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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VIP]世间清景是微凉 附番外(13.4.11更) BY 颜凉雨 (点击:1544次)

[VIP]世间清景是微凉 附番外(13.4.11更) BY 颜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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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文案
这是一个恶棍带领几个恶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故事。
PS1.一直很萌监狱文,弱肉强食相爱相杀神马的
PS.2此文属性年下,小攻是哑巴,让一切站错队和逆CP都见鬼去吧!
内容标签:年下强强三教九流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一路,花雕┃配角:周铖,容恺,金大福
编辑评价:
人称路哥的冯一路是个专门偷高级车的贼,
他在监狱里初次见到花雕时就被花雕的黑眼睛所吸引。
面对不能说话的花雕,冯一路不自觉的心疼,甚至有些怜爱。
酷酷的花花和有些聒噪的冯一路在监狱里究竟能擦出怎样搞笑温馨的爱情火花,
让我们拭目以待。
监狱文或多或少给读者留下虐心虐身,动辄血流成河的印象。
而本文却一改以往风格,以冯一路的视角用第一人称的形式将故事娓娓道来,
让读者见识到在漫长枯燥的监狱生活中也能拥有欢声笑语。
同监舍的狱友们也是性格迥异,有的欢脱、有的沉稳,
给读者展现了监狱的另类风貌,成为文章的一大亮点。
第1章...
“转一圈。”
“再转一圈。”
“用不用我给你跳段芭蕾?”
“少他妈跟我臭贫,换上这身皮,麻利儿的。”
操,你当老子乐意光着屁股跳草裙舞!
我叫冯一路,是个贼,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气,后辈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路哥,结果时间一长,老子他妈都快忘了自己姓冯而不是路。我不偷别的,只偷车,越是好车越是难偷的车越乐意下手,技术娴熟,逃窜狡猾,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二十五岁入行,三十岁折进来,爷们儿也算风光过五年。
其实这回折进来挺傻逼的,哥见过的名贵跑车多了,但尼玛是真没有镶钻的,不是一颗一颗,是他妈一片一片,当时就闪瞎了哥的狗眼。其实这种车就是偷了也根本没办法脱手,摆明自己改造的兴许全世界就这一辆,所以老子当时的想法真的很傻很天真——开上个把小时玩玩儿也算过把瘾,然后随便丢到哪个荒山野岭让他们找去吧。结果这车真他娘的没让老子失望,那引擎,那动力,那飞一般的感觉,跟他妈做爱似的,于是老子骑上去就下不来了,一直到被十几辆警车团团围住。车上有最尖端的全球定位系统,车主还是个能动用市局全部警力飞车追贼的主儿,老子只能认栽,束手就擒。
一进局子可好,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翻出来了,法官面无表情地宣读了二十分钟的判决书,最后我就听清俩字儿——六年。彼时我还沉浸在终于可以脱离劳工营一样的看守所的喜悦中,对即将到来的六年铁窗生涯毫无真实感,直到被领进这里,拜见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俞轻舟,俞管教,对方长得不错,可惜眼眶浮肿大有纵欲过度的风采。吴彦祖的长相吴镇宇的气质,我正想夸两句你混搭得不错,对方倒抢先了——脱光,检查。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我很愤怒,我认为我的尊严受到的侮辱,我想问候他全家,想大声叫骂脱你妹,老子又不是吸白面儿的还能用屁眼儿藏毒!?
可我还没疯。
这里是监狱,对方是管教,而我,冯一路,只是个即将在对方手底下度过六年刑期的犯人。
监狱的楼道很长,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楼道,因为它是半露天式的,左面墙壁上镶着一扇又一扇长得完全相同的监舍大门,除了号码,右边则是及腰高的半截墙。通廊很窄,最多容纳两个人并排走,不过我和俞管教走得很从容,因为我拎着蛇皮袋跟在他后面。半截墙很矮,扭头便能看到外面,看到天,只可惜水泥墙往上用铁栏杆封住了,连带着天空也变成一条一条的。
我深吸口气,努力开导自己,你看,其实这里也不差,虽然不大自由,但管吃管喝还管住,不愁刮风下雨,不愁酷暑严寒,以现在这飙升的房价和物价来看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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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不愧是顏大大~~~ 這一個題材也可以寫得好萌~~
另外~ 若用周铖的視角寫這文應該也會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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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凉雨就是品质保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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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嘛我就想看王八蛋的戏份,还怎么就给BG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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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考虑背景合理不就还看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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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八错 想看番外觉得完结的仓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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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
周铖第一次见到容恺是在四监九号。
当时容恺被管教领进来,一副茫然无措典型新号儿的样子。管教走后,一群舍友围着他打量,开玩笑地怪叫这是谁家孩子走错地方了。容恺看起来有点害怕,但仍然壮着胆子问,你们都犯了什么事儿啊?按理说初来乍到尤其是监狱这地儿,你管前辈们叫声大哥,叫声爹都不过分。可这家伙愣是什么称呼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地问。
像个没头苍蝇,这是周铖对容恺的第一印象。
可这个没头苍蝇在得知室友们除了小偷小摸就是组织妇女卖丨淫之后,大大的眼睛恢复了活气儿,整个人也从紧绷里解脱出来,周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
虽然方法简单粗暴,但这家伙入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无比正确——确认自己的安全。
“你呢,犯了什么事儿?”彻底放松的新人凑过来,问这唯一没搭腔的。
不知怎么的,周铖就开心了。
他听见自己愉快地说:“过失杀人。”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容恺连眼神都不敢跟他撞上。
容恺很聪明,这是周铖给对方的第二条评价,但这聪明与情商无关,与智商相连。
慢慢的,十七号的舍友开始讨厌这个新人。刻薄,没大脑,欠揍,有毛病,评价越来越多,容恺的形象也越来越具体。但当事人并不在乎,他有一个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在那个空间如鱼得水。
或许那家伙是他们这里最自由的也说不定,有时周铖会这样想,带着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嫉妒。
后来四监出了事,狱方调出一部分犯人去了二监,舍友都七零八落,唯独他和容恺依然没分开。
二监十七号。
他在这里认识了金大福,花雕,冯一路,经历了神六上天,采石场遇险,汶川地震,甚至到后来出狱,还顶着友人名号参加了前管教的婚礼。
人生有很多事情无法预料。
蓦然回首,他与容恺认识的年头居然最长。
(2)
周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可碰见看得上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都想压他。这是件很让人郁闷的事,周铖想,不是随便谁都能自我调节到他这种泰然处之的完美状态的。
周铖是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同志,但这点没人发现,包括他姐。
“跟男人搞舒服吗?”
“被丨干爽吗?”
“你跟他是真爱?”
“你俩得补偿我失眠费。”
“……”
聒噪在别人那是一种毛病,在容恺这是一种天赋。周铖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圣人,自认胸襟也十分不宽广,他只是懒得对不值当的事生气,故而生气的线比较高,通常人很难触碰到,所以在大家看来这就是个特别豁达的谦谦君子。
但是容恺在逼近峰值。
其实周铖这辈子遇见的令人发指的阴毒恶意有很多,容恺这种好奇为主嫌恶为辅的小儿科真心排不上号。但架不住对方执着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平均时长都在两百分钟以上,且不以上工、放风、吃饭等等为转移。
“迟早我得揍他一顿。”另一受害人金大福曾不止一次的表示。
每到这时周铖都会摇头:“跟小孩儿计较就没意思了。”
被劝阻的次数一多,金大福便会挑眉:“你对他倒是关照。”
周铖不以为然。
容恺是需要教训,只是暴揍一顿这么没创意的做法实在对不起该异次元生物的独特性。他需要更超凡脱俗的待遇,但具体是什么,周铖还没想到。
93、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3)
监狱里是个人都喜欢放风时间,但周铖是个例外。
风会吹乱书页,并且外面的阳光总是过于强烈,不如坐在窗前来得舒服。还有就是既然得不到自由,就没必要每天装模作样的模拟那么一下,不看不体验,还有可能会忘,看了体验了只会越来越想。
求而不得是这个世上最要命的事情。
“别一天到晚捧着书装文化人,装给谁看哪。”书页翻到一半,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是个苹果,不大,不圆,也不红,“还是说你们这样的越有文化越吃香?不对啊,基佬不是应该就看长相的么……”
周铖很自然过滤掉杂音,直接拿起送到眼前的苹果,转头冲馈赠者微笑:“谢谢。”
所谓过招,有来有往才痛快,结果容恺一肚子后续招式都让人家的无敌盾反弹了回来,怎一个郁闷了得。
“你咋不问我苹果怎么来的?”只能换个话题了,容恺闷闷不乐。
“哦,”周铖很受教的样子,然后问,“你又打赌赢谁了?”
不只反弹,这回是反伤。
容恺怒了,激愤控诉:“死玻璃,你就不能猜错一次让我高兴高兴吗!假装也可以啊!设问的乐趣就在于提问者知道答案被提问者不知道,但是被提问者又很想知道,于是提问者就处在一种极美妙的心理优势状态你懂不懂啊!”
“你到底打赌赢谁了?”
“……”
周铖叹口气,很诚恳地说:“这个我真不知道。麻烦你愉快地告诉我吧。”
容恺哼了一声,这才换上得意表情:“三号的王瘸子说冯一路挨不过一个半月就得关禁闭,我赌最少也要两个月。啧,上赶着送东西我干嘛不要。”
容恺喜欢跟人打赌是二监里出了名的,确切的说一切能捞着好处的机会这家伙都会冲锋在前,小到打赌,大到减刑。而且这家伙赢的几率出奇高,刑期呼呼啦啦往下降,赌资源源不断收进来。
不过对于他的常胜,一贯没什么闲心的周铖也有些好奇:“你就那么相信冯一路?”
“我给他打气来着,”容恺乐得没心没肺,“你看,这不熬住了。”
周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一派平静淡然:“那你应该和冯一路利益均沾。”
“这是自然,”容恺豪气干云地咧开嘴,露出雪白牙齿,“我给他留了个最大最圆的。”
周铖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容恺单单把苹果给了他和冯一路,既然自己有份,花雕和金大福必然也有份。
“你赢了几个?”
“五个,正好你我冯一路金大福还有哑巴,一人一个。”
果然。
“那花雕的也给我吧。”周铖想了想,说。
容恺直接露出嫌恶表情:“你怎么还欺负一个哑巴啊!贪多必失知不知道?我这正主儿才占一个,你一人就要俩?你也好意思说出……”
周铖很想拿什么东西把容恺的嘴堵住,每次对方一哇啦不停他就有这种冲动。
是的,非常冲动。
“你给他不会要的,我来。”打断容恺的聒噪,面静如水的周铖还在分心思考究竟用什么堵比较好。毛巾?袜子?抹布?内裤……
“你给他就会要?”容恺皱眉,摆明怀疑。
“大概。”除非板上钉钉,任何可能发生偏差的事情周铖都会在最初有所保留。
可这已经让容恺意外了,那个生人勿进的哑巴看谁都像仇人的,没道理对死玻璃另眼相待啊。除非……
“他也跟你有一腿?他也把你给睡了?!”
周铖一口老血喷得胸腔共鸣,浑身内外的零件儿都好像颤抖着要唱就这样被你征服。
“容恺,赶紧的,就差你了――”不远处篮球场传来召唤。
容恺二话不说就奔了过去,别说告别,连临转身赏周铖一眼都没有。
但周铖远远眺望了那三步上篮的身姿很久。
望完之后又低下头看手里的苹果,同样看了很久。慢慢的,那苹果就变成了一张脸,圆圆的,红红的,捏一下似乎能捏出香甜的汁水。
他刚刚想用什么堵容恺嘴来着?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了选项里……
(4)
周铖不太喜欢他姐来看他。对于唯一的亲人,自己现在的境况能带给对方多大的伤害,他比谁都清楚。这伤害不单单是亲人间的思念和记挂,更有外界无意识释放的负能量。人不是活在真空里,邻居的闲言,同事的碎语,他在里面与世隔绝,于是这些便都压在了他姐身上。
将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每次会面,他总看着玻璃外面的女人静静地想。
可是这话他从没说过,因为她那个已经伤透心的姐多半会回一句,你能过个安稳日子,我就烧高香了。
周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招灾惹祸的命,可世事难料。他控制得了情绪,却控制不了际遇,控制得了理智,却未必控制得了感情,起码,从前那个周铖做不到。爱情里两败俱伤的很多,但玉石俱焚的凤毛麟角,他总愿意相信自己这辈子全部的霉运都在那个人身上用完了,将来出去后一定阳光明媚。但对于那个人呢?他只赔了青春,那人赔了命,尽管那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自己有姐姐来看,金大福有妻子来看,容恺有同学来看,冯一路有老爹来看,唯独花雕,无人问津。冯一路那个热心得堪比居委会大妈的家伙特别照顾花雕,多半也是看不过去了。但周铖对此不以为然,同情心的续航力能有多持久?既然迟早会罢工,不如最初就别开始。
“又给同学写信呢?”招猫逗狗不是周铖的爱好,但看着容恺一从会见室回来就奋笔疾书,他总想念叨两句,“刚见完面,哪那么多话可写。”
容恺总算抬眼皮看他:“小学算术不会?从这信交给管教再检查再寄出去,等到对方收信都十天开外了,十天的话不够写一封信的?”
周铖看着桌上那一叠纸,淡淡挑眉:“我看你这可不像一封信,倒像半本书。”
容恺白他一眼:“我乐意,你管的着?”
周铖轻轻扬起嘴角,恶意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心痒难耐:“记忆里……你好像没收到过回信呢。”
容恺愣住,很快表情冷下来,看向周铖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忿恨:“你这样有意思么。”
是没意思。但周铖总忍不住。
容恺是诈骗进来的,可没人知道那信用卡伪造的勾搭原本属于两个人。周铖起先也不知道,一个偶然情况下在管教办公室看见了容恺写给同学的信。信是要给管教检查的,所以写得极其隐晦,字里行间无非就是容恺的牢骚话,但周铖还是捕捉到其中微妙的讯息。后来探亲日撞上容恺也会客,他便会分神观察一下。想看透容恺的心思太容易了,容易到周铖有时候会疑惑,当初审讯那帮人是怎么让这家伙糊弄过去的。还真一个人罪两个人背了。
值得么?
这事儿周铖不是当事人,无从揣测。只是每每看到容恺那么积极地写着从没收到回应的信,他就不得不佩服对方那个同学――让人替自己卖命最靠谱的筹码从来都不是钱,而是情。尤其是面对一个情商为零的蠢蛋,随随便便一个月两个月来探望一次,足够了。
什么人,什么命,这是性格境遇运气等等共同作用的结果。他不准备出手干扰,况且,也未必干扰得了。所以他向来只看,不说。
冯一路和花雕。
金大福和他媳妇。
容恺和他同学。
每个人都在走向既定的那个点,而周铖,则像个大仙一样飘在天上,俯瞰一切。
大仙很理智,大仙很坦然,大仙甚至对自己的事情都淡定的顺其自然。可唯独看容恺傻兮兮写信的时候,大仙会觉得有点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都有迹可循,擦亮你柯南般的眼睛吧╮(╯_╰)╭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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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5)
周铖第一次和金大福做丨爱是误打误撞,事后金大福几乎悔青了肠子,可周铖却不动声色,然后有一便有了二,有二便有了三。他若有若无地勾着对方,直到对方陷里面再拔不出来。有点不厚道,可都是折进来的主儿,谁靠那东西过活。
金大福五官轮廓有些像周铖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虽然只是一点点,虽然那梦十次里有九次是带着血的。
疼痛转移,起初周铖是这样定位金大福的,但人毕竟不是冷血动物,养个猫猫狗狗时间长了尚且有感情,何况朝夕相处亲密接触的同类。只是终归差了些什么,况且对方还有妻儿老小,取暖可以,长相守什么的就招笑了。
监狱内外,两个世界。
周铖害怕自己与社会脱节,所以总让他姐捎进来各式各样的书籍,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正渐渐被时代的列车甩远。
不只是他。
金大福每每与妻子见完面,便会发呆上很久。
花雕最爱坐在窗台看天。
冯一路恨不得整个人钻进电视与社会新闻为伍。
每个人都在期待,同时又都在害怕,期待未来的自由,害怕未来的陌生。
哦慢着,他好像漏掉了一个人。
“金大福你他妈那虎背熊腰是摆设啊!这也能让人上篮成功?!”
“花雕你到底会不会啊,这时候就该把球传给篮下的人!”
“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这他妈是篮球不是橄榄球你们敢不敢有点儿专业性!”
这人怕是以为他自己还在大学校园的篮球场呢。
努力遗忘和压根儿无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某种程度来讲,火星人比地球人快乐多。
一场暂歇,火星人被换下休息,他恋恋不舍,奈何队友态度都很坚决——输赢事小,但听觉需要舒缓。
满身汗水的火星人朝气蓬勃,接过后勤支撑递过来的茶缸,一口气喝掉半杯,往头上浇半杯,甩甩脑袋,水珠儿四溅,活像个小牛犊子。
周铖的书页不幸躺枪,飞溅的水滴星星点点晕染开,像田野里不知名的小花。
“看比赛就是看比赛,看书就是看书,捧这么个玩意儿坐场边充什么大尾巴狼。”火星人挨着周铖坐下来,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夺过对方手中的精神食粮,没翻两页,又一脸嫌恶地塞回主人手里,“破小说有什么好看的,真怕出去以后跟不上社会节奏,经济金融类才是首选。水浒传现在还火呢,你敢看谁不顺眼就三拳打死?连老虎都是保护动物了……”
话唠是种病,得治。
“想什么呢?”察觉到周铖的心不在焉,容恺用胳膊肘捅他一下。
抹掉脑袋里容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布条的画面,周铖轻呼一口气,半晌才淡淡地问:“你知道我是怕出去以后跟不上社会变化?”
容恺一脸奇怪:“这不是谁出去都会碰见的问题么,还用想?”
周铖轻轻挑眉,来了兴趣:“你想过这些?”“废话,”容恺翻个白眼,仿佛周铖问了个特别可笑的问题,“你们会碰见我就不会了?我又不是神农架野人。”
荒山野岭,茂密丛林,飞驰的小疯子,蓬头垢面,虎皮短裙……周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想象力如此丰富的男人,但这会儿他确实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乐得闷不吭声,肩膀直抖。
容恺静静观察了一会儿,抬手拍拍周铖肩膀,语重心长:“你这是病,得治。”
周铖这下再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容恺有些害怕地往旁边缩了缩,仿佛离近了会被误伤。
事后周铖回忆起这出,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或许,他可以和火星人一道找个大夫号号脉。
(6)
周铖不是受虐狂,只是生气的警戒线比较高,同样金大福也不是,只是生气的线同周铖相比便直线下降成了四川盆地。但不论高低,是个人就有情绪,而某些人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察言观色这四个字,于是乎当这天金大福探视归来情绪低落又遭遇容恺日行一嘲的时候,忽然爆发也就不稀奇了。
其实容恺说的还真是日常语句——“哟,见完媳妇啦。这昨儿刚搞完男媳妇今儿个就见女媳妇合适么。”
周铖敢百分之百确定这会儿的金大福真心没那个兴致,显然对方家里带来了什么坏消息,或是孩子逃课或是老人生病,反正跑不出糟心的家长里短,所以这人才会一回来就沉着个脸,活像一座压抑多时的火山。
然后容恺往火山口里倒了一吨的TNT。
金大福不喜欢动手前知会,比如喊个招式名称或者放上个“你再说一句试试”的预告,他的做法是抬脚直接把容恺从凳子上踹了下来。只听咣当一声,容恺的哎哟还没叫完,他又上前一脚补过去,直接把已经摔到地上的人又踹到了桌子底下。
冯一路还没从探监室回来,花雕因为昨儿流水线上干活时手划了个大口子,这会儿正在医务室换药,金大福骂了句“欠收拾”当总结,末了爬上自己的床闭目养神。
十七号再没了声响。
周铖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桌下那一团一动不动的阴影,不由自主产生了“那家伙还活着吗”的疑问。好在火星人很给力,不久后便挣扎着爬出来,颤颤巍巍站起,缓了缓,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床铺。全程安静。
可他的咬牙切齿的表情不像他的做派这么低调,如果不是忌惮再被踹,周铖觉得他或许还会竖起两根中指。
坐上床的一瞬间,火星人倒吸口气,脸扭成了麻花。
该是摔得不轻的,单从金大福那完全没克制的一脚便能感觉出。可即便如此,伤者的表情里依然只有忿忿不平,至于理所当然该出现的难受,委屈,哀怨,统统不见影儿。
傍晚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热心冯发现了异常:“小疯子你咋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容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儿,摔了一下。”
冯一路皱眉:“好端端在屋里还能摔着?”
容恺嘿嘿一乐:“谁说不是呢。”
周铖走在后面,看着容恺傻笑的侧脸有些恍惚。这家伙是真的没心没肺——
不会顾及别人,也忘了心疼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疯子和花花都是我这亲妈心疼的娃啊。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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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涼雨文筆一直都這麼溫暖,真是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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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虐到的感觉,不是那种大虐,是那种轻轻的疼,4人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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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周铖有好些年没拿过铁锹了,上一次还是大学毕业刚工作那会儿,跟着单位去植树,浩浩荡荡几十个人几乎种了一片树林,可听说后来没多少成活的。
相比之下现在的劳动有意义多了,起码出产值啊。周铖自嘲地笑笑,手下依然不紧不慢地挖着石头。
一旁的金大福和容恺倒是聊上了,确切的说是容恺群呼,然后金大福率先响应。
“你们看这石头山像不像蘑菇云?”
“像,然后呢?”
“然后?然后昨天刚下过雨,今天我们这些不要命的就继续在下面挖啊挖,谁知道啥时候来个山体滑坡,我们就交代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同志,要相信科学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金大福和容恺的交流很少超过十招,比如这次,又以容恺屁股挨了一踹收尾。
周铖看着容恺捂着屁股骂骂咧咧,觉得有趣极了。明明没什么战斗力,却总爱撩闲,跟个不长记性的小狗似的,十次里有九次被人一巴掌扑棱走,下回还凑过来装模作样冲你叫。
没一会儿,小狗又被冯一路招呼过去,这一次两个人嘀咕了很久。
见小狗不被扑棱了,周铖顿觉无聊,收回视线,刚想再认真干上几锹,却听见上方传来怪异声响。那声音像夏日的闷雷,让人觉得莫名压抑。
不好!
周铖心下一惊,扔下锹就要往远跑。
“山要塌啦——”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句。
紧接着是容恺的呼喊:“哑巴,这边!”
周铖想都没想,脚比大脑更快地转向容恺,然后狂奔!
山体坍塌的一瞬间,周铖正好撞到容恺身上,于是两个人一齐随着惯性紧紧贴在了被他们掏空的石壁上。容恺被撞得很疼,估计疼到想骂人,因为周铖感觉出来被挤压在自己肩膀和山壁之间的那个脑袋想张嘴,不过下一秒,巨石轰隆隆滑落,每个人都下意识暂停了自己的生物性,呼吸,活动,思考,统统在这一瞬间中断,仿佛电器被忽然拔了插头。
山石滑落了很久,久到周铖已经无法准确感应时间。直到细碎的沙砾滑落声都消失殆尽,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气,仿佛劫后重生。
被自己压在石壁上的家伙开始挣扎蠕动,却又不敢挣扎得太厉害,窸窸窣窣像个被压住尾巴的老鼠。
周铖没有跟人亲密接触的嗜好,故而干净利落地退开,只是周围情况还不稳定,所以没敢大动作的退开太多。
但足够容恺自由活动了。
“都……还好吗……”黑暗中,这家伙的声音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软丝丝没任何力气,透着颤抖。
都到这份儿上了居然第一件事问大家的安危,周铖有些意外。
好在大家都安全,即使不能说话的花花,也让冯一路代为确认了。
只是……他俩好像确认起来没个完。
“冯一路你俩腻味完没?腻味完就他妈赶紧过来!”恐惧中的火星人依然急脾气。
周铖知道这会儿不该开玩笑,可他就是嘴欠的想搭个茬儿:“你悠着点儿,别给震塌了。”
黑暗中,绝望在恐惧的浇灌下滋长。
等待救援,听起来是那么的踏实,却又那么的飘渺。
周铖靠在石壁上,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如果就这么死了,他想,他姐在流泪之余也会心里一轻吧。周铖知道自己这想法挺混蛋的,可他本就是个混蛋,只是掩藏得太深,深到他自己都快忘了。
巨石滑落的刹那,他比任何人的反应都快,却只是想往外跑。容恺做了什么?他喊,哑巴,这边。
关键时刻还是挺现本性的,他坦然接受。
人生就是这样,有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就有吃力不讨好的,有时候方法比初衷更影响结果。
“拜某张乌鸦嘴所赐,我们确实被活埋了。”
受不了压抑,热心冯提议说点什么,金大福第一个响应,矛头就戳上了那家伙。
如果是自己,周铖想,不消半秒就能罗列出几条杠杠的足够堵住对方嘴巴的话,比如谁他妈关键时刻呼喊的,谁选了这个幸免于难的地方……
“你、你他妈说谁呢……我要是、要是有这能力……我还在这呆着……早、早他妈出去给……给领导人当智库了!”
周铖受不了地闭上眼睛。虽然漆黑一片里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可他还是要用这个方法来表示自己对火星人的无语——吃力不讨好是个技术活,但容恺炉火纯青。
果然,金大福那闷气顺着竿儿就上去了:“你不整天一套一套的嘛,什么这个蘑菇啊,那个坍塌啊,你有能耐,都说中了,你怎么就不想着带咱们换个地儿?非在这鬼地方等死!”
容恺显然没料到自己费劲巴拉救大伙还落这么个埋怨,并且死这个字此时此刻真的非常能让人崩溃,于是他好容易缓下来的声音又激动了,隐隐带着哭腔:“那是我……是我说换就能换的吗!你以为监狱是、是我家开的……我也没想到真能滑坡啊……”
“还有脸哭,哭个屁!”
“金大福我□妈!”
火星人终于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一句国骂出口,算是替周铖消了郁结——再下去他都有可能帮容恺开骂,这倒霉催的莫名其妙!
“都少说两句把那,”这时候最适合打圆场了,“自家人较什么劲,留着力气与天斗。”
不想某人不依不饶:“天在哪儿呢,你指给我看看?”
周铖不是容包子,直截了当道:“金大福,别逮着谁咬谁,多大人了,和个小孩儿置什么气。”
“我就烦他没心没肺那样儿!”
“人家也没求着你喜欢,我还烦你呢。”
“周铖你他妈到底哪头儿的!”
“妇幼保健协会。”
“靠!”
战斗告捷,周铖重新靠回山壁。
淡定其实是最不好欺负的一个属性,刀枪不入,顺带反伤。
密闭空间重新陷入寂静,周铖微微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怕死,怕得要死,可怕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会来,命里注定的。
随意放在地上的手忽然痒了一下。
周铖愣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过了一会儿又痒了第二下,然后是第三下,间隔有些长,每每等到他以为不会出现的时候那个小猫爪子便又挠了过来。
周铖不自觉弯下嘴角,火星人这是在寻找安全感么?
虽然大家都聚在一起,可因为伸手不见五指,远近已经没了意义,加上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存在感便愈发的微弱。
不出意外,花雕这会儿肯定护着冯一路呢。
金大福的粗神经不足以支撑他产生下意识寻找安全感的纤细情绪。
于是只剩下火星人。
看着咋呼,不知情的会以为这是只虎崽子,其实都不用是什么劲儿,拿手指头轻轻戳一下,那鼓鼓的纸就破了,毫无挑战性。
或许是被这插曲分了心,周铖居然觉得恐惧感散了一些。那家伙知道他这有一下没一下挠的是谁的手么?周铖饶有兴味地想,不期然的,爪子又摸索过来。
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周铖连自己怎么想的都没捋清楚,就像个捕鼠夹似的啪就把那爪子拍住,下一秒手掌合拢,小耗子就被攥在了掌心。
容恺愣了下,马上往回扯胳膊。
周铖觉得有趣极了,手下不松,笑容在脸上扩散,黑暗中,恣意却安静。
终于,挣扎的小耗子变成认命的小耗子,静静地任由周铖握着,再不闹腾。
手真小。
周铖的思绪有些飘忽,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没任何倾向和重点。
都说大手抓草小手爪宝,他琢磨着,果然是个搂钱的好手。
小耗子又动了下,周铖以为对方不死心地还要跑,哪只下一秒小爪子反过来轻轻握上了他的。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见他没反对,才一点点,一点点地,握实。
心蓦然一软。
但不等周铖说什么,略安心下来的火星人又开始没头脑的惹事——
“救援……会不会不来了?”
这时候说这话纯属找虐,果然,金大福开始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铖依然握着那爪子,却毫无同情。
弱智尚可原谅,脑残死不足惜。
“他们要真来,我说了也会来,他们要是不来,我不说也没用!”尤其是嘴硬的脑残。
金大福又骂了句什么,以“你妈逼”开头,但后面周铖没听清。
不过该骂,所以这会儿他在精神上与金大福同在。
火星人这一次没有回嘴,不过情绪激动了,明显是气愤不过,连爪子都在抖。
一滴水落到周铖的手背上。
两滴。
三滴。
周铖疑惑片刻,然后悟了。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总是神经脆弱的,不论什么星系。
围观的淡定心情不至于崩塌,却还是瓦解了一角。
“你水做的啊……”连周铖都搞不懂自己为嘛感慨这么一句,听起来就像毫无原则宠溺小孩儿的长辈。
而他也确实没原则的宠了,顺着一种微妙的心情。
把近在咫尺的脑袋拢过来,周铖的手掌轻轻覆盖住容恺的眼睛。
温热的水汽濡湿了掌心。
火星人照例先挣扎,然后减弱,放弃,最终一点点,一点点地抓住他的胳膊,不那么踏实地轻搂着,好像随时准备下一秒被甩开。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周铖有短暂的发怔,仿佛心里也潜入了一只小耗子,先是撩拨的他心痒痒,然后又一点点地,传来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凉壮壮也会努力滴!所有坑下的孩纸都是伤不起的天使,我爱你们!!!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08)
都说二零零八是特别的,年初的冰雪,年中的地震,八月的奥运……太多不平凡的大事,把这一年搅得波澜起伏。
“不平凡的一年啊……”冯一路的感叹完全可以代表主流百姓。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九月,别说二零零八没过完,连奥运都没有结束多久。
周铖有时候挺佩服冯一路,小市民的命,硬要撑起一颗国家总理的心,恨不能荡尽天下不平事,还送温暖到人心。
不过这总理的心也是有偏有向的,别看他平时跟谁都好,可也分个远近亲疏,这从他给别人起的昵称上就能看出端倪。花花,这摆明是用来心疼的,大金子,人完全不待见你就自立自强吧,书呆子,分明对他周铖没揣摩出来啥于是只好流于表面,至于小疯子,智商高于二十的都知道纯粹是用来解闷儿的。
可就这那家伙还总颠颠儿往上凑,傻不傻。
哦不对,他就是个傻子,不然怎么会等到所谓同学将近一年不露面,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遗弃了。
活蹦乱跳的容恺招人烦,没人精彩的更甚。
周铖捧着书坐在床上,很久没翻页了,因为看着看着总恍神,总想用余光瞄一瞄那个白痴是不是还一脸哀怨状。他想告诉对方即使你跟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十八年,也不会有人鲜衣怒马的来接你,他想说你自以为肝胆相照的顶罪,总归会被磨灭在时间的琐碎里,外面的人不比号子里,整天除了上工下工就是缅怀过去,人家要奋斗,要往前看,你个芝麻绿豆大的仗义能算个什么?
但周铖只是想想,他依然坐在床上,捧着书,仿佛专心致志。
容恺也依然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安静的有些可怜。
有人靠了过去,是冯一路:“人家也够意思了,对不对,坚持了好几年,说不定现在调动工作了,到别的城市了……”
趴在桌上的人抬起头,一脸嘲弄:“人就这样,信什么不如信钱,信自己,信别的都是傻逼。”
“没人要你我要你。”
“啊?”
“你也认我当哥啊,我肯定不抛弃你。”
“……”
“不过你得做老二,老大是花花,哈哈哈……”
“神经病会传染的,你离我远点儿……”
趴在桌子上的家伙嘴里说着嫌弃,眼神里却透出开心和向往。
周铖啪地把书合上,心里有点闷。这感觉很微妙,类似生气或者不爽,却又有些许不同。本来嘛,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气冯一路招猫逗狗的随意?气容恺一忽悠就当真的傻气?不科学嘛。于是只是闷,就像阴沉沉的夏日午后,雨将至未至,云层压得低低的,让人感觉逼仄。
晚间时分,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室活动,周铖翻了会儿书,觉得既没趣又吵,索性回了十七号。却不想有人比他早一步,这会儿正伏案做那天书似的证明题呢。
周铖刻意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最终停在容恺背后。被偷窥者好无所觉,依然奋笔疾书他的因为所以及各类充要必要条件。
周铖看不懂那么复杂的理论,但他喜欢看容恺做这个。这有些像左右互搏,同理,容恺也有些像周伯通,武学精湛,人情世故却一塌糊涂。不同的是人家老顽童装傻,容恺真傻。
“再演算几十年,你也成不了华罗庚。”刻薄从来不是周铖的语言习惯,但面对容恺,揶揄变得像呼吸一样简单。
伏案的家伙被突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唰地回过头,瞪大眼睛看周铖,惊魂未定。
周铖哭笑不得:“见鬼了?”
看清来人,容恺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没好气地白一眼:“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儿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周铖很配合地回答:“冯一路还在看电视。”
“哦。”容恺应了声,然后继续等下文。
周铖淡淡地看着他,没下文了。
等许久不见后续,容恺才意识到周铖这是回答完了,无比郁闷:“我问的是他们。”
周铖淡笑,微微歪头的样子天真无邪:“无所谓,反正其他人又不重要。”
容恺一脸茫然,但也听出来话音不对,直截了当问:“你什么意思?”
周铖没兴趣跟对方分享自己的思维进程,只维持着淡淡笑意,不轻不重地说:“在冯一路那儿,你永远比不过花雕,别想太多。”
容恺这回听明白了,于是茫然变成了郁闷:“是你想太多了吧,我一个胳膊腿健全智商超群的当然比不过哑巴,他光靠同情分就能傲视群雄好不?再说我干嘛要跟哑巴比,他冯一路又不是皇上,谁都削尖了脑袋去争宠。”
周铖语塞。
他很少有语塞的时候,但这会儿是真没词了。
容恺还在说:“而且管我比不比得过花花,和你有屁关系?”
周铖甩甩头,顿觉思绪清明起来。
“可说呢,”他笑了,似乎也觉得这事儿有趣,“跟我有什么关系。”
容恺囧,分明有黑线从额头滑下:“你还好吧?早上忘吃药了?”
周铖自然没吃药的习惯,所以对于容恺毫无营养的揶揄,选择性无视。
那厢却自顾自续上了刚刚的话题:“冯一路这人是絮叨,磨叽,可对别人也是真好,你甭管他对哑巴十分还是对别人五分,好是人家自己的,人家乐意给谁给谁,但起码都给出去了……”
周铖静静等着,总觉得还有后话。
果然,容恺说到后面停下,很是看不上地瞥了他一眼,才继续:“不像某些人,跟谁都隔着一层,我要是大金子才不要你。”
很好。
周铖轻轻吹了下依稀还残留着温热潮湿的手掌,开心极了,因为他百年难得一响的生气预警,终于亮了红灯。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某些人将来被虐也是有原因的……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9)
容恺出狱了,然后是冯一路,少了他们两个的十七号变得死气沉沉。花雕在上工的时候异常卖力,居然破天荒地得了超产奖。周铖知道他在为什么拼命,可惜只一次还远远够不上减刑。
还有几个月自己也要出去了,周铖偶尔去想不知道外面世界变成了什么样的时候,会被自己的平静小小的惊讶到。可能是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吧,他想。不像冯一路,怀揣着重归正途的大志,不像容恺,摩拳擦掌恨不能做第二个比尔盖茨,人一旦没了追求,狱里狱外其实差别不大。所谓真正自由,是精神上的,只要你不给自己上枷锁,没人能剥夺。
十月十日,雨。
周铖迈出监狱的一瞬间,有些不真实感。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烂在里面。
原来,再久的刑期总也有到头的一天。
于是接下来做什么呢?
该有人来接他的,或者,不止一个。
明知道自己肯定会跟姐姐回家,却还要来接,周铖一边往前走一边想,这两个白痴。
细雨蒙蒙的天有些灰暗,可不远处的那三个人,却像路灯,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跟姐姐回家并不如周铖想象的尴尬,或许时间太久了,故而没人去提入狱前那些事,不论那个意外,还是他喜欢男人。可一旦周铖说想出去转转,姐姐便会警惕起来,仿佛他只要在光天化日里一露面,便会沾惹上麻烦。
周铖知道自己的口碑不好,故而也不去刺激姐姐,对方还要为三口之家操劳,自己真的不能让她再担心。久而久之,周铖便宅了。可这宅也没什么不好,他甚至重新找回了在监狱的感觉,按时起床,吃饭,看书,睡觉。
熟悉的东西总是给人以安全感,他不讨厌这样。
可这样是不对的,他知道,他也明白自己必须从这个状态里挣脱出来,但,谈何容易?
除夕夜,看着电池,包着饺子,却忽然很想知道那俩家伙在做什么。
“跟小疯子吃烤串喝啤酒看电视这会儿正准备去下饺子。”冯一路的回答永远详尽细致。
“可以带上我一个么。”话就那么自然出口了,仿佛千百年来都等在那儿。
听说自己要去找的是监狱里那两位朋友,姐姐破天荒的居然没说什么,还让带上两个保温桶的酸菜排骨和糖醋鱼。想是也看出了自己这阵子的恍惚,有些担心了吧。
冯一路问他出狱后的日子怎么样,他说还没找到感觉。冯一路没继续问,可能怕说的多了他的压力更大。其实他没压力,他只是找不到感觉,一种只属于监狱外正常人生活的感觉。
重振雄风 20:18:15
只能跟男人搞的本来就不正常。
有意无意跟容恺透露的时候,这家伙的反应如上。
年三十儿那天怎么就给了对方自己的QQ号呢?好像是听说冯一路给他买了二手电脑,接着后者蹦跶着说要买个QQ靓号,再然后对方问自己有没有QQ,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鄙视冯一路连QQ是什么都不知道上了。
至于隐私泄露,全无印象。
于是原本为了斗地主申请的胖企鹅,好友列表里唯一的头像每天多动症似的闪烁不停。
重振雄风 20:20
别假装不在,我知道你对着屏幕呢!
看,这人说了让你糟心的话,你不搭理还不行,还必须得回应。
周铖 20:20:27
你跟我这不正常的人有什么可聊的呢。
重振雄风 20:20:31
……
重振雄风 20:20:35
我海纳百川。
周铖 20:20:59
谢谢。
重振雄风 20:21:15
你Q还用真名啊,又不是身份证。
茎肛互撸娃 20:21:30
这个怎么样?
重振雄风 20:22:00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他妈的太恶心了!!!
周铖在椅子上笑岔了气儿。他更正,还斗什么地主啊,斗小疯子才真他妈的是无敌桌游。
茎肛互撸娃 20:23:38
人呢。
重振雄风 20:24:03
死了
茎肛互撸娃 20:24:10
重振雄风
重振雄风 20:24:17
振不起来了……
茎肛互撸娃 20:24:26
没关系,你躺着,我来就行。
重振雄风哥的公仔熊头像瞬间黯淡下去,没任何告别。
周铖靠在椅子里又来回翻了几遍聊天记录,扬着嘴角品味了许久。
(10)
搬去跟狱友们一起住,是周铖寻找出狱感觉的第一步。实际上对于这个感觉的寻找他有个三步走计划,搬去之后就是第二步,一起奋斗,再然后呢,自然是扩展生活圈寻觅真正能给他带来新生活的人。
和冯一路容恺固然可以搭伙,但天下没不散的宴席,几个大男人无亲无故,真住到白发苍苍可以直接组团开养老院了。人需要有朋友,但同样需要自己的生活。周铖一直对此期盼着,哪怕曾经的感情带给过他不可磨灭的阴影。
阴影,从来都不是裹足不前的理由,只是懦弱者的借口。
“哟,被老姐赶出来了吧。”
容恺的欢迎词总是别出心裁。
可同样这么个家伙,在合寝第一天晚上的酒桌上,假装随意其实很小心翼翼地问:“确定搬来了?不走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这家伙又耷拉下来脸:“人均占地面积又小啦!烦!”
周铖想,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理解火星上的情感表达方式,偏偏他接收到了那微妙的喜悦,甚至是喜悦背后淡淡的寂寞,该喜该悲?
可惜火星人依然是不招人待见的时候多。
比如金大福这个不那么让人高兴的话题,自打自己合住进去,就被无数次的有意提起。
“你有去看过他吗?”
“你还会去看他吗?”
“出狱以后别联系了,你这是男小三知不知道?”
“人家媳妇儿多不容易啊,你也忍心。”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没一点道德观念啊……”
他没去看金大福,他也没准备在对方出狱后继续来往,但这不代表他乐意听见别人提这个。
容恺经常犯病,但这个频率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尤其高。原因周铖至今还没查明,但这就像有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你很想打死它,可做不到,你很想无视它,却更难,于是只能日复一日积累对其的仇恨值。
那种熟悉感又来了,不同的是从前他只是想拿东西堵住对方的嘴,可现在,他却想让对方从心里真的难受。就像他让自己心情不好一样。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
容恺一脸伤回来的时候,他和冯一路一样惊讶。这人从来只会占便宜何时会吃亏,冯一路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不同的是他在心里想,而冯一路会直接问出口。于是容恺炸了。
“我怎么了我?我大清早辛辛苦苦出去弄钱,你他妈不领情拉倒!谁也没求着你!靠!你去死吧——”
知道要坏,抓住往出跑的容恺只是本能。对方像个火爆的小狮子,一个劲儿挣扎,蹬腿,咬他,无所不用其极,可周铖偏偏觉得痛快,手下也愈发用力,任对方扑腾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跟我去自首!”
“冯一路你有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呢!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不能消消停停过日子?就他妈八百块,你抢来了能怎么的,咱们就能飞黄腾达?你就那么想二进宫?大狱没蹲够是吧!!!”
“我在路上让一车刮了,这是司机赔的钱!”
冯一路愣住,周铖的手也一抖,容恺借机挣脱出来,站在一旁怒气冲冲瞪着他俩。
冯一路自然软下来,怒斥和慈母两个频道分分钟切换:“让车刮哪儿了?没伤到骨头吧?”
可惜儿子不领情:“滚蛋!”
冯一路哪是一口唾沫能喷走的,直接迎难而上开始以检查为名动手动脚。
“哎没事儿没事儿……”容恺顶不住了,怒气像个肥皂泡,啪地破掉。
片刻后
“你不是碰瓷去了吧?”
周铖很开心冯一路的智商终于有觉醒的一天。
被戳中的火星人又炸了,嘴里却各种反驳:“操,我是那种人么!冯一路你他妈的适可而止!”
冯一路眯起眼睛。
火星人咽了咽口水。
“咳,那个……一开始我真没想……起床之后我看你们都没醒,就想着自己先出去找找来钱道儿,我一路走一路想,跟毛主席保证真是正正经经看着绿灯才过马路的,可是有个彪子闯红灯,本来我都要躲开了,结果抬头一看居然是辆宝马,于是最后关头我用了点儿小伎俩,反正就看起来刮得挺严重的其实没啥……我本来还想着他要是提出送我去医院怎么办,这样钱捞不着人也没毛病,结果那家伙人品不行,非要用钱私了,估计是怕查出来是闯红灯肇事,然后……”
“然后正中你下怀。”
“嘿嘿。”
“下不为例,你当自己不死鸟啊。”显然冯一路又心软了,拉过火星人用力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不死鸟早过时了,现在流行钢铁侠。”火星人顶嘴归顶嘴,却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孩子气。
呵,还真把冯一路当妈了?周铖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满满升起一股火,不旺,没到烤得他五内俱焚的份儿上,却还是不舒坦。
“他就给你了八百?”话一出口,恶意明显得周铖自己都很惊讶,可看着容恺陡然变色的脸,却又觉得一阵畅快,仿佛心里那股火瞬间被灭火器抚平了,留下凉丝丝的泡沫。
衣领被火星人抓起来,显然对方气疯了:“你他妈把话给我说明白,什么叫就给我八百!你怀疑我把钱私吞了?!”
周铖想自己真适合做一个坏人,因为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更开心了:“我就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容恺已经气得说不出花,眼睛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在抖。
周铖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准备迎接下一波进攻,他甚至想如果容恺动手打他,他是全盘接收以极大的包容占领道德制高点,还是趁势还击,做自己早就想做的——狠狠收拾这家伙一顿。
可惜,容恺没动手打他,反而冲回了自己卧室。
冯一路问:“你真这么想?觉得小疯子撒谎了?”
不,他甚至比冯一路还笃定对方没说谎,可他不会说实话。只有傻子才会对孩子他妈坦白,对,我就是想欺负你儿子。
“难得想逗逗他……”
冯一路黑线。
片刻后,冯一路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那家伙的卧室方向:“喂,他好像真伤心了。”
“伤心?”这个周铖真不信,“他有那个东西么。”要说生气或许更靠谱。
孩子妈开始瞪他。
“OK。我进去看看。”周铖坚持认为自己是向母爱投降,而并非其他心情作祟。
可当用后备钥匙打开门,看见火星人又一次掉了猫尿,周铖毫无愧疚感的心被破了防。
温热的濡湿感又在手心卷土重来,可这一次光天化日,他没办法捂住对方的眼睛。
火星人掉猫尿很折磨地球人,没画面的时候听着心烦,有画面的时候看着心乱。
合上身后的门,周铖叹息着走到床边,很自然蹲下,抬头看对方。
这才注意到有不速之客的火星人连忙用力蹭了蹭脸,送出还带着颤音的毫无威慑力的逐客令:“谁让你进来的!滚!”
周铖好整以暇地朝对方微笑:“不。”
容恺瞪大眼睛,像看见了神经病。
周铖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对方脸上的淤青,意料之外的柔软。
对方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往后躲一大截:“你他妈干嘛!”
“晚上想吃什么?”周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容恺一脸茫然,似乎已经寻不到火星语言系统。
没任何预兆的,周铖忽然朝对方的脸上吹了口气。
容恺吓了一跳,像个受了惊的小猫竖起尾巴瞪他。
周铖的心情好极了,没缘由的,就是好,像暖春河畔的垂柳,随着微风飘飘荡荡。
“痛痛痛痛飞!”
容恺彻底斯巴达了。
周铖再接再厉,又欺身向前一连吹了淤青处好几下,哼着童谣的声调也愈发轻盈柔软:“痛痛痛痛飞~~痛痛痛痛飞~~”
额头忽然被火星人的手掌贴住,然后他听见对方问:“你疯了?”
周铖忍着笑,几乎忍出内伤,脸上却依然一本正经:“小时候乱跑摔破膝盖,你妈没这么哄过你?”
火星人怔住,很久很久之后,才别别扭扭地否认:“没有。”
周铖这才想起来对方已经没有家了,似乎在入狱的时候,就被爹妈拉了黑名单。
于是有还不如没有,因为越是温暖的越要忘记,这样漫长的“没有日子”才会不那么难捱。
可是谁家被抛弃的孩子能练就这么强壮的心理素质呢。
话题都跳过八百年了,还能接上——
“我想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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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1)
与冯一路和容恺同居的日子,一如周铖想象的舒坦。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早搬出来,白白荒废了那么多青春。如果他还有那东西的话。花雕和金大福出狱的时候他跟着去接了,冯一路担心他情绪甚至还提前打了预防针,什么凡事看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弄得他哭笑不得。
往前走,莫回头,他比谁都信奉这一句。
有了花雕,卖羊肉串这么有技术性的活便不需要他和容恺了,于是两个人宅在家里的日子变多,针锋相对的几率也就高起来。通常情况下周铖不是喜欢招猫逗狗的人,显然,那应该是冯一路的专利,可现在他面对的不是猫也不是狗,而是一只完全可以抓到实验室进行活体解剖研究的火星人,并且多数时候还是火星人先招他,他就有些把持不住……
具体心情请参照大话西游电影最开始时观世音朝唐三藏脖子伸出的那只手。
“你到外面花个两三块钱打印出来翻译不行啊,干嘛总占着电脑!”对于技术宅,唯一的固定资产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问题是,容恺口中的“总”实际上只有一个小时。
“时间分配已经五比一了。”周铖淡淡陈述事实,眼睛却依然在文档和在线翻译辞典间来回,他大学修过阿拉伯语,但不代表造诣高到信手拈来,尤其是翻译这门技术,即便不需要信达雅,也起码要顺畅连贯,意义贴切。
容恺没再继续争辩,开始采取流氓招数——
“妹妹你做船头哦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妹妹你坐船头哦哦~~~”
周铖敲键盘的指尖戛然而止。
然后慢慢攥成了拳头。
深呼吸……他忍。
奈何火星人还有杀招——反串。
“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哦哦~~我俩滴情我俩滴爱~在纤绳上荡悠悠~~哦荡悠悠~~”
周铖站起来,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朝室友微笑:“别唱了,来,电脑给你。”
容恺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心满意足。
当然,看在周铖眼里那月牙儿更像镰刀。
敲打键盘的声音重新响起,明显比周铖刚刚要快很多,仿佛敲键盘的人完全不需要思考。周铖重新找出纸和笔,抱着辞典窝在沙发一角,却迟迟难以专心。
他愁的事情很多,比如容恺这比流水线还高效的论文能达到顾客要求么,再比如刚刚被剥夺电脑使用权,就这么算了?
可以,但周铖不想。
周铖不是个行动派,他可以把事情在心里转无数个圈,转到最后别人都将之忘了,他才终于拟定好后续方案,而等到真执行,可能除了他自己,每个或身处其中的或围观的都满心茫然。
一晃到了下午,容恺终于将他的三篇论文全部完成,觉得肚子饿了,回头见周铖还在沙发角落一动不动,便很自然招呼:“喂,做点儿东西去。”
周铖正为一个用词思索着,眼看就要捋到最贴切答案,被容恺这么一叫,脑中极细的那根记忆之弦啪地崩断。
“想吃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周铖的声音心平气和。
容恺毫无察觉,自顾自皱眉:“你不就会下面条么,还有啥可问的。”
周铖点点头,仿佛很认同对方的观点,但依然贴心地问:“炝锅还是炸酱?”
“早上就吃的炸酱面,”容恺打个哈欠,觉出些工作后的疲惫,“就炝锅吧。”
周铖得令,奔赴厨房。
事情进展的太顺,一贯缺心少肺的容恺也有些犯嘀咕,看着周铖隐没在庖厨的背影,思来想去,破天荒的起身过去帮忙。
周铖看见容恺进来的时候,也惊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把这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很淡定地继续手里的工作,同时用余光观察这人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辅助。
小疯子自是个不甘寂寞的,于是周铖没等上半分钟,那厢就行动了——
“你最近没和金大福联系吧?”
周铖正切葱花的手顿了下,菜刀堪堪划过手指,所幸没见血,留下一道极不明显的创口,微微泛白。
“我说真的呢,你别再跟他联系了,人家有家有儿子,你跟他没好结果的。”
容恺难得没用恶意的嘲讽,在周铖印象里,对方这种正经的近乎于体贴忠告的行为只发生过一次,就是此刻。
但偏偏这一次,周铖忍不住了,他放下刀,转过身看着容恺,似笑非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特别的关心这个么?”
容恺愣住,他已经习惯了一次次打在棉花上,这回忽然被藏在其中的针扎了手,有点无措。
周铖索性靠过去,一步步贴近。
容恺下意识后退,很快退到墙角。
周铖把手搭到墙上,低头看着被自己困住的人,忽然心砰地跳了一下,仿佛某些东西终于冲破了潘多拉的盒子,带给他一种新鲜的充斥着隐秘恶意的快感。
“喜欢上我了?”
他的话像一片雪花,轻轻落下来,变成了水,复又结成了冰。
容恺茫然地看着他,像是疑问,又像喃喃自语:“你有病吧。”
可是周铖清楚地看见对方在问完后咽了下口水,那是身体下意识的紧张。
周铖勾起嘴角,这一次真真切切地笑了。
“谈过恋爱么?”他微微低头,热气随着问话吹过容恺的耳边。
“你管我!”后者像个小动物一样哆嗦了一下,很轻,难以察觉的细微。
“没谈过吧,”胸有成竹的笃定,周铖保持着放低身子的姿态,与容恺平视,极近的距离,“那怎么断定你就一定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呢……”
容恺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组织不出语言。
“试试吧,”周铖压低声音,像个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跟男人不错的……”
容恺依然没反应,只那么呆呆地看着他,像个没有知觉的人形娃娃。
一秒。
两秒。
十秒。
预期中的炸毛没到来,周铖失望地叹口气,更为自己之前居然认为容恺会动了某些心思而哭笑不得。他早该知道地球套路对火星人不管用的,容恺总找他麻烦却不招惹冯一路和花雕的理由或许意外的单纯,比如,火星人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周铖。
不过也好,如果容恺真喜欢上自己,那才是灾难。
这样一想,报复未果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周铖耸耸肩,很自然退开转身继续之前的工作,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无关痛痒的插曲。
容恺依然靠在墙上,身体不能动,大脑也不能动。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是晕的,晕在一片辛辣而又清新的葱花味道里。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2)
周铖发现最近容恺不找自己麻烦了。
这可新鲜了,往常同个屋檐下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避得再远那人都能上赶着找过来戳两下,如今这是怎么了,遇见别的烦心事儿所以顾不上自己了?
周铖心存疑问,却没有时间去解惑,因为羊肉串摊被城管掀了,现在他们在忙活另外一条可行性与风险性并存的出路——开店。
找店面是件让人跑断腿的事情,可再累周铖都觉得没什么,他吃过比这难捱千倍百倍的苦,脚上长几个水泡,真的就像被蚊子叮。
但他没想到会偶遇金大福。
偌大的城市几百万人口,这事儿有些荒诞意味。
尤其是冯一路还颠颠过去拼了桌。
故人见面,且还是这样略有些尴尬的故人,只能寒暄,讲讲近况,周铖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但他没想到金大福会那么直截了当。
“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出去说吧。”这样回答的时候,周铖还不无坏心眼地想,冯一路一定会对他俩的谈话内容好奇到抓狂。
到了店外,金大福就没那么拘谨了,两个人到了路边角落,金大福想抱抱他,被他躲开了,然后相视几秒,两个人都笑了,略带尴尬,略带苦涩,也略带释然。
“家里都还好吧。”周铖这话问的很真心。
“就那样呗,蹲几年大狱,这世界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金大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半晌,才幽幽道,“不过家没散,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修来这福气……”
周铖不想去品这话深处的复杂意味,淡淡微笑:“既然知道是福气,就要惜福。”
金大福静静看着他,久久不语。
意外的重逢却反而解了周铖心里的一个结。当然这个结不解也没关系,对他的影响有,但顶多是夜深人静的回忆蒙太奇,就像那个一边说爱他一边伤害他的人一样,都只是老胶片上的影像,黑白斑驳,再不真切。
没人知道他和金大福重逢,这一次冯一路意外的嘴紧。可偏偏这一次他很希望对方三八一下,最好能把某些喜欢挑事的人八过来,好好批判一下他这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火星人总是反常的,忽然不反了,这事儿就很让人惦记。
不过没等周铖惦记出个子丑寅卯,那厢姐姐就在子宫里查出个瘤子。子宫瘤可大可小,周铖片刻没敢耽搁,立刻放下饭店奔赴医院,却没想到在医院又碰上金大福,细一打听,好么,他媳妇也是子宫里长了个良性瘤,再一交换信息,得,连主刀大夫都是同一个。
都说病友病友,同理,那病人的家属也多了几分亲,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聊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出狱的人甭管家庭和睦抑或妻离子散,甭管碌碌无为还是东山再起,总会碰到一个相同的问题——别人的眼光。这眼光可能不是当面的,也可能并不直接,却真真切切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压力。可是周铖有冯一路,有花雕,有容恺,有烧烤店,所以他更多的时间里是在开导金大福。有时候不在医院,俩人也会发个短信随意说两句。其实这举动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个屋住了几年,即便那层关系没了,总也还是朋友,只有真正放不下的人才会身体力行地来坚持断情绝意。
医院的饭实在非正常人所能忍受,于是两个人偶尔也会到街上去吃,吃完了再打包一些带回来给各自的亲人。结果就在一个周末中午,两个人到医院附近一家还算有档次的饭店吃饭时,碰见了容恺。
饭店的客人不少,但周铖还是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即便他带着鸭舌帽。
金大福也看见了,还奇怪地问周铖:“他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吃饭?”
周铖没办法回答,但他却下意识阻止了金大福想上前打招呼的举动,反而挑了个不远不近却便于观察的位置坐下来,泰然自若地点单。
容恺只点了一份炒饭,吃的却有一搭没一搭,相比之下他的眼睛更忙碌,一瞬不动地盯着另一桌。
周铖仔细地观察了那一桌的男人和女人,一个略眼熟有些像饭店隔壁的同行,一个则完全眼生,可风尘味极重。
不自觉皱起眉,周铖第一次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感到烦躁。
男人和女人已经吃到尾声,没多久便埋单起身,容恺等了约两分钟,直到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二人上了出租车,才叫服务生过来结账,然后等待收银台给发票的时候,忽然通灵了似的直直看向周铖,等他接着瞧见金大福时,脸色瞬间一变。
很好,自己这下是彻底被抓到小辫子了——和前情人兼有妇之夫吃饭,够被批斗一年的。
不知怎么,周铖忽然很期待。
容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周铖知道,如果这家伙托生成草原上的野兽,那甭想活了,因为这是个见到活物就扑的类型,从不会考虑隐蔽、伏击一类高端的流程。
“对不住,今儿的饭你得自己吃了。”放下句略带歉意的话,也不管金大福能不能理解,周铖便起身出了饭店。
果不其然,容恺还在门口徘徊,见他出来,立刻阴阳怪气:“你出来干嘛,剩他一个多寂寞。”
周铖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这个调调,这不有毛病么。
“别说我,说说你吧,刚刚那一桌什么人?”相比小三的老问题,他更好奇容恺这个新鲜的情况。
容恺随口答:“总给饭店找麻烦的一个白痴,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歇菜了。”
周铖听了个一知半解,又拼凑推理出七八成,没问细节,只问重点:“你打算做什么?”这回容恺不说了,故意卖起关子:“和你没半毛钱关系好吧,你赶紧回去,别让人等急了。”
周铖知道如果解释一下他和金大福只是因为家人都生病所以才又凑到一起,容恺未必全信,却也未必不信,起码敌意能消去五六分,但他不想解释,他喜欢看火星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对方越生气,越抓狂,他越觉得有趣。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3)
容恺终不是个嘴严的,还是没能守住秘密,把计划全盘告诉了周铖。
周铖听后,对此等损招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那个女人是你找来的?”周铖很好奇如果冯一路知道了真相,会被雷成什么样。
“嗯,他俩现在就往小旅馆去呢,”容恺一脸得意,已经完全忘记了金大福那茬,全然沉浸在自我膨胀的得瑟里,“要去看现场直播不?”
周铖对现场直播没兴趣,但对“容恺看现场直播”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两千块终究是个太过低廉的成本,尤其是做这种高端的局,所以选在摇摇欲坠的民办小旅馆就有情可原了,不过这样的小旅馆也有个好处,方便踩点。周铖跟在容恺后面踏进那飘满廉价空气清新剂的狭小标间时,老旧的电视机已经被打开,只见容恺熟练地调换频道模式,直到画面变成熟悉的景物。
可不是熟悉么,每间房的摆设都一样。
不同的只是房间里的人。
“靠,怎么洗个澡要这么半天。”显然,火星人对一打开电视却只瞧见某男同胞紧着一条内裤四仰八叉躺床上的画面很不满意。
“要不你也去洗一个?”周铖好心建议。
“滚。”容恺完全不给面子。
同一时间电视里也传出“你怎么还没洗完”的抱怨声,音效之逼真,距离之逼近,吓了容恺一跳。
周铖的心脏也突突一下,心说这限制级的偷拍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消瘦的。
没有空调,吊扇吱呀呀的转却丝毫不起作用,等待间隙,周铖干脆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待觉得稍凉快些,他才重新回到屋里,发现容恺盘着腿,面对电视正襟危坐,然后两只手各拿一张外卖传单呼呼扇风。
周铖莞尔,语带深意地调侃:“一会儿你会更热。”
容恺完全没领会,甚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扇才会更热!”
周铖被火星人打败,不再多言,选了个离电视稍远一些的床角,坐上去——他对男欢女爱,确实无爱。
终于,电视里变成了两个人,然后拥抱,亲吻,男人在女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可是下一秒两个人迅速分开,接着你情我愿就变成了你跑我抓,抓到了就一个尖叫一个淫丨笑,就差那句经典台词——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什么情况?”周铖疑惑地问。
“我哪知道。”容恺更茫然。
又观察几分钟……
“他喜欢这种的?”周铖看出端倪。
容恺咽咽口水,不太肯定:“应该是吧……”
这下,事情有趣了。
周铖终于如愿以偿地观赏到了“容恺看现场直播”这一直让他好奇的场景。只见火星人的表情随着电视中剧情的发展而千变万化——女人尖叫,他的小脸就皱成一团,女人噤声,他的眉头就慢慢舒展,男人□,他的嘴就像吃了黄连似的咧的那叫一个难看,而当禽兽终于成功捕捉小白兔,一杆入洞的时候,火星人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火星人。
周铖对电视中的内容全无感觉,却因为容恺的表演乐不可支,他不怀好意地悄悄靠近,从背后探头观察,发现薄薄的裤子下面,小火星人软软的,冷静无比。
“这个状况可不大妙。”周铖轻笑调侃。
容恺吓了一跳,唰地转身,额头正好蹭过周铖的嘴唇。
周铖愣了下,没动。
容恺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用一种很茫然地眼神看着周铖,问:“为什么?”
周铖一时没懂:“什么为什么?”
容恺低头看看自己下面,像在询问周铖,又像在询问小火星人:“为什么没动静呢?”
周铖哭笑不得,说:“我也没动静啊。”
容恺瞪他:“咱俩又不一样。”
周铖不恼,想想也是,加上容恺的模样略有些刺激人的同情,于是好心帮忙寻找答案:“可能是这个太重口味了……所以你不喜欢?”
“刚刚是重口味,但现在不是啊。”
越过容恺,这会儿的电视里面水乳丨交融一派大和谐。
周铖也犯难了。火星人的问题不出则已,一出就堪比哥德巴赫猜想。为什么?为什么?看男欢女爱没感觉只有三种可能,一,刚做完,二,学龄前,三……周铖愣住。
火星人却百无禁忌:“奇怪,我现在明明回忆一下你和金大福都会有感觉……”
周铖难得出现了大脑空白。
火星人偏偏这时候靠过来,懵懵懂懂地继续问:“跟男人做……真的不错吗?”
此时此刻的容恺就像个马上要被引诱进深渊的孩子,周铖觉得自己迷了心窍,因为他听见自己居然说:“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火星人属实践派,说干就干,伸手就开始脱他的裤子。
周铖一震,忽然清醒过来,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这还不是草,根本是未知生物,谁知道沾了会变成什么样,而且容恺确实不是他的菜,这点不会因为对方喜欢男人或者女人而有所改变。
思及此,周铖果断打掉容恺的手,快速后退至安全距离:“别打我主意。”
容恺愣在那儿,一脸不解:“你说的试一下就知道……”
周铖缓慢却坚定地摇头:“试可以,但别找我。”
容恺迷茫地眨了两下眼:“为什么?”
周铖耐心解释:“同性恋也不是随便找个同性就能上床的。”
“你跟我不行?”
“不行。”
容恺歪头想了想,似乎懂了:“你对着我硬不起来?”
是或者不是这时候已经不依据实际情况了,因为实际情况他没试过,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打算与容恺发生些什么,所以答案必须是——
“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三章,嘎嘎~~(虽然每章字数也就两千,咳,忘掉字数吧……)PS.其实周大仙这个时候还蛮渣的,招了人家又不负责任的跑掉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结合着正文这个时候来看哈~~再PPS,坑底的童鞋辛苦了,抱抱,俺真不是故意拖,但是,乃们知道,新文就比较文思泉涌。。。所以这两天一直更《鬼服兵团》,如果真的这个等急了,可以先跳那个坑的>_<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5)
上一次这么疯狂是什么时候,周铖有个大概的记忆轮廓,似乎是十七八,也好像是二十出头。可那时候压在身子底下的是谁,他则彻底忘掉了。因为太久远,也因为根本不重要。
把分丨身从容恺嘴里抽出来,尽管射过一次,却依然半硬不软。
容恺似乎还没有缓过神,茫然的眼里满是水汽。
欲望得到了暂时的舒缓,周铖总算回笼了些许理智。见到容恺这样略有些不忍,便从对方身上下来,然后轻轻将人扶起,把手伸到容恺面前,温柔道:“吐出来。”
容恺微微歪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半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咽了。”火星人的回答诚实而无辜。
周铖哭笑不得,伸手用拇指抹掉对方嘴角的白色,他觉得自己还想继续。
已经元神归位的火星人却根本不解风情,用已经哑了的嗓子嚷嚷:“你把我手解开!都压麻了!”
周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伸手重新握住对方的下面。
单细胞生物永远不能同时运行两个线程,马上忘了手上的束缚开始舒服地喘息:“对,就这样……你个死玻璃刚才干嘛不弄完……我要痿了这辈子饶不了你……”
小小火星人当然没痿,反而很快在周铖极富技巧的爱抚下,喷薄而出。
高丨潮后的容恺失去了力气,很自然躺了下去,未散尽的余韵在他微微蜷起的身子上流窜。
周铖失了神,情不自禁地靠过去,重新吻住对方。
容恺爱答不理地回应几下,便开始左右晃脑地不配合:“先把绳子解开,手疼死了!”
周铖满腔温柔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眼睛微微眯了下,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容恺不查,依然在扭动着挣扎:“快点!你他妈是不是变态啊!”
还是被狠狠操得失神的火星人可爱,周铖想。
“翻过去趴着。”结束了索吻,周铖靠在容恺耳边,轻声哄着。
热气吹进耳朵,容恺不自觉瑟缩一下:“干嘛。”
周铖露出淡淡的笑:“你不是要我解开?”
容恺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怪,眨巴眨巴眼睛,最后还是依言翻了过去,听话趴好。
周铖敛起笑容,重新压上去:“你就这样挺好,真的。”
容恺瞬间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马上开始挣扎,可别说现在是背后位,就算面对面,他那小体格也不是周铖的对手,所以很快认清形势,不再做无用功,改魔音贯耳:“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你放开我!!我要去告诉冯一路——”
周铖完全无视,手直接摸进了容恺的屁股缝。
小小入口紧缩着,完全没有开启的迹象。
容恺的叫骂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周铖要做什么,害怕起来:“你放开我,周铖,我不搞了……”
手指上还残留着容恺的体丨液,周铖一边试探着往里捅,一边低声诱哄:“放松,开始总要疼的,过后就爽了……”
“真不行,我肯定会死的……”容恺不知脑补了什么场景,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周铖敷衍着,瞅准机会终于捅进去一根手指!
“啊啊啊——”容恺的叫声几乎掀翻房顶,这让周铖产生出一种自己捅进去的不是手指而是杀猪刀的错觉。
容恺的尖叫卖力而持久,周铖心里升起些许烦躁,索性把手指从下面抽出来直接插到容恺嘴里粗鲁地搅动。
容恺想咬,可周铖的动作太凶狠,他根本跟不上,只能任由对方的手指沾满自己的口水。
借着润滑,周铖这次直接插丨进去两根手指,容恺没再尖叫,仿佛失去了力气,把脸埋在枕头里急促地呼吸。
“这就对了,”周铖反复抽动手指,一点点开拓,等待那里软化,“再放松一点,乖。”
容恺艰难回头,费了好大劲才和周铖的视线对上,满眼委屈:“你亲亲我。”
周铖觉得自己整个人烧起来,腾的一下,像被点了助燃剂。
他俯身过去亲容恺的嘴唇,以这辈子最大的温柔。
包裹着手指的入口终于在这细密的吻中放松下来,依然紧致,却不再抵抗。
周铖抽出手指,顶上自己的家伙,缓慢却坚定地送入。
容恺疼的整个身体绷起来,周铖却只觉得那绷紧着的背部曲线更加惹人心焦。
终于,周铖全根没入,趴在容恺身上忍着不动,他先把手探到前面照顾起小小火星人。
很快,泻过一次的小家伙重新立正,连带着容恺的喘息也夹杂上了情丨欲,周铖瞅准时机,慢慢退出半截分丨身,然后一插到底!
容恺嗷一嗓子叫出声,下意识又要挣扎,周铖把他的脑袋连同乱七八糟的叫唤一同按进枕头里,大开大合地干起来!
容恺想喊,可眼耳口鼻都被死死压在枕头里,发不出声音。他觉得自己像个小木船,要被风浪撞散了。他觉得疼,可疼痛之中还有些别的什么,他希望周铖赶快停下,却又希望这样炽烈的热度永远不退。
他怕冷,一直都怕。
周铖不知道容恺的心思,他只觉得自己进了天堂,而在这天堂里他是上帝,一切见不得人的欲望都可以在尽情地付诸实践,对于身子底下这个人,不需要顾忌,不需要心疼,往死里操就好了。
终于,周铖攀上了顶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的顶峰,他甚至忘了清理会有多麻烦,而直接射在了容恺的里面。
这时他才注意到容恺手上的皮带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可火星人却没有趁机反抗,而是自己撸了起来。周铖把自己抽出来,火星人很自然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从背后看去,圆润的小屁股微微耸起,随着一下下的套丨弄微微颤抖。周铖绝对相信这家伙已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至于自己这边射没射,什么时候射的,射到哪里,统统玩儿去,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淡淡的挫败感让周铖陷入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之前他只想着怎么让自己爽,可现在自己真的爽了,却又好像差了点什么。
用力把容恺翻过来,周铖半强迫地扯开了那个自给自足的爪子。
容恺迷蒙地看着他,情丨欲难耐的脸上满是不解。
周铖没言语,直接低头把小小火星人含进了嘴里。
容恺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抓住周铖的头发。
周铖烦死了这个,却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更卖力地挑逗嘴里的小家伙,时而轻舔前端,时而全部含进去甚至于深喉,终于随着容恺一声大叫,小小火星人缴枪投降。
周铖从床头柜上抽出张卫生纸,把嘴里的东西吐掉,转过头,就见容恺仰面躺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胸口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爽吗?”周铖很少在事后多此一举,但面对容恺,不知怎么他总是很期待对方的反应。
床上的人气儿还没喘匀,答案却毫不犹豫:“一开始疼死,到后面爽死……”
这货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臊,但偏偏,周铖觉得这样的火星生物特别让人着迷。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火星人的跳跃性思维适时地出现了。
周铖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清理?不,别说容恺都未必知道有这个程序,就算知道,依他的性格也完全会自己爬起来去洗刷刷。告白?这就更没可能了,他百分百相信如果自己这时候蹦出一句我喜欢你,容恺的回应一定是死玻璃你给我滚开!那么只剩下事后烟了,提醒他抽一根事后烟,倒很符合火星人的逻辑……
周铖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答案已经被公布——
“抱抱。”火星人伸出胳膊,很自然地要求。
周铖毫不犹豫地覆盖上去,把对方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春天里的一滩水,温暖而明媚。
容恺满足地抱住周铖,闭上眼,终于觉出疲惫。
周铖轻拍他的脸,低声道:“洗完澡再睡。”
容恺死活不睁眼,只含糊咕哝:“累死了,明天再说……”
周铖哭笑不得,现在才傍晚,结果这家伙一竿子支到了明天。
“等我睡着你才可以走……”火星人又嘱咐。
周铖觉出别扭,不是对于等容恺睡着,而是:“为什么我要走?”
“你不是还得回去照看你姐么……”
哟,火星人百年不遇的为他人着想了?
周铖不信:“不用,她有我姐夫照顾。”
果然,容恺睁开眼睛,一脸郁闷:“我现在脑子不清楚,可以跟你搞这搞那,但等明天早晨睡起来了,发现还跟你在一张床上,说不定我会疯的……”
一摊春水,重新结冰。
“那也别等你睡着了,”周铖笑笑,放开容恺,同时扯开对方恋恋不舍的胳膊,下地穿衣,“早走早保险。”
容恺愣愣的,不知道周铖为什么忽然生气了。应该是生气了吧,虽然他并不确定,只是隐约这样感觉。
或许该说些缓解气氛的话,容恺想,可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怎样让话在心里绕上几圈最终变成动听的或者说起码会让人高兴的言辞,他觉得这比数学猜想还难。
周铖已经穿戴整齐,容恺下意识想挽留,可话一出口就成了:“这个事儿你不能告诉冯一路。”
周铖好整以暇地看过来,似笑非笑:“是那个屋的事儿还是这个屋的事儿?”
容恺早忘了隔壁还有一茬,这会儿被提醒了,只得顺着说:“都不能。”
回答它的不是周铖,而是打开一下随即又被关上的房门。周铖的力道不大,却干净利落。
容恺躺在刺眼的灯泡底下,忽然觉得屋子很空。
死玻璃果然记仇,他想,不然干嘛连搂一会儿都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再次袭来,火星人对周铖的腹诽也在这迷迷糊糊中演变成自我反省——早知道以前在牢里就不骂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想,有时候完全激不起别人心疼的人,才最让人心疼。。。PS.这章刚更新完就让系统锁定了,囧,所以不知道修改后能坚持多久。。。大家抓紧时间看>_<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6)
周铖没回医院,而是回了饭店。原因他自己很清楚,因为第二天早上那家伙铁定会回来,他……总觉得还是得看上一眼才放心。
周铖很少会辗转反侧的惦记一件事情,因为惦记不会对事情的发展起到任何作用,可这个夜晚他失眠了,满脑袋都是那家伙缩在小旅馆劣质棉被中的可怜样儿。
第二天一早,火星人如期而至,看样子没什么不妥,除了时不时的发愣。
这样子比周铖预期的要好太多,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可莫名其妙就凑过去非得问一句:“还好吧”。
容恺的回答是抬起眼皮,不阴不阳道:“和你有屁关系。”
OK,和自己没关系那再好不过,周铖很喜欢这个回答。
那之后的日子随着周铖姐的出院,又变成了两个人忙活饭店两个人技术宅,或许是有了那么一层隐秘关系,淡定如周铖也总觉得跟某人一个屋檐下长时间面对面有点怪怪的,索性把办公地从客厅改成了卧室。这下除了吃饭,两个人全天下来几乎再无交集。
一个星期下来,周铖发现这种相处模式他也挺适应,除了午夜梦回偶尔忆起那间小旅馆和那具生涩却热情的身体,再无其他后遗症。
可有的人偏耐不住。
“你干嘛呢?”卧室门口忽然出现的家伙依然臭着脸,不知打什么主意。
周铖坐在床上,正敲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的键盘,闻言停下动作,望向对方微微一乐:“你说我能干嘛。”
臭着脸的家伙忽然局促起来,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再跟自己对焦。
周铖来了兴致,欺负人的兴致,索性把笔记本放到一旁,然后拍拍床边:“站门口干嘛,来,过来说。”
火星人犹豫了一下,还真就大步流星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粗声粗气:“很忙?”
周铖没观察出个所以然,便淡淡回答:“还成。”
容恺微微仰头,总算对上了周铖的眼睛:“那你啥时候不忙了,咱俩再来一次呗。”
周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容恺的大眼睛虽然闪啊闪,却再没躲开。
周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容恺成为炮丨友,如果时间退回到监狱里两个人第一次相遇,有人跳出来说将来你会和这家伙搞在一起,周铖十之□会劝对方吃药。可现在他觉得该吃药的是自己,呃,或许再加个容恺。
一个人可以忠实自己的欲丨望到什么地步?答,一边骂你搞过之后就把他扔旅馆里不是人,一边还催促着你快,再用力点儿。
都说两情相悦难求,其实很多时候,身体的契合度也很难求。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说他温柔,淡然,其实只有周铖自己知道,那是没碰上启动那个隐藏开关的人。结果容恺出现了,横冲直撞地把开关砸烂,然后一招手,来吧,想那么多干嘛。
周铖不想想那么多,所以每次都用背后位。
他怕看见容恺的眼睛。
那眼睛有东西,一些容恺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的东西,看久了,那东西容易进到他心里。
“我觉得我好像变成了大金子……”一次事后,容恺看着天花板,在尚未平复的呼吸中自我评价。
周铖在心里乐,想说你可没他占便宜。
不过容恺从没提过在上面的事倒是真的,原因也不难分析,既然他在下面舒服,干嘛还要特意换方式,这不没事找事么。
“还有这事儿你千万不能跟冯一路说。”又一次的嘱咐。
周铖实在忍不住,吐槽一句:“他是你家长么。”
却不想容恺很正经地纠正:“不是家长是唐僧,会念紧箍咒。”
周铖思索很久才回过味来,所谓□这种关系,他不在乎,火星人不在乎,可冯一路会在乎,不只会在乎,还会念叨,会腹诽,会纠结真爱在哪里。
而火星人,在乎冯一路。
这不是件让人太高兴的事,但周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高兴什么,于是象征性地摸了摸火星人的脑袋,像平常冯一路总做的那样:“行,我不和他说。”
那时候的周铖并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不能说的秘密,这事儿,就危险了。
(17)
收到金大福的短信在周铖的意料之外,确切的说他已经快把这个人打包封存到记忆中了。
让容恺看到他的短信也是意外,那家伙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要用他的手机玩游戏,天知道为什么玩着玩着就打开了收件箱。
其实短信内容倒没什么,无非是问候寒暄,可偏偏容恺看着短信的时候那厢好巧不巧直接打来电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铖甚至没来得及跟对方讲上三句。
火星人炸起来不分轻重缓急,直接把冯一路炸过来了,冯一路虽然不同意“男小三”的说法,可道德观层面还是跟容恺站到了同一阵营,没辙,周铖只能举手投降。好在向冯一路投降不需要纳贡,那人说过就完,充分信任自己,可有些人不。
于是冷战开始了。
说是冷战,但周铖总觉得这更像火星人单方面的战争,弄得他都替对方累。
可有个人比他们这俩当事人还累。
冯一路,愣是以“收益分配”的名义开了个会,想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解决下矛盾。可惜他不清楚自己和容恺间真正的矛盾在哪儿,当然如果他真的知道了,怕也没心情开这个会直接拿机枪把他俩都扫射了。
会议没有调和矛盾,倒是无意中偏离主调,定下了饭店转型大计。散会时火星人急切想离开的身影不知怎么就触动了周铖的神经——
“容恺,先别回屋,咱俩再开个小会。”
火星人愣住,惊讶的样子真真切切。
可除了惊,亮晶晶的目光里还好像有一丝……别扭的高兴?
冯一路想旁听,被花雕识相地拖走了。
花雕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周铖想,不过无所谓,其实他并不介意自己和容恺的关系曝光,相反,还挺期待。因为容恺不想,于是看对方愿望破灭,好像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见周铖迟迟不开口,容恺干脆先出声。
周铖莞尔,明明是被邀请留下来的那个,可这家伙从不懂得端姿态,占据有利位置。
“坐。”周铖拍拍身边的沙发。
容恺白他一眼,仿佛极不情愿似的一屁股坐下来。
周铖忽然发现他也并非全不喜欢容恺的,起码这个人乖乖的时候很招人,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周铖开门见山:“咱们休战吧,怪累的。”
容恺下巴一扬,趾高气昂的像个胜利者:“切,谁跟你战了。”
“行,你没战,你是不战而胜,”周铖从来不介意嘴上吃亏,“我投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容恺总算看向他:“那你不能再跟金大福联系。”
周铖叹口气,有些无奈:“你这个要求就不太合理了,哪怕没那层关系,只当个狱友,逢年过节问候下也正常吧。”
容恺抿紧嘴唇,不语。
“只是问候,”周铖浅笑着举手,仿佛发誓,“我保证不跟他私底下见面。”
容恺的脸色稍稍缓解,仿佛在说,这还差不多。
周铖觉得自己快成幼儿园阿姨了,不过眼看着冯一路为饭店操碎了心还要来操心他俩,周铖又觉得当一回阿姨也没什么。
冷战结束,这是治标。
如何防止再次冷战,这才是治本。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也没理由跟我发脾气对不对?”
容恺刚散开的眉头重新皱起:“怎么,你跟有妇之夫牵扯不清还有理了?”
“对,我没理,”周铖觉得自己这辈子耐心都快用上了,“你可以批评我,看不惯我,但这事儿其实说到底跟你一点关系都有没,所以即使发脾气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
“谁?”
“金大福他老婆。”
火星人愣愣的不再说话,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周铖不介意摊开来说:“容恺,你不是我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迟来的更新~~周铖好像渣了>_<S.祝所有坑下的童鞋新年快乐!!!凉壮壮回不去家,晚上只能跟同事吃饺子看春晚了,但是这不影响凉壮壮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努力,比如。。。正月里完结这个番外OTZ..大家可以攒着皮鞭等完结的时候一起来清算抽打俺……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18)
周铖以为容恺会跟自己闹,起码骂两句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呢,也合情合理。可火星人只说了一句,我想想,然后就回屋了。周铖甚至仔细看了对方的表情,就是很平静,没落寞,没难受,甚至没一点点不开心。
容恺总是跳出他的预期之外,周铖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他只知道这种跳脱弄得他不自觉就想去分析对方的心理,可多数时候又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结果倒把自己弄得累脑累心。
纸老虎是来克他的,周大仙总是这样感慨。
接下来的日子饭店开始红红火火的装修,作为监工,容恺倒是把施工队折腾的够呛。周铖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容恺已经恢复正常,可那句“我想想”又好像一个幽灵在生活上空飘荡,周铖总是禁不住为对方惦记,你究竟想出了些什么东西倒是说啊。
可生活却远比火星人还要任性,它不管你几只手,也不管你接不接得住,反正只要它喜欢,就把手里所有的球都发向你。
“哟,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哥儿几个好去接你啊。”
“多谢,有这份儿心就够了。”
“听说里头可乱得很,你那后面现在还能用吗?”
周铖毕竟不是真的神仙,没办法做到真的把前尘旧事都当成过眼云烟,他不痛,只是因为他不去想,可非有人要生生把这已经烂了无法愈合的伤口翻出来,用力的再扒拉两下。
疼,疼得几乎要掉冷汗。
如果说四个人里谁手最狠,除了花雕,周铖想,应该就是自己了。而且花雕的狠是凶狠,自己的狠是狠毒。容恺不吃亏是因为不懂疼,却又有好些坏法子让别人疼,而他周铖不吃亏是因为他疼死了,所以他要别人更疼。
“徐可还好吧,我听说他后来得艾滋了?唉,你看你,玩儿也要玩儿个安全的嘛。”
“妈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店给砸了!”
“嗯,我信。”
“笑你妈逼笑!”
“啧,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你孩子该上初中了吧?”
“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觉得你那市法院退下来的岳父可能不会太喜欢你的风流史。”
“你就阴吧,监狱也没给你板过来!”
有些天性,板不过来的。
就像他和郑鹏,天生就合不到一起,非得硬扣上,只能悲剧。
送走故人,周铖难得开始回忆他和郑鹏那些年的点滴,虽然惨烈,却也不是没开心的,两个人处,最初不开心,又怎么会往一起走呢,只是走着走着跑偏了,谁也没察觉这种变化,等到发现,却又来不及刹车。
人生四十载,如果非要矫情的讲爱情,周铖想自己怕是只爱过这一个,爱的伤筋动骨。
“那俩人谁啊?你以前的朋友?”
周铖抬起眼,第一反应是头疼,因为火星人摆明一幅夹枪带棒的样子。
这是憋着找茬呢,周铖想。
“嗯。”淡淡应了声,潜意识里希望对方休战,因为这个时候,他没心情。
可惜,能体谅别人心情那就不叫容恺了。
“你都认识的什么破人啊!还有那个什么大鹏,当年怎么虐待你的,性虐待?你怎么找了个变态啊!”
一根极细的神经在脑袋里断裂,周铖甚至听见了那微弱的“啪”。
他眯起眼睛,带了生平最大的恶意:“滚。”
(19)
冯一路和花雕在外面快找疯了的时候,周铖正坐在家里看电视,看得十分投入,看得心安理得。他不明白冯一路干嘛总一副全天下都是他家孩子的样子,就火星人那种一辈子不吃亏的款,哪个家长摊上都可以省一百二十个心,真正需要操心的是别人家的家长。
跑出去是泄愤,泄完了,觉得冷了,饿了,自然就知道向温暖靠拢了。
周铖估摸着再过顶多半小时,野孩子就得回家。
结果容恺比他预计的还要行动迅速,二十分钟后,就归巢了,站在玄关探头探脑磨叽半天,小鼻子小眼冻得通红,也不知道外面疯跑了多久。
“别看了,他俩还在外头找你呢。”周铖依然坐在沙发里,别说起身,屁股都没挪半分。
容恺悻悻地脱了鞋,只穿着袜子便走了过来,沙发前站定,不偏不倚正挡着电视。
“那个叫大鹏的是你以前的对象?害你进监狱那个?”
白天的劲儿已经过了,现在的周铖只剩下哭笑不得:“你这是准备跟我二度宣战?”什么不能提偏提什么,除了宣战,不作他想。不过倒是这么多年头回听见自己是被害者,很新鲜。
“我跟你宣战干什么,”火星人一脸莫名其妙,却不深究,只问自己想问的,“你喜欢他?”
周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故而避重就轻:“他已经死了。”
却不想容恺等的就是这句:“所以你别想他了,跟我好吧。”
周铖愣住,思考有瞬间的短路。
容恺以为他没懂,又很正式地重复了一遍,略显急切:“你别想他了,也别找别人了,跟我好吧。”
周铖发现自己真的很难跟上火星人的思绪,他担心对方对他有意思的时候,对方说跟他做□,他觉得对方应该记恨上自己的时候,对方来了句,你跟我好吧。
周铖想笑,可眼前的家伙很认真,认真到他不好意思玩笑。
微微坐正,周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菜。”
容恺皱眉,逆着光的圆脸上写着无数个不满:“你之前也说对着我硬不起来,可后来不还是硬了,硬死了!”
微妙的尴尬随着直白的指控包围住周铖,他这辈子没狼狈过几回,超半数都献给了容恺。
没办法,只能循循善诱:“这是两码事,硬不硬得起来是生理反应,喜不喜欢得起来是心理反应。”
容恺歪头想了几秒,似乎懂了:“你不喜欢我?”
周铖轻轻摇头:“我喜欢和你上床。”
“不一样吗?”
“不一样。”
火星人困惑地眨了眨眼:“可是我喜欢和你上床,好像也喜欢你。”
“错觉,”周铖很果断,“你也说了,是好像。”
火星人没有急着反驳或者同意,而是忽然伸出胳膊,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问:“我能抱抱你吗?”
周铖发现自己受不了这个,上次在小旅馆也是,莫名其妙,心就化成了水。
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没摆好POSE,火星人已经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本来胳膊就短,还穿着羽绒服,周铖想对方能搂住一半儿自己就不错。
正胡思乱想着,怀里的家伙忽然抬起头冲他乐,眼睛亮晶晶的:“我确定了,不是好像,就是。”
一种莫名的慌乱忽然袭向周铖,他几乎是下意识把人从身上扯开,定了定神,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梳理了一下自己和容恺间的点滴,企图弄出某个可以概括总结的词,喜欢,或者不喜欢都可以。
可是没有。
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他总结出来的词是,头疼。他从来不知道容恺竟然是个让他头疼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奇妙的存在还眨巴着期望的目光等待他回应。
叹口气,周铖想,好在,这是个不容易受伤的:“我确定,我对你不来电。”
容恺皱眉:“你是不是还生气呢,气我白天说话难听?”
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吗,火星人居然能体谅别人心情了?
周铖莞尔,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你这是准备翻回去重来一次?”
“既然都不生气了你干嘛还不喜欢我?”
周铖囧,这两件事情有关系么。
没办法,只能举例说明:“你喜欢花雕么?”
火星人摇头,又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半天才说:“我喜欢他和我喜欢你不一样。”
“但是我对你跟你对花雕一样。”
容恺愣住:“可我没和花雕上床。”
周铖点头:“所以我以后也不跟你上床了。”
……
容恺那天晚上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原本计划的一加一最后愣是让人绕成了一减一,然后一切归零。
他只是觉得周铖这个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坏得让他想把对方剥皮吃肉。
可即使这样,躺床上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会想起那天的小旅馆,想着想着就伸出了胳膊,直到发现除了冰凉的空气搂不来任何东西,才讪讪地收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初二~~迟来的拜年~~祝福所有看文的朋友新的一年身体健康,生活幸福!!我爱你们么么么~~~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20)
说不担心容恺是假的,可当天晚上火星人就干掉了冯一路带回来的全部肯德基,那时候距离他俩摊牌只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第二天,更是一切照旧,除了容恺不再找他上丨床外,连时不时的揶揄讽刺他都没半点变化。仿佛时光中关于他俩不正当关系的那段被一只大手剪除了,剩下的首尾一拼接,流畅得连痕迹都没留下。
生活又恢复成周铖最喜欢的状态——人,一个不少,事情,一件不乱。
偶尔夜深人静,周铖也会思考为什么他下意识就想推开容恺,可想了很久也没定论。年轻的周铖或许激进过,热烈过,可把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全部贡献给监狱的周铖,习惯了稳定,平和,甚至是在这样的稳定平和中安静地掌控一切,生活是可以预见的,走出第一步,他便能看到十步后的结果,所以容恺这样完全不可预测的,不在他的规划范围内,而且他也不认为这样的人适合自己。既然不合适,那就干脆别往一起凑。
但这话没办法解释给容恺听,因为面对火星人,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沟通起,就像他也不明白火星人到底是怎么想他的一样。那家伙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已经成了平日里总挂在嘴上的“死GAY”、“变态”、“玻璃”?周铖不知道。那家伙究竟知不知道在一起的真正含义?周铖不知道。他所有能确定的东西都是容恺直接表现出来的,如果非要归纳,会发现结论少得可怜。只两条,火星人喜欢和他做丨爱,还有,火星人害怕孤单。
年,就在这样的安静平和中如期而至。
这阵子冯一路一直想找机会问点什么,周铖看出来了,可鉴于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和容恺的关系,说他俩是□?冯一路那亲妈能把他撕吧了。所以冯一路没找到机会问,他也就顺势尽量躲着。但该来的总要来,腊月二十九,冯一路非拖着他出去买年货。
“对小疯子怎么看?”
“我是问你,不是让你重复一遍问题。”
冯一路看起来是打定主意刨根问底了,周铖避不过,可该怎么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和火星人到这一步了,只能挑想得明白的回答:“对于容恺,我其实没有所谓的喜欢或者讨厌,认识的时候就一小孩儿,结果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长不大。在里面的时候他看不惯我和大金子,所以对于现在的情况,我比你更意外。”
“什么叫没有喜欢或者讨厌啊,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吧。”冯一路那非黑即白的性子,依然和多年前刚入狱那会儿一样,“喜欢还是讨厌,给个痛快话。”
可惜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喜欢,和容恺□的时候他喜欢,容恺乖乖听话的时候他也喜欢。讨厌,容恺抽风的时候他讨厌,容恺横冲直撞口无遮拦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的时候,他也讨厌。可这喜欢和讨厌合到一起,就分不清哪个更多了。于是就开始让人头疼,甚至发展到一看见他就头疼。
冯一路显然对头疼这样抽象的形容无法理解,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那你俩到底有没有可能?”
这回周铖倒不头疼了,不是有没有可能,是他不准备接受这种可能,所以他干净利落地回答冯一路:“他不是我的菜。”
这是句大实话。
人生近四十载,周铖的感情世界里闯进过很多人,有的人来了又走了,或留下朵云,或留下场雨,有的人来了不愿走,可最终不得不走,于是留下个大坑,或者长久不愈的伤口。但所有这些人都算上,也找不出一个跟容恺符合的影像,从外表,到性格,哪怕合上百分之零点零一呢。
回去的路上,冯一路像解开了某个长久的心结似的,浑身轻松。周铖一边和他聊着,一边又很羡慕,甚至异想天开地琢磨如果和自己纠缠的不是容恺而是花雕,那么事情是不是容易得多。花雕的心思,真是不用正眼看都一览无余,也就冯一路这样的敢心安理得的装傻,而也只有花雕那样的,肯陪着他装。
又或者,也陪不下去了……
这天晚上,一扇普通的防盗门好像成了魔术师的道具,拉开它,便是新世界。
新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和旧世界一样,但却有的新的组合。
花雕和容恺在接吻,没有什么比这更科幻的。
他们吻的并不热烈,却无比自然,那一下下蜻蜓点水纯得像春天里的小雏菊。
周铖觉得脑袋里掌管思考的那根弦断了,所以他没办法用逻辑思维去分析产生眼前这个景象的前因后果,只能顺着本能去想如果他和冯一路没回来,这两个人接下来是不是要滚床单?
“需要我们俩回避吗?”话一出口,周铖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可能这在外人听来与平时无异,顶多冷淡了一些,可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容恺放开花花,转头笑得开心:“不用,我俩亲完了。”
周铖眯起眼:“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你在搞什么?”
“我就想找找感觉,看看是不是和谁都成。”
“那检测出来了吗?”
“嗯,”容恺毫不犹豫地点头,微微笑着的眉眼间透出得意,“原来逮着个男的就行,还真跟你没啥关系。”
挑衅,低劣的挑衅,周铖甚至可以想象出容恺是怎么说服花花然后算计着时间上演这么一出。
可结果是,火星人成功了。
周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简单的一个吻产生某种似曾相识的冲动。上一次产生这样的冲动还是被郑鹏虐待的时候。但郑鹏那是往死里折磨他啊,想伸手把那个人掐死是求生的本能反应,而现在,只因为一个挑衅,还是无比幼稚的挑衅,他居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目的达到,火星人自然从沙发上跳下来,可不是回屋,而是迎面走过来挤进玄关弯腰穿鞋。
周铖静静地看着他把一切弄好,直到要推门。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阻拦的动作,嘴巴先于大脑问出了话:“去哪儿?”
容恺的动作比周铖想象的还要快,几乎是一瞬间便从他的胳膊底下溜了出去,一路小跑跑出半截楼梯,才回头:“找帅哥去咯——”
冯一路已经进了客厅,什么都看不到。
但周铖看到了,逆光的楼道里火星人做了个鬼脸,专为他周铖供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还有两三章,两个人的故事就要开花结果咯~~总算可以给坑底下的童鞋一个交代,乃们辛苦了。。>_<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21)
周铖这辈子因为两件事情彻底失控过,每件事情都可以用两个字总结——虐待,鬼脸。
天差地别的属性却是殊途同归,只能说明地球人的攻击力在火星人那里弱爆了。
摔门追出去的时候周铖根本没心思去想门里面的二位会有何种心理活动,他只想把楼道里那熊孩子揪到没人的地方然后收拾到对方老实。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几乎是拉着容恺的胳膊把人一路扯下楼的,期间容恺踉跄了好几下似乎崴了脚,不严重,所以他用崴了的脚还连蹬带踹把周铖好一顿折磨。
等到楼下空地的时候,周铖终于撒够了火,容恺也踹尽兴了,于是两个倒霉催的各自冷静下来。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小区底下根本没人,仰起头,万家灯火,收回目光,四周便只有冷清萧条。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即将到来的明天吸走了,等到那时,空地上便会被鞭炮红彤彤的残骸铺满,哪怕声音没了,也觉喜庆。
夜风吹过,周铖觉出些冷。不过比这冷更让人扛不住的,是心里涌上的浓浓无奈,他拿火星人没辙,真没辙。
“冷吗?”容恺跑出来的时候只穿着单衣,所以周铖故意问。
结果容恺顶着红通通的鼻尖,坚定摇头。
周铖无可奈何,想揍这家伙一顿,都提不起力气:“你知不知道你特别能折腾人?”
容恺想了想:“他们好像都这么说。”
仿佛知道眼前是个没心没肺的,周铖问得直截了当:“亲花雕的感觉怎么样?”
容恺定定地看着周铖的眼睛:“挺好的。”
“不怕冯一路揍你?”
“他不会。”
顿了了,容恺又补了一句:“他舍不得。”
周铖不以为然:“你既不是他孩子,也不是他爱人,凭什么就说他舍不得?”
容恺眨了下眼睛,答非所问:“我饿了。”
周铖囧,没好气道:“上楼吃饭!”
哪知容恺剧烈摇头:“不要!现在上去他还真有可能揍我。”
“原来你不傻啊。”周铖乐了,剩下的气也烟消云散,他发现容恺有一种天赋技能,可以点火,也可以灭火,而且都是分分钟的事。
“傻?”容恺不满意地挑眉,“十个你都没我聪明,切。”
周铖懒得跟他计较,干脆顺着说:“那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去哪吃东西。”
容恺刚说个肯就停住了,然后半张着嘴酝酿几秒,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行了,知道了。”周铖把人揪过来揽住,走出小区打出租车。
这种哥俩好似的姿势不是周铖习惯的,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别的,就这火星人还不满意,很认真地问:“你不是应该把羽绒服脱下来给我穿么?”
坐进出租车的时候,周铖语重心长地劝对方:“平时少看韩剧。”
一路上,火星人却出奇的安静。
周铖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看向车镜,可镜子里的火星人永远看着窗外。
无数霓虹的光影从他的脸上掠过,模糊了他的表情。
付车钱的时候,火星人先一步下车,然后嗖地窜进了餐厅,等周铖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点单。
周铖以为容恺所谓的饿不过是为谈话找个由头,或者当时没想出来该怎么解决索性转移话题,结果付完钱看见服务员一样样往盘子里放东西的时候,悟了。对待火星人,真不需要套多复杂的公式,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就对了。
周铖给自己点了杯可乐,却付了几乎全家桶的钱。
容恺吃得风卷残云,不亦乐乎。
周铖和冯一路出去了几乎一整天,故也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情况,这时候见容恺狼吞虎咽,便问:“白天没吃东西?”
容恺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回答:“晚上……没吃……”
周铖扶额,仿佛已经看到了若干年后的火星人:“你啊,迟早变成个胖子。”
火星人好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凑过去眼巴巴地问:“变成胖子你就不喜欢了?”
周铖没好气地推了下他脑袋:“现在也不喜欢。”
容恺撇撇嘴,略鄙视地咕哝:“那你还跟我上丨床。”
周铖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腊月二十九的肯德基空空如也,估计远处点餐台的两个小姑娘肯定会研究这俩坐角落里的男人是干啥的,当然,撑死了她们也就能研究出来个谈恋爱,而实际上……
“你也说了,这叫炮丨友。”
“但是炮丨友不能管你和别人上丨床。”
周铖有些惊讶地挑眉,这不分析得挺明白么。
哪知道容恺话锋一转:“所以我得和你好,和你好了才能名正言顺不让你和别人上床,不让你亲别人,男女老少都不行。”
周铖叹口气,忽然有点能理解什么叫心力憔悴了。
他问容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容恺回答得很果断:“喜欢。”
周铖摇头:“不对,你这不叫喜欢,叫独占欲。”
容恺想也不想就打断:“你说的才不对!”
“那你说。”周铖耸耸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容恺咬住嘴唇,仿佛思考得极其辛苦,好半天,才泄气似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就知道你千方百计地不想和我好。”
没情商,不代表傻,很多事情容恺看得明白。
“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那天和我说以后再不和我上床了,所以我就找哑巴试试,看看我是不是跟别人也可以。但是不一样,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好。”
周铖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容恺毫不遮掩地讲着自己的心情,忽然有些羡慕。因为容恺的感觉是那样直白得近乎清澈,仿佛就和吃饭呼吸一样简单,而他却没办法捋清自己的心思,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闹明白了,可很快浓重的雾气又会浮现出来,模糊一切。
“给我点时间。”周铖听见自己这样说,这种表述几乎意味着他快动摇了。
“是因为你现在还想不出来怎么把我绕迷糊,”容恺低头喝饮料,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给你点时间你就能占据理论高地了,到时候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周铖语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口碑有多么差。
良久。
容恺抬起头:“但是我给。谁让我身高体重都压不过你,没办法来强的。”
周铖望进容恺的眼睛,可除了自己的影子,再没看出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觉得其实这俩人有点想像一吻定情里的直树和相琴,噗~~~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22)
吃完饭,周铖以为这个晚上就算是闹腾完了,哪知道容恺一句“现在回去冯一路肯定要念叨”,把两个人送到了快捷酒店。
前台小姐原本坐在电脑后面打瞌睡,看见他俩一瞬间清醒,那表情倍儿精神,双眼直放光:“二位,是标间还是大床房?”
容恺:“大床!”
周铖:“标间。”
小姑娘嘴都合不拢了,完全不顾及客人感受,乐得那叫一个嫣然:“要不您二位再商量商量?”
容恺一脸不满地瞪周铖,哪知道对方根本没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直接把身份证掏出来递过去:“一个标间,麻烦了。”
前台小姐不再八卦,开始尽职尽责地输入信息,末了收了二百押金,把房卡交到了周铖手里。
拿钱的是大爷,这点眼力劲儿小姑娘还是有的。
电梯缓缓上升,容恺站在正中央,闷闷不乐。
周铖有些疲惫地靠在电梯壁上,淡淡道:“一会儿洗个澡,赶紧老实睡觉。”
容恺撇撇嘴:“吃完了就睡,那是猪。”
周铖莞尔:“你以为你比猪强多少?”
容恺回过头,很认真地瞪他。
对视几秒,周铖举手投降:“你比猪强很多,很多很多。”
这是周铖第二次和容恺开房,不过相比第一次的小旅馆,这回的环境明显要好得多。标间以白色为主,从墙壁到床单都很整洁,衣柜写字桌一应俱全,三十七寸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卫生间不大,但设备齐全,分隔出三分之一,安装了封闭式淋浴。
不用周铖提醒,容恺就一头扎进了浴室。
周铖大概清楚他怀着什么心思,但也不说破,而是给冯一路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冯一路没有多问什么,显然也在愁云惨雾里,周铖设想了一下那两个人现在家里可能产生几种可能情景,忽然觉得他和容恺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愁人。
结束通话,周铖打开电视,刚调了几个频道还没找到好看的节目,容恺已经顶着湿哒哒的脑袋出来了,二话不说夺过他的遥控器,然后催促:“你赶紧去。”
周铖没有效仿火星人的闪电战,而是不紧不慢地洗了很久,才悠哉地擦干身体,穿好浴衣。结果走出来发现,火星人依然精神奕奕地坐在床上。电视里播着并不好看的老电影,火星人也看得很认真,只是仍然可以在周铖踏出浴室的第一时间转头过来,冲他笑。
洁白灯光下,微笑着的火星人忽然有了丝恬静的味道。
周铖走过去,然后停在了空着的那张床面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容恺愣了下。
周铖倒进床里,冲对方眨眨眼:“晚安。”
容恺的表情垮下来,半不甘半懊恼:“你真不跟我上床啦。”
如果火星人二话不说扑过来,周铖想,兴许他还真把持不住,可惜微笑这么内敛的暗示勾引法,对男人的杀伤力着实有限。
当然,仍旧免不了心痒,只是相比后续的麻烦,这点痒,周铖还忍得住。
勾引未果,火星人闷闷地扯过被子,蒙头睡觉。
周铖轻叹口气,下地关了灯,可当他要关床头小灯的时候,容恺却忽然从被子里冒出头,像算准了时间似的:“别关这个。”
周铖纳闷儿:“不晃眼睛吗?”
火星人再一次答非所问:“你干嘛不让我要大床房?”
周铖苦笑,彻底无奈了:“不是说要了大床房我俩就能名正言顺上床了。”对待火星人,说话方式最好直来直去。
哪知道容恺重重皱起眉毛:“谁说非跟你上床了,又不是吃饭喝水,少几顿死不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睡觉。”
周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如此匮乏:“这,有区别?”
“是睡觉!纯睡觉!”容恺怒了,“你怎么满脑子男盗女娼!”
周铖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合着半分钟前还勾引自己的家伙这会儿倒成道德代言人了?
床头灯很暗,暧昧的光晕照在火星人脸上,却遮住了他的表情。
良久,周铖听见火星人小心翼翼的声音:“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想和你在一张床上睡,行么?”
换张床躺下把容恺抱进怀里的时候,周铖想,如果火星人放弃没心没肺口无遮拦炸毛蹦哒不死小强的日常行为,全部改成示弱,他或许真的要沦陷。不过转念,又否定了这想法。正因为火星人99%的时间里没心没肺不死小强,才会让这1%特别招人。
关上灯,一切的一切终匿于黑暗。
容恺的身体有些凉,周铖不自觉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轻声道:“睡吧。”
容恺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叹口气,然后像说晚安一样说着:“你喜欢我吧。”
这一夜,周铖失眠了。
(23)
正月里的头几天四个大男人在打牌中度过,周铖有些意外地发现容恺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可更让他意外的,是自己的后知后觉。
显然他发现的那个时候,火星人已经抽了很久了,姿势老练,技法娴熟。
周铖莫名的觉着刺眼,好几次都想伸手直接把那玩意儿扇掉,可终是忍住了。
酒店那晚最后的一句“你喜欢我吧”仿佛是结束语,那之后容恺再没提相关话题,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周铖在牌桌上分了两分心思去玩,剩下的八分心思都在观察揣摩,可仍然瞧不出破绽。
火星人一直在开心,因为一直在赢钱,仅此而已。
越平静,越不安,周铖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却已经快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心折磨疯了。
他和容恺之间迟早要爆发些什么,周铖是这样想的,哪知道先爆发的是花雕和冯一路。
花雕做了什么无从考证,但周铖可以大概推断,因为这个世上没几件事能让现在的冯一路动手,并且花雕见了血。
当然见血后的冯一路又成了花雕的亲妈,几乎是整整三天,没日没夜的陪床。
其实花雕更希望你能陪睡。
好几次面对憔悴的冯一路,周铖都想这样说,可总归是别人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没插嘴。
容恺却没有这么好的围观习惯了,几乎是逮着机会就向花雕灌输你和冯一路是没可能的论调,催眠一般。
他想让花雕死心,傻子都看得出来。
冯一路陪床,晚上家里只剩下周铖和容恺两个人。通常周铖都窝在房间里看书,而容恺在客厅看电视,然后各自睡觉,仿佛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偶尔周铖走出来喝水,容恺也只当他不存在,目光不会从电视上移开半分。
这可能是火星人的新套路,周铖想,于是不自觉就防着对方出招。
一次,两次,次数一多,火星人受不了了:“你喝水就喝水,总看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话一出口周铖自己先囧了一下,这是……幼儿园级对话?
可不知为什么,容恺这一出声,周铖就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
容恺却破天花没嘲笑他的幼稚,反而放下遥控器,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他。
周铖端着水杯站在那儿,微微歪头:“怎么?”
容恺沉吟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说为什么冯一路不接受花雕呢,就因为花雕是哑巴?”
周铖倒塌!
合着思索半天是问别人的事!
尽管心里已经囧格里格囧,但周铖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甚至回答容恺的问题都没有卡壳:“不是。”
容恺微微皱眉:“那是因为什么?”
周铖耸耸肩,想到了冯一路总挂在嘴边的:“他喜欢女人。”
“去死吧!”容恺一脸鄙视,“没见他对哪个女人比对哑巴好!”
周铖惊讶于容恺的激动,印象中,火星人很少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炸毛,但潜意识里,他却想为冯一路辩解:“可他觉得自己喜欢女人。”
容恺定定看过来,一眨不眨:“就像你觉得你不喜欢我?”
周铖认为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一个火星出品的蓄谋已久的大坑,可他不知道该如何潇洒地跳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坑底。
容恺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问:“我不懂,为什么心里明明很难受,还要继续喜欢呢?放弃不就好了。”
周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仿佛附和:“是啊,放弃不就好了。”
容恺扯了下嘴角,重新坐回电视机面前。
这一次,没有反驳。
望着火星人的背影,周铖忽然涌起一阵不安,这不安来得毫无道理,来得匪夷所思,却也来得汹涌而强烈。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还记得正文,就该知道下一章花花出走,这二位就要折腾出个正果啦~~~正果后面还会有一点点琐事~然后就差不多鸟~嘿嘿
☆、番外《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
(24)
花雕终是离开了。
周铖料到了这种可能,可当这种可能真正发生的时候,却依然有些难以相信。花雕的坚持与果断出乎了他的意料,确切的说,花雕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从一个争勇斗狠的少年变成了隐忍成熟的青年,但没有人真正察觉到这种变化。
包括冯一路。
这个总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拢到自己翅膀底下保护着的鸡妈妈,此刻正坐在地上抽烟,姿势就像个被抓进局子的盲流,只不过他倚靠的是沙发边缘,而盲流倚靠的是暖气片。但他的眼神没盲流那么短浅,而是飘飘悠悠的,仿佛看着遥远的未来,抑或曾经的过去。
“这样挺好。”
压抑的空气里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周铖循声望去,火星人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忽明忽暗地闪着一些异样的光。
周铖怔怔看着,有些念头在脑袋里晃,可他抓不住。
容恺忽然回屋,再出来时,已经穿上了外套。
那股巨大的不安再次袭向周铖,他甚至来不及分析内中原因,便下意识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干嘛去?”
容恺的表情自然而轻松,就好像他只是出去买包烟:“不干嘛,出去转转。”
或许是被对方随意的情绪感染,周铖觉得自己没那么紧绷了:“过马路看着点儿红绿灯。”
可是火星人笑了,那笑仿佛一根针,刺破周铖的伪装,直直刺进他心里:“是不是怕我也跑了?”
周铖语塞,他发现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被堵得无言,都贡献给了眼前的家伙。
可是那家伙还在笑,一幅摆明我就是要气你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我不是花花,放一百二十个心。啧,又不是非你不可。”
很幼稚的招数。
偏偏,周铖想揍人了,最好把这家伙打得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哀哀的叫。
可是痊愈之后呢,这家伙还会跑,这是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他不会管旁人如何,你不让他舒坦,他就尽情的作,作到他自己舒坦为止。
认了吧。
脑海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周铖忽然感觉一阵轻松,仿佛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都找到了出口,然后心空得干干净净,只等着这家伙登堂入室。
“真的么?”他听见自己这样问,带了点戏谑,又存了些认真。
“好吧最后一句我收回,”容恺不笑了,直直看过来,认真而坦然,“你听好,截止到目前,还是。但以后,谁说得准呢。”
截至目前,还是。
周铖回味着这句话,忽然感觉到刚收拾得空荡荡的心底开出一朵小花,孤零零的,却柔软而芬芳。
“别以后了,”周铖听见自己的声音,貌似稳定,却藏着迫不及待,“就在当下。”
火星人愣住了,半分钟前的轻松随意全都不见,连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你……什么意思?”
周铖勾起嘴角,觉得熟悉的自己回来了。这感觉很踏实,就像坐着热气球漫无目的地飞了很久,终于落回起点,看见了熟悉的景色和人群。
他勾勾手指。
火星人怯怯的,仿佛刚从降落在地球上的UFO里走出来,往前的每一步,都带着对地球的防备。
可是有人等不及了。
伸手把容恺扯到怀里,周铖终于亲上了觊觎多日的嘴唇。
……
【你喜欢花雕么?】
【我喜欢他和我喜欢你不一样。】
【但是我对你跟你对花雕一样。】
【可我没和花雕上床。】
【所以我以后也不跟你上床了。】
七窍玲珑心的周大仙在甜美的滋味里依然不自觉地闪回了往昔,用以自省。
以后万不可做这种决定了,愚蠢的地球人。
(25)
火星人和地球人亲完的时候,客厅已经空空荡荡。
“他回屋了。”容恺客观陈述。
“嗯。”周铖淡淡应着。
片刻安静后
容恺抬头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咱们也进屋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冯一路和花雕的事情别人插不上手,周铖把火星人扔床上的时候想,还是先把自家的事情弄成板上钉钉吧。
火星人很激动,沾了床就开始脱衣服,脱完自己的就来扒周铖的,后者莞尔,按住那娴熟的爪子,调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周铖离容恺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在自己呼出的热气中抖动。
“我喜欢你啊。”容恺眨了下亮晶晶的眼睛,一派理所当然。
周铖忽然开心起来,在这简单而直接的喜欢里。
进入的时候久疏战场的容恺喊了疼,可周铖没停,直接用更猛烈的冲击把这疼给撞散了。到后面容恺抱着他死不撒手,像泡在水里的旱鸭子终于揪住了救生圈。
周铖第一次帮事后的火星人洗了澡,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香气宜人。
我这么好的人上哪找去
火星人在他贴心的伺候中恢复了精神,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缠着他问:“你喜欢我吗?”
周铖很认真地想了想,似乎还是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定义。
他对火星人的感觉完全不是喜欢这种单薄的词能承载的,哪怕是头疼,都比喜欢要来得猛烈,尤其是火星人作的时候,他会疼的头痛欲裂,疼的挂心挂肺。
没等来回应,火星人也不恼,他现在很舒服,舒服得思路一片清明,条条大路通罗马,所以他换了个更具体的问法:“那你跟我在一起之后还会去找别的男人吗?还会和别的男人亲嘴,上床,摸来摸去吗?”
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周铖甚至不需要思索:“不会。”
火星人再接再厉:“那会在心里想这些吗?”
周铖设想了一下:“应该,也不会。”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火星人终于到了罗马。
周铖不置可否,撑着脑袋想听听容恺还有什么高谈阔论。
后者也不负众望,得出满意结论后立刻开始掰手指头一条条数论据以巩固“喜欢”的正确性:“我比大金子和那个什么鹏好多了,又聪明,又会赚钱,没有老婆孩子,不会让你疼,也不会虐待你……”
俯身过去堵住那张聒噪的嘴,周铖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周大仙和纸老虎的爱恨情仇算是暂时落下帷幕鸟~~接下来壮壮会再补上两三篇番外,算是后续生活的补充,一些日常片段等。有路哥花花的,也有大仙老虎的。最后,元宵节快乐!
☆、番外《扫墓》
花花生气了。
冯一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距离花花把他当成空气,已经足足过去七个小时,并且,还在继续。
平时这个时候,冯一路会坐在沙发里看新闻,花花则会像条大型狗狗一样围着他转,或是削苹果,或是拱到他身上蹭啊蹭,直到冯一路耐心消失,一巴掌打他头上,他才会安静下来,老实地窝在主人身边,可怜巴巴。但如果冯一路冲他笑一下,他又会立刻原地满状态复活,逮着机会还会扑上来亲两口。狗狗有多喜欢舔人,花花就有多喜欢亲人,接吻狂,这是冯一路给他下的定义。
但今天,换成了花花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冯一路倒有些急得团团转了。
努力回忆事件的导火索,似乎就是中午冯静和他闲聊时的那一句话。
随着饭店规模扩大,冯一路新招了一批员工,冯静是这里面最出色的,大专毕业,二十五岁,有三年的酒店工作经验,长得又端庄大方很让人有好感,所以冯一路直接让她做了大堂经理,负责迎来送往的接待、所有服务员的统筹调配以及客人的各种突发事件。冯静也做的很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融入了饭店的工作班子,无论是前面的服务员还是后厨的师傅们都挺喜欢她,后厨甚至有几个年轻师傅跃跃欲试还想要追求一把这位窈窕淑女。作为老板,冯一路自然也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有事没事也会关怀关怀下属,聊上几句家常,送上几句鼓励,以便维系对方对饭店的归属感。
今天下雨,中午客人并不多,冯一路巡视到大堂,冯静见老板来了,自然走过来汇报一下工作,汇报完,便顺带聊了两句。
其实聊得也挺稀松平常,冯静像每一个刚和他熟识起来的员工一样,问:“老板你怎么不结婚?”
这个问题简直成了冯一路近些年的必考题,于是标准答案张口就来:“都这岁数了,又有过黑历史,祸害别人干啥啊,自己挺好的。”
冯一路从不避讳自己坐过牢,谣言这东西是个顺毛驴,你越捂着它越跟你较劲,你撒开膀子随它去,它反倒消停了。现在全饭店员工都拿他当浪子回头的楷模,金光灿灿的。
“什么就这岁数啊,”冯静是个直爽的北方姑娘,当下来了句,“我就喜欢岁数比我大的。”
本来这话就禁不住细琢磨,偏巧正赶上后厨一个切菜小工跑出来收快递,见到冯一路本来还有点忐忑,毕竟上班时间擅离职守还是收淘宝快递实在太多槽点,可那句“我就喜欢岁数比我大的”顺着风就刮进了他耳朵,机智伶俐的小工看看冯静,又看看冯一路,瞬间换上微妙笑容,一副“我懂我懂你们继续”的表情,一溜小跑奔出去签收了。等小工拿着快递回来,冯一路有心嘱咐两句别乱说,可又觉得这样更加显得他心虚,最终还是没言语。
现在看来小工不负众望,向整个后厨传达了老板和大堂经理有暧昧关系的惊天发现。最重要的是,后厨有个完全没有架子的负责人,且还是老板同吃同住的异姓兄弟,一个牢房出来,感情比穿一条裤子还深,冯一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整个后厨肯定围着花花刨根问底来着。如果说花花乍一听见还会怀疑,那经过你一句我一句的发酵,这会儿怕是把自己这始乱终弃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冯一路脑补出整个过程,感觉到一种蛋蛋的忧桑。
电视忽然被关闭,整个客厅陷入微妙的安静。
花花放下遥控器,毫无预警地转向冯一路,没什么表情,只那么定定看着。
冯一路正来回踱步,对上花花的视线,就被定住了。他想从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找出些情绪,比如气愤,凶狠,伤心,或者其他,但都没有。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黑不见底,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和冯静没什么,我都能当她爹了。”一字一句地说完,冯一路起伏了半晚上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好像他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事儿连辩解都不值当,“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顶多五百年前是本家。”
花花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在琢磨可信与否。
冯一路豁出去了,举起手:“我现在对女的根本硬不起来,要不我发誓?”
“你阳痿了?”
忽来的天外之音差点儿把冯一路吓死,他还以为花花开口说话了!
容恺甩着手指头上的钥匙圈,特自来熟地登堂入室,直奔厨房:“借点酱油。你俩继续聊~”
聊你妹。
冯一路没好气地看着火星人翻箱倒柜,半天,那人走出来又想起之前听到的,补充询问:“你对女的不行了?啥时候试的?”
花花的眼神暗了下。
冯一路想掐死小疯子!
那天晚上被冯一路命名为屈辱之夜。他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花花,跟个充气娃娃似的,随便对方摆造型,想怎么搞怎么搞,到后来洗完澡,他已经累的老胳膊老腿魂归西天,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那没良心的还要亲,各种亲,亲的他做梦都满世界红唇!
次日冯静看到他肿的跟香肠的嘴,暧昧笑了:“老板你不老实,明明不是单身。”
冯一路只得尴尬笑笑,结果一笑牵动嘴角细小伤口,倒吸口凉气,在心里把那没良心的狼崽子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冯静不知道老板的心理活动,只是调侃完,趁着轻松的气氛,问了一直想问的:“老板,花师傅大名叫什么,总不会也是花花吧?”
花花现在负责整个后厨,而且人人都知道他和冯一路的关系,俨然就是个二老板,所以大家都尊敬地叫他一声花师傅,他又不会说话,别人这么叫,便也这么应了,至于冯一路,自然还是花花花花的叫,于是全饭店都知道花师傅小名叫花花,但大名是啥,还真没人关心过。
不过问个名字不算事儿,所以冯一路很大方地告知:“花雕,挺有意思的吧。”
很多年没叫过花花大名了,确切的说从认识就很少叫,于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带给冯一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仿佛在叫另外一个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冯静却乐了,很开心的样子:“花雕,这不是酒名儿嘛。”
“谁说不是呢。”冯一路也跟着乐起来,好像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个笑点。
笑完了,冯静轻咳两声,忽然问:“花师傅才三十多吧,怎么也不见他张罗找对象结婚的。”
冯静的声音不自然压低,整个人透着微妙的紧张。
一道闪电划过冯一路大脑,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小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跟个不明真相的小丫头置气显然很幼稚,但冯一路的理智没办法压制这股幼稚的邪火——挖墙脚都挖到老子跟前了!
“他心里有人了,”冯一路听见自己硬邦邦的声音,“结婚不结婚的只是个形式。”
冯静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眼里的失落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冯一路在心里骂自己,你个不害臊的老东西!骂完了,又骂花花,你个到处勾人的小东西!
晚上,这一老一小又躺进被窝。
昨夜做得太凶,花花也觉得有些歉意,打算今天晚上让冯一路缓缓,于是只是抱着他。
冯一路不干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于是翻身压到花花身上,照着他的嘴就亲了下去!
花花大喜过望,难得碰见冯一路主动,立即狼化,又开始咬啊咬。
被手指头□去的时候冯一路就已经后悔了,等换上大家伙,这厮便想临阵脱逃。可不管怎么爬,都让花花拽回去,最终成了砧板上的肉,被人拆吞入腹。
事后,冯一路又累成了死狗,可死狗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于是他把花花揪过来,眉对眉眼对眼地嘱咐:“听好了,将来我就是老了你也不能把我送养老院啥的,你要敢,我就在养老院把自己弄死,再飘回来把你弄死。”
花花眨了眨眼,很认真地比划:你老了的时候,我也老了。
冯一路没好气地扒拉一下他脑袋:“别趁机给自己抬份儿,老子大你多半轮呢!”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你可好长时间没管我叫哥了。”
花花乐了:以后叫。
冯一路不干:“现在叫。”
花花很惆怅地叹口气,从命:哥,我们再来一次吧。
“……”
冯静的事情冯一路一个字儿没给花花透。
防火防盗防小三,这是屋主的正当权益。
冯静倒不是个执着的,那之后有个常来吃饭的客人追她,没多久,两个人便顺利交往。
心里大石落地,冯一路开始寻思另外一件事。
……
清明
墓园永远让人觉得宁静,这宁静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安详。
花花跟着来过许多次了,他没有亲人可祭拜,于是便每次都陪着冯一路来给冯老爹扫墓,以兄弟的身份。
来到墓前,花花熟练地把水果和花摆好,又点上香,认真地拜完,便退到旁边站着,留下空间让冯一路和他爹说话。
冯一路同从前一样席地而坐,倒上两杯酒,一杯给他爹,一杯给他自己。
花花抬头看天,天很蓝,很宽广,看着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疏离,自己就要像鸟一样飞上天际……
“我就不给你整那些什么我很好我不错啊虚头巴脑的了,你听好了,花花你认得的,是我兄弟,但也是我媳妇儿,”冯一路顿了顿,又强调一遍,“咱老冯家的媳妇儿。”
一阵风吹过,略带凉意。
冯一路皱皱鼻子,想打喷嚏,但没打出来:“你千万别从地底下跳出来,会给你儿子吓死的。”
墓碑依然安静。
“你没跳出来我就当你同意了,”冯一路伸手去拉站在旁边的花花,“来,叫爹。”
花花没动。
冯一路抬头去看,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好像有一滴带着温度的水落到他脸颊,但很快,又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番外《亲爹》
如果说周铖和容恺的生活里有什么是像空气一样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吵架。
看电视抢遥控器会吵。
玩电脑打游戏会吵。
心血来潮厨房做个饭会吵。
楼下邻居狗晚上乱叫一个要骂一个要忍也会吵。
周大仙看不上火星人的没常识,总想管一管,火星人顶烦周大仙的说教,于是一被管就炸毛。如果非要找一个完全没有吵架的时间段,那只能是在床上,前者会把后者干得再没力气吵。
周铖从来都不赞成用暴力解决问题,他相信凭借人的理性是可以压制住内心阴暗面的,可一沾上床,那理性就飞到了火星人的故乡。
这一次又为了什么吵的架呢?心思缜密如周铖,都记不起来了,他只知道两个加起来七十多岁的男人在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放着无数高雅活动不做,生生在客厅里互相指责了半个小时,虽然一个站在那儿脸红脖子粗,一个坐在沙发里冷静自若,但攻防依然十分精彩,你一句我一句,打得难解难分。
论吵架,火星人永远败多胜少,但架不住他没分寸,喜欢放狠话,比如现在,他就信誓旦旦咬定当初和周铖擦出火花是被死GAY掰弯了,带坏了,往小了说是诱拐,往大了就是诱丨奸,并且翻出第一次有暴力嫌疑的旅馆做丨爱来证明说辞的可靠性!
周铖心里的火被点燃了,很奇怪,明明知道火星人说话不走脑子,尤其是气头上,脑子完全蒸发,可还是会被点火,点着了,那话就不受控制了:“就当第一次是我拐你,后来呢,谁非跟我做炮丨友还左一个求抱抱右一个求亲亲的。我发善心满足群众要求了,现在倒落一身不是。”
如果说容恺之前是气,那现在就是气疯了,眼圈开始不受控制的泛红,怒极攻心根本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翻来覆去就一个词:“分手!不用你发善心,我他妈不跟你过了!”
这不是火星人第一次提分,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周铖特大度地耸耸肩:“随你。”
摔门而出。
火星人永远都只会这招。
周铖深呼吸,再呼吸,过了很久才把心头那股火散出去。
再这样下去要折寿了,他想,当初怎么就脑袋发热同意跟容恺在一起了呢,不科学。
思来想去,周铖也只能归结到下半身。火星人在床上的滋味蚀骨销魂,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庸俗的人,关键时刻也有信心把持得住,但显然在火星人的问题上,他没有认真把持。
要不……散了算了?
这念头闪过的时候,距离火星人离家出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周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下,但只是一小下,很快他就从心理分析的角度给这种想法找到了出处。可不可行姑且不论,起码有这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他在精神上遭遇了火星人给予的无尽折磨,于是趋利避害的潜意识便总蠢蠢欲动地想要脱离这境况。
手机忽然尖叫起来,确切的说是个女人的惨叫,打断了周大仙的思考,也增加了周大仙的烦躁——容恺又偷偷换了他的手机铃声,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听!
“想通了?”周铖的声音有些冷,依然淡淡的,“想通了就赶紧回来,没人等你吃饭。”
“正好,我晚上在外面吃。”电话那头不是呛声,而是真真切切松了口气。
周铖觉出不对,如果这个时候对方回一句谁他妈用你等老子在外头吃一样他倒不觉得奇怪了。
“那就这样,我挂了。”容恺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急于结束通话。
“出什么事了。”周铖眯起眼睛,打断他。
“没啊,”容恺的否定几乎是立刻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呃,可能也不回去睡觉了,反正你现在也不想看见我嘛我回去了也……”
“容恺。”周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火星人,一旦叫了,就代表严重警告。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安静,然后周铖听见火星人故作轻松地说:“也没啥啦,就我刚才在路上遇见我爸了,嗯,亲爸。”
“你在哪儿?”
“嗯?”
“我他妈问你现在在那儿!”
忽然爆发的周铖把火星人吓着了,连忙报上一串地址。
周铖只需要听一遍,挂上电话便奔赴现场。
火星人不应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哪又冒出来个爹?而爹又要干嘛?把火星人接回火星?
周铖早忘了不久前潜意识还提醒他可以跟容恺散。
他现在只一个念头,火星人要被火星爹接走了,他必须赶在飞碟离开地球前赶去阻止!
至于为什么阻止?不重要。阻止下来做什么?不重要。哪怕就留着跟自己吵,吵得脑瓜欲裂,他也认了。
容恺给出的地址很偏,周铖怀疑他两个小时都用在了赶路上,以至于出租车司机玩命的开,抵达目的地也用了一个半小时。
容恺坐在餐厅的靠窗位置,周铖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大脑袋。
悬了一路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走进餐厅,周铖和迎上前的侍应说找朋友,便径直来到容恺的桌子,餐具有两套,可人只有一个。
“怎么就剩你了?”周铖扯开椅子坐到容恺对面。
“谁让你来得慢。”火星人耸耸肩,一副无辜表情。
周铖把眼前盛着残羹冷炙的盘子往边上推了推,漫不经心地问:“都聊什么了?”
“就聊这些年的日子呗,另外表达了一下他让我自生自灭的羞愧。”
“就这些?”
“不然呢,”火星人凑上前,不怀好意地笑,“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
周铖不动如钟,沉默。
“电话里那么着急,怎么现在蔫了?”火星人挑挑眉毛,“舍不得我就直说么,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
周铖乐了:“你这自信哪来的呢,求解惑。”
容恺的笑容淡下来,终于消失:“那你着急跑过来干嘛?不是怕我跟他走吗?”
周铖眯起眼睛:“他让你跟他回家了?”
“嗯,说要好好补偿我,”容恺直了直身子,坐正,“我本来告诉他要考虑两天,现在看来不用了,反正你也烦我了,对吧。”
“对,”周铖静静看着对方,“你烦的要命。”
容恺愣在那儿,动了好几次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周铖伸手抹掉火星人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奶油,继续道:“我现在已经让你要走半条命了,那剩下的,你还要不要?”
容恺没回答。
周大仙不知道火星人是如何飞跃整张桌子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和软座已经被一同扑倒,侍应以为他们在斗殴,想上来拉架又怕被误伤,在理智和良知间纠结挣扎。
那是一个周铖生命中值得纪念的夜晚。
因为他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个受丨虐丨狂,如果有一天因为和容恺吵架心梗猝死,阎王面前,他也会如实告知:我自找的,你尽情鄙视我吧。
至于容恺的亲爹,再没出现。
很久之后周铖才知道,那天晚上火星人不只接收到了回家的橄榄枝,同时也抛出了出柜的火箭炮,于是橄榄枝被炸得灰飞烟灭,亲爹走之前还摔了两个盘子。
“这种爹不要也罢。”一次事后聊起这个,周铖说。
火星人点头:“本来也没打算要,有你就够了。”
周铖总觉得这逻辑关系有点乱,却在看到火星人伸出的胳膊后,很自然把人抱到怀里,再然后,就什么逻辑不逻辑的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世间至此,就真的结束了。真心感谢大家一路陪着壮壮到这里。三月开坑,三月结束,还真是整一年。这文写的很慢热,于是也很慢,能坚持到这里的朋友,都是真汉子!那些没坚持住然后鄙视俺的朋友,俺也虚心接受,汗,总之世间写的内心很宁静,感觉生活就该是这样一点一滴细水长流。如果同样的心情有哪怕传递出去一点点,就是俺的成功了。最后再次感谢所有喜欢这文的朋友,没你们的鼓励,就不会有这篇文。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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