摇了摇母亲的手:“娘,爹只是古板了些,这事在京城,其实常见。咱们等这灾难过去,搬到京城住些日子后,爹习惯了也就好了。我定然不会与鼎武分开的,爹疼爱我,早晚会接受的。”
邱氏气得捏他一下:“你呀,就拿着我们的疼爱当依仗,早晚被你耗完了。”
唐申笑着继续甩她的手,邱氏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灿烂的笑容,心也软了。掖好他的被角说些贴心的话,也问了许多华鼎武的事,看着儿子满脸的幸福,邱氏知道她这次的决定,定是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大涝后经常们有大旱,实在是悲催。我是城市里长大的宝宝,没见过洪涝,也没见过干裂的田地,但想一想,这样的事在现代都让人为之焦虑,何况在古代,真的是让人恐惧的灾难呀。
说到大涝,我没见过洪涝,但我见过城市内涝!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呀!良心呀!良心呀!你们的良心哪里去了?
☆、第九十一章
对于江南一带的灾情,皇上自然是知情了,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洪涝的关系,大批的人力物资运不过去!单枪匹马地送点人过来还行,但那大量的粮食药材布料银两,却必须使用车队或是船队才能送到的。
而在自北向南的道路,陆路被洪水冲垮了大半,水路更是行不通,所以皇上也只能命周围的州县极力支援。同时给华鼎文和华鼎武的旨意是:负责监管当地救灾事宜,并赐与了调配守军或粮仓等若干权利以便赈灾。
因为这个,华鼎文华鼎武不得不忙碌了起来,卫亭和唐寅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也跟着帮忙,天天早出晚归。
唐申因为有母亲照顾,恢复得倒也不错。众人都不许他乱操心,只让他在家安心养病。而且每天无论多晚,华鼎文总会回来给他看看,所以他的病情能很好地控制下来。
唐申很自觉地乖乖养病,并与母亲大嫂商议着帮助救灾的事。随着灾民变多,吴县中不少大户已经开始搭建一些善棚供给一些食物衣物。这事唐家做得不少,倒也算驾轻就熟,邱氏就与儿子商量也把棚子搭起来。
唐申摇头:“母亲莫急于一时,在儿子看来,这灾情未必会那么快结束。”
丁氏很好奇地问:“小叔莫不是看出什么来?”
唐申摇头,他并不是神仙,能预测到什么。只是有些莫名的担忧:“西南一带灾情严重,我们这里灾情算是轻微的,加上西南一带的官员无作为,以后的灾民可能会越来越多。现在各地衙门尚有余力妥善照顾灾民,但一段时间后可未必好说,到时候咱们家再站出来比较好。”唐申转头看看窗外,虽然刚刚下过雨,但越来越热了。
丁氏点头:“小叔说得有理。”又转头对邱氏说:“媳妇刚刚去检查了下库房,咱们家的物品存得不少,但对比起其他大户人家的用度来说,还是紧缺了些。媳妇的意思,这些东西还是用在刃上好些。”
丁氏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外面都是灾民,难道为了以后的灾民现在的就不管了?不过既然儿子和媳妇都这么说,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就犹豫地点了点头。
唐申笑笑,知道母亲没有想明白,便道:“娘,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多余的粮,才会出来架棚子,但你要知道,这些东西总会有用完的一天。今天为了个好声名用掉了,等到真的要用的时候却拿不出来,却如何是好呢?鼎武告诉过我,在水褪去之前,或是路修好之前,想让皇上调到足够的物资过来,却是不容易的。”
邱氏摆摆手笑道:“我一个乡野糟老婆子,哪里明白那么多,总归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唉,也不知道今年龙王爷发的什么怒,下了这许多的雨。”
唐申想了想又对丁氏嘱咐道:“还请大嫂辛苦一些,这些日子无论如何,家里的水井务必保护好,家里上下也一定要保证干净,任何死角都不可有,不能有一丝懈怠。”
丁氏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唐申叹息:“我是怕这水被污染了,大家得了病可就麻烦了。”
丁氏听到这里立刻说:“我即刻就叮嘱下去,小叔莫要担心。”
唐申点头,又对邱氏说:“娘,这些日子里,让家里的下人们尽可能少往外跑,外面可未必安全。闲着没事,就把家里多打扫几遍。”
邱氏哭笑不得,却知道儿子不是说混话,倒也应了。
唐申说了一会有些累了,倒头休息。邱氏叮嘱了秋香和冬月几句,出去了。丁氏着急回去看孩子,邱氏想了想跟着她一起去了,丁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娘,爹那边……”
“让他一个人呆着他自在些。”邱氏不冷不热的话听得丁氏无奈,看来婆婆是跟公公赌上气了。不过丁氏凭私心凭良心都是支持唐申的,先不说唐申确实是个好人对自己和丈夫有大恩,就是他选择的人在丁氏看来也是没有再好的了。二来,唐申这样,她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不着调的妯娌给自己找不自在什么的,日子更是清静。所以,虽然有些别扭,但她还是很快适应了过来,并迅速成为唐申的支持人之一,这让丈夫对她多了一份感激和尊重,也算意外之喜。
邱氏不管儿媳妇是怎么想的,但她自从与儿子站到一块去,每每回去都要受唐广德阴阳怪气的指责,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久了,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所以邱氏现在也学乖了,反正有丫头婆子照顾着,主屋那边就丢着老头一个,了不起他不还有两个妾嘛,过去照顾着呗。他不乐意见着自己,自己还不乐意见他呢,哼!
于是婆媳两个去了大儿子的屋子里,一人抱一个孩子玩,一边叫来了主事的管事和婆子们一条一条的命令下了下去,直把唐家上上下下规矩定死了,所有的丫头小子一个不准轻闲。等到唐寅回来,只觉得这家里干净得下不了脚。
华鼎文非常赞成这个举动,甚至还开了一些小药方,让唐家时不时洒在一些容易积脏的地方,也让全家上下包括下人们都天天喝上一碗药汤防病。邱氏和丁氏对华鼎文非常信服,自然无所不从。
华鼎武每天回来后就一直守到唐申身边,只是现在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唐申身子虚,华鼎文不许他多下床,呆在床上养病的日子虽然也习惯了,但总是无聊的,尤其在意的那个人在灾区里到处跑的时候更是静不下来,所以即使他自己没发现,在华鼎武回来后,他也会无意识地撒着娇把他拉在自己身边。
华鼎武知道他不安,事实上出去看看后,连华鼎武一身好功夫都不得不承认自然灾难的可怕,为了救人,他也险些被水冲走过,现在想想也是一阵阵后怕。
为了防止带病回来,外面奔波了一天的人回来第一件事都是洗澡换衣,尤其唐申病弱承受不住,更是严格。华鼎武泡了澡回来钻到唐申身边将人抱在怀里,感觉他的温暖这才觉得定下心来。
唐申看看外面的天,担心地说:“雨越来越小了。”
华鼎武板着脸,也跟着转头看着外面,漫不经心似地嗯了一声。
“越来越热了。”
“嗯。”
“那些……尸首,清理了?”
“清理了。”华鼎武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背:“不会的,放心吧。”
唐申放松一些,点点头,靠在他肩头磨蹭两下:“咱们一时回不去京城吧?”
华鼎武点头,不提一路的危险,只身上的旨意他就走不掉,何况唐申的病还没有养好,更是不能随意送他回京了。唐申叹息一声,不说话了。华鼎武想了想低头说道:“申儿,跟你借几个人。”
“啊?谁?”
“就是那五贼。据方行舟说他们本是这一带的山民,又做过山贼,极熟路的,上山下水的都是一把好手。”
“是啊,功夫也过得去,怎么了?”
“因为水难的关系,有不少人逃进山里,我们总要把他们带出来。”
“嗯,知道了,你带他们去吧。”
虽然每天也只能这么简单地说上一会话,就必须休息了。可再累再困,也想和你说说话,知道你平安,告诉你我平安。
虽然一直非常小心,但老天爷着实不给面子,水还没褪干净,盛夏的暴晒又开始了。因为水灾的关系,干净的水源越来越少,城镇中还好,外面不少人畜在用过脏水后很快生病,即使加快速度隔离病患清扫尸首,但人力有限,在一些地区仍然出现了疫病。
在好在水褪去后,从其他地区调来的物资也很快派上了用场,苏州地区本就没有怎么受灾,即使有也不严重,只是受到其他地区的波及而已,当地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华家兄弟联名的折子和苏州知府的折子一起递了上去,得到的回复竟然是,派华家兄弟去灾情最严重的西南一带治理灾情,以钦差的身份!而为了能镇得住,皇上还将自己的弟弟,荣王给派了过来。
唐申自知道旨意后就一直板着脸,一只手死死地拉着华鼎武不动。
华鼎武自然高兴他这么在乎自己,何况他也是有些不舍的。可圣意难违,而且西南一带那么多官员竟然没有一个积极救灾,实在是他锦衣卫监查不力,他自然不能不去。尤其荣王那性子耿直偏偏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如果不去盯着,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
所以,他只有拍着唐申的脸,语调轻缓带着一丝丝歉意地说:“你知道我不得不去。”
唐申拧眉:“树大招风。”他真的不想让他去!那里现在很乱,非常危险。
华鼎武挑眉张狂一笑:“那又如何?舍去这一身顶戴,正好陪你游山玩水。”
唐申嘟起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抹去中间皱起的纹路。他何尝放心离开唐申?大哥说了,唐申这一吐血,在京城养了几个月算是白废了大半,一切又要从头开始。唐申当时听了只恨不得拿唐广德来给唐申抵命,更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但一切哪里就那么容易了?“皇上少个理由让我当上锦衣卫统领,而且现在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人了。”
唐申叹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坚定。最终无奈,拉他的头发:“我在这里等你。”
“平安地等我回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呵,华二要和小申申分开了。
说起来,这是不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回?
值得纪念!
啧,最近的章节压抑得厉害,好在要进到有意思的地方了。再压下去我自己都要闷了。
☆、第九十二章
当华鼎文华鼎武接到皇上正式的旨意必须离开吴县陪着荣王出发镇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部分地区已经在水褪去后出现了或大或小的旱情。
炙热的太阳将水分完全烤干,露出一个个开裂的口子,河流水位迅速下降,水井也浅了许多。尤其是野外的水源大多都被污染,周围的水再多也无法食用,可不喝会渴死,喝了却会病死。
一路看过来,年轻热血的荣王一天也等不了了,时间就是生命,他在到了苏州后,草草在衙门里休息了一天后就立刻召来了华家兄弟,准备出发了。
因为五贼对江南地域非常熟悉,所以也要被带走,留在唐家的除了卫亭方行舟外,大多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护院,不过也够用。
唐申拉着华鼎武的手指发白,傻傻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他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可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自己,说不清有多少不舍难过担忧的情绪混在其中,让华鼎武心疼得不行,伸手抓过来拉进怀里狠狠的吻,直吻得两人快断气都不舍得分开。贴在他的额头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不要怕,为了你,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唐申抬手握着他住他的双手,声音沙哑:“要保重。”
“我会的。”再吻吻他的眼睛,华鼎武看向唐寅,带着一丝认真和恳求说道:“申儿的病尚未大好,这段日子里就要托你们照顾了。”
唐寅认真地承诺:“华大人尽管放心。”华鼎武点点头,双手放下了。
唐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放不开的人,但他在华鼎武放手的时候真的很想把他拉回来。他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什么的,他知道华鼎武和华鼎文准备得很齐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他还是不希望他走,他们在一块后就没有分开过。
看着华鼎武平静的面容和温和的眼神,唐申最终叹息一声收回了手,并将双手拢到了袖子里,然后抬起头撇了撇嘴:“快去快回。”
华鼎武失笑,点点头翻身上马了。
人马远去,唐寅转头看着弟弟,唐申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一脸纠结。笑道:“华大人会平安回来的。”
唐申收回视线,叹息一声钻进马车里。算了,反正以他的武力值,和华鼎文大人的医术,估计出不了事,他还是老实回去躺着养病吧。
方行舟正在巡视唐家,走到门口看见门房的石头和另一个门房正一边摇头一边想将门给关起来,可显然门外是有人在阻止的,导致两人的举动不是很顺利。方行舟皱了下眉过去,手撑在门板上,砰地一下就将门给关了起来,听外面的声音,估计还有人因他突如其来这一手而摔倒。
不过没有人打开门看,石头抵着头,另一个马上架上门栓,这才松了口气。
方行舟皱着眉问:“不是说了轻易不要开门吗?”
石头无奈地说:“刚刚张大人派人来找大爷,怎么能不开正门呢?可这门一开就关不上了。”
“张大人?可说了有什么事?”
石头抓抓头说:“刚走,还不知道呢。”
正说着,陈管事寻了过来:“方护卫你在这呢,快来,大爷二爷要见你呢。”
方行舟点头走了过去,陈管事一边带着他向唐申的院子走一边说:“刚刚衙门的徐大人来了,送了一份关于粥棚置办点的公文。咱们家的点在附近,但那点听大爷的意思是有些不好,估计着要送不少人过去照应着,你也得跟着安排一下。”
方行舟立刻明白了,点头说:“这也好,天天开在门口,这可是够乱的。”
“是啊,灾民们不肯离开,如果不是咱们家守得严可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呢。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你了。”
“应该的,这本是属下职责所在。”
两人进了院子,就看到唐申和唐寅正在屋檐下纳凉。天气火热,唐申这院子引了活水,算是比较清凉的,平时兄弟两人多在这里商量事情。不过也因为比较清凉,坐在摇椅上的唐申肚子上盖了一条毯子。
唐寅坐在他身边,端着一杯茶正低头轻声对唐申说着什么,看他神情,似乎并不是很让人高兴的事。唐申闭着眼睛躺着,后面的冬月一边轻轻摇着他的椅子一边给他打扇,院子里很安静,气氛却有些低沉。
见他进来,唐寅抬起头:“方兄弟来了,坐。”唐家对方行舟一向非常客气有礼,方行舟一开始并不习惯,现在倒也不再拒绝什么了,行了一礼后也就坐下了。
陈管家坐到另一边,见人都到了,唐寅这才把刚刚徐大人送来的公文拿出来递到方行舟的面前。方行舟眨眨眼睛接了下来,从上到下这么一看皱起了眉。“这个,大爷,不是属下胡说八道或是对张大人不敬,咱们家这位置,实在是不好。”
陈管事吓了一跳,立刻拿过来上下一瞧,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大爷二爷,这位置何止是不好,这可是……可是……这可是死人的地方呀!谁都知道那地方的灾民有病,咱们要是派人去了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唐申仍然闭着眼睛,手却一抬阻止了他说话。然后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接过那公文看了看说道:“这里靠近城门,是灾民最多的地方之一,是吧?”
在场三人齐齐点头,一脸担忧。唐申问:“可确定死因真的是病死?”
“确实有人是病死的。”方行舟肯定地说:“咱们城里一直有人布粥,真正饿死的不多,而这个点更是一直有粥棚,据说死掉的人有一半都是病死的。”又担忧地说:“城里最近灾民涌进来得越来越多,张大人仁义不强行驱赶,但现在的形势却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城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不少老弱都饿死或病死,虽然有人日日清扫,但还是有许多人病了。”
陈管事紧跟着说道:“而且最近逃来的人中大多也都带着病,咱们城的药材被王爷调用了一部分,估计是不够用的,这可怎么是好?”
“药材什么的,皇上不会置之不理,既然之前能让王爷带来一批,现在不够用了,再调一批想来也是时间问题。”唐申看着手上的公文也有些郁闷,“可这粥棚还是要建的。城里灾民越来越多,已经有不少户人家以没有更多米粮为由拒绝布粥,咱们家再不布粥,估计这死的人就更多的。”
“现在城外已经有不少灾民开始抢未熟的粮食,今年的收成想来是没办法收上来了。”陈管事非常担心,“最近天干物燥得厉害,因为镇灾附近几个城镇的粮草也调走不少,这再不调来,可就麻烦了。”
唐申支着下巴摇头说:“最近几年风调雨顺的,也没有什么战事,朝廷粮食还是够的,只要路修好了,这也就快了,咱们要忍的,也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而已。”
几人想想,似乎也对。唐家一向喜欢多存些粮食有备无患,倒也不是撑不起这个把月的时间。那就撑着呗,还能怎么样呢。
“眼下重要的是,这粥棚安排的点,实在是不好。”唐申也不是不明白几人的忧虑,“那里有人生病,又有许多灾民,一个不好就会出事,实在是凶地。”
三人听了齐齐点头,唐申想了想说道:“按徐大人的说法,这个地,是必须有个棚子但其他人家都不肯去的,之所以推到咱们家头上,一个因为咱们家有经验,二是因为这里离咱们家也不远,最重要的是因为之前华太医留了一些预防得病的方子给我们用了,比其他人家要多几分保障。”
这么一说,三人倒是冷静下来,却仍不高兴。唐申弹指将公文扔到小几上,靠回椅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其他人家花了些钱罢了。据说张大人这些日子累得病了,不少事都交给下面人去办,想来咱们家没出银子,让人推出去了。”
陈管事一听眉毛倒竖,唐寅更是沉下脸来,他没想到华鼎文华鼎武都到了自家,小小县城里的县官们竟然还敢拿唐家做筏子。不过听唐申分析,想来也是他们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以后也可以说是“万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唐寅无奈了:“那这可怎么办?”
唐申摆摆手:“总不可能现在换地方,去就去,他们的理由也不算是不对,咱们家比起人家,确实是多了一些保障的。不过这布粥,咱们可得管得严一些。”
于是四人凑在一起,纸笔放在中间,唐申一边说,三人一边听一边补充,集思广益之下,一套类似现代火车票售票窗口的布置就设计好了。只要安排妥当,人力也可以节省许多。这让四人都非常满意,方行舟立刻就去安排了。
而陈管事负责挑选人选,因为不在家门口的关系,所以三人都不赞成让丫头去,就决定把唐寅的小厮,新升了管事的高福派去。只是唐家下人本就不多,现在再安排这七八个人出去,家里人可能就少了许多。这一旦家里出什么事,人可是不够用了。
唐申想了想说道:“安排一下,从今天起,老爷太太和两位姨奶奶都暂时住到北院去,那边凉快,院子也偏僻。跟他们说平时没事不要出来,让丫头婆子们都仔细照顾。我这院子还空几间屋子,大哥和嫂子辛苦些带着孩子搬过我这边来吧。咱们家的仓库,除了准备用来布施用的东西和十天口粮,其他全部送到佛堂下的地室里去。”想了想又说:“布施的东西也送一半下去,外面只留一半。没我的命令,那些东西不许动用。”
陈管事点头应下,唐申继续说:“除了两个院子的下人,多余的人都住到一块,不要住佛堂那边,住到仓库那边去。”唐申揉了揉鼻梁,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又说:“过会和方大哥说一下,咱们家白天里就不要安排什么人清扫什么的,除了厨房那边,其他小子们都由他安排去看守和巡视。特殊时间特殊对待,只要安全度过去,哪怕全院子长杂草也无所谓。”
陈管事自然明白事情轻重,点头应下了。
唐寅补充:“重要的东西也装箱放下去,留点位置,如果真的出了事,让两个孩子也住下去。厨房那边也多派点人看着,小心着食物和水井。家里所有人互相监督着,任何一个外人都不许放进来!”
陈管事吓了一跳:“两位爷,这可是要出什么大事不成?”
唐申叹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唐寅也叹息一声点头:“小心为上。”
陈管事看看两人,有些欣慰两位爷成长起来可以了,挑起全家上下老小了。点头应道:“是,两位爷,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上安排可能有些不好,大家不要太细算。
最近都没有亲给我留言呢……
求留言求虎摸求收藏呀!
☆、第九十三章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在华鼎武走后一个月的时间里,随着县太爷张大爷病重不起,平静安宁的吴县也变得越来越可怕。
吴县是富裕的,处在鱼米之乡的吴县本就比别的地方要多一些保障。可再多的保障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一些大户人家的粥棚不再开了,各店铺的米面价钱也纷纷上涨,整个镇子里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就连卖棺材的也涨了许多。这直接导致灾民们更加难以存活,甚至连吴县的居民们都怨声载道。
恶性循环下原本秀丽的城镇都变得混乱而死气沉沉,唐家在支持了一个月后也不敢再摆粥棚了,将剩余的米粮药材给了衙门后就日日里大门紧闭,限制下人走动,不时熬一些可以防病的药汁给全家人服用。
皇上也不是不管的,大量的药材和粮食送过来,但平分过后,再被各级官员克扣一些,对这么多的灾民来说,就杯水车薪了。尤其皇上还不得不将大量的粮食药材优先送到灾区去,这对聚焦了大量灾民的吴县等地来说,就越发的难熬。
吴县里到处都有灾民聚焦,大多都守在大户人家的门外,等着人家在吃过饭后将一些剩饭剩菜送出来,有病的会被安排到城外一个庄子里接受治疗,因为那里死的人多大多灾民都不肯去。一些年轻的灾民们会四处讨要吃食饮水,也会有一些秉性一般的会去强劫或去偷盗。
整个吴县因为这些灾民们,变得越来越混乱,不少人家都暂时逃出去,等着这一阵过去了再说。也有不少人留下来,却不得不整日关起门来留在家中,即使是想要去买些东西,也会集结不少人一起去以防止被劫走财物。
唐家因为有护卫在,加上东西准备的比较齐全,受的罪算是较少,可即使这样,也有几个下人染上病。唐家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弟弟又病弱,让唐寅担心不已,几乎是将几人完全隔绝,轻易不让人靠近。
卫亭留在唐家是遵从师兄的话来保护唐申的,此时也主动站出来与方行舟一起巡查全家上下,经常在夜间扔出去几个小毛贼,还挺忙碌。
今天又丢出去几个,听着外面的叫嚷,卫亭皱起眉,问同样皱着眉的方行舟:“这是今天第几波了?”
方行舟叹息:“第三波了。”
两人一同叹息。卫亭在心中痛骂自家师兄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下江南,早点把唐家老小接到京城去,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问:“城里情形如何?”
“不好。”方行舟有些疲惫,话少了许多,“乱。”
卫亭支着下巴想了想问:“你说,要不我们也暂时逃出城去?”
方行舟一怔,也支着下巴开始思考可行性。如果丢下大件的行礼,只把人员送往京城,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以二爷与华大人的关系,暂时住在华家也容易。到时候再将一些累赘的东西运往北方也就是了。
两人都是直肠子,想到就去问两兄弟的意见,可唐寅和唐申直接摇头:“不行。”
唐寅的理由是,现在北上,先不说路上是否危险,就是一家这么多病人也经不起颠簸,到时候缺医少药的出了大事可如何是好?现在城里是危险了一些,但也不是危害到性命,还是等华太医回来比较好。
而唐申的理由是,虽然唐家有护卫,但光是出城去苏州这一路就危机四伏,他们全家上下老的老小的小,还有生病的,一丝差错都可能危害到性命。他是绝对不同意现在出城的,那些被饥饿干渴病痛折磨的灾民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善人,只知道你身上有银子,包裹里有吃的,这就足以让他们抢劫了。
于是计划被拒绝,一家人仍然只能这么干等着,只能期盼荣王他们能尽快将西南边的灾情处理好,让这边的灾民们能主动返回,让吴县恢复安宁。
不过近来吴县城中的灾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他们变得有组织性。生病的人被其他灾民赶出了城,尸首也被带出城外掩埋,老弱们大多聚焦起来有人照顾,而其他健康的则纷纷出来寻找食物用品。这让吴县衙门里的官员们松了口气,但当他们知道晚上有三户人家被几十个灾民冲进去打劫了后头又痛了起来。
衙门的捕快四下追捕这些犯罪的灾民,但这些人被其他灾民保护了起来,根本无法找到,凭人证辨认也仅找到几个。而让人最为头痛的是,统领这些灾民的人,一直没有找到。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通告了全县所有人家,于是逃出城的人更多,而其他人,则是狠狠加强了自家的防卫。
唐寅在得到消息后头痛欲裂,唐申也揉着太阳穴感叹世界末日也不过这样了。不能再犹豫,唐家二老和丁氏与两个孩子都下了佛堂的地室,贵重物品也送了下去,只兄弟两人留在上面。
唐申站着张开双手,由秋香和冬月两人帮着穿上软甲,这是华鼎武给的,一直没机会用,现在是不用不行了。唐寅也穿上了有内衬的衣裳,唉声叹气。
唐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大哥,荣王他们走了也有些日子,想来已经开始救灾。只要消息传来,灾民返乡,一切就会好起来。”
唐寅搀他坐下,点头说:“这些我是懂的,我也相信王爷很快就会处理好。可申儿,城里越来越乱,咱们坐困其中,想平安无事,难呀。”
唐申也无奈,让家人躲在地室,是没办法的办法。那里虽然修得好,但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想了想,唐申对秋香说:“我橱柜里有一个木头盒子,你去拿来。”
秋香马上去取了过来,唐申打开来,拿出一叠的纸。唐寅好奇地拿起一张看了看,皱着眉上下左右地颠倒了看,最后无奈地表示自己看不懂。唐申也不管,对秋香吩咐:“去请卫大哥来一趟。”
卫亭接了唐申递的东西看了看,眼睛一亮:“想不到二公子竟然会机关术。”
“会些皮毛。”唐申确实只会皮毛,无师自学的虽然有些新意,但到底并不高深。唐申指着手上几张挑选出来的设计图:“这些,是比较简单的,可以安置在家门口或墙下的陷阱机关,如果能在家中做出来,不至于害死人,但也可以让我们省些事。”
卫亭点点头,跟着唐申商量了一阵,就带着图纸兴冲冲地出去了。唐寅笑问:“可是与佛堂那些一般?”
唐申摇头:“佛堂的地室,是我预备着是存一些贵重物品的,所以机关大多危险,弄不好是会死人的那种。这几个不过是小机关,恶作剧罢了。”
唐寅想想也好,虽然灾民们的行为不够理智,但毕竟是可怜人,否则谁会想做这种事来?
于是,当天晚上,各种惨叫在唐家四周上演,唐家的下人们杵着棍子站在一边,看着掉进陷阱里的灾民们一脸笑意,等到没有更多的人进来了,再过去一人一棍子敲晕掉,然后扔出大门,再关上门将陷阱们复原,睡觉去了。
这种陷阱最后一直挖到唐申的院子外面,有一些身手矫健的顺着灯光摸过来,不小心就会被陷阱困住,唐家的下人们现在轻松多了,不用追人打架,只要一个陷阱一个陷阱地去找被困住的家伙们然后扔出墙外就行了。卫亭显然很满意这项轻松又有乐趣的工作,自己也设计了一些,将唐家上下布置得密密麻麻的,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陷阱,甚至还发生过自己人也被陷害的事,在唐家兄弟的极力阻止下才安分了些。
方行舟跳过一个坑,又矮身闪过一根细线,再小心地辨认着石头踩过一段小路,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松口气擦掉脑门上的汗珠,方行舟抬头冲着兴致勃勃在屋顶上安陷阱的几个人叫道:“卫兄弟,房顶就不用了吧?”
“那可不行!”卫亭头也不抬地带着几个同样有“天分”的下人们继续忙活,一边回话道:“看到那棵树没有?离墙头这么近,又离这屋子不远,若是功夫好些的,大可以跳过来进了院子,还是安几个比较好。”
方行舟嘴角抽搐,功夫好?外头的灾民们?卫兄弟,你想太多了。
算了,由他们去好了,反正安在屋顶上伤不到自已人。方行舟转身走另一边蹦跶着进了唐申的院子,唐申正在和唐寅盘点家里的东西,看见他进来都抬起头:“方大哥回来了。”
方行舟给两人行礼后说道:“大爷,二爷,我去打听过了,最近灾民们确实是有人在统领指挥的,但具体是谁却不清楚。只知道整个城的灾民们分成几片,每片各有人管理,而那个统领的则非常隐蔽,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是谁。大多灾民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晓得是谁。”
唐寅一挑眉:“还挺能干的嘛。”
唐申笑笑,又问:“最近灾民情况如何?”
“好些了。”这是实话,方行舟接过冬月递来的冷茶喝了一口说道:“可能是因为打劫了几户人家抢到不少的东西,灾民们稳定了许多,虽然不多,但至少人人能吃上些东西。”
“衙门那边呢?”唐寅非常关心这个,紧跟着就问了。
方行舟听到这个问题却是皱了下眉,然后才道:“我去找了衙门的几位兄弟问了下,情况却是没什么改善。张大人仍然病重,接管的几位大人意见不一有些混乱,一些提议将灾民全数赶出城,一些则是决定再观察一阵。现在除了在极力捉拿犯事的灾民和那个幕后之人,也没有什么有效的作为。”
唐寅叹息,唐申也无奈,方行舟道:“城中几十户富裕的人家,除了几位最大的几户人家人手充足防范严密没有被抢外,就只我们家平安无事。暂时也没有人家被抢了两回,想来还是会有人来咱们家的。”
唐寅点头:“这是一定的,虽然来咱们家总会让一些灾民受伤,但他们并没有退去,仍然天天会有人来。只是据卫兄弟说,来的人,身手越来越好了?”
方行舟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这让唐寅的脸扭曲了起来。唐申无言,拍拍大哥的肩算是简单地安抚一下,问道:“佛堂和仓库那边如何?”
“都没有事,咱们做了一些伪装,来咱们家的人暂时还没有找到那边。”
唐申点点头,对方行舟说:“小度也在地室陪着两个孩子和杏娘,你去告诉小度,佛堂由他管,任何人不经他同意不许出入。”
方行舟明白唐申的意思,小度不轻易信任别人,在这个时候反而是安全的,见两人没有其他要求了就过去佛堂那边了。
不过当又几天过去,剩余几户人家也被抢以后,唐家人明白,他们家是绝对逃不掉了。
唐申倒是很平静,安排人做好了伪装,等着人上门。
果然,当天晚上,数十人从不同的地方冲进了唐家,虽然被陷阱折去了大半,但前赴后继之下,仍然被人冲到了唐申的院前。
唐申的院子里是没有陷阱的,因为唐申必须有个地方走动一下养养身体,加上他院子里人最多,也不方便安置陷阱。
唐申和唐寅坐在屋中的榻上,靠着窗子看着外面拿着奇形怪状武器的灾民们虎视眈眈的眼神,叹了口气:“大哥,咱们不会把他们惹毛了吧?”
唐寅无奈:“看来是这样呢。”
当然会惹毛了,一个普通大小的五进宅子,不见得多有钱,却花了他们前后大半个月的时间,甚至近百人受伤都拿不下。今天又折去了几十个,若不能把这个家给抢空了,怎么对得起受伤的兄弟!所以几人冲进院里,所有人都不阻拦,由着他们抢。
只是唐申的屋子只是个后院,小厨房是有,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屋里的摆设也多是两兄弟自己的字画,也不值什么钱,几人冲进冲去一番打砸,也没找到多值钱的东西,最后把秋香他们的首饰都抢了去。
唐家上下机关太多,他们也只找到了伪装的厨房和仓库,搬空了也没多少,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就要绑了两兄弟。
据他们的消息,唐家除了这两兄弟,还有一对老人和两个孩子,唐寅甚至还有一位妻子,这些人他们都没找到,那就证明他们肯定早就跑了!而且是带走了唐家所有值钱物品逃跑的!唐家或许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但钱肯定是有的!所以绑了去,让他们的家人来赎!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呵,绑票鸟!绑票鸟!
☆、第九十四章
要说这些人倒也有些头脑,事先也打听过唐家的情形。唐家在吴县也算是有名,谁家连出两个举人?谁家短短时间从一个小小的商籍之家变成如今这般富裕的大户?谁家连京城锦衣卫大人都能请进家门作客?自然是吴县上下的谈资,随便一问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
唐申也早就料到这点,所以并不惊讶他们的决定。但唐寅却怒了,自己与弟弟身为举人,才华出众境遇不凡,连县太爷都尊重有加,这些灾民竟然敢如此威胁自己二人!更何况弟弟病重,被带去灾民中间,染上病什么的要怎么办?就算没染上,以弟弟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当下就指着几人的鼻子一顿怒骂。
一个文人,骂人是不带脏字的,没点学识估计都听不懂他在骂你,只当你在说书。所以他说得热闹,对面的灾民们抢自己的东西,时不时甩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唐申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大哥跟母鸡护小鸡一样把自己护在身后张牙舞爪,心里又得意又感动,说起来,从小到大,这个温吞水耳根软的哥哥,对自己可是没话说的。
高福同寿站在唐寅的身后护在唐申的身边,唐申早早就将方行舟和卫亭派了出去,现在身边连个功夫高点的人都没有,几人只有牢牢护着他,紧紧盯着如狼似虎的灾民们。
灾民中站出一个人来,长得挺高,但也挺消瘦,拿着一根长棍往地上一杵:“少废话!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有钱少爷们就知道自己吃香喝辣,把我们丢在外面饿死,没那么便宜!”
唐寅生生气笑了:“荒唐!为富不仁?我等若为富不仁早就饿死你们打死你们了!还容你们闯进我家中为非作歹!我唐家是受过先皇嘉奖的善义人家,问遍吴县上上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们休要为自己的无耻行径扯这些可笑的借口!”
那人哼了一声,手上一抬将棍子在屋子里横扫了一圈,打烂一个花架后大骂:“善义?你们要是为善,怎么会看着外面我们这些灾民们饿死渴死病死?你们家里这么有钱,施舍一些给我们就能救几条人命,你们关着门吃好的喝好的,还他娘的好意思说自己善义!狗都比你们善义多了!”
唐寅气得发晕,唐申见大哥骂不过,幽幽地问了一句:“不管我善不善义,我的钱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把钱给你呢?你与我,何亲何故?”
那人噎住,瞪大眼吼:“你不是说你们善义之家?”
“善不善义,又与你何干呢?”唐申站起身来,扫了扫袖子,背起手站到唐寅的身边,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屋子里抱着各种值钱物品的灾民,冷笑道:“你们说我们为富不仁?真是笑话,在你们只知道打劫强夺的时候,我们在辛辛苦苦赚钱,在你们自以为高尚辱骂我们的时候,我们派人在各点布粥救济。请问,你们除了知道向别人讨要,从别人处抢夺别人的物品银两之外,有做过什么仁义之举吗?不要跟我说什么救济灾民,你们抢了多少,用了多少去救济灾民,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
那人脸色发黑,死死地瞪着唐申,唐申继续说道:“灾民就要有灾民的样子,等待朝廷安排救济,等待灾难过去后返回家乡,配合朝廷派来的钦差镇灾。你们是灾民吗?不要那么厚脸皮了,你们不过是一群打着灾民的旗号的强盗罢了。哼,好意思骂我们不善义?我就算有善心,也要用在真正需要帮助的灾民身上,而不是用在你们这些强盗的身上!灾民们受了救济知道感恩,我也能积点德。你们以后只会被朝廷抓走流放或处斩,在阎王那都是上了号的人了!我又不是傻的,为什么要把钱给你们这些注定要死的人?”
那人气得一声怒吼大步跨过来,离着不远的秋香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第一个冲过去,啪地一巴掌狠狠打在这人的脸上。
那声音又脆又响,见秋香抡胳膊那姿势就知道力气不小。那壮汉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纤细漂亮的五指印立刻浮了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一脸震撼地看着秋香,秋香挺身站到唐申的前面,平时又温柔又端庄的姑娘如今一脸愤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灾民们怒吼:“你们想干什么?灾民就了不起吗?灾民就可以为非作歹吗?你们不过是平头百姓,看清楚你们对面站的是谁!举人老爷是你们能伤害的?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全家还有好日子过?我不知道谁蛊惑你们做这种没后路的事,但你们想过后果吗?”
几个灾民听得低下头去,有几个听了唐申的话又听到秋香说的话后起了退缩的心思,已经悄悄往门口退让。秋香继续怒吼:“你们现在是受了灾的可怜人,不要把自己从可怜人变成罪人!你们抢遍吴县上下,以为县太爷知府老爷和朝廷不晓得吗?到时候无罪的返回家乡平安度日,你们就得关进大牢!被砍头!”秋香喘两口气又瞪大眼睛:“皇上已经派了荣王爷去西南边治理灾情,你们不跟着一起返回家乡重建家园就算了,还糟蹋吴县的百姓!你们以为你们现在是灾民,王爷就会任于你们强抢其他良民的财物吗?”
唐申摸着下巴对身边的唐寅小声说:“秋香姑娘口才不错。”
唐寅也点头:“比我好多了。”然后再瞪着唐申,“比你也温和多了,你这张嘴就是欠!”
唐申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对于他看不顺眼的人,他一向不会吝啬冷言冷语的。
秋香非常豪迈地拍着胸脯大声道:“姑娘我十年前也是灾民,我告诉你们,当时大旱了三年,死的人比现在多多了!那些和你们一样抢人财物的拦路劫财的,皇上都派了兵杀了!一个不留!他们也是灾民,都说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已!但我也是灾民,我活下来了,为什么你们活不下去非要往死路上走?不要以为灾民了不起,天下人多的是,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只要做了坏事,你以为皇上和朝廷会怜惜你们饶你们性命吗?”
唐寅唐申在后面暴汗,姑娘,这些话大逆不道!不能说的!
但这话说出去了后,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后面轻轻地问:“王爷,真的是去救灾了吗?”
秋香心中微微放心,点头道:“荣王爷是皇上亲弟,为人正直仁义,有他在你们自然是可以放心的。你们若还想要命,就速速回去,不要再做这不要命的事了!”
不少人的眼神都向着前面的人集中,看来前面这几个刚刚说话要绑了唐寅等人的灾民是领军人物,尤其那挨了一巴掌的大汉更是又急又气。一甩胳膊大吼:“不要听这娘们胡说八道!她不过是想把我们支走好逃跑!臭女人,敢打我!”说着也一巴掌扫了过来。
秋香是个胆大心细的姑娘,她能跳出来就足以证明她外表与性格的严重不符,此时更是强悍到让人吃惊。在唐寅唐申惊恐的眼神中,这位女侠先是一蹲闪了过去,然后跳起来狠狠一脚跺到这人大腿根部的中间位置!
“嗷——!”
啧,这声音忒得凄惨了些,唐寅脸上掉汗,唐申暗暗比出大拇指。秋香一拢有些散开的头发站直了身子,红着脸咬着牙又狠踩了一脚!确定他丧失战斗力才说:“今天在场的人,想逃跑的就立刻去找家人离开吴县,这里没有挡路!想继续的,姑奶奶奉陪到底!”
冬月也跑出来,拿着一根大概是凳子腿的木棍,在那倒地挣扎的大汉脑袋上狠狠一敲,那大汉顿时晕了过去。冬月也顾不得害怕,尖声大叫:“告诉你们,这里是有锦衣卫大人在的,你们不想活的,尽可以放马过来!”
被两个姑娘保护的众男人们羞愧不已,纷纷站了出来。唐申被唐寅抱在怀里护住,看着那些灾民们有不少都扔了棍子,只抱了些值钱的东西就逃了出去,最后留在屋子里的竟然只有区区六七个人。
不过这六七个人并不好对付,手上都有武器也有几招功夫,一番乱打之后,唐寅唐申和秋香冬月被抓了起来,高福和同寿甚至被打得头破血流。
唐申冷冷地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记下所有人的长相,然后顺从地让他们将自己捆了起来。唐寅挣扎之中被打了好几下,痛得直嘶气,唐申不得不靠近他安抚他别乱动。秋香冬月因为刚刚嚣张过头,被打了脸还占了便宜,两个姑娘虽然仍然气得不轻,却不敢乱来了。
四人被捆了个结实,带出了唐家,他们从唐家找出马车和马匹,将人塞上去后就赶着车跑了。
车子赶得急,晚上又看不清,驾车的又不是个熟悉的,这车晃的快要散架一般。车里四个人撞来撞去,头晕目眩。可他们嘴里都被塞了东西,叫不出来,个个苦不堪言。
唐申只觉得自己快吐了,头整个不像是自己的了,剧烈地疼痛着。可在这个时候,他却清楚地听见了马车下面传来三声轻轻地点击声。不由得精神一震,放松了不少。等到马车停下,有人赶他们下车,四人中状态最好的,反而就是病弱的唐申。
唐申不敢看车底,他知道那人肯定是卫亭,而卫亭在这里,就证明方行舟应该去搬救兵或是跟在附近。不管怎么样,至少证明他们这一行,应该是不会出事的。
唐申在下了车后站直身子,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个宅子,看着有些破旧了,不过并不小。而且这里,里里外外的,有不少的人。唐申打量了一下,确定这些人应该都是灾民。看到他们来,有些灾民缩回屋子里,有些人则好奇地打量。
唐寅醒了好一会终于不那么晕,看看周围,一脸疑惑地看着唐申。他们不能说话,自然没办法问出来,唐申只冲他轻轻地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秋香和冬月紧紧贴着两人往前走,不敢离开两人太远,唐寅和唐申被推进了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是个主屋,挺大的,一把太师椅摆在最上面,两边依欠摆着不少椅子凳子。唐申留意到,那些椅子,好的就摆在靠近太师椅的地方,差的就摆在后面,看起来,等级森严啦。
门在他们身后就砰地一下关上,吓了冬月一跳。这几人中只留下两个,其余的人并没有留在这里,唐申想,估计是外面的人身份不够吧。
没过多久,侧面墙上的门帘子被挑开,一行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长相普通但身材健壮的男子,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深沉的眼睛,想来是有些心机的。他先是走到太师椅前面站住,他身后的男人们纷纷乱乱地走到椅子前面,然后同声喊道:“圣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主?万岁?
唐申起了暴笑的心思但笑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唐寅却目瞪口呆,这些灾民,脑残了吗?
秋香和冬月则惊讶地互视一眼,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紧紧藏在两人身后。
“众卿平身。”那男子高傲地昂着下巴,抬手让所有人站了起来,然后再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端坐冷冷地看着唐寅几人,等所有人都坐下了,这才高声道:“众位爱卿,这两位,就是吴县唐家的两位公子爷!他唐家为富不仁,为人不义,残害我无辜受难百姓!众位爱卿,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了他们祭旗!”
“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
“将他们在死去的同胞们坟前斩首赎罪!”
各种吵吵嚷嚷的声音听得唐申嘴角抽搐唐寅气不打一处来,秋香和冬月要不是被捆着又被塞住了嘴,估计又要忍不住跳起来大闹一场。
那男子一抬手,所有人慢慢安静了下来,他将下巴抬得更高,一脸施舍地说道:“众位爱卿要冷静,虽然他们确实是罪无可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当以德服人,总是打打杀杀,岂不是让百姓们寒心?”
唐申闷笑,眉眼都弯了起来,那人见了心里不高兴,冷声问:“你笑什么?”
唐申被取走了塞口的布,忍不住哈哈大笑,直笑得在场所有人脸色发青。好在他也没笑多久,一会就忍了下来,抬头挺胸站着,笑眯眯地问:“兄台,戏文听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这一章有恶搞的嫌疑
但分析看看,倒还真的是有可能呢
我真是天才
☆、第九十五章
赵原是个孤儿,七八岁就没了爹娘,一个人不知道辗转多少路程来到了西南一个小县里,跟着一帮的地痞流氓活了下来。生活在最底层,就算是有些心机有些手段成了地痞中的头,也仍然是在最底层。不过这并不阻碍他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据他自己说,他是宋氏王朝的后人,身上流着最正统最高贵的血脉!所以他注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人生!
先不说他身世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就算是假的,难不成还真的让人去查?但他确实是比一般的地痞们要多些手段。他认字,知礼节,懂朝政,甚至还会一些兵法。而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是会武功的!
地痞们不佩服书呆子,也不真怕什么当官的,滚刀肉一般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拳头硬的。所以当他打遍县城无敌手后,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县里地痞们的头目。加上他脑子好,渐渐也能收服几个附近小地方的地痞,集结在一起,也算是当地一方势力。
不过这并不能满足赵原,赵原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有更大的出息!只是机遇还不到,他还需要继续蛰伏并累积势力!所以他倒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相反为了“民心”,倒反而做过几件可以让人称赞的事来。当地官府见他们也不扰民,就懒得去找他们麻烦了。
而赵原也没有等多久,就遇到了近些年来难得的灾情。他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机遇到了!
明太祖朱元璋为什么能当上皇帝?不就是因为他在旱灾时集结了许多百姓,对抗当时不顾百姓死活的元朝政府,才慢慢打下了一片江山的吗?
这与自己,是何等的相似!
所以赵原等不及了,他要揭竿而起!为自己和百姓们创一片盛世繁华的新天下!
而赵原在带人到吴县定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没有钱!没有钱,没有武器,甚至连正儿八经认识字的手下都没有!没有钱就意味着没有武器和粮草物资等等,而没有武器和朝廷那帮兵甲们打仗是不可能成功的!没有物资,活下去都是问题!并且,没有认识字的手下,也就是没有文臣!打天下固然是武将更重要,但文臣可以安定后方,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赵原现在手中,也有几百人手,这些人现在光是吃饭都成问题,而他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也不会管理这些人,只会给自己添乱。赵原知道,他必须要有所改变。
所以他在抢劫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家的同时,也在打听吴县的才子。这一打听,自然就听到了唐家二位公子的大小事迹。
唐寅,当年的解元,才华是一等一的好,而他因科举舞弊案所累,没有再进一步考取功名,就证明他对如今的朝廷是非常不满的!这对他来说,就是极为有利的事!
唐申,吴县有名的小财神。不过十多年光景,就让唐家成了吴县数一数二的人家,有才华又有“财华”,实在是他最缺乏的人才呀!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唐申似乎与京城锦衣卫有些关联,虽然冒险了一些,但若是能得到此人,说不定还能让几个锦衣卫归到自己名下!就算不行,好好经营,对自己也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他对这二人是势在必得!这也是为什么在唐家折损了那么多的人手,他还是派人将唐家人绑来的原因!
不过这唐申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说他戏文听多了!
“唐公子此言何意?”忍着怒气,赵原告诉自己既然要招安,必然是要忍一忍的。而且他有把握,这个男人是在试探自己的肚量。哼,文人,就是心眼多!
唐申倒是多少能猜到此人的想法,他将自己兄弟绑了来,摆这样的声势来威吓,却又不杀,做出一副恩威并施的模样来,不过是想让自己兄弟为他所用罢了。真是好笑,自己又不是无家可归,与这等人为伍,那可真是脑子坏了。
想到卫亭就在左右,方行舟估计也在接应,安全无忧,唐申说话也就不会客气了:“这位圣主,我是笑您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如此悠然。”
赵原觉得自己再好的脾气也要用尽了,冷着脸砰地一下拍在扶手上:“放肆!”
唐申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印堂发黑,气色混沌隐隐有红光闪烁,分明是血光之灾临近之相。不出十日,呵呵……”
这声呵呵实在是可恶,听得赵原头皮发麻。隐隐告诉自己不用相信,但又忍不住一再去在意。他是知道的,大多读书人,对命相之学是有所研究的,因为这其中有不少命理人生的大道理,比一般的诗书要有深度得多。虽然不会从事这一行,但若真让他们去算一算,也不是算不出来的。
赵原并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光是这句血光之灾,就足以让他重视。他很清楚,他在吴县并不安全,吴县现在虽然因为县太爷病重有如一般散沙,但毕竟靠近长州和苏州,若两地派了镇守的军队前来,自己这些人,可是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而唐申刚刚说不出十日,这十日,足够人去一趟长州并搬来救兵了!明明刚刚觉得他是在信口开河,可现在怎么越想越觉得可怕呢?
赵原心中忐忑,脸上却不显,证明他确实是有些心计的。毕竟在这里的众多手下,对唐申的话全然不信的不多,大多也都表现得有些在意,他若还面露惧相,绝对是败笔!
“哼,唐申!休要妖言惑众!”赵原这话叫出来,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眼神有些飘忽,看来还是有些害怕。“你以为我等会信你不成?”
唐申越发的抖擞:“圣主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虽然于玄学之术上研究不深,但这望气之术因受高人指点倒也还算是学得不错。呵呵,圣主这血色这么正,看着真是惊人啦。”说完眼睛在他头顶上扫了几圈。
唐寅闷笑,知道弟弟在骗人,但他自然不可能毁了他的布置,安安静静地看着。
身后的冬月和秋香倒是惊讶了,原来唐申竟然会望气吗?
唉,这两个单纯的丫头。
赵原心中更加害怕,忍不住眼神就向上扫过去,可他哪里看得到什么气不气的,又想到他说自己印堂发黑,更是担忧。普通百姓,哪里有什么镜子可以看见自己印堂的准确颜色,就算有他也不会呀!但确实曾有听一个手下那天说了一句:“圣主,您脸色怎么不好?”
这几下一联想,赵原心中就却了一半,但再一想,他是受天命之人,将来定是要成就一番伟业的,这个什么血光之灾印堂发黑的,不过是一个劫,度过自然也就没事了!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想着他又壮了壮胆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唐申,任你舌灿莲花,我们也不会相信你这些妖言。我等行的是天道,自有神明保佑!”
唐申好笑:“圣主,我这些是不是妖言无妨,不过,我就算不会望气,也知道你们时日无多了呢。哈哈哈哈!”
旁边一个人终于忍不住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申笑够了站直身体,冷声道:“圣主,你想的是推翻当朝朝廷吧?哈哈哈哈,真是白日做梦!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即没有天时也无地利更没有人和,竟然还想要做叛民,哈哈哈哈,实在是笑死我了!”
赵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混蛋!有什么好笑的?”
“哼!怎么,你做这种可笑之事,还不容人笑上一笑?”唐申手臂左扭右扭,竟然就把绳子给挣开了去。这些人毕竟外行,只会把人乱绑一气,甚至绳节还在手边。唐申本就瘦,挣扎一下就会让绳子松上一些,再将手指扯到绳结,也就马上解开了!他解开后立刻给唐寅几人松了绑,几人被那塞口的布堵得难受至极,终于能松散一些。
唐寅揉了揉手腕,冷冷看着“圣主”,“阁下有此雄心壮志真是难得,可惜脑子差了些。当今皇上仁义圣明,你以为借着这小小灾情,就能让天下人随着你揭竿而起?真是可笑!不提现在皇上已经派人处理了灾情,受灾地区马上就能恢复。就是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有几个脑子坏掉会随着你做出这种霍乱天下的事来?哼,井底之蛙鼠目寸光。”
赵原被气得脑袋发晕,当下就想跳起来动手教训,却忽地看见了从两人身后走出来的秋香!
秋香此时衣裙上点点污渍,身上更是没有一点首饰装扮,头发甚至还有些散乱,却无碍她的花容月貌。虽然此时受陷敌营,却从容不迫,只露出微微担忧之色,却越发的惹人怜爱。
秋香在担忧唐申,唐申的性子其实很直,直到死脑筋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此时在这个地方,他这般的嚣张,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能走出这里。她并不知道卫亭在附近,只担心他和唐寅来一出宁死不屈什么的,那她绝对是要阻止的!
只是,奇怪的视线让她转过头去,看到那为首的匪徒一脸惊艳的表情盯着自己,秋香突然觉得,宁可不屈,实在是一件非常高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秋香姐姐被人看上了!哈哈
☆、第九十六章
赵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就是他们县的名妓幽兰。那还只是偶然之下见过一面而已,但那惊鸿一瞥足以让人惊叹。当时他就想自己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媳妇该多好,就算做不成媳妇,让他亲近亲近也好呀!他还没有碰过那么漂亮的女人呢!
他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身边还没个媳妇,虽然有几个相好的,但都是些风流寡妇,哪里比得上这等娇艳的大姑娘好呢。后来幽兰被他们县太爷娶回家当了第八房姨太太,他还可惜了好一阵呢。
可现在见了秋香,只觉得那幽兰实在是不能看!身段没这姑娘窈窕,脸盘没这姑娘秀丽,气质更是都没这姑娘端庄!这样的女人,合该让天下最好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而他,就肯定是那唯一的人选!
这么一想,就忍住了脾气不想在她面前对着唐家两兄弟动手,显得人粗鄙。也容易让人家姑娘被吓着,怎么着也是自己未来的媳妇,第一回见面,总要留点好印象。
抬头挺胸坐好了,双手搭在扶手上,抿起嘴,瞪大眼睛。虽然因为双手张得太开显得有些别扭,但这样气势足呀!他想皇帝肯定也是这么坐的,不然那椅子为什么要建个扶手?
唐家兄弟长得不错,这姑娘长得这么好,两人又这么呵护着,可能是唐家的小姐!那可是大家千金,娇滴滴的最是柔弱不过,自己可不能对未来两个的大舅子太过分了。便一本正经地道:“唐解元这话说得实在是可笑,当今皇上庸碌无能,天下酷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一连说出三个有文化的词,赵原觉得非常了不起。头抬得更高一些道:“在此危难之际,我等挺身而出,只为了能给广大百姓作主!让大家吃饱穿暖当家作主!”唐申听了忍不住惊叹,兄台,您的思想实在是很新时代。
冬月听了忍不住在后面低声说了一句:“跟着你脑袋都没了,哪里还用得着吃饱穿暖。”
这话说得唐家两兄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赵原脸憋得发青,可看过去立刻眼皮一跳,他发现这个说话的小姑娘长得也很不错!另有一股子英气俊俏,不由让人想起马皇后来!这么一想,更觉得这两个姑娘实在是难得的后妇人选!
咳嗽一声,赵原越发的做作:“这位姑娘可能是误会了,我等舍生取义,只为护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姑娘身在这吴县,难道没有看到这众多的灾民,没有看到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如此人间惨剧,姑娘怎么能熟视无睹?”
冬月继续说:“我只看到你们在我们家中打砸抢劫财物。”
这赵原普被她说得噎住,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说道:“这其中必然是有所误会,唐家是附近有名的仁善之家……”
秋香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们还说我们唐家是为富不仁,让你这帮兄弟们打死我们呢。”
赵原脸憋得通红,最后一急直接道:“没有!姑娘听错了!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兄弟们?”说着对他一帮兄弟挤眉弄眼,让他们帮着自己说一些好话。
可这帮子老粗哪里看得懂他这样的眉飞色舞?稍微有些脑子的觉得有异样还知道要思考一下,但有那直肠子的就直接道:“没呀大哥,你确实是说了的。”
“什么大哥,叫我圣主!”赵原冲他吼了一噪子,回头看唐家几人又笑得喘不过气来,脸上又是一阵青青红红。对给自己拆台的兄弟咬牙切齿了一番,调整下表情,回头对唐寅说:“只要唐解元答应本圣主几个要求,今天从唐家拿的一针一线必将全部奉还!”
“哦?不知道是何要求?”唐寅笑了一阵,心情不错,有了耐心看他演戏。
赵原立刻说:“唐解元与唐举人是才华出众才高八斗的人物,我等阵营之中缺几个有才华的军师,不如两位归顺我们,以后天下大定,两位定能位极人臣!”
唐申闷笑,唐寅不动声色,也不知道从哪里抽把扇子出来摇晃两下问:“还有呢?”
赵原这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瞅了秋香一眼,想了想说道:“本圣主至今孤身一人,以后天下大定,总不能连个皇后都没有。我看这两位姑娘长相秀丽气质出众,不如……”
秋香气得脸色发青,推开唐寅站出来大喝一声:“做你的白日梦!”
赵原吓了一跳,秋香指着他的鼻子骂:“无知贱民,做着一些春秋大梦就以为自己了不起是个人物了不成?姑娘不稀罕!可笑你们已经死到临头,却还自以为是不知悔改!仅凭你们这些人今天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就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莫要以为天下人都是傻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你们去让人追杀吗?你们以为谋逆是什么罪名?是要满门抄斩诛九族的!想想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皇上军队的大刀硬吧!”明明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这番威吓却做得顺手极了。
两边不少人有些害怕地看向赵原,有不少更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更多的是对着赵原嚷了起来,顿时这里闹成一团。
赵原气到眉毛倒竖,对着所有人一声暴吓:“都给老子闭嘴!”然后又转头对着秋香大声说道:“姑娘莫要危言耸听!不管是刀枪盔甲,只要我们有了钱财,自然就可以弄到!”
唐申觉得有些意思了:“哦?我朝禁止普通百姓打造任何军中兵器,请问您要从哪里弄到这些物品?就算能弄到,需要多长时间?你这些人,与征战多年的将士们比起来,有没有经过训练,会不会兵法懂不懂布阵?”
赵原被问得心烦意乱,一甩手豪迈地说:“这些自然就要拜托两位军师了!”
唐寅唐申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人冒着生命危险进来这里,本是想着知道一些内幕,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二百五在这里做春秋大梦!倒是被狠狠地娱乐了一番。倒也不算是白来,至少将来几个月里有事可聊了。
赵原气得不轻,再也保持不了自己威严高贵的模样,头发都要竖起来,大声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秋香用袖子掩口咯咯直笑:“你蠢成这番模样,还不能容人笑上一笑?刚刚我们爷说了,你天时地利人各一样不占,还做着你打天下的梦,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怎么不占?我……”
这时门外冲进一个少年:“大哥!不是,圣主,外面……外面好多官兵!”
所有人大惊失色,就连这个一直表现得镇定的圣主也惊讶地跳了起来:“怎么会?他们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的?”
唐申双手拢起来歪着头一脸天真:“当然是我们带来的。”
赵原气得头晕,不敢相信地大吼:“怎么可能?”
唐申冷哼一声:“一帮没有脑子的罪民,以为我们没有防备不成?你不也说了,我们才华横溢嘛。怎么可能这么有才华的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简简单单让你们绑了来?还陪你们聊这么久的废话看这么久的戏?”
“混蛋!”赵原握着拳头冲了下来,冬月吓得连忙拉开身前的唐寅,秋香则是立刻回身把唐申给扑开。赵原因为被唐申气得不轻,也不管唐寅,追着唐申就打了过来,屋里周围其他人也跟着跳起来嚎叫着扑过来。唐寅又惊又吓,急得大叫:“申儿当心!”
就在这个时刻,有两人直接破门而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飞快地落到唐申和唐寅的身边。唐寅看着眼前的人奇怪地抬起头,惊讶:“张兄?”
张靖宇一脚把靠近唐寅的人给踢开,站到他身前又踢走一个,抽空看了一眼被卫亭保护起来的唐申和秋香,见他们平安地缩在角落里,这才放下心来又一拳揍飞一个:“走,过去!”比起赤手空拳的自己,拿了一把绣春刀的卫亭要安全多了。所以他护着这两人靠近唐申和秋香,一边闪躲着这些人的拳脚武器,他功夫不错,倒也不狼狈。和他交手的,基本上骨头都会受些伤。
卫亭在锦衣卫中是有职务的,所以保护唐申,即是他大师兄的请求,也是他上官的命令。之前不得不让唐申冒险进入这里刺探已经让他非常担心了,现在这帮人竟然敢对唐申出手就更是不能原谅,气愤起来自然也没办法手下留情。拔出刀专挑让人丧失战斗力的地方砍。他拿着绣春刀,这些人大多只拿着一些木棍斧子砍刀什么的,怎么能比,没有一会,他脚边就重伤一片。
血流满地,哀嚎冲天,唐申皱了下眉,把非要护在身前的两个姑娘强硬地塞到身后,却并不出言阻止卫亭,他相信卫亭有分寸。
和卫亭打斗的人中只有赵原会些功夫,可他那点拳脚功夫在卫亭面前实在不够看,卫亭只三五下就把人给制服了踩在脚底下,绣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抬头冷冷地扫视一圈:“再敢过来一步试试。”
想想他刚刚砍人的狠劲,再看看他身前大滩的血水与重伤的乱民,屋里所有人渐渐老实了下来。卫亭满意地哼了一声,对张靖宇示意。
张靖宇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不久方行舟带着吴县衙门里的捕快,飞快地将冲进来将所有人包围起来,赵原更是五花大绑了起来。方行舟搜了半天找不到这个屋子,在张靖宇的带领下才找到了地点。终于见到平安的唐寅和唐申,大大地松了口气,见两人熬到现在又受了惊吓,一脸憔悴,气愤地过去把几个乱民给狠狠揍了一顿。倒是那捕头把他拦下,将所有人给抓了起来。
这边结束了,唐寅唐申都松了口气,唐寅正在与那捕头说话,唐申却听到身后冬月的惊叫,回头一看秋香正脸色苍白地靠着冬月。唐申大步走过去:“怎么了?”
冬月担心地说:“二爷,怎么办,秋香姐的腿伤到了!”
秋香苦笑:“刚刚,被一根棍子打到了,疼得厉害。”
唐申脸上一寒,不好在这个地方检查秋香的伤势,立刻回头吩咐方行舟:“方大哥!准备马车我们马上回家!烦你马上去请个大夫来!”
方行舟吓了一跳,过来看是秋香受伤了也不敢懈怠,应了一声马上就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留言求鼓励!
嗯嗯嗯,我又把张狗狗给拉出来了,不知道华二什么时候回来。
☆、第九十七章
秋香一直觉得自己命好,小时候虽然家中穷了些,但从来没有缺衣少食。爹娘对自己很疼爱,兄姐对自己也特别宠爱,就连家里的小弟弟,也对自己粘得不行。秋香自小就长得漂亮,又学过几个字,跟着母亲学了一手好女红,谁见了都喜欢她,她爹还说要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给她,将她嫁到个大户人家当奶奶去。
可惜,突如其来的天灾,让这个家开始破落。爹娘病死,大哥与大嫂在逃难的时候与自己分开,就连小弟都不见了,一个人的秋香自己也记不清她是怎么来到的京城,并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华府为奴。
在那个年代,以她的长相和年纪,有这样的下场,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秋香并不怨。何况华夫人对自己非常好,华家也是非常好的人家,秋香觉得能在那样的灾难中活下来,能有今天,已经是上苍对她最大的关爱。
今天受伤,秋香并不后悔,相反只是敲中了腿而不是让她破相,她就非常知足了,但显然唐家兄弟非常在意。
大夫看诊后得出的结果是当时正好击中膝盖,受伤不轻。当然是可以治好,但以后走路怕是会有些痕迹。华府的下人们,仪态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大丫头更是个个摇曳生姿,这走路有了不得体的模样自然是不行的!而且这还是治好了,若是治不好,年年风湿疼痛不说,走路更是会一瘸一拐,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说,这和破了相有什么区别?
唐寅和唐申均皱着眉,在堂屋里坐着,卫亭张靖宇方行舟与衙门交接完毕,也进来坐在左右。
唐申见弟弟不说话,便咳嗽一声对张靖宇说道:“今日幸得张兄帮忙,我兄弟方才安然无恙,张兄的恩情我们兄弟定会牢记在心。”
张靖宇摆摆手说道:“唐解元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只是赶巧今日来到吴县,遇到方护卫才出手相助。贸然行动,没有给唐解元添麻烦已经是万幸,哪里谈得上什么恩情。”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都熟,也就两三下就算了。唐申这才抬头问:“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张靖宇苦笑:“我午后就到了,本想早些来的,结果随从不慎,包袱被灾民们抢了去,费了些时间才抢回来。后来遇着方护卫,想着你们接应的人手太少了些,就横插了一手。”
唐申点头:“有张兄在,方才有惊无险,多谢。”
张靖宇笑笑,没有说什么。唐申没有说要怎么谢,张靖宇也没有跟他客套,心知肚明即可。
方行舟请罪道:“是属下准备不周,才让大爷二爷险入如此险境。”
唐申摇头:“我们均无碍,你已经尽力。而且我们去这一趟,本就准备着要受些伤的,如今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已经不易。你不用自责,今天辛苦你了。衙门那边,方大哥还要支应着,反正张大人病情尚未痊愈,那些灾民就不要急着审判了,留给荣王爷折腾吧。”
方行舟明白他的意思,怕是想让华鼎武回来教训的,自然没有不同意见。见没有他什么事了,就先退下了。
他一走,唐寅和唐申的眉头就皱了下来,张靖宇看了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卫亭问道:“可是为了秋香姑娘的事?”
唐申叹息一声:“她那伤是为了保护我才挨的,本就敲得极狠,这又伤在膝上……”
卫亭一听也皱了下眉:“以后,可是会不良于行?”
唐申轻轻点头,卫亭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唐寅问:“不知能不能把华太医请回来,若有他在,想必秋香姑娘也会少受些苦。”
在座三人齐齐摇头,卫亭无奈道:“如今西南灾情正是紧要关头,鼎文兄若是在这关头回来,少不得要在皇上那里受责罚。更何况,怎么能为了一个丫环弃灾情于不顾?”
这道理大家自然都明白,也不会有人反驳。唐申想了想说:“不要紧,若是这样,我来照顾她一生就是了!”
唐寅立刻想歪:“申儿,你说什么?你要娶秋香姑娘?可华大人那边怎么办?”
唐申叹息,转转眼睛想到唐伯虎点秋香的典故,坏笑着说:“大哥说的是啊,有鼎武那块大绊脚石在,我就是想娶秋香姑娘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的。不如,大哥,你帮我娶了吧。”
“什么?我?你不是在说笑?”
“我为什么要说笑?我不能成亲,不然鼎武肯定会砍了秋香姑娘。而大哥你不一样嘛,你反正已经有一妻一妾了。(生下大儿子的妾病逝了)多一个也无所谓嘛。”
“啊?说得也是……”
站在门口的丁氏听到这里,慢慢地后退了几步,从侧门回了后院。
而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后,唐寅愤怒咆哮:“也是个头哦!秋香姑娘对我们兄弟有大恩,怎么能如果草率就定下秋香姑娘的终身!何况以秋香姑娘的相貌才华,你竟然让她给我当妾,你这是在报恩还是在报复?”
唐申连忙安慰:“大哥莫气莫气,这不是看大哥一开始误会了我的意思才顺杆逗你玩嘛。”
唐寅愣了一下挑眉问他:“误会了你什么意思?”
唐申笑笑,不肯明说。
而那边的秋香则是在安慰抽抽泣泣的冬月:“好妹妹,可别哭了,小心坏了眼睛。”
冬月拿着湿帕子继续擦眼睛:“秋香姐姐伤成这样,可不让人难过嘛!我看那大夫根本就没说实话,这腿肿成这样,怎么就这么轻易就完了呢!不行,我让人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秋香连忙拉住她,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睛,这姑娘虽然心眼实了些,人却是好的,难怪能在唐公子身边留下。拉着她的手,苍白的脸上却是一片虚弱的笑意:“傻丫头,我没事,你别胡思乱想,快坐下别折腾了。”让冬月坐到身边来,秋香枕着她的肩闭上眼睛,轻声说:“我不过一个丫头,落到别人家,不定有什么样的下场。能在华府,能在你们家,得到这样的善待,我已经知足了。虽然坏了一条腿,但能留得命在,华家和唐公子都不会亏待了我,我不难过的。”
虽然这么说,但冬月却明显感觉到了肩上的湿润,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却一阵阵心疼。
这时,丁氏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嬷嬷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这样愣了一下,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伤口疼?来人呀,快去请大夫来。”
秋香立刻坐正了,迅速拿帕子擦了泪,笑着说:“大奶奶快别忙,奴婢没事的。”
丁氏坐到她身边小心地看了看伤口,伤口青紫肿涨,夹着木板看不出来有没有歪掉,但光是那伤处就足以触目惊心。丁氏也眼眶发热,擦了擦眼睛:“这可是怎么弄的呀,啊?那帮天杀的乱民,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呀!疼不疼?啊?好妹妹别怕,咱们一定能治好的!我说你这傻丫头呀,你一个小姑娘,作什么抢在他们老爷们前在去呀,咱们下回可别给他们挡灾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能受这样的苦处呀!”
几个丫头嬷嬷也跟着劝她止了泪,秋香精神不济,却也跟着劝了劝。
丁氏转身接过嬷嬷手中的药盅道:“那起子大夫不都说吃啥补啥嘛,家里没有肉蹄子了,(明代不说猪,猪肉一律以肉食代替。)倒是还有只鸡,我熬了,这里两条鸡腿你都吃了去,多吃点也好得快些。”又叹息:“若不是这灾荒闹的,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委屈了你。”
秋香本想拒绝,听她这么一说又连忙接了下来:“大奶奶可别这么说,奴婢一个做丫头的,能护得主子周全是本分,再说了,这鸡腿可比肉蹄子好吃多了!要换了我说,宁可吃这鸡腿的呢!”
丁氏听了好笑,轻轻顶了她脑门一下:“瞧着你是个庄重的,到也跟孩子一样淘起来。行了行了,这两条鸡腿子都归了你,剩下一点都不行的!以后呀,餐餐都给你炖鸡腿。”
秋香打开盅一看,满满一盅的汤,两条大鸡腿就放在里面,这下又苦了脸:“大太太,奴婢可吃不了这么多的呀,您就饶了奴婢吧。”
“不行!”丁氏笑眯眯地让冬月去拿小碗,把鸡肉从骨头上干干净净的剥下来,再倒上鸡汤端到她手上,看她吃了这才说:“好妹妹,你对相公与申弟都是有恩的,这点子吃食算的什么,以后有的是你享福的时候。腿受了伤咱们也不怕,咱们定是能治好的。”
秋香一边吃一边转着心思,丁氏是唐解元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家奶奶,与自己一个奴婢互称姐妹,可是有**份的事。她可是知道,丁氏出生不错,也是极知礼教的,怎么会这么放□份来?
她哪里知道丁氏心里也是不愿的呢,可有什么办法呢。好在秋香是个庄重又通透的,出身又低些,想来不会起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她两个儿子伴身,当家主母地位稳固,只要与她处好了关系,对她来说有益无害。
只是再怎么样,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
她的嬷嬷更是不高兴,回到屋里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奶奶,这二爷也太过分了!说的是什么话,秋香姑娘救了他一命,他竟然让咱们大爷去娶了她过门,这算怎么回事!”
丁氏心情不好,闭着嘴给儿子换小衣裳,不说话。
她的丫头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没错呀,他不娶就算了,找个好人家的把秋香姑娘许配过去也不错呀,做什么一定要咱们大爷娶?”
两人心中愤愤不平,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丁氏听得心烦,一拍桌子:“家里爷们也是你们能背下乱嚼舌头的吗?”两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丁氏一股子气都撒在两人身上:“秋香姑娘本就对二爷有救命之恩,胡乱配出去,万一人家对秋香不好,不是让人说咱们家不是吗?她一个丫头,给大爷当姨娘,也不算委屈了她,更何况她身上现在带了残,除了咱们家哪个能一心一意给她疗伤?大爷屋子里又不是没有妾,多她一个又能怎么样,她这么聪明厉害识大体,倒是我的好帮手。瞧你们那点子眼力见,有什么可争可吵的?”
两人立刻请罪,知道主子不高兴,也不敢再乱说话。
丁氏却仍然不平,指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几样东西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去把这个给秋香妹妹送过去,再好生叮嘱着厨房留心着吃食。冬月也敲打一下,她一个丫头和姨娘平起平坐的终是不像样。”
念叨了好一阵,唐寅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
丁氏一见又是一阵念叨:“可别喝多了,那可是凉的。”
“这么热的天,再喝热的我可受不住,凉的正好。”唐寅喝了两杯终于缓过气来,坐到床边看看两个正睡得和小猪一样的儿子,笑着捏捏他们的手脚,差点把小儿子给捏得哭叫出来。丁氏忙把他赶走,把儿子又哄睡熟了。
一边帮他换着衣裳,一边说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去了母亲那里一趟。”唐寅自己没注意,丁氏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他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说:“母亲本不是很喜欢秋香,怕是觉得她有些心大,听了她这两天救人的事,倒是一下子喜欢得紧了。”
丁氏忍下心里的不乐意,强笑着说:“母亲能喜欢就好了。”
唐寅笑笑说道:“申儿那小子就是坏主意多,但这次我倒是喜欢的,秋香对咱们家这么大的恩情,又一直对申儿照顾得细心有加,咱们家可得承着这份情才是。”
丁氏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头收拾着他的衣裳。唐寅也没注意,坐到儿子身边,继续戳儿子的小脸,直到戳得他们哭出来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汇报一下,点完秋香后,这文基本上也就走向尾声了……
☆、第九十八章
得了丈夫的“叮嘱”,丁氏自然对秋香更是上心了,派了两个丫头专门地照顾她不说,秋香一有不舒服的时候就立刻就为她请医用药。怕她闷着经常去陪她说说话,做做女红。两人成长经历不同,倒是有不少的话题可说,处得挺好。
时间久了,丁氏倒是对秋香更加的欣赏了。不愧是小叔和相公都看中的人,这般兰质蕙心的姑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着的,虽是抢了自己的丈夫,但这么聪明体贴的女子就是自己也忍不住喜欢,有她帮着照顾丈夫,自然是更加妥帖了。这么一想,心里那丝勉强倒也消去了大半,与秋香之间相处起来倒也有了几分真心诚意,叫妹妹时也越发的顺口了。
倒是秋香有些诚惶诚恐,丁氏是唐家的当家媳妇,自己一个外府的丫头怎么也攀不上她这位好姐姐去。不过对于丁氏的温柔和亲切,秋香也是非常感动,也越发地不好意思说出不敢与她姐妹相称的话来,只是在心里记着不敢逾矩。这倒是让丁氏更喜欢她了,觉得她有规矩是个省心的。
此外,秋香发现,自从丁氏给自己调了两个丫头来照顾后,冬月那丫头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丁氏知道她惦记,笑着拍拍她的手道:“申儿这几天被折腾得不轻,正老实养着呢。他又不爱用映儿,身边自然就是冬月忙前忙后的。她忙着,你这边自然也就来得少些。”
秋香点头笑笑:“唐公子身子不好,确实要冬月多用心才是。我也只是与她熟些,有些惦念罢了,没什么事的。”
“她也定是惦记着你的,过一阵轻闲些自然就会过来的。”丁氏拿着针在手中的小鞋面上绣了几针,道:“申弟这身子经过这番折腾,怕是又要弱上几分,婆婆为他都操碎心,简直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幸好华太医临走留了方子下来,照着做倒也无碍。妹妹你说这里用什么色的钱好?”
“嗯,用浅绿怎么样?”秋香看了一眼说出个色来,丁氏觉得不错,就开始挑彩线。秋香递了一种彩线给她,丁氏笑着说:“这颜色真不错。对了,妹妹,你知道申弟将我们宅子买在京城哪里吗?我听相公说不在京城内呢。”
“这个奴婢可不知道呢。”秋香笑笑,说道:“不过不在京城内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京城内难得买到什么好宅子,倒是京城外,宅子若大一些,住着舒适不说,景色也是极好的。住在京城外也安全闲静,进城也方便,比京城内可还好些呢。”
丁氏一听也点头:“说得也是,听相公说离北燕书院倒是近的,这就极好。”
两人说着京城里的事,丁氏听得极为向往。想到马上就可以搬去京城,隐隐的也有些兴奋。
一会儿后,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邱氏叫丁氏过去,丁氏想想已经坐了好一会了,也有些担心两个孩子,就起身离开了,临走还记得叮嘱秋香多休息。
丁氏一走,秋香闭上眼睛靠在引枕上,柳眉轻蹙,有些困惑的模样。房间里另外两个丫头知道这位以后是主子,也不敢轻易打扰,只留意着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这个时候外面走来一人,一个丫头见了连忙迎出去:“冬月姐。”
冬月手上捧着一个盒子,见了迎来的丫头点了点头问道:“秋香姑娘可睡了?”
“还没睡呢,冬月姐可好一阵没来了,今天姑娘还念叨姐姐呢。”
冬月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进去,只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这是二爷让人找来的几本诗集话本,听说秋香姑娘养伤时寂寞无聊了些,拿来给姑娘打发时间,你们拿去给姑娘吧。”
那丫头连忙接了:“二爷真是个心细人儿,姑娘昨儿个还要问有没有什么书本可读呢。哎呀,这是大爷的诗集呢。”
冬月撇撇嘴,说道:“难得你也是个认字的。拿去给秋香姑娘吧,二爷那边离不得人,我先回去了。”
“哎,冬月姐姐慢走。”
在里面听到声音的秋香高声道:“是冬月妹妹吧?进来说说话吧?”
冬月脚步一顿,站在门口道:“秋香姑娘养着病呢,奴婢就不进去打扰姑娘休息了。”
秋香眉头紧紧一皱,坐起身来探头对着门外的冬月说道:“妹妹进来吧,姐姐好些日子没和你见面了呢,姐姐存了一肚子话想与你说呢,你就当陪着姐姐解个闷吧?”
冬月无奈,只有走了进去。看着靠在床上的秋香,美得像一幅画一样,冬月心里就有些闷气,走到跟前去叫了一声:“秋香姑娘。”就不再说话了,只把头低着,似乎是不想看她一样。
秋香感觉出不对,对身边的丫头说:“难得冬月妹妹来陪我说话,我这会身边也用不上人,不如你们也休息一会去吧。”
两个丫头明白两人怕是有什么话要说,都乖巧地退下去了。秋香立刻对冬月说:“冬月妹妹还傻站着什么呀,快坐下,咱们说说话吧。”
冬月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凳子坐了下来,也不像以前一样主动说话,只静静地坐着。秋香见了抿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把一条丝帕在手指间绞来绕去,好一会才轻声道:“冬月妹妹,我这病下后,大奶奶对我颇为照顾,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冬月撇嘴,不说话,秋香却注意到了,眼睛一亮:“冬月妹妹可是知道什么?”
冬月仍是不说话,秋香着急道:“妹妹就帮回姐姐吧,姐姐在这唐家,可就只有你一个知心的人了。自我受伤,这周围的人都奇怪了许多,姐姐真的是别扭死了,偏偏你又不来,我都不知道要和谁说。”
冬月看她着急的样子不似作假,才哼了一声道:“秋香姑娘以后是进唐家要做姨娘的人,大奶奶对你好一些,不正是姑娘的福气嘛。”
秋香脸上一白,声音都变调了:“你说什么?”
冬月看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白得像雪一般,吓了一跳,跳起来过去把摇摇欲坠的她扶住靠在枕头上,抚着她的胸口:“秋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
秋香缓过神来,拉着她的手虚弱地接连问道:“冬月妹妹,这……这是怎么回事呀?这是怎么回事呀?”
冬月见她完全不知道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奇怪,立刻说:“秋香姐姐,那日里你救了咱们二爷,与咱们唐家有大恩,大爷二爷就想抬你给大爷当姨娘呢。你……你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去呀!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哪里知道去呢?”秋香急出了泪,拿着帕子直擦眼睛:“我可从来没有高攀唐解元的想法呀!我救二公子也是因为咱们二爷呀,二公子是咱们二爷的心头肉,我怎么能让他伤到一根头发?可从来没有别的心思的!现在,这,这可叫人怎么办呀?”突然得到这个消息,秋香顿时明白了丁氏对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一直对她姐姐妹妹地叫着。她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慌张无措。
冬月皱着眉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问她:“秋香姐姐,不是妹妹自夸,咱们大爷才华出众相貌英俊,是咱们这片有名的风流才子,家世好性子更好,样样都比人出众,许多姑娘都仰慕的。大爷成亲的时候,不知多少姑娘躲在被窝里哭呢!你我是奴才,能给这样的主子当姨娘,已经是祖宗保佑才能得的好事了,你……真不乐意?”
秋香咬着唇,想了想,最终摇头:“不!”
冬月仔细地看了她一会,然后点头:“好,我帮你弄清楚去!”说完丢下秋香就跑了出去,秋香拉都拉不住,她又不能下床,只能坐在床头傻等着。
其实,对于嫁给唐寅,秋香不是没有幻想过的。她与唐寅去年冬天就认识了,唐寅成名的那幅梅下美人图,还是以她为模样呢。见过一面,对于那个温柔体贴,俊美斯文的青年,她可是暗暗记在心上许久呢。再说,那样出色的男子,哪个姑娘又能忍住不倾慕呢?
可是再倾慕,当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也明白那人不是她能高攀的。
今天有机会作唐寅的妾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心动了的。不过很快转念一想,她立刻想清楚这个主意实在是蠢透了。
唐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情意,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一向是温和而疏远的。在秋香看来,唐寅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妻子温柔娴静,儿子活泼可爱,就连那个妾室都老实本分。所以,如果出于感恩而将自己收为姨娘,唐寅会对她好,却也只能这样了。
她在高门大院里长大,明白一个姨娘再怎么受宠,也跨不过正房太太的。以她这个身份出生,若作了妾,是绝对达不到那位置的。但若在小户人家,与一个老实男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却不是不可能的。即使苦一些,能穿着大红衣明媒正娶嫁过去当家作主,也是极好的。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与别的女子共事一夫,也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在自己的家中当家作主。
更何况,丁氏是一个好女人,她自己尚且不想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想来丁氏也是不愿意的。她却能对自己那么关照,那么体贴,是一个好女人。她对自己也是有恩的,她怎么忍心在她的家庭中插一脚,过一种自己或别人都不一定幸福的生活?
所以,思来想去,秋香都觉得嫁给唐寅,并不是一个好的出路。她虽然腿上有疾,但她相信华夫人能给她一个更好的归宿,她又何必要走这条路。即使唐寅再俊美再有才,不属于自己的,就不属于自己,不用强求。
想清楚这些,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坐得端正一些,她明白冬月去了哪里,她要做好准备。
果然没有一会,唐寅和唐申,包括卫亭都来了,冬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秋香身边低着头,满眼喜色,看得秋香一愣。
唐寅和唐申坐下后,秋香行了一礼,两人应下后互视一眼,唐申笑着说:“是我们兄弟的错,没有说清楚,让秋香姑娘近来受委屈了。”
秋香一愣,唐申摸摸鼻子,说道:“其实,那天说要让秋香姑娘嫁与给大哥为妾,是我的玩笑话,作不得真。秋香姑娘相貌出众人品一流,给大哥作妾实在是委屈了姑娘。更何况姑娘与我们有恩,让你作妾,哪里算得上是报恩了,姑娘不用担心。”
秋香心中也有些欣喜,眼睛微微睁大,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唐寅笑了笑接话说道:“因秋香姑娘毕竟还是华府下人,我们虽然是有个想法,却是不敢擅作主张,想着等华太医回来或是回了京城再与华夫人商量的。不过既然咱们家里已经先乱了套了,不如先问一下姑娘的意见。我与申儿的意思是,想请华夫人脱去姑娘奴籍,再由我们母亲收姑娘为义女,不知秋香姑娘意下如何?哦对了,我们母亲是极乐意的。”
秋香目瞪口呆地傻掉了,好半天动都不动一下。唐家兄弟眨眨眼睛,有些拿不准秋香是什么想法,就转头看着秋香身边的冬月。
冬月咬了咬唇,压下脸上的笑意,过去推了推秋香的肩膀,“姐姐?姐姐?醒醒!”
秋香吓了一跳清醒了过来,有些结巴地问:“真……真的可以?”
唐申好笑:“如果华夫人愿意放了你,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不知道秋香姑娘是否乐意?若是你愿意,华夫人那边,自有我去想办法。”唐申觉得,以华夫人宠爱信任秋香的势头,不一定会愿意把秋香塞到自家来当义女。不过这毕竟是一个给秋香抬身份的办法,想来华夫人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才是。
秋香喜极而泣:“愿意的,自然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啧,被某位亲猜中了!心中不爽!
点秋香的情节还是会有的,大家拭目以待。
嗯,是不是应该把华二搬出来了?某位圣主还没教训……
☆、第九十九章
-
丁氏在知道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后,又惊又喜,亲手做了一份药膳去给秋香赔罪。秋香自然是不介意的,大方地收下后,和丁氏的关系越发的好。
邱氏知道这事也过来一趟,当面训了丁氏几句,见秋香并不在意,也喜欢秋香的大度端庄。虽然还没有把这事正式定下来,但已经不拿秋香当外人,里里外外透着亲切。
能有这样的机会,秋香格外珍惜也是极高兴的,真心诚意地感激的同时整个人都显得机灵活泼了不少。虽然不能下床走动,但即使养伤在床也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整日里笑嘻嘻的。在这个外头还乱糟糟的时候,她这样子,倒也让邱氏丁氏跟着也开心不少。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头的灾民在赵原等人被擒后渐渐散去,只是仍有不少留在这里不肯离去。张大人在知道唐家出事后,撑着病体爬起来安排,倒是让一片混乱的吴县很快安稳了下来,西南边灾情已经得到缓解的消息传来后,外面的灾民也就走得更多了。
等到张大人终于将绝大部门灾民送出吴县,时间已经入秋了。唐申裹着厚衣裳靠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树趁着微风一片片地往地上掉树叶,不一会功夫就积了一地。扫地的小家伙累死累活刚刚扫了一篓子,回头一看地上又黄了,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唐申呵呵一笑,感觉肩上一重,回头看到秋香拿了件外衣披在他肩上。笑着说:“我穿的已经够多了。”
“二哥刚刚能下床,还是小心些好。”在邱氏的认可和唐家兄弟的赞同下,秋香现在对他们都是以兄妹相称,只是毕竟还没有脱去奴籍,不肯承那小姐的称呼。
唐申无奈,只好拉了拉衣服,示意秋香坐下:“莫要说我,就是你的腿也刚刚好些。近来天气转凉,腿上可是疼了?”
秋香揉了揉膝盖笑着说道:“自然是有些感觉的,只是也不多疼。大嫂给我弄了一双护膝来,只要暖和着,也就不难受了。”
“那就好生用着,等华太医回来了,再让他给你看看。”秋香毕竟救了自己,唐申对秋香也格外的关心些。唐家对她用了不少心思,现在走的慢些,已经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快了就会明显发觉她左腿的异样。听冬月说,因为受伤没有得到锻炼,秋香的左腿与右腿现在都不一般粗细,让人看了揪心。
“二哥不用担心我,这也不影响什么,慢慢自然就会好起来。”秋香看得很开,见唐申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立刻转移话题:“大姑娘回来了,正和太太说着话呢。”
“嗯,姐姐出嫁后,因夫家分了家,所以离得远了,难得回来一遭。前一阵又乱着,更是不敢让她回来,最近好不容易安稳些,姐姐担心爹娘,就急忙赶回来了。”唐申看看秋香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笑着说:“你见过她了吧?姐姐其实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但毕竟长时间不在家,有些事弄不清楚,难免会胡思乱想。过一会,她和娘说完了话,自然就不会拿你当外人看待,莫要紧张。”
秋香不好意思地低头,她刚刚确实去拜见这次大姐姐了。唐家两个姑娘,那个最小的庶出妹子刚刚及笄就出嫁到外地了,见不着面。这位大姑娘倒是嫁得近些,平时也有些走动,她也做好了准备要和这位姐姐见见面,但这位辰姑娘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一来就刺得她心里难受,好在邱氏体贴,丁氏也对自己关爱有加,说了不少好话,还让她先退下来唐申这里坐坐。
唐申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家姐姐估计没少给她脸色看。唐辰个性有些憨直,最是护短,秋香这样的外貌出生,加上家里多少有几个坏嘴的下人,姐姐得一些不好听的传言也是正常的。以她的个性,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接受秋香。不过有母亲和大嫂在,了解清楚后,也就不担心这些了。
“我们马上要搬去京城,大姐却走不得,亲人即将远离,她难免担心些。”
“是,秋香懂的,大姑娘看着是个和气人,这事没事先告诉大姑娘本就不应该的,大姑娘有些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唐申点点头,他并不是很体贴的人,能说到这里已经不错,接下来也不想说什么,只继续看着外头的树和飘落的树叶。
秋香却是看出他有些寂寞,轻声说:“卫大哥先前不是将二爷的信带回了吗?二爷很快就会回来的,二哥不用担心。”
唐申眨眨眼睛,看着她:“我看起来像是担心他?”
秋香笑了,也眨眨眼:“不像,看起来倒像是害了相思病一般。”
正巧端着茶进门的冬月噗哧一声笑了:“哎呦,秋香姐,你可真是神了耶,一眼就看出来!”
秋香昂头一脸得意:“那当然了,就二哥这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模样,聪明点的都看得出来不是?”
冬月故意地叹息:“可惜二爷自己个儿却是不晓得呢。”
秋香点头:“二哥难得糊涂一回,冬月可不必和他计较。”
唐申被这两个丫头挤兑了一番,瞪了她们一眼,继续趴在窗台上。
相思吗?
哼!谁相思了!
唐寅带着张靖宇走了进来,就看到自家弟弟面含□地趴在窗台上,那盈盈带波光的眼睛格外的动人,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忍着笑咳嗽一声。
屋里三个人立刻醒过神来,都转过头来看他。唐寅先是对冬月训了一句:“二爷身子不好,这门开着窗子也敞着,散了热气受了凉可怎么好!”
冬月受训,立刻去把门上的毡子放了下来,秋香也将唐申赶离窗边,伸手关上窗子。唐申坚决留下了一道缝,这才说:“躺了几天了,这屋子里浊气太重,我才命她们打开了散散气去。再说你看我穿成这样,哪里还怕受凉。”
唐寅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见还不算凉,这才放过他。三人坐下,冬月上了茶,唐寅就将两个姑娘赶出休息了。
张靖宇道:“回京城的大船已经准备好,我明天就带些下人和物品先行。”
唐申点头拜托道:“有劳张兄了。到了京城,永禄和同喜会接应,只是这一路上就要请张兄多关照了。”
“你助我良多,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我也可以顺风回京。”张靖宇轻笑,不知是不是受了些挫折,看着越发的稳重起来。又可能是下了江南遇到些事,又散了心,倒不像前一阵那么阴沉颓丧,现在显着不急不徐倒是正好。“毕竟灾情才刚刚安稳下来,我带走这么多人,你们留下的人手可够用?”
唐申说:“不打紧,鼎武快回来了。有他在,这一路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唐寅也道:“卫兄之前拿回了华大人的信,说是西南那片治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启程回吴县。反正剩下的东西也不多,收拾收拾一船也就走了。”
张靖宇这才放心:“如此就好,你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这还有病着的,可要仔细些才是。”
唐寅叹息:“是啊,好在去了京城还在秋季,不入冬,还有些时间适应。不然可要受些苦头。”
唐申眉头突然猛地一皱,问唐寅:“爹身子怎么样?”因为唐广德不想见唐申,加上唐申也在静养,说起来倒也有几个月不曾与父亲见面了。这在同一个宅子里住着,父子至亲闹成这样,唐申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京城的冬天冷成什么样,唐家兄弟是知道的,唐广德身子不好,若是突然去了京城,受了那样的寒气,说不定就要病重。
唐寅笑笑:“我和娘亲都不向着父亲,父亲虽然闹了几次脾气,渐渐倒也缓和些了。昨天还向我打听你的病来着,我故意说得重了些,父亲唉声叹气好久,话里话外责怪你不孝不懂事,却隐隐又担心着你的身体,向我问了许多你的事,我却是故意不说,最后父亲是气得把我轰出来的。”
唐申无奈:“大哥,虽然我不后悔,但毕竟是我顶撞父亲在先,你何必又……”
“这事总要弄个明白的。”唐寅拍拍他的背:“不要在意了,等父亲放下了,你再好好尽孝就是了。再说了,他现在与其说是在养病,不如说是在赌气,其实已经不用药了,红光满面的,比你气色可好多了。”
唐申这才放下心来。张靖宇笑着说:“都是骨肉亲人,哪里有过不去的坎?爹娘就算一时固执些,但都不可能与自己孩子闹得那么僵的,时间久一些也就好了。申弟等伯父安稳了下来,再和他好好说说,解了这个心结也就是好了。”
唐申想想也是,笑着道谢。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张靖宇早早去休息了。唐寅和唐申则是去陪陪唐辰,知道家人要搬去京城,唐辰难过不已,抱着母亲哭了许久。邱氏也有些不舍得,但女儿毕竟已经嫁人了。再说以后也不是见不着面了,只得安慰好些话。
唐辰拉着兄弟的手叮嘱了好些话,连秋香都被她好好叮嘱了一回,看来倒是放下了对秋香的成见了。
说了好久的话,又一起用了饭,顺便给张靖宇送了行,终于各自散去歇息。
喝了几杯酒,唐申有些醉熏熏地眯着眼睛由冬月搀扶着,拢着双手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凉风都吹不冷他红通通的脸蛋,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冬月却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二爷,不是奴婢多嘴,就您这身子骨还喝酒,您也就趁着华大人不在乱来,让华大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您呢。”
唐申哼了一声:“他早就不管我了。”
冬月笑起来:“得了,看您委屈这样儿。人家华大人是有公务在身,身不由已。您这都拿来赌气呀?也太小气性了吧!”
唐申瞪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冬月连忙跟上:“二爷,奴婢错了,您大人大量别计较,让奴婢扶着您吧!”
唐申喝了酒,小性子十足,非不让她扶,甩开大步回屋,把冬月甩得远远的。结果一进房间,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一坨黑色不明物。
愣了一下,唐申歪头打量了半天,那不明物,挺眼熟的。一步步走近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瘦了好多,脸上胡子拉渣,满脸风尘,可能是累极了,睡得极熟。一点点挪过去,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头,没反应。撇嘴,伸出手,捏住他两颊的皮肉,狠狠一扯!
作者有话要说:不少亲想以认义妹这节了?啧,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写带悬念的情节。
华二回归了!众位亲热烈欢迎热烈鼓掌呀!
再来,最近在思考关于下一篇新文的事,大家是喜欢看现代修真的还是喜欢末世修真的?应该还是会写成同人类,向大家征求一下意见。
☆、第一百章
-
父亲说过老婆是不能宠的,不然以后必然要后悔。华鼎武想想他宠老婆的劲头和自家老娘被宠上天的模样就觉得这话相当有道理,也决定以后对自己另一半实行相敬如宾原则。
可碰到唐申这一切就成了泡影,揉着脸上被捏疼的地方,华鼎武一向缺少表情的脸上浅浅浮着宠溺的笑容,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喝酒了?难受吗?”
唐申瞪眼,再瞪眼,继续瞪眼。终于瞪到眼睛发酸,这才有些气愤有些委屈地说:“你记得自己走了几天吗?”
“四个月零十一天加六个时辰。”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一个磕巴都不打一下。
“……”
“说错了?”
唐申把头抵在他肩上蹭了两下,乖乖地说:“想你了。”
华鼎武笑,把人抱在怀里狠狠亲密一番。
华鼎武是在西南一带事情处理完毕后独自先行回来的,连华鼎文都没带。他从卫亭的书信中知道唐申的事,又急又气,担心得坐立不安。实在是不肯跟着荣王慢慢拖拉着返还苏州,跟荣王说了一声,也不等他说同意,就脱离其他人赶了回来。
他进了唐家陈管事是知道的,不过华鼎武自己累了,又风尘仆仆有些脏兮兮的,想着唐申爱干净,就干脆没让陈管事通报,准备自己休息一会洗个澡再说,而且他也有些担心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会害唐申生病。
可因为实在太累,睡得沉了些,一时没注意时间,唐申就先回来了。
闹了一番,两人各自洗了澡,回到床上窝在一块说话。基本都是唐申说,华鼎武听,他本身就不是多话的人。唐申说到秋香的事,华鼎武道说:“你们喜欢秋香,想抬举她是她的福气。娘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回去后我就让人把她的卖身契送来。不过我觉得你们不用给她这么大的恩典。”
“秋香姑娘救了我们是事实,有她在,我们兄弟才没有受什么苦。要知道,以我和我大哥的脾气,那天少不得要吃点苦头的。”
自己都清楚为什么不改一改。不过那天至少秋香代唐申受了一棍子,一想到那棍子差点敲到唐申的身上,华鼎武就想把那个叫赵原的给狠狠抽上几百鞭子。不过再想一想:“那天难不成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要你以身犯险。难道你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觉得他们针对我们家的意图有些明显,想知道是不是京城那帮人搞的鬼。结果去了后大失所望。”唐申叹息,他真的怪失望的,不过那天看戏看得挺有意思的。
华鼎武狠狠瞪他一眼,如果真是京城那些人,他以为自己去了能平安无事?
又说到张靖宇,华鼎武点点头:“既然承了他的恩情,我自会找机会还他,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了。”唐申觉得这样就够了,华鼎武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忘记的,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华鼎武等他把事交待得差不多了,这才捏着他的下巴阴森森地问:“临行前,我叮嘱过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吧?”
唐申想了想,自己除了冒险去和那位“圣主”聊了会天外,没有什么很了不起的举动,点头说道:“我很乖的。”华鼎武满腔愤怒在他纯洁天真无辜的眼神中败落,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在他脖子上咬一口。唐申呵呵直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我想你。”
华鼎武眼神微微幽暗下去,低头咬住他的唇,品味般地细细厮磨,感受他在身下慢慢的动情,旖旎地舞动呻吟,仿佛夜晚盛开的曼陀罗,妖娆而让人深陷不拔。
幔帐之下,久别重逢的激动让两人有些乐此不疲,明明一个赶路有些累了应该早些休息,一个病情刚刚平静些不应该如此放纵,偏偏彼此都忘记似的,只顾着拥抱,感受彼此的温暖和快意,用肌肤相亲,来告诉对方自己的思念。
所以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来思考和表达感情的生物呀。
因为所以,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冬月不得不将冒着长针眼的危险进来叫两人起床。毕竟今天一早要送行,总不能赖床不去。
唐寅和张靖宇看着明显睡眠不足的两个人无语,不需要用脑子想也能知道这两人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分别这么久,想必天雷勾动地火吧。
不过,要只有唐申一个人,打趣一下是没问题,但有华鼎武这尊杀神在,还是忍了吧。
所以这送行也就格外的顺利,唐寅代表唐家谢谢张靖宇相助,请他一路照顾这些下人和物品,然后再交待先行的陈管事要听从张靖宇安排,一路上要约束下人,保护好相应物品,尽快到达京城与永禄汇合安排宅落。再对下人们狠狠敲打一番,重申了有刺头必严惩不待的作法。
唐申在一边着着,眯着眼睛拢着手靠在华鼎武的身边,觉得自家大哥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势子了。自家大嫂也精明能干,看来他这个当家的终于可以不用再管事了。
不过,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唐申不得不站直了走出一步说几句:“京城不比咱们这些小地方,一块招牌掉下来都能砸着几个有官位的。你们去了京城,都给爷夹紧尾巴做人。谁惹事生非了,别怪主子们不留情面,咱们家家小护不住,也没那精神头为个下人出头。所以,陈管事辛苦点,在京城里不老实的,就直接发卖了出去,京城里多的是人牙子,几个下人咱们家还是买得起的。”
所有下人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陈管事应下了也冷冷扫了一圈。唐申见了还算满意,毕竟最刺头的几个已经被提前处理掉了,想来这批不会有什么事。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把这个给永禄,他知道怎么做。”
陈管事小心接下来塞在怀里,也不敢想信里写的是什么,毕竟事关主子,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可不是好事呢。
唐申再和张靖宇谢过,张靖宇笑了笑,拱拱手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唐申一瞬间有些惆怅,短短一年,许多事,许多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手被人牵住,温暖干燥而有力,冰凉的手被紧紧是包裹起来,有些飘渺的心思立刻归位,安安定定地收回心里。转头看着他,熟悉的酷脸上有着关爱和包容,让人安心。“鼎武,咱们会在一块一辈子的。”这一点,他不会也不想改变。
华鼎武挑了下眉,伸手捏捏他的下巴:“你以为你还能和别人过一辈子?”
唐申嘴角抽搐,好吧,他想多了。
看他郁闷,华鼎武很开心地弯了弯嘴角,低头亲他一下:“再回去休息一阵,我要出去一趟。”
唐申乖乖点头,他没问华鼎武去了哪里,若是可以让他知道的事,华鼎武自然会告诉他。若是不能告诉他的事,就是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华鼎武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和卫亭一起离开了唐家。
唐申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回了房间,脱了衣服缩回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而华鼎武则是跟着邱氏一路来到了吴县大牢。吴县一向太平,这牢房平时多半是关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松散得紧。如今关进了一群乱民,从狱卒到县太爷都战战兢兢,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死死地盯着他们,生怕被逃了一个。尤其赵原关押的地方更是严密,除了木栅栏的另外几面墙和地板全部都用石头封死,连一丝泥缝都看不到,倒是干净得狠。
华鼎武一来就直接提出了赵原,赵原已经瘦得有些脱了形,好在还是有气的。因为怕他精神太足出些什么妖蛾子,所以牢里每天都只提供他一顿饭吃。加上四周无人的阴森环境,饱受身心折磨的赵原以灾难时都没有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此时被人提出来,他甚至是有些惊喜的。不管怎么样,他终于是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那个鬼地方其实挺舒适挺安全的。
华鼎武提出赵原是有几个原因的,第一就是他刚刚从西南灾区回来,一路上的见闻无数,确实有些官员是做了不法之事才导致灾情一发不可收拾,他要从赵原口中得知是否有其他被忽视或调查遗漏的事。二是赵原不过是个认几个字会两招比划的粗人,按说最害怕的就是掉脑袋。而他竟然敢拼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做这种必然会死的事,如果不是他太蠢,就必然有人在他背后推动。第三,从他的一系列行为中,还是有些脑子的,而这个出主意的人是不是赵原,现在还未可知。华鼎琥必须挖出这个人来。最后,虽然是顺带的但是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人敢对唐家下手,敢对唐申不利,只此一条就足够华鼎武对他使出千般手段,让他即使是死了下辈子都记得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所以,狱卒们把赵原咔咔咔往墙上一铐,卫亭在旁边开始对着一堆的生锈刑具挑三拣四,而华鼎武则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冷笑:“赵原?”
赵原惊恐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他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上百了呢,值得纪念!
☆、第一零一章
华鼎武怎么可能会让赵原死在这里,赵原是乱民,可以死于内乱,可以死于抓捕,可以死于定罪,但绝对不能死于刑囚。所以要让华鼎武在这里将他刑囚至死,即使胆大妄为的华鼎武也不会去做的,这种罪人,只有由皇上定罪,昭告天下,午门外处斩,才是他最终的死法。
因此,华鼎武来,不过是来出气和找点有用的消息的。
华鼎武洁癖,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万一血肉沾上身还得了?所以他只是站在旁边,先是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记下赵原的答案。
锦衣卫行刑有一个规矩,不管你回答的是真是假,第一遍问的答案通通不可靠。问完了,再狠狠鞭打或是教训一通,然后再问第二遍。这一遍也不全是可靠的,基本上会进行三到五遍,每次都用不同的方式教训一通然后问过问题记下答案,如果五遍回答的结果都一致,基本上可以信一半。然后关两天,再提出来,顺便养养伤,再重复此循环,一般进行个三五回的,意志再坚定的也受不了。到时候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得不到也没关系,有的是更了不得的法子给他们慢慢试。
所以赵原这边自然是扛不住的,第一遍鞭刑,第二遍烙刑,第三遍针刑,第三遍还没完呢,赵原就呼天抢地涕泪横流,裤子都尿湿了。
针刑,其实不是某些人以为的拿一把针往人身上戳,那是费心不讨好的事。这里的针是特制的,三寸长,找会武功或会医理的人,往特定的地方刺下去,绵绵不断的疼痛可以让人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毕竟其他的刑法,再疼,也有个缓冲的时候,针刑是不会有的。
人生来就是怕疼的,再怎么坚强,说自己不怕,也不过是忍耐程度有区别而已。所以各种刑法,在不弄死人的前提下,多是以折磨让人痛苦不堪来做的。当然,面对特别能够扛得住的,也不会放弃使用一些折磨心智的方法。不对从现在看,赵原是用不上了。
华鼎武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笑:“哟,这才哪到哪儿呀,圣主大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求饶呢?您可是肩负着光复宋氏王朝赵家江山的伟大使命的,若在这里倒下去了,让您那些列祖列宗们可怎么闭眼呢。”
赵原全身抽搐,眼眶都瞪出血了,声音嘶哑地叫喊道:“大人,求您放了我吧大人,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呀!”
华鼎武会信吗?他又不是第一次审犯人了,会信他才奇怪了。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一脸闲逸,慢吞吞地说:“别急,圣主大人神龙附体天道佑护,小小刑法不能拿您怎么样的。”再转头看卫亭:“累了?”
卫亭拿着针有些困扰地说:“被他一打岔,我忘记下一个穴位应该刺哪里了。”
华鼎武点头:“没事,想不起来就随便吧。你学习这个没多久,会忘记也不奇怪。”
卫亭想了想后说:“也罢,回去再好好复习复习,先刺十指吧,不是说十指连心?”
“嗯,师弟果然聪慧。”
“多谢师兄夸奖。”
赵原一边拼命求饶,一边努力握起手指不让卫亭得逞,不过卫亭的本事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在他手腕上用手指猛地一弹,那手掌就不自觉地松开软软地垂了下去。赵原急得哇哇大叫,却仍然阻止不了那长长的针从指甲缝里渐渐刺了进去。
疼,疼到全身都发麻,冷汗止不住地流,赵原觉得自己痛到眼睛发黑,意识已经无法控制的远去,想着就这么晕过去也好。可手指上下一波的疼痛,又将意识给唤了回来。
三番五次的折磨,赵原终于是崩溃了,他本就是一个小混混,见过最大的阵仗不过是打群架,哪里被这么“精细”地照顾过,他真的受不住了。
华鼎武哼了一声,知道再折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用诱惑地语调问了许多事,赵原全部都老老实实甚至非常积极配合的回答了,华鼎武听,卫亭在一边记,然后让他画押。
看着供词,华鼎武倒是挺满意的,转身吩咐卫亭:“安排人去查,把那个人给我捉回来。”
“是。”
赵原被抬出去,这回没有扔到那个单人的房间里,而是和其他人关到一起,这让赵原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脱离危险,回到熟悉的人中,即使仍然被关,赵原也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不过他现在也明白,这种幸福,也只会是短暂的,他们,都会死的吧。
而华鼎武会好心把人关到一块,也是起一种威慑作用,见到了赵原的惨状,相信其他人也会老实一些,对他接下来的拷问有好处。
这倒是没错的,看到赵原体无完肤混身浴血的模样,没有人不害怕。基本上提了一个过去,没怎么折腾就能弄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实在是省事不少。
华鼎武在这边玩得快活,唐申在家也睡得美美的一觉起来了。然后,就来了消息,唐广德要见他。
唐申是不想去见父亲的,一方面是自己病刚刚养好些,不想再受刺激,二也是有些害怕。身为人子,将父亲气得病了,甚至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了出来,他心中到底是有些害怕会弄得更难看,所以听到传话,他没有动身,而是钻回被子里,装着还没醒。
冬月见了好笑,但也明白他的不容易,想了想出去走了一圈,将唐寅给请了过来。
唐寅听父亲要叫唐申过去,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只一皱眉,就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绝对不赞成的。唐寅天天会去给唐广德请安,也明白父亲有些软化,但再怎么软化,毕竟他那么固执过,唐申又虚弱,两相再一个没说好,又闹了一番,可如何是好?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赞成的!
因此,他直接挡回去说:“没见二爷躺着吗?跟老爷说,二爷还养着病起不来床,等养好了再去请他老人家请安。”
唐申好笑,拉了拉他的手:“大哥,那毕竟是爹呢。”
不是爹早一棒子打出去了。唐寅心中吐槽,外表平静地把唐申按回床上:“你好好休息,管得那么多,爹有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呢,急的什么,不过是听说华大人回来而已。想也知道不会是多么好听的话,去了只会听了生气,好好躺着。”
唐申无奈,只好继续躺下去,脸色却仍然差了一些。唐寅看了心疼,拍拍他的手,想不出有什么可安慰的话,就让冬月好生照顾着,又走了出去。
晚些时候华鼎武回来了,在门口被唐寅拦了下来。华鼎武对这个疼弟弟的唐家哥哥非常有好感,顺从地跟着唐寅去了一个无人的房间里说话,好半晌出来,唐寅回房间,华鼎武去看唐申了。
唐申躺在床上看书,见他回来,笑得轻浅又温柔:“回来了。”
华鼎武洗了手换了衣服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搭到他的脖子上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后颈,好一会说道:“明天我去见见你父亲吧。”
唐申愣了一下,点头道:“好,我要一起吗?”
“不用了。”华鼎武伸手将他拥到怀里抱着,亲了亲他苍白的脸颊:“我说过,会照顾好你。”
唐申心中甜蜜,乖巧地点头。
第二天用过饭,华鼎武只让卫亭继续去折腾那帮可怜的乱民,自己大步走进了唐广德的屋子。
邱氏得了消息,并没有让人拦着他,见他进来还笑着说:“鼎武来了,快坐。”
华鼎武微微点头,坐了下来,接过茶放在手边道:“听大哥说唐员外要见申儿,申儿病着不方便前来,我便代他来请安。”
邱氏笑道:“你有心了,即如此,你们说着,我去看看申儿。”
“好。”华鼎武送邱氏出去,眼神冷冷地在屋里留守的丫头们脸上扫了一圈,各丫头立刻乖巧地退了下去,屋里只留了两人。
唐广德坐在椅子上,原本有些气定神闲地摆着姿态,现在只两个人,却又有些惴惴不安了。放下杯子抬头挺胸看着华鼎武,瞪大眼睛做出一番高高在上的模样,面对华鼎武满身冰冷的肃杀之气,又不自觉地害怕了起来。
华鼎武是恨唐广德的,敢伤害唐申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唐广德不过是占了身为唐申父亲的便宜才留得性命,不过即使如此,华鼎武也有办法让唐广德后悔一辈子!可唐申善良孝顺,他不想让他为难,所以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忍着这个人!
如今,这里只有两个人,华鼎武就算不能动手,吓他一吓却是免不了的。满身的杀气冲着唐广德席卷而去,那种被牢牢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感觉是格外可怕的,唐广德不过一个在家过着舒适生活被宠坏的平凡老头,哪里受得了这个,红润的脸马上就苍白了起来,全身都发颤地看着脸上挂着冰冷充满恶意笑容的华鼎武。
华鼎武看着他平安无事的模样,想到唐申至今苍白的脸和怎么也养不胖的身子,就觉得一肚子的怒火。唐广德不听劝没关系,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欺软怕硬就是这样了。他不稀罕唐申敬着来,他也不介意硬着让他听话!
所以,当天早上,这个主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从华鼎武出来后,唐广德就再次病发倒在床上,而从那以后,对唐申的事也再没有过问过一句,唐申即使之后去靖安,也都是很和蔼地说一些话,只是似乎怕极了华鼎武,有他在,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唐申对此虽然无奈,但也觉得不错。他本就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间,对这个世间里的人事少了一份融入与亲切。唐家二老对他再好,也不像前世被父母手把手拉扯长大那样亲密,至少唐广德是从来没有给他喂过食也没有给他换过尿布的!
所以在唐家,唐申感觉最亲的,第一个就是邱氏,第二个就是唐寅,往后才排到唐广德和姐妹。对唐广德自然是有尊敬和关怀,却终究是少了一份耐心。此时能这样相处,对唐申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唐广德是不是有了心结,唐申实在是懒得去管了。
就这么的,过了半个月,华鼎文终于回来了。
华鼎文回来,就意味着两件事,一,赵原一众乱党,终于可以由荣王押解回京了。二,唐家搬迁至京城的安排,就要倒计时了。
荣王是华家兄弟一起长大的,和两人关系好,也知道他们来江南并不是正事,帮了自己几个月也不过是就近原则被连累了。所以提了赵原等人就先行一步回京了,还好心说在皇兄那边帮他们请假,被华鼎文好好地称赞了一番。
华鼎武给唐申好好地把了脉看过病,认为他的身子已经能承受一路的颠簸,唐家上下也都健康无碍,唐寅便立刻下令,起程,进京。
看着大件大件的行李被搬上车,邱氏站在旁边看着越来越空的宅子有些高兴又有些落寞。这个宅子他们不卖,交给女儿女婿帮忙打理着,到底是住久的了宅子,不舍得卖了去。唐广德也是看了连连叹气,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生活,多少是有些担忧的。
唐申笑着说:“爹,娘,京城里,我买的宅子比这个还要大一些,还连着片湖和一片果林,比这里可是漂亮好看多了。”
丁氏在一边笑着说:“那可好极了。咱们快些去,媳妇儿可是等不及要看看了呢。”
邱氏好笑地瞪她一眼:“行了,娘不过是再看两眼罢了,哪里就让你们这般的担心了。走了走了,行李都准备好了,咱们上路吧。”
唐寅笑笑,等所有人都走了出来,确认过东西都齐了,这才接过高福递来的一把大锁,亲手将大门给锁了起来。咔嗒一声响后,这里就再也进不去了。
唐寅回过头来,看着所有人高声道:“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行刑的部分,是我自己设想的。原本其实相借鉴黑背的《大刑伺候》,不过那些基本都是要死人的,所以就放弃了。
回了京很快就到点秋香环节了,大家拭目以待!
☆、第一零二章
京城下雪了,也快过年了,唐申趴在窗台上看着鹅毛大雪从天落下来,伸开手去接。虽然有些冰冰凉凉的,但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在手心有些委屈地化为净水,又让人觉得美丽。
然后唐申叹息一声没有骨头一样趴着,自己果然是闲得发慌,竟然有这种伤春悲秋的心思来了。说到底,他会这么无聊,还不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忙活着没功夫理他。
首先华鼎武回京后不久就再次升官,虽然升得快,但连番在皇上手上吃苦头的大臣们倒都没有正儿八经出来反对。再说,华鼎武虽然凶煞了些,却并不是乱来的人,有看他不顺眼的,自然也有敬佩他的。所以这官也就这么升了上去,坐得稳稳当当。
快过年了,衙门里不少的事要在年前办完,这样才能平安过个年嘛。所以这些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唐申若睡得迟一些或迷糊些,或许还能感觉他凑到身边来拥着自己亲昵两下,若是睡得早一天见不着见都是正常的。这让唐申怨念很重。
按下来,虽然爹娘接到京城来了,一家子虽然住在城外但也不很远,唐申坐着车跑个半天也就能到了,华府没有人理他,他也自然想要回家去舒服下。可这些天家里忙上忙下尘土飞扬,到处是挥舞的扫帚,到处是挪腾的家具。这一个年,全家决定要彻底将家从上到下给整上一遍,新家不齐全的东西不适合的东西要趁这个时候全部办妥,下决心要过个热热闹闹舒舒服服的年!所以不要说休息了,就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唐申回去一趟就打消了再回去的想法。
相比唐家的热闹,华府就冷清得多了。因种种原因唐申这次回家没有好好游玩,之前保证了要给华夫人带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带上。华夫人一番失望难过,华太师心疼老妻,当场就承诺带家人回金陵过年,陪老妻度个二次蜜月。于是一个月前,二老带着两个小儿子下江南去了!最热闹的几个人都不在,华府的大奶奶又不是个热闹爱往前宅凑合的人,自然整个华家就安静了下来。
而当上官的几位好友,各个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唯一轻闲点的就是在工部的文征明。偏偏这小子终于有了儿子,天天守在小祖宗身边扮二十四孝慈父,张口闭口我儿子怎么样,那小子怎么样之类。唐申又不喜欢孩子,去了也无趣,于是整个人就闷了下来。
身后的冬月笑着说:“二爷你既然无聊,怎么不去看看账本子?”永禄的年终账本可是早早摊在他桌上了,他花了半天时间翻了一翻就不再看了。
唐申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担心什么呀,他赚了,本钱已经赚回来了。他现在正在赚聘金,等他赚够了你就要当老板娘了。”
冬月红着脸啐他一口,拿件外衣披到他肩上:“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您就消停些别在这窗口坐着了,您想生病还是怎么着呀?”
唐申再次长长地叹息一声,他无聊到想要尖叫了。
这时一个小子跑进来:“二公子,唐家送年货过来了,有一箱子您的东西,武管家让我们抬来给您。”说着一招手,另外两个小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唐申接过单子,点头让冬月打赏,遣他们下去,一手拿着礼单子,一边绕着这箱子走了几圈。冬月看了乐:“二爷,您看什么呢?”
“头一回收到自家送的年货嘛。”唐申笑眯眯的,这可不是头一回收到嘛,毕竟是头一回不在家过年。
冬月笑着去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衣物鞋袜,尤其是棉衣,更是塞着厚厚的棉花。不过这衣服都是一式两套的,两件大小也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的。其他的,则是塞了一个很精致的扁匣子,里面是一些银票和碎银。
冬月笑着说:“大爷太太考虑得真周道。”
唐申点了下银票,挑了下眉,看来大哥持家有道嘛,银钱给的不多不少。唐家都是有学问的,但于这经济上倒是愣了些。所以永禄和同喜店铺的账本都是给自己看,永禄是做字画珍宝生意,而同喜则是做饭庄生意,虽然一开始辛苦些,但现在算算,两人赚的钱都不少。
这些都作为唐家的产业,钱都是一分不少地给唐家的,而唐申因为被“嫁出去”却代管着家事,所以会从唐家拿一部分钱自用。唐寅是想给一半的,但唐申以大哥要赡养父母为由,只拿两成。不过光这两成,也是不少的。
唐申让冬月拿匣子去收起来,将那衣服拿起来细细地看。然后撇嘴:“娘也不怕坏了眼睛,那人哪里值得她这般费心做衣裳了。”
冬月也凑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还是二爷眼神好,这还真是太太的针脚呢。呵呵,太太肯定是想着华大人屋里连个针线人都没有,才亲手做的衣裳呢。”
“华家哪里用得着什么针钱人,我看娘是觉得那家伙屋里连个贴心给他做衣裳的女人都没有,才代着我帮他做的衣裳呢。”说着脸上发热,娘真是多事,华家还能请不起个针线嬷嬷不成?
冬月在一边偷笑,唐申气了一场,到底还是把那衣裳放在了床头,想着过年那几天就让华鼎武穿着,敢不穿就要他好看。
正发呆,听到身后冬月惊讶的声音:“哎呀,这里还有秋香姐做的荷包呢,哎呀,这荷包绣真是好看!这里面塞着什么呀?药草?”
唐申过去接了荷包看了又看,笑眯眯地点点头,递给冬月:“挺好看,仔细收着。”
说到秋香,唐申突然想起来,因为自己这只巨型蝴蝶翅膀扇得太厉害,唐伯虎点秋香的戏,是不是演不起来了?
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基本上是这样的:唐伯虎进京赶考,在佛寺里遇到了侍奉华夫人来上香的秋香,一见钟情后掩姓埋名进华府当了华家两位少爷的西席。之后就是各种暧昧你来我往不提,然后事迹败露,华家感动唐伯虎的真心,愿意让他带走他“中意”的女子。于是华府上下各丫头一一站到唐伯虎面前任君挑选,最后自然是点中了秋香,将美人儿娶回家中。再来就是悠游世间白头携老,从此幸福终生。(周星星版的也是根据这个版本改的。)
当然,这毕竟是故事,而且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故事。不过唐申还是期待过这个情节。可目前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最后会被哪家人给娶了去呢。
这时,两个挺拔身影走了过来,唐申的眼睛微微瞪大,今天怎么这么早?
华鼎武一进来就看到唐申这傻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儿该不会是闷出毛病来了?怎么这么傻呢。
卫亭笑眯眯地向唐申问好:“二公子,多日不见,你气色好了许多。”
唐申摸了摸脸,点头:“似乎是好了一些。”今年都不像往年冬天一样觉得冷得刺骨。
华鼎武洗了手换了衣裳,过来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点头:“药服了?”
“服了。”唐申伸手弹去他发丝中的雪花:“忙完了?”
“嗯。”华鼎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为了提前完成所有的公务,他也实在是累得有些狠了。将唐申塞到怀里抱着磨蹭两下,补补亲密度。
卫亭在门边跳了跳,将脚上的雪都抖下去后,这才回到桌边坐下,端杯热茶三两口喝下去,舒服地松口气:“今儿个又风又雪的,实在是冷得不行呢。师兄,今儿就让我留在这儿吃顿饭呗。”
华鼎武点点头,对冬月吩咐:“既然冷,就让厨房上个锅子吧。”
冬月自然领命,给三人倒了茶就立刻退了下去吩咐了。
冬月下去后,华鼎武挑挑眉:“你这么巴巴一路跟着我,还非要留下来,到底是什么事?”
卫亭红着脸抓耳挠腮左瞄右看,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明白。唐申见了好笑,这位卫大侠一向是光明磊落稳重严谨的,什么时候有这么窘迫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唐申上下打量卫亭:“卫大哥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卫亭狠狠白他一眼,再看看自家师兄,终于憋着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对唐申说道:“我想向秋香姑娘提亲。”
唐申愣了一下,眨眨眼睛,伸长脖子再问一句:“什么?”
卫亭反正已经说了出来,再说一回就驾轻就熟了:“我想向秋香姑娘提亲。如果二公子觉得我还能看得上眼,我就请娘去唐家提亲。”
唐申哈哈大笑,“卫大哥,你这可是弄错边了吧?我看得上眼,可与我秋香妹子无关呀。”
卫亭点头:“你既然瞧得上,我多半就有些把握了。”
“哦?为何?”
“秋香姑娘说过,她若嫁,肯定是嫁与唐公子与你认同的人才行。”
“嗯?你问过她?”
“我托人帮我问的。”卫亭继续红脸,他为了打听,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九转十八弯才请人打听到了比较靠谱的消息呢。
唐申摸着下巴眯起眼睛,好一会笑道:“这个嘛,想娶我妹子,诚意是必须要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秋香配给卫亭是我早就决定的事,不过,既然是点秋香嘛,自然不会那么顺顺当当了
☆、第一零三章
要说唐申对秋香有多少感情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觉得这个女子难得,对她有些怜惜和感激,所以对她的婚事,唐申并不想马虎。
秋香虽然是入了唐家户籍成了唐家的义女,也在官府上备了案,但到底不是正经大小姐。尤其她长得虽好,脚却有些残了,这般出生一般外表上又有欠缺的女子,与唐家平头的人家自然不会有兴趣。
也因此,包括秋香自己在内,想的也不过是找一个老实男子,家中略有些恒产的,夫妻二人能和和睦睦过一辈子也就够了。她本就出生不高,自然不会巴望着要进什么高门大户的。唐家人和华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近来在唐家安定后,也没少帮着她相看。
只是这卫亭突然跳出来,实在是有些出乎的人的意料。
卫亭出生不高,据说父亲还是有罪之身,早年也是吃过很多苦头的。只是他既然是华鼎武师弟,又在锦衣卫里挂了职,年纪也不大,长相能力都不错,家中又只有一个爽利的母亲,自然是众多人家中意的女婿人选。光是华夫人就没少帮着他介绍了,唐申消息再不灵通,这些还是知道的。
所以卫亭瞧中了秋香,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而且老实说,秋香并不适合他。
卫亭再怎么说也是官差,而且还是六品,品级虽然芝麻大但撑不住他后台坚强,以后定是会继续步步高升的。升到什么位置暂时还不知道,但这样的人的妻子,怎么能是秋香这样的出生和外貌?如果华家有女儿,嫁给他都是合适的,这唐家的义女,却是怎么都不太相配了。
所以唐申说的话,很有一股子拒绝的味道。
卫亭不是个很敏锐的人,自然听不出来,只他说要诚意,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要给什么才好。
华鼎武却是听得明白,身边的人眨个眼睛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还能不明白他微笑的脸上晦暗的眼睛代表着什么?只是这个师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既然喜欢上了,既然说出口了,万万不会那么轻易就退缩的。他自己就是一个视礼教规矩于无物的人,不然哪里来的和唐申这样的日子?所以唐申的顾忌他想一想也能明白,但还是希望能圆了师弟的心思。他既然说得出口,自然会对秋香好,别人的眼光又怎么能影响自家过日子?操得那么多的心做什么?
所以他就帮衬着说了句:“师弟岁数不小了,只要能娶上媳妇,什么诚意都好说。”
唐申听了一愣,接着就瞪了他一眼。想想就问道:“卫大哥,秋香和你认识也不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么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卫亭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了:“我自小就跟着爹娘走南闯北,因着师兄的关系也在京城呆过些年月,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我并不喜欢那些柔弱可怜得像花一样的姑娘,但也不喜欢那些娇蛮任性的姑娘。而且我娘出生低,我也不想找一个出生很高的女子,万一她不孝敬我娘可怎么好?以前是认识秋香姑娘,觉得她漂亮温柔,性子也稳重,在女子中也算是难得,但也没什么出彩的。下了江南才见识到她勇敢聪慧的一面,实在是难得。而且她坚决不嫁到唐家,也是个有气性的,我就有些……”眼神闪躲两下,卫亭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肯再说了。
唐申听了倒觉得卫亭不错,并不是一时心热或感动或怎么样才瞧上秋香的,算是对秋香非常了解觉得这姑娘不错才想要娶回家。“可,卫大娘同意吗?”
儿子有了出息,哪个当娘的不想娶个好媳妇儿?就邱氏当年,还不是冲去长州找媳妇了?事实证明,虽然丁氏也难免有些女儿家善妒的毛病和一开始有些脑子不清楚的状况,但确实是比一般的女子要能干得多,管家理事非常有一套,不用人操心。也有大家气派,从来没有什么尖酸刻薄的毛病,对庶子如视已出,就连那次误会秋香,她本身也做得极好。夫妻二人也向来为丈夫考虑,唐寅的日子过得舒心,自然有丁氏的功劳。
因此,卫亭有今天,卫大娘若是有心,自然是想给他寻个好人家的大家闺秀,以卫亭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是难事。何必找秋香这样当过奴才的引人诟病?
可卫亭倒是很自然地说:“娘亲很满意的,她也挺喜欢秋香的。”
这倒是让唐申有些意外了,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卫大娘这样行走江南潇洒惯了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老了加上想让儿子成家立业不再过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她还能舀着刀在江湖上和人厮杀呢。江湖儿女,哪个不是想得开放得下的人物?儿媳妇既然是儿子的媳妇,当然是要和儿子能过到一块去,对儿子好的人才行!秋香虽然出生低了些,但这不妨碍她是个好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以后孙子就会能文能武,针线出色灶上功夫也好,儿子以后自然就有舒心日子过。
所以,这秋香自然也是合适的了!
唐申揉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这卫亭实在是个适合的好人选!而且有自己和华鼎武在,也不怕卫亭朝三暮四。嗯,看在华鼎武盯着自己不放的面子上,去探听下消息也好。
于是第二天,唐申牢牢裹了上皮衣棉袄,把自己包成个球一样,去了唐家。
唐家忙活的差不多了,几个下人正在高福的带领下打扫门外的积雪。也幸好他们打扫出来了,不然唐申这马车要沿着一个小坡上唐家大门可是不容易。
见到唐申回来,高福连忙迎了过来:“二爷,您回来了!”
唐申冻得厉害,不想下车,只掀得帘子对他说:“母亲和大哥可在家?”
“在呢在呢。”高福看唐申一人回来,不像是要回来过节倒像是有事的,就说:“今儿个天冷得厉害,大哥儿有些受凉,太太奶奶们都在屋子里陪着呢。学里停了课,大爷也没出门去。”
唐申点点头,忽然地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高福一听见就转头去看,脸刷地黑了下来,唐申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只放下帘子,将窗帘子挑了一个小缝凑在那儿小心地看着。
来人模样打扮倒不是普通人家的样子,一行六七个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为首那个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不是普通的,长得虽然一般但那气傲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是有些家底的。只是唐申看着他眼熟,但一时半会的也没认出来。
只见他见着了高福,也不下马,舀着一把镶金的马鞍敲打着手心,一脸嚣张的笑容对着高福就道:“哟,高管事在呢?正好,爷今儿个出门打猎路过你们家,天冷路滑,想借着贵地休息两日,还麻烦高管事禀报一下唐先生安排一下。”
高福打着哈哈:“原来是周大爷,今儿个天气确实不好呢,到现在还飘着小雪,我们家里屋子都压坏几间正在修呢。家里乱糟糟的,怕是不能让周大爷好好休息,您看,不如返回几步到周大爷自家的庄子上休息休息?”
高福一说话,唐申倒是把这人想起来了。这不是太后的那个好侄子嘛?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他和高福的意思,这人纠结上自家来了?
而且,返回几步是他的庄子?啧,真是倒霉,没打听清楚让家人住在这么倒霉的地方。
周家之前被皇上狠狠整治了一番,差点就没办法在京城呆下去。但太后毕竟不是摆设的,放下了礀态向皇上求情,皇上自然不可能真的把他们全部砍了,于是,周家小儿子成了残废,这大儿子也没有了官职,只能管着家里的一些生意,平时也不敢在京城里乱蹦跶了。
就因为不敢在城里蹦跶,所以周家给这闷坏的大儿子在城外买了一下小庄子,在里面塞上一些美人儿给儿子开心,可巧不巧就和唐家成了不远的邻居。
唐家人丁少,又是新来,加上一家上下都是和气人,自然不会惹事生非。可这周大爷打听到这户人家和锦衣卫华鼎武的那些关系后,就三头两头地找唐家的麻烦。但好在终于是知道锦衣卫的厉害,不敢过分。也因此唐家吃了两回亏后,就堵着不上他上门而已,也不想麻烦到华鼎武他们。
可不巧的是,上一回没留神让他闯进去,竟然被撞见了秋香几个。秋香那天穿着一身银白,裹着一身红色的披衣,站在一片雪白的院子里被他撞见,那渀佛下凡的天仙一样的模样瞬间就把这位爷给俘获了,这两天来唐家的也越发勤快。
可秋香却被他吓坏了,这等坏女子名节的行为让秋香脸色苍白,当天就病了。邱氏狠狠训斥了下人,唐寅也发了狠骂了一通,现在,高福就是顶着被教训也不敢让这人进去。而且高福也知道,二爷就在旁边的马车里呢,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调动,忙了许多,更新时间不定了,大家有空就来看看,我不一定能保证天天更新,但文章绝对不坑,也尽可能更新多一些。
祝大家看文愉快,哈哈。
☆、第一零四章
唐申自然不会让这姓周的欺负自家下人,不过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自然有人来教训他。所以他只是敲了敲车壁,对赶车的武刀说:“送我进去,然后你让高福他们回来关上门。大冷天的,门这么敞着也不怕冻坏了花花草草。”
武刀听了嘴角抽搐,憋着笑乖乖地把他送了进去,然后跑出来在仍然拦在外面的高福的耳边说了几句,高福听完点头,回头一招呼:“打扫干净了,大伙进去歇歇!”
那周大爷愣了一下,就见唐家的下人们流水一样冲回了宅子里,然后大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外面冬风吹过,卷起细碎雪花,凉凉地吹过几人面前。
“给爷砸门!敢给爷吃闭门羹!”
唐申听着门外的砰砰声,淡定地吩咐高福:“这门加固过,随便他们砸,你们拿木头把门抵好就行了。对了,如果有人爬墙,不用客气,咱们在吴县怎么对付灾民的机关都打开来。”
高福摩拳擦掌地去了,唐申紧了紧衣裳,走向大屋。
唐寅正在画画,唐申凑过去看了一眼,撇撇嘴。自从唐寅升级当上爹,这以小孩子为主题的年画可是画得越来越多了。
唐寅好笑:“怎么突然来了?”
唐申脱去厚重的外衣凑到火盘边坐着道:“和你商量个事。”说着就将秋香的事前前后后告诉了唐寅,唐寅搁下笔,“我是知道卫大哥不错,但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还是要看娘亲和想法和秋香自己的。”说着对同寿吩咐:“去请太太和秋香姑娘来。”
唐申见他神色,竟是不太满意的,倒也不惊讶,毕竟就是自己,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他也不急着开口解释什么,只安稳坐着静静等母亲和秋香过来,到底看不看得中卫亭,还要看这两人的意思。
邱氏带着秋香来得极快,丁氏也跑来凑热闹,一屋子立刻就满了人,各自落座后唐寅复述了唐申的意思,然后让唐申更加惊讶的是,三个女人竟然都是不满意的。
邱氏皱着眉说:“申儿,先不提秋香的出生,即使是咱们家自己的嫡亲姑娘,能嫁给卫大人都是高攀了的。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这高低得太大,也不好不是?这卫大人,可是有官位的呀。”
丁氏也犹豫地说道:“是呀,咱们不如再寻寻?说不得有更好的人选呢。秋香过了年也不过十七,还是有得挑的。”
唐申想了想问道:“母亲可是担心卫亭用心不真?在我看来,卫亭倒是思虑周全了才找到我的。我一个男人,或许想得不如母亲细致,但卫亭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邱氏叹息:“申儿,这人过日子,可不是两口子的事。卫大人这样的人品官位,升了官后这一大家子人口定然是不少的,人多嘴杂,秋香能不能管得住不说,就是夫人间走动,秋香也是容易吃亏的。”说着拍拍秋香的手说道:“女儿,娘亲不是为了让你难过,可你的腿,终究是落了些痕迹的,这京城不比地方,五六品的官儿就顶了天去,这诰命贵妇们层出不穷的地方,你嫁了进去,得受多少口舌呀?咱们是可以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这要中连累了男人当官做事,可就不好了。”
秋香笑着说:“娘亲不用担心,秋香也是这么想的。这自古以来讲究门当户对,秋香不敢高攀了卫大人去。”
唐申虽然觉得昨天自己已经思考得全面,今天再看倒觉得母亲说得也不错。这过日子是可以两个人关着门过,但毕竟口舌如刀,防不胜防。卫亭现在官位还低,若是升上去了,难免就必须有些走动,秋香压不压得住可是难说的。
邱氏见儿子皱着眉头的模样,笑着说道:“不过,这些日子为娘也没少相看人选,你几个友人倒是都送了些合适的人选来呢,为娘和你嫂子都各看中了一人,就等着秋香来挑呢。”
“哦?是什么人,可说说看?”
“我看中的是祝大人介绍来的一位公子。这人在京城开了一家书肆,是家中长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为人温文而雅,又孝顺仁义。只是幼时定过亲,但那姑娘却夭折得早。他与那姑娘青梅竹马,一开始并不想再成亲,一心孝敬爹娘抚养弟妹。经家人劝告才放下这心思,想寻个温柔体贴的女子为妻。”
丁氏也笑着说道:“我倒是看中了徐大人介绍的一位公子,那是个秀才,家中有些恒产,与你大哥一般,平日里最爱钻研字画,倒也有些名气,衣食是绝对无忧的。据说不管是长相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徐大人也颇为喜欢他的才华。只是一个不好,他已经有了一房的妾室,还有了一个孩子。就因为这,耽误了几年。”
唐申皱着脸:“这都是什么人选呀?不是心里有人了就是身边有人了,咱们秋香过去了能不能被人放在心尖子上都是二说。”
邱氏瞪他一眼:“混说,我看中那位公子心里头再有人,那姑娘毕竟已经是去了的,秋香嫁给他,夫妻同心,几年下来,还有那位姑娘什么事呢?就算是徐大人介绍那位也是不错的,人有功名,又有才华,虽然家中有个妾,但秋香嫁过去也是正经大房夫人,那妾可怎么比得?”
唐申转头看着唐寅:“征明没介绍什么人?”
唐寅笑:“你是知道他的,那小子哪里懂这些?而且现在新得了宝贝儿子,可没那功夫理咱们。不过我觉着你说得也是,这人选确实是差了些,反正也不急着,咱们再看看?”
没得到家人同意,唐申也不气馁,虽然有些可惜,但若是大家都瞧不中,秋香自然也不会答应的,最终也只能说两人无缘。
不过回去把这事一说,卫亭倒是挑了挑眉满不在意。唐申见他这混不在意的模样有些不高兴,他却笑着说:“你先前不是让我要有诚意?我自会拿来给你们看的。”
唐申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着华鼎武一脸困惑。华鼎武淡定翻书,头也不抬。
接下来的事让唐申哭笑不得,卫亭先是对邱氏和丁氏有意的两户人家,悄悄通个消息,说是太后的娘家周家大爷看中了秋香,硬要抢了去。那两户人家自然不可能为了秋香与周家作对,就这么地立刻熄了要和秋香成亲的心思。
然后他将自家娘亲送上门去,卫大娘在唐家呆了一天。女眷们相互说了些啥没有知道,但卫大娘一走,唐家几个女人倒是松了口,也不再反对,但也没多赞成就是了。
接着,某日,唐家在不小心之下,被周家大爷再次冲进了家门。“碰巧”那天卫亭在唐家作客,二话不说把一甘人等揍了一顿扔了出去。各种威胁各种嘲讽各种暴力之下,周家大爷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和弟弟一般成了残废,发誓远离唐家。
这之后,卫亭时不时地会去一趟唐家,送点不贵重但挺用心的东西。一开始还是全家上下都有,渐渐就变成只有秋香一个人有份了。一开始还是大家都能知道送的是啥,后来就连什么时候送来的都不知道了。
唐申赞叹,这借刀杀人,擒贼擒王,暗渡陈仓,一系列兵法用得不错嘛。
接着甩回头狠狠瞪了华鼎武一眼,他就不相信,没有这个人的帮助,卫亭能那么顺利!
华鼎武笑笑,把他搂到怀里去顺顺毛安抚安抚:“卫亭也大了,是得找个能贴心的人照顾他。他无拘无束惯了的,哪里受得了那些千金小姐的作派,秋香就不错。”
唐申被顺毛顺得舒服,不再生气,只撇撇嘴:“主意你出的?”
“他和师娘自己出的主意。”华鼎武也非常佩服这二人,瞧这一套一套的。他不过是听师娘的吩咐帮把手而已,比如让唐家的守卫松一些将某人引进去,比如提供一些便利挑挑唐家上下喜欢的东西,再让秋香近前的人汇报一下秋香喜欢哪些东西,如此而已。
唐申想了觉得好笑,卫亭真的用了心的,可见确实是喜欢秋香的。这么一来,过完年,卫大娘让媒人上门,这事可就只能半推半就的成了吧。
不过,想到唐伯虎点秋香的情节,唐申兴奋了,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让卫亭把秋香娶回去的!
而这个时候,唐宅,秋香拿着一封信,依在窗边,看着梅树上的雪花,嘴角挂笑,静静出神。
丁氏走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窗前美人图,惊艳了一瞬,笑着问:“笑些什么呢?”
秋香转过头来,憋着笑,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丁氏有些奇怪地接了下来,看了看。信上是一首诗,写字的人显然书法极差,最多能夸奖工整。不过上面很认真地写了一首诗。
“有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
凤飞翩翩兮
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
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
欲诉忠肠
愿言配德兮
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
慰我彷徨
不行于飞兮
使我沦亡”
丁氏也忍不住红着脸噗哧一声笑出来,将信还给她,凑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可是许了?”
秋香看着手中的信,上面一笔一划都出自那人手笔。不管是谁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主意,但他能厚着脸皮认认真真地写这么一封信,秋香就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丁氏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点点星光,不点而朱的红唇边掩不住的甜蜜笑意,知道这位姑娘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拍拍她的手:“冲着他这份用心,就不会后悔的。”
秋香红着脸颊,低下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凤求凰》是很经典的诗了,不过说老实话,实在是太直白了,即使是现在看,也够让人脸红的。
不过,诗真的很美。
我还很喜欢另一首《蒹葭》,不过悲剧了一些,同样很美。共享给大家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希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第一零五章
这个年过得很平静也很温馨,唐家上下虽然初到京城安家落户,但来往朋友不少,颇为热闹。华家因为华太师和夫人下江南去了,倒显得平静一些,华鼎文和华鼎分别武关起门来自过自的小日子,倒也别有趣味。
等年过完了,开始上工后,卫亭发现自己最近的桃花运突然变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给他介绍媳妇,家里媒婆也是来来往往。东家的女儿年方二八,外秀慧中。西家的女儿刚刚及芊,温柔端庄,只把可怜的卫大娘给挑花了眼。
但卫大娘到底还是知道儿子看中了秋香的,所以都拒了去。可这一堆的媒婆一打听,都啧啧称奇,说你家卫大人如此年少有为,怎么能挑中那么一个出生的?这样的女子,最多也不过是给卫大人当个姨娘,怎么当得起当家主母呢?接着就不断地推荐自己介绍的姑娘,说着如何如何出色,与卫大人如何相配!
说得多了,卫大娘也有些讪讪,以后别人再问的时候,也就没说得那么明了。卫大娘倒不是看不起秋香,只是觉得自家看中的媳妇,说出来被人评成那样,实在是有些让人不高兴,干脆就不说了。
可她不说,别人就以为她是后悔了或是改了想法的,自家自然也就有了机会。于是这上门的也就更积极了,甚至有的时候几家撞到了一块,吵着吵着还能差点打起来。卫大娘老当益壮,天天在家里维持治安,倒是忙出一脸好气色。
这事自然成为京中一谈,有心想知道的自然能打听一二。于是,卫亭悲剧地发现唐家对自己开始不冷不热了,原本递到秋香面前的东西还有些回应,现在则是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卫亭觉得自己很无辜,也就越发地想要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
卫亭好歹是锦衣卫,派些人手去打听一下,倒还真的让他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鉴于皇上这一年对锦衣卫的信任和对其他官员的打压与辖制,现在锦衣卫的官员们都是香饽饽。之前还有锦衣卫的头号单身汉华鼎武挡在前面,大家的目标自然就是他了。不过现在华鼎武明里暗里都表示自己对女人没兴趣了,而且人家除了已经圈进家里那个对其他的男人也不感兴趣,基本上在联姻这条路上,他是没戏了。于是大家立刻将目光发散开,在锦衣卫中寻找下个目标。
卫亭年轻有为,长相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与华鼎武关系不一般,尤其身份也不怎么高,大家都有可能攀得上,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自然花了大价钱请来能说会道的媒婆,一定要把这人说到自家来!
所以,不要说卫亭与秋香目前还只是看对眼的阶段,就是已经说上亲了,也可能被这些媒婆给搅糊了。
卫亭听得一肚子火无处发,他这真是无妄之灾了!
知道了缘由,卫亭自然要去和秋香解释一下!至少也要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变心的!
可一进唐家门,就看到唐寅唐申两兄弟并排坐着正凑在一块说话,看到他一齐转过头来,那眼神那表情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绷紧了皮。
唐寅笑道:“卫大人来了,请坐。来人,看茶。”
唐申笑眯眯:“卫大哥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咱们家坐坐了?昨儿个听鼎武说衙门里事务还多着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卫大人丢下公事跑这么远来,可是有急事?”
卫亭直觉不好,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想到二公子也在呢,今儿个确实挺忙,不过落在我身上的事不多的。来这也不是别的事,是为了前一阵我家说亲的事。”
“哦?卫大哥说下哪家的亲事了?”
卫亭嘴角抽搐,苦笑着说:“二公子,我只想说秋香姑娘一人而已。”
唐寅也跟着凑热闹:“卫大人,这些日子我们也想了想,秋香与您确实是不太相配。听说这些日子不少人向您提亲,其中不乏人品出众家世非凡,胜过秋香百倍的女子,不如……”
“我既然已经认定了秋香姑娘,自然不会无故变更心意。”卫亭正色道:“秋香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能遇到秋香姑娘是我的福气,我卫亭更是从来没觉得她哪里配不上我!这些日子向我们家说亲的人确实挺多,但卫亭只想要一个适合自己的好女子过渡一生,人品出众家世非凡于我没有什么用处,我要拼得人上人,自然会凭我自己的能耐,借着妻子的裙带子往上爬,这种事卫亭不屑去做!”
唐申笑眯眯地的不说话,唐寅看了看他说道:“卫大人,这姻缘一事,结两家之好,牵两人以共白首,是件喜事。但这喜事也是有讲究的,自古素来就讲究门当户对。现在虽说咱们家高攀了你的,但我自认也攀得起。但卫大人前程远大,这以后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卫亭笑道:“卫亭洒脱惯了,自然是不稀罕有什么三妻四妾来搅得家宅不宁。除非无嗣,不然家中有一妻足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然,我又何必至今才谈婚事。”
唐寅哈哈大笑了起来,唐申也哭笑不得:“你之前和卫大娘一直云游天下,自然不可能谈婚事了。少把这些牵扯到一块来。”
卫亭皮皮地笑,瞪着眼睛看着唐申,等他给个信。
唐申双手习惯性地拢到一块,想了想说道:“卫亭,我倒不怕你三心二意,只要有我在,自然不会让秋香吃亏。不然让鼎武揍你一顿也不难。只是你们成了家,夫妻之事,我们自然是不方便随时盯着看还插几手的。所以,你若真心,我也不妨信你。秋香虽然与我兄弟无血脉之亲,但也有兄妹之缘,只盼你对她好,照顾她一生,互敬互爱相扶相持,便足矣。”
卫亭激动了,原本还以为今天只会让事情转机一下,没想到竟然就能定下来!
卫亭好歹也二十出头了,这么大的男子没有娶妻也算是少有,自然是上心的。看中了秋香,只觉得这美人儿哪里都对自己胃口,当然是想着早早娶回家去。可这一出又一出的,一直没个准信,也着实让人心急。
现在唐申开了口,就证明他的媳妇儿马上就要进门了,可不让卫亭高兴吗?
不过唐申显然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人把秋香娶走,笑着说道:“不过呢,要娶咱们家姑娘,一向都是不容易的,卫大哥,要早做准备哦。”
卫亭一愣,有些求助地看向唐寅,唐寅很严肃很认真地点头:“咱们家嫁出去两个姑娘,姑爷都是受过磨难的,你既然想当唐家女婿,少不得也得受一遭。”
卫亭心砰砰直跳,搞不清楚这唐家有些个什么规矩,下决心好好打听一下,也好早做准备。
把人打发了,唐申笑:“大哥,可准备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准备着呢,保管妥妥当当。”唐寅摩拳擦掌一脸兴奋:“我说申儿,你真的是一肚子坏水呀,哪里想到这么个馊主意?”
唐申支着下巴摇头晃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唐寅拍他脑袋一下,笑道:“不说就不说罢。我已经书信给徐祝文三人了,这事少不得也得他们帮帮忙了。”
“哼哼,之前让他们放个消息,让那些骚扰鼎武的媒婆上卫家去提亲,他们可是做得不错呢。”
唐寅好笑,这把许多媒婆赶到卫家去的主意也是唐申出的,不过是由三位好友行动的罢了。为了考验卫亭的心意,他们可真是配合默契,各种主意层出不穷。
不过,就唐寅看来,这几人与其说是为了考验卫亭心意,不如说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而显然,这件事让他们狠狠地乐了一把。
唐寅摸着下巴想了想,转头和唐申凑近了说一些细节,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也是对这个乐子非常沉溺其中的。
而后院里,邱氏和丁氏则非常忙碌地打点着秋香的东西,一边弄一边埋怨:“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竟然要说尽快备好成亲用的东西!哎呀,这些首饰呀,衣裳呀,根本就不够用!还要重新去打几副才好呀!”
丁氏正弯腰翻着箱子:“娘亲,这被面也是不够的呀,布匹库房里倒是有,一些大小摆件也有些,但绣花被面却是不够呀!”
“唉,有什么办法呢,秋香这些日子能绣好全套的嫁妆就不错了,其他的我们分担些,不行就去买一些吧。”
“那行,我让人插永禄同喜去办吧。”
两人带着丫头们忙得热火朝天,秋香红着脸坐在一边的绣架边绣着一张鸳鸯戏水的被面。看着两只相依相偎的鸟儿,秋香心里甜丝丝的。转头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投了一个好胎,才能碰着这样的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点秋香,具体怎么个点法,借鉴周星星版《唐伯虎点秋香》!
106.
这屋里忙得正热闹,唐寅突然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张纸来给几人看,让她们忙着备嫁妆的同时,也将纸上所列物品尽快备好。
这上面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数量不少。只是为什么备这些东西让三人百思不得其解,可问了唐寅又死也不肯说,只道有大用处。
秋香看着这些东西,再看看大哥难得的坏笑表情,只怕这和自己成亲的事是有些关系的。也不知道他们想弄些什么,心里不由得为卫亭有些担心。直觉的,她觉得这些东西是用来整卫亭的。
唐寅见了,笑道:“放心,万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秋香被道破心事,更是脸红如火,低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丁氏笑看自己夫君一眼,说道:“便是让他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邱氏哈哈大笑:“得了得了,说得秋香可要心疼了。如此,这些东西我们也去备了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既然不用新的,几天也就能备好。”
“那就有劳母亲了。”
“那你就告诉我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吧?”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华夫人回京了,过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蜜月”,华夫人看起来心情好脸色好身体好,竟显得年轻许多。对将两个儿子独留在京孤单过年的行为,华夫人一点也不内疚,不过作为补偿,她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上上下下每人也都得了一个大红包。
唐申自然是占了一份的,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堆了一半私库。看着这些东西,唐申摸着下巴开始寻思难不成华家非常有钱?不过,看着低调的人家,大多都是能扮猪吃老虎的。
既然华家有钱有人有门路,有些事自然比自家独自办起来要方便,秋香成亲这事,少不得也得拉着华夫人帮忙了。以自己和华夫人的交情想来拉她帮忙不会很难,再加上秋香毕竟是她宠爱的丫头,华夫人这么大方的人也肯定会乐意插一脚的。
于是,在华夫人来看望他的时候,唐申就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准备和华夫人好好商量下。若能请得这位夫人帮忙,可就事半功倍了。
华夫人倒是有些奇怪,唐申一向光明磊落,又懂规矩从不逾矩,所以与自己在一块的时候是从来不摒退下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唐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娘亲。”
华夫人眼睛一亮,哟,去年终于让唐申松口管自己叫娘亲了,可他平时仍然以华夫人称之,现在叫娘,莫不是有事相求?“申儿这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为娘?”
“是有件事。娘亲,去年的时候,卫亭上了我家去,向秋香提亲了。”
华夫人眉头下意识地一皱:“亭儿?他看中秋香了?以前也没听他提过呀。”
“是,这几月他一直挺上心的,见他真心诚意,卫婶也亲自登门,咱们家基本上已经允了。”
华夫人想了想道:“亭儿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这几个混帐儿子可不一样。那孩子是个好的,人也稳重。既然他特意上门,又让他娘去拜访了你们家,基本上就是认定秋香这丫头,真心要娶的。你也不用担心他对秋香不好,那孩子是个实心眼,他既然娶秋香为妻,就会好好对她。”
“娘亲,我也是瞧着他不错,才帮着他跟家里提了提。不过他后来各种妖蛾子可是闹了不少,这事也差点也黄了去。”接着就将他自己设计的卫亭桃花盛开被媒人踩烂门槛的事仔细说给了华夫人听。
华夫人听了大乐:“哦?还出了这事?”笑眯眯地跟着骂了几句:“这事亭儿可做得不地道,他既然已经属意了秋香,就直说了把媒人都挡回去就好。这般不清不楚的,可不是让秋香难看嘛。这孩子,改明儿见着了,可得好好说说。”
“其实咱们家和我,一开始都不看好卫亭的。您说他这么年轻有为,官运亨通,秋香可受不受得住这般的福分呢?可他硬是要娶,又送东西又亲自上门的,表明真心,咱们看在两人彼此有情有义的份上,也就应了这亲事。”唐申说了半天,终于开始说到自己的计划:“不过,秋香毕竟是身份低了些,这以后少不得也是桩官司。于是,孩儿寻思着,咱们是不是做点什么,把这门亲事办得热闹又别开生面些,让大家伙把目光从这身份差异上引开了去?”
华夫人点头:“是要想个法子。”接着看着笑得贼兮兮的唐申,挑眉问道:“说吧,你可是想了什么主意来?且快说来听听。”
唐申抓抓头,就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华夫人听了,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直笑,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一般。拍着唐申的额头笑得直喘气:“你这孩子,就是鬼主意多!”
唐申也跟着笑:“这孩儿一个人可做不得主,还得娘亲帮忙。”
“行咧,这事我就做了主去,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华夫人这么爱凑热闹的人,可不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嘛。
于是,这几天里,唐申总是和华夫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东西,后来武管事也参合了进去,天天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一起坏笑的时候,显得心情很好,唐申这一阵的气色都好多了。
这让华鼎武有些恼火,他不太喜欢唐申与母亲太亲近,尤其是当自己在家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唐申在自己在家的时候依偎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发呆也可以。看他把自己丢在一边和母亲轻声嘀咕着什么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华夫人善解人意地感觉到了儿子的不爽,大方地让他也参合进来。于是一天后,华鼎武对母亲的妒忌完全转换成对师弟的同情,并在私心下对卫亭提点了几句。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阻止这些人,甚至很积极地提供了一些更好的方案。
于是,当三媒六聘全部走完,卫亭终于定下九月十二这天,去迎回自己的新娘。
陪着他一起迎亲的,就是有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中的三人。
卫亭不是一个交际很广的人,平时多是跟在华鼎武身后的,所以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许多人来陪他一起迎亲,所以唐申就把三位好友给推了出来帮忙。三人自然是乐意的,尤其华鼎武提点说他们三人很可能有大用的时候,卫亭更是不敢忽视了。
文征明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骑在马上:“怎么这么早就迎亲?谁安排的时辰呀?我听说吉时可不是这么早呀。”
“唐家安排的。”徐祯卿精神头也不足,坐在马上低着脑袋一下下地点着头。听到文征明说话这才打点精神来回了一句,苦笑着说:“我估摸着又是申弟出的主意吧?”
“除了他还可能是谁?”祝允明摇着扇子,用凉风给自己醒醒神。现在天刚刚擦亮,他们就得集合起来准备出城去迎亲,谁家迎亲这么早的?可唐家就是这么早,而且听他们的好兄弟唐寅的提点,估计不到晚上这人是迎不回来的。所以,早点出发吧。
卫亭苦笑着对三人说:“真是对不住,辛苦三位大人了。”
文征明有点同情地摆摆手:“卫兄不必介怀,谁让你娶的是唐家姑娘呢。我可是听申弟提过,他姐姐出嫁的时候,唐申嫌姐姐嫁得早,可没少折腾姐夫。”
“是啊,也不知道今儿个会出什么事呢。”文征明挺了挺腰坐得正一些,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心情忐忑地策马来到了唐家门外,陈管事腰间系着红腰带正等着呢,看到来人笑着迎了过来:“给卫姑爷请安!卫姑爷到得早呀!”
卫亭苦笑,道:“陈管事辛苦了。”
陈管事笑眯眯地道:“不辛苦不辛苦,呵呵。姑爷,请下马,这人一时半会,您可接不走呢。”
卫亭头皮一麻,下了马,祝徐文三人也中着下马,其余迎亲的下人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等着。
卫亭心中忐忑地问他:“陈管事,这可怎么说?”
陈管事道:“卫姑爷,咱们大爷二爷说了,这亲嘛,自然是要成的。不过这迎亲嘛,可得劳您辛苦些。”
“怎么……怎么个辛苦法?”看这可怜孩子,都吓结巴了。
陈管事老神在在,继续摆一张笑得像老菊花一般的脸道:“卫姑爷,现在这宅子里,有三十个人,您得在其中找到一位姑娘。您放心,不在屋子里,就在院子里转悠呢。您找着那位姑娘,得满足那姑娘一个条件,之后她会给您一个线索,循着就能寻着咱们姑娘。”
卫亭傻眼了,祝允明上前一步:“也就是说,在这宅子里找到唯一的姑娘问她拿到线索才能找到新娘?”
“是这话没错。”
“只卫亭一人能进去?”
“三位迎亲的大人也是可以一起进去的。”陈管事很大方,道:“您放心,不在屋子里,也不在什么偏僻的犄角旮旯里,也不在二门里,您进去了转一圈就能全部找见。您找见了就尽快出来去寻,这些迎亲的人就留在这儿等会吧。”
徐祯卿嘴角摇头苦笑:“可不知道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呀。”
文征明摸摸脖子:“怎么觉得脖子有些凉?”
祝允明将扇子刷地收起来,动作潇洒地往脖子后面一塞,伸手揪了卫亭就大步往里面冲:“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老婆?动作快着些!”
陈管事拢着手看着四人进去了,笑歪了一张菊花脸,看着迎亲的这些下人更是笑得像狼外婆一般:“呵呵,各位弟兄一路辛苦,呵呵,还早着呢,不急不急。呵呵,来来,咱们安排了几个茶棚子,呵呵,大家伙过去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呵呵。”
所有下人被他呵呵得一样头皮发麻,收拾着挑嫁妆的担子什么的,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石头引去了侧门那边。那里沿着墙搭着一溜棚子,摆了几张大桌,上面茶水点心已经摆好了。下人们虽然不明所以,但都坐下了,他们也经过提点,知道这人一时半会抬不回去的,那就不急了,大家坐下吃呗,早上起得这么早,可都没吃饱呢。
把这些人安排好,陈管事坐在一张小竹椅上,旁边放一个小凳,摆着一碟小点心一个紫砂壶。陈管事哼着戏文摇头晃脑,吃着喝着,听着里面的惊声惨叫,心里那叫一个美。
作者有话要说:啧,开始了!
停在这里,估计又有不少人骂我吊人胃口了。
不过,这是本人的恶趣味呀!哈哈
107.
卫亭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在他的心中,唐寅唐申再怎么整他,也不过是折腾得让人累些罢了。迎亲时整治新郎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般也不过是让新郎多说些好听的,多塞点红封,四方讨好罢了。他自幼习武,又走南闯北的经历不少,自是不怕这些小把戏的。再了不得,唐申配一些机关来,也不过是让他狼狈些,总不至于害了他性命。
而且,在卫亭看来,唐家兄弟除了性子刚直清傲了些,其实非常温和无害的,总不会有害人的念头。
所以在他走进唐家大门的时候,是非常有恃无恐的。
事实证明,唐家大门里面,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连机关也没有一个。头顶阳光晴好,万里无云,园中百花盛开,美人丛生。
真的是丛生,花树下,小湖边,凉亭里,牡丹旁,各色各样的美人儿亭亭玉立香气盈人温情笑语,勾得四人中的头号色胚祝允明立刻就双眼发直,其他三人也有些看花了眼。
不过这么多美人,倒是让他们原本的目的有些为难了。
文征明看了半天,颇为犹豫地问:“卫兄,刚刚陈管家说,要从这三十人中,找一位姑娘?”
其他三人点头,徐祯卿看着这么多美人儿也犯了难:“这个,难不成要一个一个问下去?”
祝允明抽下自己的扇子刷地一声打开了,风流潇洒地摆了摆,笑容非常得意也非常欢喜:“那有何难,我们四人分开了去寻,一会也就寻得了。”
卫亭点头:“也只好如此了,看陈管事的意思,动作若不快着些,可不定要弄到何时呢。”
四人当下分开,向四个方向寻美。
卫亭被分配到的是那片湖边,那里或站或坐或依了五六个美人儿,卫亭当下就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美人儿身后:“姑娘。”
这位姑娘原本站在湖边,捏着帕子静静出神,听到声音后只微微侧头,并不正视。卫亭不敢细细打量,只低头问:“在下卫亭,来迎娶秋香姑娘,请问姑娘手中可有线索?”
这女子听了,转过身来,福了一礼:“给姑爷请安。”声音低沉暗哑,微有磁性,甚为动听。
卫亭吓了一跳,瞬间往后蹦了一丈远!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身材高挑,身段窈窕,有胸有屁股的,怎么有这么一副噪门?
他有些小心地低下头想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只见她突然抬头,棱角分别的脸上,一圈可爱的黑色小胡子圈住一张香肠般的嘴。这嘴角往两边一勾,露出一口黄白牙齿:“姑爷,咱可不是姑娘呢!”
“嗷哦哦哦哦!”
卫亭正要尖叫的时候,远处的另一串惊天惨叫吓得卫亭将未出口的尖叫又吞了回去,一甩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正追着狂奔的祝允明由远至近。定睛一看,一位八尺壮汉正提着粉红的裙摆,一边刻意地甩着屁股一边追着前面的祝允明,还高声喊着:“祝大人,别跑呀!俺们真的是个姑娘,您看俺是有胸的!”说着还一只手抓着胸前的鼓起物摆了两下。
祝允明脸都青了,他何曾受过这般的惊吓?看见卫亭立刻求救:“卫兄!救命呀!”
卫亭吞了吞口水,他觉得他明白这里到底是被安排了什么难题了。
可是,申二爷,这哪里是难题?这简直就是一群魔兽呀!
卫亭见那妖怪冲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就要拔刀相向,发现自己今天是来成亲的没带着刀更是急出一脑门的汗。
结果那大汉看到卫亭却急急收住了脚,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来,拿块帕子挡着脸,侧过身去摇头摆尾地捏着噪子道:“给姑爷请安,哎呀,竟然让姑爷看见奴婢,哦哟,真是羞死人了!”
祝允明缩在卫亭身后干呕不断,卫亭自己也不好受,抽搐着一张脸道:“哪里,姑娘客气了。”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祝允明慢慢向后退去,然后趁着这位“姑娘”还在继续娇羞的时候调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骂祝允明:“你怎么惹上这么个妖怪?”
祝允明也委屈:“我刚进花坛一转弯就遇上的!你以为我想遇着吗?”
这边两人受了一番惊吓,另外一边也毫不逊色。
先倒霉的是徐祯卿。徐祯卿虽说早年受过不少苦头,但毕竟他在那样的阶层里打滚,见过的也不会太吓人。结果他一走进那片小树林子,一个穿着一身白的长发身影直直地从上面倒吊了下来,血盆大口正对着徐祯卿的眼睛!
这里要说明一下,徐祯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的,就是飘飘。
所以他先是愣愣地看着,然后眼睛慢慢往上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反而把装女鬼吓人的人给吓得不轻,连忙跳下来把徐祯卿扶住以防他出事。还叫来了另一个在林子里转的“美人儿”帮忙。
好在徐祯卿在他的连番叫喊下很快回过神来,就见到除了那个“女鬼”外,还多了一个妖怪!下意识地就一声惨叫直达云霄。
至于文征明,就稍微好点。他先是在那小路上看到一个看书的美人,过去那美人儿一回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吓得他像兔子一样惊叫着跳了起来。僵笑两声,调头逃跑后又去找另一位身材纤细的美人儿,确定了侧脸没那么恐怖后才过去,结果一看正脸,又一张男人脸!而且这位还正抠着鼻孔。
被吓了三五回,文征明表示自己淡定了。结果开玩笑地在一位“美人儿”胸前拍了拍,结果那位美人儿一副被压了贞洁的模样哭天抢地要文征明负责,文征明很没骨气地又逃了。
里面四人玩得热门,外头陈管事摇头晃脑,跷着二郎腿哼着戏文,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只嘿嘿一笑:“咱们二爷可是早一个月就提前训练着呢,四位爷,好好消受着吧!”
因为四人都受了惊吓,于是在聚齐后四人决定,不靠近这些妖怪,只远远看着,像姑娘了,再上前问话。
可也不知道唐申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男人,除去那些一眼看上去就能吓死人的之外,其他的,竟然个个都男女不分。个子不高,相貌清秀,身材细瘦,加上那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身材,除非跟他们说话,否则远远的根本分不出是男是女。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坐在亭子里绣花的那位,是姑娘!
结果一走近,看看人家绣的东西,四人调头就跑。因那绣布上两个鲜明大字:“笨蛋”。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卫亭有些着急了。不得已之下,四人鼓起勇气,再次上前询问线索。
可能是因为都是挑着漂亮的人上前问话的,所以即使后来认出是男子,四人也颇为镇定,于是,很快就知道了线索。
那就是,他们这三十人中,除了唯一的那位姑娘一共二十九位,而知道这位姑娘下落的只有九个人。而这九个人,就是二十九个人中,长得最丑的!并且,必须是和对方对话后,才能知道那位姑娘下落。
这长得丑的九个人倒是极好认的,但凡那五大三粗的,满脸横肉的,坐在地上抠脚丫的,满脸褶子坑疤的,都肯定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招也太狠了!
四人不得已,只有一个一个去问,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娇羞可爱,死死忍着呕吐的**才一一对话完毕,终于知道以下线索:那位姑娘姓李,是个灶上丫头,皮肤略黑,长相一般,个头到方亭肩,穿青布衣裙,人应该在南边走动,喜欢桂香酥,厨房有一碟桂香酥。
凭着这些线索,四人马上找到了这位李姑娘,而这位李姑娘的要求,就是拿她最喜欢的东西给她。
之前的线索中,这位姑娘喜欢的桂香酥厨房有一碟。
于是这个要求很快被满足,李姑娘抱着桂香酥笑眯眯地说:“回姑爷话,奴婢这儿并没有什么线索,只是大爷交待了,让您和三位大人速去一趟华府。”
深深觉得被坑了一把的四人无可奈何,只得立刻冲出唐家翻身上马,再跑回京城直奔华府。
华府有什么呢?华府什么都没有,非常平静。
见到了几人,守在门口的武管事笑了:“四位爷到了,呵呵,快请快请,老爷夫人都等着呢。”
华太师和华夫人就在正厅呢,见四人来了,非常直接:“来啦,呵呵,唐家很好玩吧?”
四人苦着脸,华夫人呵呵直笑,华太师咳嗽两声压下笑意,语重心长地说道:“可别恼,这也是我们的心意。这世上,未必那些外表光鲜的,是对你们好的。做人做事,可别被迷了眼。你们四人都是前程无限的,这京城里,少不得有不少花花绿绿的迷眼玩意在你们眼前晃,可要好好守住心,才能知道谁是对你好的。”
四人受教,均恭敬地应下了。
华夫人也道:“同样的,这屋里的女人,也未必是长得漂亮的就是一心为你的。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说得也是这个意思。”
四人继续受教。
座上两人对视而笑,华夫人满意地说:“秋香原是我的丫头,她身份低了些,却是个好孩子。卫亭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要好好对她才是。”
卫亭一听有戏,连忙道谢承诺不断。
华太师又咳嗽一声,道:“所以,为了给你们积福,我也是费了些功夫的。”说着拿出一张纸来,上面一串的名单,华太师满意地说道:“这上面有十二人,均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与咱们家和唐家都有些微关系,对你们将来大有好处。他们每人有一个愿望,你们四人,要一一去实现了,放心,都挺简单的,实现完了,也就能得到线索,娶了你的媳妇了。”
四人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去咯!
草草行了礼,四个调头出了华府。华太师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眯眯说道:“这下子,想不热闹,也不成了吧?”
华夫人也呵呵直笑:“还是老爷有办法。”
“嘿嘿,这十二个人请了去,这秋香就算是出生低些,也没有人给不会这个面子了。”
“那可不是。咱们用了这么些的心思,这些孩子若还是不明白,我定不饶了他们。”
“哈哈,再丢进唐家那些美人中如何?”
“呵呵呵呵,那可真是个好办法呀!”
两人对视,一起坏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有几位亲想到了这一招,要知道,我可是非常喜欢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如花的。嘿嘿。
这几天感冒,发烧,各种悲剧呀!
108.
做官是一门学问,而且没有人引导和辅助,基本上很难一个人摸清楚里面的门道,也就更别想能把这官做好了。所以,几乎所有的官员,尤其是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不熬个十年八年,只凭自己很难有什么出头之日。
四大才子中,做了官的这三人,背景都有一些,但不得不说,非常狭窄也不牢靠,更加不怎么管用。即使是卫亭,也不能一辈子跟在华鼎武身后。可是现在官场之上,势力众多,与谁交好更是非常难以分辨清楚的。而以他们和华太师的关系,能和华太师交好的官员们有些交际自然是最好,不过,机会难得。
所以难得今天华太师特意为他们提供了这样的好机会,四人自然是不能也不愿意放弃的。不过离早早定下的吉时仅仅还有三个时辰,要跑完十二个府砥并完成十二个人提出的要求,估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四人没有废话,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这十二位大人受华太师之托,自然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而且能和锦衣卫后起之秀弄好关系,和三名颇受皇上青眼的新晋官员打好关系,对他们来说也是保赚不赔的好生意。所以都很积极地想一些五花八门的要求来,准备把这迎亲给办得热闹喜庆吉祥。
不过就四人来看,是没有什么喜庆吉祥的,不过热闹是真的挺热闹的。
十二位大人中有年长者,也有年轻官员。各有各的喜好,提的要求自然也是让人眼花缭乱。崇文的又不准备太为难四人的官员,自然就是集结好友们过来吟诗作对文斗一番,也算是看个热闹。或是喜欢几人文采的就要字要画之类,几人也都好说话马上就应下了。如此之类倒还好打发。有些尚武的大人就有些难以应付了,唯一会武的卫亭险些能累断腿。
其中有几位大人的求非常别具一格。一位刘大人的要求是:在半个时辰内,抓来十个毛贼。
卫亭知道这个要求差点急红了眼,十个毛贼,自然是能抓到的,可半个时辰内?哪怕是耗子也没有集体出动的呀。
好在其他三人帮着出了主意。于是卫大人一声令下,手下的锦衣卫们满大街抓毛贼去了。这直接导致今天出门的毛贼们就倒了血霉,刚刚动手还没成功呢,就被揪了出来捆成了麻花。
团结力量大,很快就抓到了不和人,数数人头,嗯,还少一个?咦!路边有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弟兄们!上!最后一个,一定要抓来!
还有一位性子有些怪异的大人也很折腾人,他要卫亭做十件善事。
卫亭哪来的时间?不过有了经验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了。于是他又是一声令下,锦衣卫们争先恐后地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走失小孩找爹娘,教训打劫的地痞流氓,还有一位锦衣卫捡到一块手帕还给了一个姑娘还因此结了一段良缘。
不过,拜这些无厘头的要求所赐,四人倒是大大地露了脸,连带着锦衣卫在百姓中的名声都好了许多。
也不是没有扯后腿的官员,某位方大人拉着卫亭拼命游说自己的女儿,一副卫亭错过了定会后悔终生的模样。卫亭哭笑不得,只求他早些把要求说出来,结果那位大人不乐意了,我女儿还比不上个丫头不成?四人头皮发麻,跟着说了不少好话,这位大人才松了口。
等到十二位大人全部跑完,四人脸也笑僵了,腿也软掉了,累的只差没倒地不起了。
而最后一位钟大人笑呵呵地捋着胡子看着四人,说道:“所谓成家立业,即已经成家,自然要立业以顶门立户。比起今天的小打小闹,以后,可多的是更要忙碌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呢。”
四人再次受教,钟大人呵呵笑着说:“既然到了我这儿,那最后一条线索也就给了你们吧。”
卫亭立刻精神了起来,钟大人笑眯眯地说道:“送你一句诗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了,去迎新娘吧,哈哈。”
说完了,钟大人呵呵笑着把四人赶走了。四人问不出更详细的,只有坐马回唐家了。
四人一路上都在寻思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祝允明拿扇子敲着脑袋有些想不透地问:“此诗出自稼轩居士(辛弃疾)的《青玉案》。诗文确实极美,不过,与迎亲有什么关系?”
其他三人也想不明白,这首诗颇有些浪漫色彩,当然,成亲也是件浪漫的事。可是都已经成亲了,那种万人中独独寻找你一人的浪漫,用不着了吧?
每个人都这么认为,所以即使心中有些不安,但想到马上就可以迎亲了,也觉得快活许多。
唐家门口热闹非凡,女方的嫁妆已经抬了出来长长的摆到了很远,乐手们吹拉弹唱喧闹无比,上午冷冷清清的唐家现在红灯高挂红绸连片,喜庆至极。
唐寅是哥哥,要背妹妹出嫁,准时准点的来到了秋香所在的房间探头问道:“可齐备了?”
丁氏笑着过来:“好了,快进来吧。”
梳妆台前,邱氏拉着秋香的手一遍遍叮嘱着成亲时要注意的细节,不断提醒着秋香婚后要好好孝敬婆婆长辈,好好照顾相公,要常回来看看。秋香眼眶湿润,不断地点着头。虽然只是义女,但邱氏待秋香极好,秋香是个懂得感恩的,自然也投桃报李对邱氏格外孝敬。两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算是颇有缘分。
听见唐寅的声音,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秋香一身喜庆而美丽的大红喜服,头戴珍珠凤冠,精致柔美的脸上挂着梨花带雨的笑容。
这一瞬,让唐寅有一些恍惚,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微微怔住,呆呆的看着,记起曾经看到的梅树下,佛堂前,一位女子对自己展露的无瑕笑容。
看着母亲将盖头缓缓落到她的头上遮去那张芙蓉花开般的容颜,心微微有一些揪痛,但在母亲的声音中又马上回过神来,立刻就将那丝想法抛去脑后。这个女子值得更好的,是他唐寅,配不上她。
将她托起来背出门去,一步一步送到轿中,叮嘱过后看着喜娘放下了帘子。
唐寅闭了闭眼,你予以三笑,我无以报答。只背这一路,真心诚意地祝福你,会过得幸福。
卫亭一下马,立刻就被人揪去梳洗,东奔西跑了一天,他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其他三人也累得够呛,各自也下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只是,在他们回来后,就见到了颇为惊奇的一幕:穿着一身吉服目瞪口呆的卫亭站在唐家对面,唐家兄弟笑眯眯的站在唐家门口,还有,四顶花轿一字排开摆在中间。
是的,四顶,一模一样的四顶红色花轿,而且每顶花轿都被掀开了帘子,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各坐了一位新娘。盖头挡住了脸,穿着宽松的喜服坐在轿中也看不出个高矮胖瘦来,这可是想分都分不清楚呀。
卫亭已经傻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反应才好。四位新娘,不可能每个都是秋香不是?那他娶哪个?
卫亭非常委屈地转头向三人求助,他不向唐家兄弟求助是因为这兄弟两刚刚他已经问过了不过他们没理他。唐家兄弟甚至幸灾乐祸地说什么反正吉时还不到,姑爷您慢慢挑,挑中自然又是一段佳话不是?就算挑不中也没关系,您挑的那位和秋香会一起抬回您家去,秋香也同意的!不要担心,随便挑。
虽然明知道唐家兄弟这只是在整自己玩,不会真的发生这种事。可卫亭还是有些郁闷,他自然想要让这变成一段佳话不是?
三人看到这里也跟着傻了,这四顶花轿是哪里来的?难不成考验还没有结束?
不过他们并没有惊慌多久,因为徐祯卿很快想起了钟大人给的最后一句线索,拉过卫亭小声提醒道:“还记得钟大人说的话吗?”
卫亭点头,其他两人也点头,徐祯卿道:“那诗中,说得分明: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么一提醒,一切就简单了起来。
四人马上放弃了对四顶花轿和四位新娘的研究,四下寻找是否有在阑珊处等待的人儿。
唐申看着几人的动作,眉头一皱,又马上松开来,嘴角勾起笑容。
唐寅却惊讶地问:“咦?他们怎么知道眼前的四顶花轿都是假的?”
唐申哼声道:“怕是被什么人提醒过吧。”
“提醒?谁?”唐寅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费了多少的功夫才把几人给耍得团团转,终于到最后一招了,眼看就能亲眼看着笑话了,竟然被人给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郁闷呀。
唐申笑笑没说话,只看着卫亭眼睛一亮地冲到了嫁妆堆里,从一堆大嫁妆后面找出了一顶最精致漂亮的花轿,花轿旁边站着其他四个花轿没有的两对喜娘。喜娘们看到卫亭都笑了起来,清亮的噪门高声道:“吉时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完结了,然后是几个小番外。
我不太会写番外,所以番外会比较短,可能会放在下一章一起贴出来。
当然,如果赶不及就后续再贴了。
109.
卫家的婚宴自然是热闹非凡客似云来的,而且来的宾客中不乏有几份份量极重的人物。不过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卫亭是因为华家才能有这样的声势,否则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傻小子,官没几品,又是娶一个没有身份的丫头,哪里能有这么大的排场?可人家就是能傍得上华家,偏偏就是比咱们命更好些,即使心里讴得要死,也得笑脸相迎着去捧场。
华鼎武自升官后,就对应酬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用他的话说,知道那些人在背地里将自己骂得恨不得去死,面对面站着却不得不装出欣喜高兴的模样来和你客套,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情很好的事。所以他现在一有应酬,最大的乐趣就是找那些骂自己骂得最凶的,和人家好好地聊聊天,看人家不得不扭曲着脸讨好自己,心情就越发的好。
不过今天他没有去享受这种乐意,因为唐申被他带来了卫家参加宴席,所以他正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华鼎武的冷酷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众人看惯了他要不冷笑要不讥讽的模样,所以现在见他坐在一个一身青色衣裳的清秀男子身边低声细语温柔体贴的模样,真的是吓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也自然引来了更多人的注目。每个人都在细细打量着这个已经非常有名的唐姓公子,非要看看这人有什么特别的,顺便看看能不能钻到华鼎武的空子。
这男子并不多美,至少和陪在祝允明身边的杨老板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再看几眼,又觉得这男子独有一番清澈剔透,悠然无尘。他坐在一堆有权势的人当中,却不见瑟缩,稳稳当当大大方方,谈吐出色,举止优雅,倒让人生不起轻视的想法来。在座的宾客们恍然,原来华鼎武喜欢这样的,可再想想,又觉得这般的男子,怕是难得了。
华鼎武伸手将唐申手中的酒杯取走,换了一杯热茶塞过去:“够了。”
唐申皱皱鼻子,倒也乖乖接了,双手捧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睛在卫亭几人的身上打转。
华鼎武应付完两个来客套的官员,回头看他,挑眉:“硬是让他们三个露出一回脸,你终能满意了?”
华鼎武这话说的语气很轻,显得不太高兴。他不过是有些不解,唐申对这三位好友真的是很用心,这个时候都不忘拉上他们一起。三人俱都是有文才的,得了十二位大人的好,以后自然更加前程似锦。而这十二位官员,愿意配合着玩闹这么一出,也有唐申出了大力的关系。他一一拜访过,说了不少好话,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也因此,生生瘦了一圈,让华鼎武多少有些不高兴。
唐申笑笑,歪头看他:“我也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是有才华的,缺少的也不过是机会,能帮一把又何必吝啬?”
华鼎武叹息一声,“你倒是热心肠。”
热心肠?那倒是未必。唐申只不过是对历史上悲剧结尾的四大才子有些怜悯罢了。
原本,唐申觉得会读书的未必就适合做官,就像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大多都是变成教书匠而不是比尔盖茨一样。所以诗写得好,字写得漂亮,画作得出众,与你是否适合当官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与这四人相处过后,唐申觉得,大哥温和,祝允明聪明,文壁稳妥,徐祯卿隐忍,都是各有各的出色之处。而且也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能知道做官不仅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更是少有能让读书人施展抱负的途径。
大哥放弃是因为唐申不愿意纯洁的大哥参和那些,可其他三人执意做官,唐申能为朋友做的,也不过是让他们的官路顺当一些。
而且,唐申也知道,以后能为他们做的,只会越来越少了。所以今天多做一些,也就能让这些人多欠自己一些,说不定以后有什么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呢。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耳朵上一痛,转头看到华鼎武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己,唐申这才想起来自己和他聊天到一半走神了。转转眼珠子,板起脸问:“我和太师的设计中,最后一位钟大人给的提示是: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秋香。为什么他们去的时候变成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华鼎武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倒也气定神闲:“他忙了一天,你便好心给他省一些洞房的力气如何?”
唐申红着脸瞪他一眼,狡辩道:“又不要他东奔西跑了,省的什么力气?”
“你这句话不要说卫亭了,就是我都是听不懂的。”华鼎武捏捏额头,颇为无奈:“按你的解释,这要从秋香身边的两个丫头说起。她两个丫头一个叫石榴,一个叫晓月,也就是说,四人八目要先找到石榴这朵花,再去找到晓月这个月,再顺着两人的方向找到秋香。”
唐申哼了一声:“怎么,不行吗?”
华鼎武问:“先不说卫亭认不认识石榴和晓月,就算是认识又怎么能想到这上面去?你为难了他一天,到头来,还要用四顶轿子吓他。”
“你倒是心疼他。”
华鼎武听了好笑:“你在吃醋?”
唐申狠狠一记白眼甩过去,吃醋?他像是脑子坏了的吗?
华鼎武呵呵直笑,叮嘱他不要再饮酒,转头继续应付凑上来的官员。
另一边,徐祯卿满身酒气揉着头一步步走了过来,歪到唐申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唐申笑着递他一杯茶,徐祯卿接过缓了缓才有精力说话:“申弟,今天,多谢你。”
唐申眨眨眼睛,笑而不语。徐祯卿也不说更多,只长长地松一口气:“有今天这一出,我们也能少走不少弯路,都是承着你的情的。”
唐申点头:“若是能有用,便是我这一番心意没浪费了。”
徐祯卿笑着打趣:“承你这句话,便是不顶用,也要谢谢的。”
唐申扁扁嘴:“徐兄,你越发的不讨人喜欢了。”
徐祯卿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喝完了茶,起身继续凑到人群中了。
唐申眯着眼睛看着三人各自忙碌,多年前初次相见的情景一幕幕浮现。相见是缘,相处是份,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遇到与你们成就一番缘,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份。
总算是,没有白来。
放在腿上的手掌被更大更厚实温暖的手覆盖,听到冷冽的声线以一种极温柔的语调说:“可是累了?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回去吧。”
唐申转头看他,微微笑着点头。
唐申打着哈欠歪在华鼎武的肩上,华鼎武展开披风盖到他身上:“可别睡着了,我有东西要你看的。”
唐申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却是睡得越发的沉了。他自到了华家,生活作息越发的稳定,难得有闹到这么晚的时候,总是累的。华鼎武也不忍心叫醒他,只能拥着他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不多久就停下了,唐申在马车停下后自己就醒了过来,有些迷糊地挑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皱眉:“这是哪?”
“我在这儿买了一套院子,进去看看吧。”
这是一条挺窄的巷子,左右都是青砖的墙院,没有几个门院,但看着都不是什么特别大户的人家。马车停在其中靠内的一扇院门前,就看到前来开门的竟然是小度。
小度见到唐申很高兴地打开了门迎出来,唐申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三进的院子,小巧精致,屋子也不多。比起华府,要简洁朴实许多,很对唐申的胃口。虽然是晚上看不分明,但这院子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藤树下的摇椅,竹林边的凉亭,小溪上的石桥,分布得错落有致,看得越多也就越发的喜欢。
唐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显,兴致也越发的高,小度带着他到处看,看来他在这里呆了已经有一阵了,对这里颇为熟悉。
唐申转了一圈回来,累得趴在桌上半死不活,杏娘笑着端来茶水,唐申用力撑起脑袋,笑眯眯地问坐在对面的人:“怎么想来买这个院子?”
华鼎武挑眉:“我们毕竟不是普通夫妻,还是自己住着要自在一些。而且,不与爹娘住在一起,你也能少些骚扰。这儿离你常去的市街不远,平时只要带了人,闲着无事就去转转,也能打发些时间。”
唐申转转头又将这里看了一遍,越看越喜欢:“你什么时候买的?”
“有一阵了,祝允明帮着找的地方,文壁设计的,徐祯卿也帮了不少忙。”
难怪这里这么像江南的院子,每一屋每一景都让人熟悉而亲切。唐申笑眯眯地表扬:“我喜欢这里,做得好。”
华鼎武点头:“毕竟是我们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你能喜欢就最好不过的。”
唐申听了一愣,又轻笑了起来,是呀,要在这儿和这个人住一辈子呢。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

TOP

发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