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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VIP]皇帝难为 第三卷 风云际会 附番外(13.4.22更) BY 石头与水 (点击:1435次)

[VIP]皇帝难为 第三卷 风云际会 附番外(13.4.22更) BY 石头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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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更新 ...
明湛对于林永裳的战斗力表示了赞赏,当然,明湛非常会说话,他将夸赞林永裳的话,完全成自家爱人联系起来。
明湛以为,林永裳有今日,与他家飞飞对于林永裳的启蒙教育是分不开的。
“不愧是我家飞飞的得意门生啊,林永裳真不一般哪,这才半年,他就能把徐盈玉搞到手。”啧啧两声,明湛偷笑,“不但做事干练,泡妞儿也是一把好手儿啊。徐叁不得疯了啊,哪儿有这样吃里爬外的女婿哟。”完全是看戏的不怕事儿大,种种嘴脸,叫阮鸿飞心内唾弃不已。
当然,阮鸿飞心里再怎么唾弃明小胖,嘴上也不敢说出来,就听着明小胖在一畔嘀嘀咕咕没个完。明湛非常欣赏林永裳的手段,淮扬是块儿大饼,够肥够诱人,但是,你也得有本事才能压得住。像淮扬徐家,明湛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不说别的,当初徐秉生倒卖粮草与海盗一事,没把徐家满门抄斩,那是因为条件不成熟,明湛硬生生的忍了。
如今,林永裳收拾了淮扬徐家,富裕了淮扬衙门,还给明湛送来了许多珍稀的古董字画儿。当然,字画儿类居多,明湛也不大懂这个,倒是阮鸿飞爱不释手。
明湛干脆大方的转送了阮鸿飞。
“飞飞,你说林永裳现在跟徐家闹成这样,徐相能把女儿嫁给他吗?”明湛披着狐裘,怀里抱着个干果匣子,盘腿拨拉着吃东西,边问阮鸿飞。
阮鸿飞正在捧着一幅明湛看不出哪儿好但是据说非常值钱的字帖瞧,随口应道,“只要徐盈玉没嫁别人,就有机会。”瞟明湛一眼,“说不得林永裳得找你赐婚呢。”
明湛咕咕唧唧一阵怪笑,摆摆手不接阮鸿飞的话,“少来,我才不管这事儿呢。赐婚赐婚,你以为我是媒婆啊。少试探我,就算林永裳算你半个学生,我也不管。”
阮鸿飞倒没多为林永裳说话,反是道,“你唧咕人家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挺看好他们呢。”
明湛小胖手一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啊,让他们坎坷着去吧。”
这是什么心眼儿哟。阮鸿飞瞥明湛一眼,再次唾弃一回,转头继续赏鉴手里字帖,心道,林永裳这小子,就是会办事儿啊。
如今帝都渐渐恢复平静,该出的银子,明湛也都出了,尽管心疼,也没小气。战后的重建,一刻都不能拖延。
已入腊月,头天晚上一场大雪,天地银妆素裹,琼瑶处处。明湛穿了大毛衣裳在外头站一时,蹦一时,高兴的不得了。想一想,已经许久没出宫了,索性拉着阮鸿飞出宫赏雪。
他自己怕冷不肯骑马,硬是与阮鸿飞挤一匹马上,帽子围巾大裘衣,浑身裹的像个毛球儿,坐人家怀里腻歪着,手抄着兔子毛的暖套儿里,暖套儿里还放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这样舒服的装扮好了,明湛才有出来的兴致。而且,他兴致极高,脑袋东摇西晃的瞎指挥。
腊月人们忙活着过年的事儿,虽然战事刚刚结束,但是这场战事对于帝都的人们影响并不大。毕竟,自始至终,他们是安全的。临近年关,人们过年的兴致依旧很浓。穷的富的,起码要买张红纸,回去自己或者是请秀才们写几幅对联。
有巡城的官兵来回巡逻,尤其热闹地方,这个时节,田晚华与帝都巡戍使陈四贤通了气儿,万不能出现事故啥的。
所以说,街上秩序相对稳定。
明湛出来,向来不去什么大酒楼,宫里的厨子比酒楼的厨子好的多,他要是为了吃东西,根本不必出来。阮鸿飞也发现,明湛更青睐于茶点铺子。
喝着茶,吃点面点,偶尔还能碰到说书唱曲儿的,明湛还要听一嗓子,打赏几十文小费。
与所有好面子的君王一样,看到盛世太平,明湛心中也难免沾沾自喜。
夹着一屉小笼包细细啃着,到汇账时连茶水带点心竟花了七百钱,明湛命伙计拿来账单,一瞧,立时就不高兴了,指着包子的价钱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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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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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撒花,可喜可贺,完结了,作者速度还是不错的,收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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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 完结了!真迅速!终于可以一窝端了!
三观早已随风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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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番外之阮嘉睿  ...
帝都的风雨夜终于过去,十月的风有些凉,阮嘉睿紧一紧身上的鹤氅,遥望去,园中有着数不尽的枯花落叶。
扫过一层,又落一层。
满目尽是颓败。
淑仪长公主明艳是个很不错的人,理家管事,事事周到,色色齐全,对她没有半分不好。阮嘉睿亦是个通透之人,除了是孤女这一项,亦没有半分不好。
若果真要挑,可能阮嘉睿的运气不大好。
连着两番赐婚,都是意外连连。
魏国公府的事,阮嘉睿听明艳说了。魏迪弑兄自尽,闻名帝都。
魏迪死了,与阮嘉睿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远望见明艳披一袭大红薄氅而来,身后侍女如云。阮嘉睿起身相迎,笑道,“姐姐怎么来了?”魏迪虽死,阮嘉睿只是觉得遗憾,远未到伤心的地步儿。
明艳一握阮嘉睿的手,笑道,“如今天凉,若是开窗,就抱个手炉,别冻着。”
丫环端来热茶,阮嘉睿忙接了,双手递给明艳,“丫环们都备了,我穿的也多,并不冷。”
明艳看一眼阮嘉睿身上的蓝锻子氅衣,含笑道,“你正当年呢,别总穿的这样素净。我正要与你说呢,今儿我进宫给母亲请安,正巧碰到了陛下。陛下说,让你明天进宫去,他有话与你说。”
阮嘉睿一惊,抬眸时眼神清亮,“我?”
明艳呷口茶,含笑道,“你别怕,陛下待人最好不过。我看陛下的神色,定是好事,明儿你换身儿鲜亮的衣裳,我带你一道进宫。”
明艳并不是个小气的人,阮嘉睿一穷二白的来到公主府后,衣裳首饰除了御赐,都是明艳所赠。因为要进宫,侍女早早找出了华美的衣衫。
阮嘉睿正当青春,略施薄粉,就美貌可人。
明艳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这样,很好。”
宫里忌讳素净,阮嘉睿一身红绫衫子碧水裙,瞧着便让人心下敞亮。
明艳带着阮嘉睿进宫,自然是先去寿安宫面见卫太后。
明湛也在,见到阮嘉睿便起身道,“嘉睿,你随朕来。”
阮嘉睿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随皇帝陛下去了偏殿隔间儿。卫太后来到帝都时受到颇多阻碍,为安物议,寿安宫其实并不华美。
明湛坐在卫太后常用的榻上,指了指一畔的椅子,“坐吧。”
阮嘉睿谢座,脊背僵直,有些紧张。
明湛姿态闲适,“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你的身世,朕想,也该告诉你。”
阮嘉睿眼神微亮,一颗心不自觉的提起来,就听明湛道,“你是个聪明细心的人,想来也察觉了,你身上的血统与皇室有关,不然,朕不可能屡次为你赐婚。”
“你的外祖父是慎亲王,母亲是昭和公主,父亲是鞑靼前可汗。”明湛直言相告,并未隐瞒,“你在阮家多年,当知晓昭和公主有一个弟弟,叫阮鸿飞的。昭和公主和亲鞑靼,生下你之后身体不大好,怕日后你无所依托,临终前将你托附给阮鸿飞带回帝都养育。阮鸿飞起初并未打算将你安置在阮家,只是阮鸿飞后来出了事,自身难保,离开帝都。因此,你在阮家长大。”
饶是阮嘉睿素来镇定,一时间也难以消化这样复杂的关系。尽管以往她也对自己的身世有过怀疑,但是,她从未想到过,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北威侯府,实际上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阮嘉睿脸色发白,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纵使她想像力再丰富,也绝想不到她身上有着鞑靼族人的血统。
明湛叹道,“如今慎亲王过逝,朕想着,慎亲王无嗣,他府里的东西,就归你处置吧。”
“陛下,臣女身世隐讳,焉何能继承慎亲王府?陛下慈悲之心,将慎亲王府物件儿赐臣女一二,留作念想既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阮嘉睿还是懂的。她的身世隐讳复杂,断难以对外明言,皇室抬举,是她的福气。若是皇室忌讳,她也无话好讲,毕竟,她身上有一半儿的鞑靼族血统。
慎亲王府有多少财富,她并不知晓。不过,慎亲王是仁宗皇帝的弟弟,做了几十年王爷的人,身下无子,多年积蓄,总不是小数目。
不论身世如何,现在的阮嘉睿就是一介孤女。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皇上给了她,得惹多少人眼红,她也保不住。
既然保不住,她索性推辞去。
明湛摆摆手,“你坐吧,有什么事朕来安排,你尽可放心。”
阮嘉睿再三道,“陛下,臣女所言,尽是真心。慎亲王府多年积蓄,臣女何德何能,继承这样一笔财富?若是陛下愿意听臣女一言,臣女以为,取之于民,用之于臣,这些东西,不如就捐献出去,用于百姓身上,也是积德行善之举。”
明湛没再多说,转而换了个话题,“嘉睿,你也知道,魏迪死了,你们的婚事自然就作罢了。朕两次指婚,皆不如意,若是你相中哪个俊才,直接与朕说也无妨的。朕,必然成全你。”
阮嘉睿是个有主见之人,但平日里话并不多。或许今日身世的揭露让她受到了一定的刺激,索性抛开以往的持重沉静,沉声道,“陛下,臣女已经十九岁,外祖父亡故,论理,臣女当守孝三月,此时不易谈婚姻之事。不过,陛下有问,臣女不敢隐瞒。臣女听闻,先前陛下为臣女指婚福州赵青怡,赵青怡因臣女是孤女,故此多有嫌弃。”
明湛琢磨着,阮嘉睿这不是要跟赵青怡算前账吧。女人实在是记仇的动物哪,太不好惹了。
阮嘉睿意有所指道,“现今臣女有陛下抬举,相信赵青怡不会再嫌弃臣女了。”
“你要嫁给赵青怡?”明湛颇觉不可思议。
“陛下,势利之人有势利之人的好处,只要臣女身份在,他就不敢对臣女不敬。”阮嘉睿道,“且,我听闻赵青怡年轻俊俏,榜眼出身,先前他被陛下罢官,赵家又是官司缠身。想来,如今赵家落败,若得臣女下嫁,赵青怡焉能不敬着臣女呢?”
“臣女嫁人,只求一个舒心。在臣女看来,赵青怡正是上上之选。”
真不愧是有着强大血统的女人哪,这阮嘉睿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派沉默可亲的模样,原来竟是如此内秀之人,简直太有思想,太有见地,太有个性了。
其实明湛也觉得,若是到不了他与他家飞飞这种情深似海程度的,婚姻用利益维持,原比用爱情维持要稳定的多。
明湛一笑,“朕赐你郡主之位。”
“臣女谢陛下隆恩。”
至夜。
明湛对阮鸿飞道,“你完全不必担心外甥女,她可不笨。慎亲王府的东西,朕就是给,她接了也保不住。倒不如换了爵位,一辈子总是个依靠。”
阮鸿飞道,“不笨就好。”
220、番外之魏国公府  ...
一个人,怎样才能变成怪兽?
魏迪并不是显眼的人物儿。
帝都是权贵聚集之地,魏迪不过是国公府里一介不起眼儿的庶子,既无济世之才,又无安邦之能,要命的是,他的嫡母还是敬敏大长公主。
谁会不长眼的去得罪敬敏大长公主呢?
其实,魏迪才干不错。
他二十出头儿就考中了进士。
但是,这点儿才干在国公府与公主府的荫蔽下,简直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见。
这世上,有多少嫡母会盼着庶子出人头地呢?
何况是敬敏大长公主。
在这一夜之前,敬敏大长公主以为自己此生见到过的最可怖的场景无过于戾太子逼宫时的惨烈。如今,她方明白什么叫锥心之痛。
魏迪有一张精致到单薄脆弱的脸孔,这张脸并不似魏国公,据说,魏迪的容貌酷似他早早过逝的母亲。其实在魏迪的记忆中,他对母亲的记忆并不清晰。
不过,很显然,魏国公并不喜欢这张酷似妾室的脸孔。
在魏国公的记忆中,那张脸永远温柔隽美的让人心痛。所以,当那个女人离逝,他实难接受有着七成相似的庶子的脸。
魏国公亦不能想像,这张脸还能绽放出如此令人恐惧的微笑。
“这世上,真是同人不同命。有公主这样生就一帆风顺的人,就有我母亲那样颠沛流离之人。”魏迪的声音甜润动听,却令敬敏大长公主与魏国公同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魏国公斥道,“你在饭菜里下了什么?”总不会平白无故的浑身无力,连起身都不能,纵使斥责的话都透出浓浓的虚弱来。
魏迪置若罔闻,他安静的坐在父亲与嫡母床前的绣凳上,继续道,“听说,父亲与母亲是姑表亲,青梅竹马,订下婚约后,外公家犯了案子,母亲也成了官奴。父亲是国公府的世子,自然不能娶一个官奴为妻。后来仁宗皇帝赐婚,你迎娶了公主。公主贤良德淑,知道父亲放不下青梅竹马的表妹,主动为父亲纳为妾室,父亲既娶得公主贤妻,又纳得温柔美妾,一时传为美谈。帝都多少人羡慕父亲好运,赞美公主贤良,又说母亲好运道。”
“你既然都知道,这又是要做什么,孽障!”魏国公恨不能立时起身给魏迪好看,只是受制于人,不能动弹,嘴里依旧愤恨不已。
“是啊,公主多么贤良。”灯烛辉映下,魏迪似不忍高声,反是轻声一笑。可这轻轻一笑,在寂静的夜里似乎也格外的响亮动听起来,魏迪轻声道,“公主贤良到在母亲进府之前安排母亲失贞,在母亲寻死的时候,公主又贤良的救下母亲,开导母亲,劝慰父亲。后来,母亲有孕,父亲嘴里不说,心里一直怀疑姐姐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不是么?”
“其实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要我说,不是更好。每每想到父亲看到姐姐时那让人作呕的眼神,我就觉得,父亲与公主实在太般配了。”魏迪笑笑,“这世上要找出像你们这样恶毒又恶心的夫妻来,实在太难了。更难得的是,你们还彼此欣赏,高山流水,一对知音。”
敬敏大长公主脸色泛白,嘴却很硬,“阿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敢对天发誓,我对你母亲绝对没做过那些事!”
“是啊,公主什么都没做过。公主多么贤良德淑,人中典范。公主对我与姐姐没有半分亏待,相对的,公主还给姐姐找了一门好亲事,偏生姐姐无福,不幸未婚而亡。哈哈,姐姐是怎么死的,公主与父亲比谁都清楚,不是吗?”这样痛楚的事说起来,魏迪脸上没有半分的痛楚之色,反而十分平静,“这样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的府邸,实际上却是深藏阴晦,无数肮脏之地。”
“姐姐去逝后,母亲伤心欲绝也随之去了。我生怕公主不明丧女之痛,特意让公主体验了一番,公主感触如何?”对上敬敏大长公主惊愕的眼神,魏迪欢畅笑道,“自姐姐死后,不知为什么,我每见一次妹妹娇嫩欢快的脸庞,就无比的痛心。命运实在太偏心了,姐姐是庶出,自然无法与妹妹相比。但是为何姐姐就要被生父强\暴自尽而亡,妹妹就能被封郡君嫁得如意郎君呢。我怎会让公主如愿?”
想到女儿之死,敬敏大长公主心下一痛,目眦欲裂,瞪向魏迪,怒道,“你好狠,那是你亲妹妹!”
“哈,我对妹妹做的,且不及公主对姐姐做的十之一二呢。”魏迪异常快意,“公主视我与姐姐为骨钉肉刺,装了这许多年的温柔贤良,十分不易。所以,我纵使不如公主,也情有可原吧。”
敬敏大长公主只恨不能手刃魏迪,好为女儿报仇,她连握拳都不能,只恨恨的瞪魏迪一眼,闭上眼睛道,“我与你父亲对不起你们母子姐弟,你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魏迪冷笑,“我是恨不能一刀一刀剐了你,不过,慎亲王说了,千万不能伤害了公主您。您生而高贵,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昭和公主因您被和亲鞑靼,我的母亲因您郁郁而亡。听说,戾太子是您的同胞兄长,结果戾太子被废,您的亲侄子病重,想托您请个御医,您都袖手旁观,从而令戾太子断子绝孙,为太上皇清除了心腹之患,铺平了登基之路。”
“您有手段有决断,有身份有地位,我纵使早想你死,可是,凭我一人又怎有这样的本事呢。”魏迪温声道,“公主,凤景明和慎亲王让我代话给你,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公主纵使手段通天,也得明白,今天就是您的报应。”
魏迪亲手割下了魏峭的脑袋,然后放到敬敏大长公主的怀里。望着敬敏大长公主痛到颠狂的眼睛,魏迪冷声道,“当年,你不愿母亲做小,直说就是。以你嫡出公主的身份,父亲怎么可能违逆你的意思!可是,你一面故作贤良,一面阴险狠毒,逼死我的姐姐与母亲。公主,我这一世都不可能与你有对等的身份,不过,这并不阻碍我的报复。你说,对吗?”
“对了,还要跟父亲说一声,靖西伯府之事,是我做的。我马上就要给靖西伯府的老少偿命了,父亲,你这一生,两子两女,都先你而去。我祝愿父亲长命百岁,健康长寿。”话毕,刎颈而亡。
魏国公府之事,明湛听闻后派了御医过去,想说什么,终究只剩一声长叹。倒是阮鸿飞毫不同情道,“敬敏向来是仗着身份自作聪明,实在报应!”
221、宋遥*赵令严(西北之一)  ...
自从帝都调平阳侯回帝都的旨意去了西北,赵令严便眉飞色舞的对宋遥道,“咱们的时机到了。”
宋遥实在不了解人家平阳侯回帝都,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故此,宋遥不动声色的倒了盏茶给赵令严递过去。
赵令严是个很讲究的人,他把帝都赏给宋遥的好茶全都搜刮到自己屋里,闲了会泡功夫茶,享受一番。以至于宋遥这里剩的都是些粗茶,赵令严往日里是宁可喝白水,也不喝宋遥的茶,这回赵令严倒没挑剔。他一手拂开袖子,两眼晶亮道,“阿遥,平阳侯一走,甘肃军由世子马维接掌。西北四位将领,以往无人能掠平阳侯之锋,现今马维虽也在西北多年,不过,他的威望如何能与平阳侯相比呢。何况,他是刚刚才当上的主帅。再者,宣府刘易山、辽东方渐东,皆是太上皇时提上来的人了。论威望咱们比不得宋、方、马三位将军。”话到此处,赵令严却卖了个官司,止口不言,而自己得意的笑出声来。
赵令严的相貌完全无法与宋遥这种霸道迫人的俊美相比,不过,他清秀伶俐,文质彬彬,尤其这副胸有成竹,手握玄机的模样,还挺招人。宋遥见赵令严神采奕奕,不禁笑问,“是啊,咱们断比不得他们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笨,沙场上的资历没法与他们比,但是,有一样,你可是陛下亲自挑出来派到西北的。换言之,他们是太上皇提拔的人,恩出自太上皇。而你,是天子门生。”赵令严伸手捶了宋遥一拳,又拍一拍宋遥的大腿,把脸凑过去低声问,“你想一想,皇上是信你多,还是信他们多?”
宋遥也想到了这一点,拧眉道,“这要是过个十年八年的,咱们积累一点资历,还能一博。现在的话,底下的兵将刚收拾顺当。大同又是刚刚大败,若是想与他们一较长短,为时过早。”不说别的,就论起兵力,他也跟人家没的比。
“再说,平阳侯回去任兵部尚书,人家老爷子高升,谁人不给马维面子呢。”宋遥提醒赵令严,“别傻乐了,没影儿的事儿。现在我能任大同守将,已是幸进。”
赵令严气的给他大腿一巴掌,叹道,“说你笨,真是脑袋不会转了。我说的自然不是现在,你想一想,平阳侯早就在西北掌兵数十年,今又升任兵部尚书。唉,要我说,若是平阳侯明白,定要找理由辞了这兵部尚书一职啊。”
“这世上,物极必反,荣极必衰啊。”赵令严面色凝重,“你我皆在老将军麾下任过职,当知平阳侯于西北威望极高。而陛下则是刚刚登基,这个时候捧着平阳侯府,未必是好事啊。世上哪有不衰败的世家呢,平阳侯府能保住甘肃兵权已是陛下胸襟不凡了。若是平阳侯真接了兵部尚书一职,日后怕有灭门之祸。”
“平阳侯府的煊赫在太上皇执政年间,现在皇位更迭,你可是陛下派到西北的第一人,陛下若不信任你,怎会破格提拔你到大同将军的位子。阿遥,现下陛下已对平阳侯府动手,咱们只需顺势而为,他日若出兵鞑靼,西北兵力,必然要合兵而行,那时谁领兵,谁就是兵马大元帅。”赵令严目光灼灼,“现下,咱们不但要守住这大同关,还得为日后筹划了。”
宋遥一笑,摇头叹道,“皇帝陛下都病了多少日子了,唉,若是陛下真有个万一,咱们也就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准备回家种田吧。”
“我看,陛下的病应是无碍的。”赵令严道。
宋遥正为此事焦心,忙问,“此话怎讲?”
赵令严道,“当初帝都争储之乱,四位皇子都意外身亡,唯陛下得以保全。你想一想,陛下有这等本事,哪个是容易就出事情的。”明湛当初哑巴开了金口,做了镇南王世子是理所当然,子承父位。但,谁能料到,这前小哑巴命硬的不行,一下子克死四位皇子、克走正当壮年的太上皇,自己做了皇帝呢?
明湛久病,多少人蠢蠢欲动却还不敢轻动,很大的原因就出自赵令严说的这个理由。明湛先前做的事太彪悍,太多的人拿不准皇帝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故此,不敢妄自行动。
尤其是边关大将。
朝中御史文官,天生嘴贱,随便说几句话没事儿。
他们这些守城大将,若是真敢无谕妄动,定是族诛之罪。
宋遥叹道,“陛下福泽深厚,希望如此。”
“你就放心吧。”赵令严笃定道,“现下还有一桩事要跟你说,阿遥,我听到了一件事,兴许你有兴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同科探花儿纪咏存。”
“当然记得。”同科武进士,这在官场上是不得了的关系缘份。宋遥道,“他不是去了刘易山刘将军麾下么?前几天宣府那一场小胜,就是纪兄带人打退了鞑靼人么?”
赵令严唇角一勾,眼中带出三分不屑,低声道,“什么鞑靼人?不过是草原上的一批游兵散勇罢了。上次鞑靼人入关兵临帝都,乌塞族的王死在帝都靖西伯的手里。这些人回了草原,陈敬忠娶了乌塞族的公主,进而吞并了乌塞部落。那些去宣府的,不过是些不服陈敬忠,逃出来的乌塞部的人罢了。刘易山夸大其词,是为了请功。这还是小事,军中惯用的手法儿,但是,我听说,纪兄出了力气,结果刘将军请功之人却是自己的儿子刘斌。”
对上宋遥惊愕的眼神,赵令严继续道,“至于纪兄出生入死的苦战,刘将军在奏章中提都未提哪。”
“刘将军好生糊涂,这样偏颇,焉能服众。”属下浴血沙场,全都靠战功往上升呢,这样是非不分,岂不寒了下属之心么。
赵令严道,“我听闻,还有一种说法儿,说纪兄是刘大人的私生子呢。”
宋遥眉心微动,并未急着否认赵令严的说法儿,想了想,斟酌道,“论相貌,是有几分相似。”
“别管是不是私生子,阿遥,你写封信给纪兄。也不必说别的,就论咱们的同科之谊。”赵令严眉眼微挑,“就是私生子,也没有这样欺负的。纪兄能去考了武探花儿,在功名一事上,定是有计较的。刘易山今日压他一头,难保他不记恨。”
宋遥应下。
赵令严把事情说完,起身道,“那我回了。”
“晚上吃什么?”宋遥问。这些天没什么事,赵令严又是个嘴巴刁的,时常自己开火做菜,宋遥常厚着脸皮蹭饭,“做个焖羊腿吧,秋冬天,正好滋补。”
赵令严眼睛瞪的溜圆,反问,“我是你的厨子么?”臭不要脸的,往日里白吃白喝不算,现下还开始点菜了。
宋遥嘿嘿一笑,揽住赵令严的肩,“要不,今天我做给你吃。”
“这还差不多。”赵令严没意见了。
宋遥连薛少凉那种脾气的人都能收服,赵令严更是小意思。
宋遥与赵令严之所以成莫逆之交,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还由于他们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譬如,都挺会做饭。
这在“君子远疱厨”的年代,简直难以想像。而且,俩人之所以有这种本事的原因也大致相同,家境走下坡路,讲究不了太多。现在虽富贵了,还保持着以往的习惯。
俩人在一处儿的时间久了,宋遥早摸透了赵令严的口味儿。
赵令严的院子与宋遥那种一板一眼好似军营的院子完全不同,赵令严喜花木,倒也没种什么名品,就移了两棵枣树,种了一陇蔷薇。
如今已是深秋,果熟花落,只余叶脉苍翠,满园秋意。吩咐亲兵取出茶具,赵令严对宋遥道,“厨房有菜,你去做饭,我泡壶好茶。唉,你那儿的茶叶,且比柳树叶好上那么一星儿半点儿的。”
“这风凉话说的。”宋遥在赵令严对面坐下,“喝了茶再去。我也不平白就给人当厨子哪。”
赵令严摆弄着他的宝贝茶具道,“阿遥,你先去给我热张饼,我饿了。”见宋遥又要说话,赵令严立码板着脸道,“别忘了,当初某人病了,是谁守在你床边三天三夜没阖眼,伺候你吃,伺候你喝的。这年头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不指望了……”
不待赵令严啰嗦完,宋遥赶紧去小厨房了,回头道一句,“下回你看着我死了算了,不然,你这大恩我这辈子算是报答不清了。”赵令严但凡要使唤他,而他不乐意,必然要提一回“想当初”的。
其实那也是一桩旧事,赵令严这人吧,除了武功肉脚,别的半点儿不比宋遥差。而且,人家小赵榜眼还有一手其俊的医术。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能不生病呢。
赵令严医术不错,就顺手给宋遥治了治。
这么着,赵令严刁钻的认为自己对宋遥有“救命之恩”,不仅如此,他还常常“挟恩求报”,以达到使唤宋遥的目的。
宋遥脾气好,念及自己虚长赵令严三个月,常让着他。
赵令严喜欢吃羊肉,故此,到了西北完全是如鱼得水。
俩人都是光棍,喝过茶吃过晚饭,便在一处下棋聊天。赵令严半座半靠的倚着炕头儿,腿上搭床羊毛褥子,一只手已缩到褥子里还搂着只黄铜手炉,右手伸出来落子,闲扯道,“我看,你的姻缘快到了。”
宋遥挑眉,“你要给我做大媒。”
“我又不认识哪家闺阁小姐,如何能给你做媒。”赵令严抬眼看向宋遥,“你大同将军的位子坐稳了,年轻居高位,正巧未婚,有人打你主意是一定的。”
赵令严知道宋遥没什么至亲的人了,俩人平日里亲近如兄弟,赵令严思虑周全,才与宋遥提一提,“不过,日后若是想在仕途上走的更远,最好不要与豪门联姻。”
宋遥听到娶亲的话就头大,连忙道,“这事且不急,早着呢。”
赵令严有些奇怪,讶意的瞧宋遥一眼。宋遥反客为主道,“说来你也比我小不了几个月,令严,你是不是看上谁,还是……”颊边一抹坏笑,宋遥忽然手伸褥子里,偷袭赵令严的小兄弟一把,笑道,“是不是想女人了?”
赵令严一声怪叫,伸手去敲宋遥的大头,笑骂道,“反了你,小爷的便宜你都敢占!”
其实男人之间,尤其在军中,这种摸一把的事情挺寻常,赵令严也没当回事儿,反是一把摸了回去,还捏了捏。
宋遥倒抽一口冷气,反拧赵令严的手,直接便把人头朝下压在炕上,咬牙道,“妈的,捏死老子了。”
“我操,轻点儿轻点儿,老子的手要断了。”赵令严打起架来完全是肉脚,给宋遥钳住腰动弹不得。宋遥顺手拍了赵令严屁股两巴掌道,“亏得你还是读书人出身,天天嘴里没个干净的时候。”
“宋遥,快放开,我腰不行了。”赵令严手脚扑愣半天也动弹不得,索性直接认输求饶,反正他又不懂武功,干不过宋遥也不丢人。
“哼哼,说两句好听的。”
“宋遥,宋美人,遥美人儿,我错了,行不行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宋遥一把拽开赵令严的汗巾子,直接把人家棉裤脱了。
赵令严再豪爽,也是四书五经熏陶过的读书人,给人压炕上扒了裤子,当下羞红了脸,羞恼道,“宋遥,你干什么!我可恼了!”
“少废话,你恼个给我看看,今天不揍死你。”宋遥果然就打了赵令严一巴掌,瞟了两眼,心道,往日里这小子胡乱穿衣,一身邋遢,不想腰细腿长屁股翘,还真不赖。这么想着,宋遥又瞅两眼。
赵令严既痛且羞,脸埋在榻间,却不敢跟宋遥耍横。不然,真就挨顿打,也是白挨。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真就软软的求饶,“我真知道错了,阿遥,你饶我一回吧。下回,我再不敢乱捏你了。”
“嗯,还有下回?”宋遥忍笑问。
“没,没了。我再不敢得罪你了。”赵令严温驯的跟只小绵羊似的,叫宋遥觉得不为难为难他,都有些对不住自己。
宋遥闷笑,问,“下回谁做饭哪?”
“我做我做,你吃什么我做什么,绝无贰话。”直接一包耗子药,毒死姓宋的。
“这还差不多,再敢不听话,就是这下场,你给我记住了。”宋遥捏人家屁股一把算是警告,这才放开赵令严。
赵令严平生从没受过这等欺负,脸上的红晕尚未褪下去,咬牙切齿的提起这棉裤,扎好腰,间或狠瞪宋遥几眼,气咻咻道,“你也忒小气,还是你先摸得我。仗着武功欺负我这书生,算什么本事!”
宋遥占尽便宜,半点儿不恼,含笑道,“嗯嗯,我也就这点儿欺压你这肉脚书生的本事了。”
赵令严气的将宋遥轰了出去。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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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脚作者写到后来写烦了,草草了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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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太快了,感觉上一下子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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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番外宋遥*赵令严(西北之二)

赵令严活了二十几年也没吃过这种亏,简直是气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恨不能立时就报复回来。
不过,俩人私恩怨尚未解决,帝都传来好消息:久病的皇帝陛下终于痊愈了。
这一痊愈不要紧,直接抓了一批公爵宗室,整个帝都城都跟着抖了三抖。宋赵二人收到消息,已是数日之后,纵如此,赵令严亦颇是唏嘘,“陛下果然不凡哪。”
别人装病顶多十天半月,皇帝陛下一病就是小半年。而且,这醒的时机拿捏的多好啊,若非有真凭实据,陛下定不能这样大规模的削爵。
赵令严刚叹了一句,太上皇崩逝的圣旨就到了。
太上皇找了这些日子没找到,只得默认为死亡。明湛发了圣旨,其词其尽哀荣,并责谕三军披白,以志哀悼。
其实太上皇的死活于宋赵二人没啥影响,不过,太上皇既然死了,该有的礼节半点儿不能马虎。首先国丧期间,大同城绝不能有任何鲜亮的颜色,啥妓院乐坊的该关门儿的该门儿,该歇业的歇业。大家都得为太上皇的死来默哀。
同时而来的还有皇帝陛下的密折,御笔亲书,责令他们严军备战。
赵令严捧着皇帝陛下的密折翻来覆去看了数回,方道,“看来陛下的病的确是大好了。”将密折递到宋遥面前,赞道,“瞧陛下的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元气十足啊。”
宋遥对皇帝陛下烂狗肉一样的字没有半分兴致,他只关心皇帝陛下的健康,道,“陛下的安康就是咱们做臣子的福分。既然陛下责令备战,定是有道理的。军务得重新安排了。”
赵令严跟着起身道,“我去清点粮草,再命人准备白布。”
俩人一道忙活到入夜,这才骑马回府。
赵令严连连呵欠,宋遥道,“我吩咐他们烧了热水,回去你泡个热水澡,包管睡的舒服。”
赵令严恹恹的点头,宋遥又道,“赶明儿你早些起,我教你些拳脚武艺,就不会这样受不得一点儿累了。”
宋遥看来,赵令严脑袋是够用了,就是精力不大好,十分容易疲倦。像宋遥打起仗来,三天三夜不阖眼的时候都有,赵令严是死都撑不下来的。
故此,一般的身体素质宋遥的眼里看来,就是不大好的那种了。
“啰嗦。”赵令严闭着眼睛嘟囔一句。他看来,宋遥是沙场上杀出来的人物儿,一般来说,这样的人虽不至于冷酷冷血,怎么着也不会是像宋遥这样啰嗦的家伙。
真是怪胎。赵令严默默腹诽。
其实许多年以后,宋遥常常会回忆起他与赵令严之间的种种。宋遥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走到断袖的不归路,完全是受到了赵令严的勾引诱惑。
其证据之一是,赵令严尤其是喜欢他面前洗澡。
赵令严深受冤枉。
赵令严虽是武进士出身,不过,他算得上多半个文人,较之一般的将士难免更讲究些。生活上就可以看出来,赵令严更注重生活品质,极爱干净。
每天沐浴,是赵令严的习惯。
宋遥也有个习惯,他喜欢晚上琢磨事儿。
赵令严身为宋遥的狗头军师,自然要给宋遥出一二馊主意什么的。
所以,经常是赵令严洗完澡,再听宋遥唠叨。有时,宋遥唠叨得太晚,就与赵令严同榻而眠。
当然,这个年代,男子间的同榻而眠不算啥,想当初,刘备与诸葛亮就常干这事儿。
宋遥认为,他完全是肖前贤而为,正大光明。
赵令严早困的不成了,因他有泡澡的习惯,浴室里早拢好炭盆,烧的极暖。有宋遥吩咐,厨下也备好热水。
回到小院儿,一入浴桶,赵令严就开始打嗑睡。这时节,倒不存淹死浴桶的可能性。毕竟,浴桶非浴缸,赵令严一成年男子,虽瘦削些,也没那个娇小到那个体形,顶多就是浴桶里小睡一觉而已。
宋遥还卧室等赵令严商量事情,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索性去瞧一眼。敲了两次门,浴室里也无应,宋遥直接破门而入,一看赵令严泡的粉嫩的小脸儿歪一畔,打着小呼噜,睡的正香。
宋遥惯来会照顾人的,担心赵令严浴桶里冻着,连忙取了厚毯子,将人从浴桶里拎出来,裹巴裹巴,夹回卧室去了。
赵令严睡的虽熟,也架不住宋遥这样折腾。
宋遥一片好心给赵令严擦干,赵令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有拨弄自己的腿,顿时心下一凛,神智回笼,定睛一瞧,宋遥正脑袋他下面的正上方晃悠着。赵令严当即便恼了,飞起一脚正中宋遥高挺的鼻梁,怒斥,“姓宋的,你在干嘛!”
宋遥身为“帝都双璧”之一,其美貌程度是经过官方——皇帝陛下认证的。此刻,那张俊美绝仑的脸孔上,两行鼻血滴滴嗒嗒的落前襟上。
一片好心喂了狗,宋遥再好的脾气也恼了,气道,“干嘛?我能干嘛?不知道谁险些淹死浴桶里,你说伪造干嘛?我在救你的狗命!”
赵令严眼疾手快,防贼似的卷起毯子,谁家救人要摸他下面啊,赵令严一千个不信,气哄哄道,“少给我废话,我可是正经人!”
宋遥险些气晕,赵令严又道,“哪怕你再仰慕我,长的再漂亮,我也只喜欢女人,不会接受你的!”
宋遥勃然大怒,指着赵令严吼道,“不知道谁,一脸道貌岸然,满脑袋肮脏龌龊,褥子底下的断袖小春宫,难道是别人硬塞给你的?”
赵令严翻个白眼,把自己裹的更紧,正气凛然的回骂,“你知道个屁!”爷靠这个发财呢。
说到断袖小春宫,就得谈一谈赵令严的第二职业了。
哪怕明湛给官员涨了俸禄,像赵令严这等有些癖好的,其俸禄是远远不够他收藏点儿古董字画儿的。所以,想发展一下爱好,就得琢磨个生财之道。
赵令严画画儿不赖,而且,尤擅画春宫。
这画画儿也得讲究有模特儿啥的,譬如,史上有名的画春宫的大家——唐伯虎,就与诸多名妓相熟。艺术来源于生活,唐伯虎能把春宫图儿画好,肯定得对女人的身体极为了解。
赵令严却无唐伯虎万花从中过的本事,再加上他身处军营,等闲连匹母马都不多见。于是,赵令严另辟路径,他画断袖春宫图儿。
谁知,此等类型的春宫图儿一出,颇受欢迎,赵令严发了笔小财。
宋遥跟赵令严常来常往,在赵令严屋里看到断袖小春宫,心里自然有一番计量,只以为赵令严偏好此道呢。
赵令严晃了晃脑袋,斜睨一眼宋遥,开恩道,“这回不跟计较,把那心给爷收起来。再有下回,叫你好看!”
宋遥恨得磨牙,磨了半天方恶狠狠道,“就你那白斩鸡的德行,长眼的都看不上。”
“那得谢了。”
宋遥满肚子的火气,又不能一巴掌抽死这不知好歹的赵令严,抬脚要走,走到门口方想起有事未说,又转脚回来,坐炕边儿道,“有军务跟商量。”
赵令严忍气听了,俩气鼓鼓的商议军务到深夜,宋遥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遥寻常只要与赵令严商量事情,大都不回自己院中休息,亲兵就没准备。结果,宋遥一进屋儿,冷锅冷灶冷炕。
叹口气,宋遥想,身正不怕影斜,他就折回去赵令严的院里睡了。
赵令严刚躺下没多久,见宋遥去而复返,刚要撵,宋遥揉着眉心道,“困了,别闹。屋里冷,凑合一宿吧。”
赵令严立时起身将墙壁上悬挂的辟邪宝剑放俩人中间,宋遥喘了两口气,平息了心头怒火,方去了外衣,弹灭火烛,很快入睡。
俩人入睡不长时间,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兵在外狠敲房门,高声禀道,“大将军,鞑靼犯关!”
宋遥攸的自炕间坐起!

223、番外

宋遥如今是大将军,轻易不出战。
不过,鞑靼人叩关,头等大事。宋遥与赵令严十万火急的整好衣衫,驱马去了城墙第一线。
深更半夜的,打着火把也看不大清,这仗打的并不激烈,鞑靼人没怎么打就退了。宋遥骂骂咧咧,“混帐东西,成心不让人安生睡觉呢。”
赵令严精神不济,同仇敌恺的骂,“抓到后,全都剥皮下油锅。”打个呵欠,肩膀都垮了下去,“再去补个觉吧。”
“你去吧。”宋遥道,“我转一圈。”
赵令严点点头,手抄在袖子里,带着亲兵走了。
打仗的事赵令严并不担心,现在粮草充裕,只要在守住大同城的同时,再小胜几场,就能跟朝廷交待了。赵令严宽了宽心,回去补了一觉,至天亮方醒,身边一人鼾声正大。
不是别人,正是宋遥。
赵令严虽认为宋遥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见宋遥眼下略青,神色倦怠,也就没计较宋遥与他共榻之事,胸襟宽阔轻手轻脚的起身就去洗漱了。
既然已经开战,这仗就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赵令严鲜少去城头观战,他只负责后勤供应。全城戒严,粮草源源不断的供应。除了军医,全城大夫都ゾ庸┲埃褂幸┎模笸抢锼崖蘖似咂甙税撕螅粤钛嫌置巳ヌ郝蛏艘
宋遥只管将心放在战场之上即可。
“亏得有你。”宋遥刚自城墙下来,一身戎装,眉宇坚毅,爽朗一笑,拍拍赵令严的肩膀道,“令严,辛苦啦。”赵令严虽有些古怪毛病,却是他最好不过的拍档。他能这么快稳定住大同城的局势,赵令严功不可没。如今打起仗来,似他这样只需将心扑在战场之上,而无后顾之忧的,更是少之又少。宋遥不擅言辞,心头却很知赵令严的好儿。
赵令严笑问,“胜了。”说是问,用的却是肯定句。
宋遥脱下头盔,随后递给亲后,拉着赵令严一并坐下,谦道,“小胜而已。”
赵令严倒了盏茶递给宋遥,亲兵打来温水,服侍着宋遥净面,宋遥笑望赵令严道,“我看,没几日就能结束战事了。鞑靼人的主力并没出来。”
战事结束的挺快,虽是小胜,大同军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同时,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已经被官方认定为死亡的太上皇老人家忽地死而复生了。
甭说赵令严给这消息雷的手足无措,就是素来镇定的宋遥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这……
这叫啥事儿啊!
有此等想法儿的断不止宋赵二人,基本上朝臣百官都觉着没脸去面对镇南王府来的奏章。除了皇帝陛下音容依旧,笑眯眯道,“朕就说嘛,父皇龙御天下,福泽深厚,天子之尊,哪儿能真就崩逝呢。看来,果真是假的,既然父皇平安,朕就放心了。”
再吩咐礼部,“欧阳,因父皇之事,父王多受物议诘难。朕身为人子,心有愧疚。欧阳你照着往年给镇南王府的赏赐再加一倍,以安朕心哪。再有,给父皇的孝敬,内务府也加倍,多出的那部分,从朕的内库走就是了。”抄家抄的,明湛发了一笔小财,为了安慰这兄弟二人,明湛也不介意小小出血一回啦。
欧阳恪道,“陛下,这丧仪……”
“赶紧停了。”明湛素来简仆,对内务府叮嘱一句,“人生百年,谁能不死。东西都妥妥的收起来,将来朕使或是怎地,兴许用得着呢,总之别浪费了。”
听皇帝陛下论起生死毫不忌讳,李平舟大为皱眉,沉声道,“陛下乃上天之子,万乘之尊,定能万寿无疆。”
明湛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明湛给李平舟面子,倒不是因为李平舟四朝老臣什么的,实在是李平舟知情识趣,难能可贵的解了明湛一桩烦恼心事。
话要从头说。
明湛自从回了帝都,将一干有谋反嫌疑的臣子解决俐落,就开始发愁卫太后为他订的李平舟家闺女立后冲喜之事。
娶个女人回来放着做挡箭牌,这事儿虽然有些缺德。不过,明湛不是做不出来。譬如前西藏王的青鸾公主,如今的青贵妃,顶着独宠后宫的头名儿日守空闺,明湛也从不会觉得亏心啥的。
青鸾公主白担了虚名儿,不甚公平。但是,这世上,哪里来的这许多公道公平。人都是自私的,明湛亦不是圣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偶有的牺牲,纵使有对不住的人,也顾不得了。
毕竟,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
再者,青鸾公主是什么身份。
青鸾公主脑袋清醒,她明白自己的使命更胜于她在后宫是否受宠。若是再添个李平舟的闺女,能不能有这个觉悟,真不好说。
如今明湛与阮鸿飞情比金坚,蜜里调油,不说阮鸿飞面细心细,就是明湛也不愿意冒这个险。难办的是,卫太后当时发了话儿,内务府都赶制凤袍了,现在明湛回来说不娶就不娶。
纵使帝王家,也没这样办事儿的。
明湛思量一番,命人叫来李平舟,先赞内阁有功,再道首相辛苦。明湛那张嘴,若是有心捧谁,连凤景南都能给他拍的醺醺然。
何况李平舟,得帝王称赞,虽口称谦逊,心里也不是不得意。
明湛眼见李平舟眼含笑意唇角上翘,心知火侯已到,便正色道,“今召卿进宫,还有一事要与卿商议。”
李平舟忙肃容,敬听吩咐。
明湛道,“先前太后为朕订下卿家千金,想着聘为皇后。因太上皇遇险一事,立后的事儿就给耽搁了。如今朕大病初愈,虽说这身子骨儿还有些单薄。”
顿一顿,明湛仰着明显大了一圈儿的小双下巴脸,恬不知耻道,“不过,经太医调理,也无大碍了。朕想着,立后之事,咱们抓紧时日,早些办了吧。”
明湛脸上的神色真是一个诚恳,李平舟还未回答,明湛忽而叹道,“只是有一事,朕十分为难。”
望着李平舟老而弥坚的脸,明湛拧眉沉声道,“卿是父皇留给朕的老臣,自朕登基,赖卿之力多矣。譬如天津港的工程,都是工部在张罗。唉,如今朕要立你家闺女为后,你就是朕的老丈人。”
李平舟听着明湛这半文半白的话,一时间也听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明湛难得直爽了一回,满面忧愁的问李平舟,“卿为朕的岳丈,皇后娘家必有承恩侯之爵位。卿为外戚之首,首相一职该怎么办,朕颇是为难哪。”
这回,李平舟总算明白过来了。
明湛的意思很明白:大凤朝不会有让皇帝岳丈担当首相的规矩。
乍一听明湛这话,李平舟心内陡然生出一股不平之气,心道,您这是要卸磨杀驴还是怎地?不过,这是在御前,李平舟望向明湛,明湛一双眼睛深邃似海、宁静无波。
李平舟瞬间便冷静下来,易地而处,帝王之话并非没有道理。李平舟很了解明湛,包括这次明湛一病小半年,乍一病愈就满面红光神气完足的清理了十几家公侯爵府,就是瞎子也知道这里头有猫儿腻儿。
李平舟不是头一天在明湛手下当差,他很清楚,明湛志向高远,有明君之姿。但凡这类人,定不会受控于外戚权臣之家。
现在,明湛把话摆到面儿上说:您要做国丈,朕赐爵,但您绝不能再继续担任首相一职。
李平舟初而不平,如今冷静下来,已是沉默。
国母之位。
何况帝王即非昏君,又非短命。
饶是李平舟并非贪鄙之人,也难免动心,一时间并未能回答明湛所问。明湛微微一笑,“永恪他们正是淘气好玩儿的时候,太皇太后与太后年纪大了,后宫事务繁多,朕正需有人分忧呢。有了皇后,朕也就可以放心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平舟脸色一紧,心中已有主意。

224、番外

李平舟主动找由子退了亲事,合乎帝心,明湛怎会不给李平舟脸面。
故此,纵使李平舟脾气仍旧不咋地,明湛面对李平舟总能表现出一代帝王的气度胸襟来。
继大同城小胜的奏章后,明湛很快收到太原知府对赵令严的弹劾。其间细数赵令严着人到太原城打伤药商,强购药品,强抢大夫等等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恶行。
明湛几乎可以从太原知府力透纸背的奏章中的看出太原知府是何等的恼恨愤怒。自己地盘儿的商贾被人抢了,哪怕商贾的地位再低贱,这对于一府父母官仍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先前打仗时不好与赵令严计较,如今仗都打完了,是时候算算旧账。
武官打仗出生入死,无限辛苦,文官却从骨子里厌恶兵事,故此,他们十分擅长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不过,文武大臣之间的互不顺眼,对于帝王而言,并非无益。
但,偶尔明湛会觉得自己这皇帝做的不像皇帝,倒像调解员。此奏章,明湛按例吩咐内阁发至大同府,命赵令严上折自辩。
赵令严收到奏章,随便瞧了两眼,没说话。倒是宋遥先急了,问赵令严,“这是怎么回事?你派人去太原府强抢药材了?”
时已入冬,赵令严怀里抱个手炉,面前摆着炭盆,里面烧的是上好的银丝炭,炭盆上覆了一层丝网,丝网上烤着几个胖乎乎的番薯。宋遥有问,赵令严慢吞吞道,“谁知道鞑靼人会突然叩关,大同城里能有多少伤药?药不够,我就着人就近买了些。”
赵令严这幅温吞相,直把宋遥急的跺脚,不禁提高分贝,“你这是买吗?沿途一府十三县你抢了个遍,你这比强盗还狠哪。”
举着两根刨光的木筷子给蕃薯翻个个儿,赵令严道,“没药,没大夫,那些受伤的将士怎么办?活活等死么?”抬眼看一眼宋遥,“再说,我那也不是抢,是征用,给他们打了欠条儿,日后要还的。你急什么眼哪?”
宋遥叹一声,坐在赵令严身畔,忧心无比,“我还不是担心你,上次挨了那几板子瘸半月,这回若是陛下不悦,少不得又有责罚。”思量片刻,宋遥有了决断,“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办。”
赵令严抽抽鼻翼,闻着烤蕃薯的香味儿,唇角弯了弯,“知府大人参奏的是我,你写折自辩算怎么回事。”眼风含笑扫了宋遥一眼,赵令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推你头上去的。我就在折子上写,全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你再上封请罪折子,不就全了?”其实赵令严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反正大同府守住了,鞑靼人叩关,他们有功无过,纵使有太原府之事,不过小节而已。顶多是失了朝廷的赏赐,皇帝陛下为了安抚太原知府训斥几句而已。反正他与宋遥年轻而居高位,已是不少人眼红。这个时候,受罚比受赏要好。
宋遥半晌没说话。赵令严用筷子戳中一只番薯退给他,问,“怎么,不高兴拿你当挡箭牌啊?”
接过烫手的番薯,宋遥郁闷,“没。原本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哦,那咱们是心有灵犀啦。”赵令严剥开蕃薯,笑眯眯的吃起来。
宋遥望着赵令严白晳细腻的侧脸儿,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忽而唤了一声,“令严。”
赵令严正吃的欢,闻言一怔,侧脸微抬,转头望向宋遥。宋遥忽而抬手,略显粗糙的指尖儿扣住赵令严的下巴,左手为赵令严拂去唇角的蕃薯渣。
宋遥眼神深邃,赵令严眨眨眼,覆住宋遥的手,“放开。”掐住他下巴不放,想打架不成?
宋遥倾身逼近赵令严,在赵令严瞪的溜圆的眼神中,吻上那张淡色的唇瓣。
赵令严眼中满满的俱是不可置信,眼珠子险些从眼眶中掉出来。
宋遥并未深吻,只是碰了碰,就恢复了端正的坐姿。
“你,你疯啦?”赵令严还算镇定,脸色不变,有些结巴。
宋遥淡定道,“连着三天都梦到你,令严,我喜欢你。”
“怎么,怎么可能?”
“太上皇都能死而复生,有什么不可能。”
赵令严完全懵了。
自从宋遥表白,赵令严给现实雷的转向,一直处于懵头懵脑的状态。倒是宋遥一朝表白,见赵令严没要死要活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就一厢情愿的默认赵令严愿意了。
宋遥瞅准机会就抓过赵令严亲上几口,赵令严恨不能一刀砍死宋遥。宋遥笑,“大家都是男人,莫学女子做那些扭捏相。”
赵令严黑着脸,“你把我当成随便的人么?”
宋遥挑眉,“此话怎讲?”
“你说呢。”赵令严反问。
宋遥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孔熠熠生辉。赵令严暗叹,漂亮就是沾光啊,禽兽蒙上层人皮都格外的讨人喜欢。
“阿严,我喜欢你就会想亲近你,这是人之常情,你别多想误会。”宋遥试图解释。
赵令严淡淡道,“我现在对你还没这种人之常情呢,所以,请你克制一些。”由于武力值的差距,赵令严用武力解决不了宋遥,只得试图跟宋遥讲道理。
宋遥恬不知耻,厚着脸皮道,“阿严,要不以后换你来亲我,说不得,亲着亲着就有感觉了呢。”
赵令严盯着宋遥,脸色慢慢的沉下来。宋遥只得投降,“好好好,没你允许,不亲你,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赵令严心气儿稍顺,就听宋遥道,“咱们先住一块儿,成吧?”
“不行!”
以往宋遥时不时与赵令严睡一条炕,赵令严也不说什么。但自从宋遥表白,赵令严真是把人当贼防着,坚决不肯给宋遥近身。
赵令严态度坚决,宋遥却抓住恋爱真谛、四字真言——死不要脸。
纵使赵令严严防死守,第二天醒来,必然有宋遥在身边同床共枕。最夸张的一回,赵令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给人扒了,赤\裸的躺在宋遥怀里。然后,宋遥那只该死的爪子竟然放在他屁股上,一夜之间不知道给人摸了多少便宜去。
宋遥这小子还不停的跟赵令严唠叨着,“阿严,你要是觉得吃亏,可以再摸回来。”
赵令严没给宋遥气死,纯粹是他心胸宽广。
赵令严不得不再跟宋遥谈一谈他们之间的情感问题,他认真的问,“阿遥,论年龄,我大你两岁;论官职,我没你高;论相貌,我更不及你万一,你看中我哪儿了啊?像你这样的条件,配公主也绰绰有余啊,你眼睛瘸了吧你?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啊?”
宋遥吃赵令严豆腐时各种不正经,不过,真正谈判时,他是正襟危坐,各种正式沉稳,说出的话却让赵令严各种哭笑不得,宋遥正色道,“我以前从未做过春梦,自从认识你,各种春梦里全是你。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你。”
“阿严,你也不必急于否认。若是你对我一点儿意思没有,不可能容忍我亲近你吧。”
赵令严瞟宋遥一眼,没说话。
宋遥继续道,“阿严,你并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子。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你常占我便宜。”
赵令严竖起眉毛,断然否认,“哪有?我可没占过你便宜。”他可没有扒光宋遥去吃美人儿嫩豆腐。
宋遥淡定微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难办的事,你总是会推到我头上,让我替你顶缸什么的?”拉过赵令严的手握在掌心,宋遥温声问,“阿严,对别人,你可有这样亲呢?还是说,随便谁都能跟你睡一条炕?盖同一条被子?”
赵令严牙疼道,“阿遥,遥美人儿,我真的只是觉得你是知己,是好兄弟。你想想,你这样的姿色,天天跟我睡同一个炕头儿,我怎么连一个春梦都没做过啊?”
宋遥惋叹,“亏你还是画春宫的人呢。”
赵令严翻白眼,“难道画春宫的人就得是色魔啊?”
“阿严,我也只对你色而已。”宋遥唧咕,“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就会有想法的。阿严,要不你瞧瞧我的*。”说着就要脱衣服。
赵令严连忙按住宋遥的手,哀求道,“阿遥,宋遥,遥兄弟,遥美人儿,算我求你,你再给我点儿时间行不行啊?”
宋遥忍的心头蹿火,嘴里长泡,不满道,“那我就再忍一个月,一个月后必须圆房。”
“不行!”赵令严断然拒绝,有没有搞错,若是他们之间的事传出去,俩人的前程就都玩儿完了。
宋遥直接把人压身上剥衣裳,“那就现在圆房。”
赵令严气的满面通红,勃然大怒,“宋遥,你别得寸进尺!”
宋遥盯着赵令严的眼睛,微微受伤,“阿严,你真对我没感觉?”
“有个屁的感觉,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我对你有什么感觉?我对你有感觉照照镜子就行了。呜——”赵令严嘴巴说的痛快,冷不防宋遥一根手指插\进菊花里,那种感觉,赵令严完全无法形容,闷哼一声,竟再也说不出话来,继而满面通红。
宋遥的呼吸变的炽热,喷在赵令严的颈项,手指缓缓的抽\插,内壁干涩紧\窒。宋遥忽地想起梦中的情形,身下热血沸腾,胯\下肿胀直接戳在赵令严的大腿处。
赵令严活了二十几年,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形,以往的伶牙俐齿完全派不上用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眶微红,两串眼泪没有预兆的滚至耳际,继而没入鬓角。
赵令严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凭着宋遥对赵令严的了解,这人虽有些画春宫的小爱好,在*上却极是保守,譬如休沐时多有将士去城中花楼消遣,宋遥碍于身份不好常去,赵令严偶尔只是随大溜儿凑凑热闹,从不在花楼过夜,更不会让那些女人近身。
再譬如,先时宋遥尚未开窍时还打算送给赵令严两个丫头侍妾,赵令严坚决不要。
其实,不说宋遥对赵令严动心之事,单就赵令严今时今日之地位,赵令严也是正经的四品官员,他宋遥的心腹手足。
宋遥是个急脾气,做事情雷厉风行,他是看不惯赵令严的磨唧,故此咄咄逼人,小小欺负赵令严一下,那叫情趣。
今看到赵令严默默流泪,宋遥不禁心疼,忙将手指撤出,抬袖子给赵令严拭泪,粉饰太平道,“阿严阿严,是我孟浪了。别哭了,是我不对,以后不经你同意,再不碰你后面,成吧?”
赵令严气的狠了,甩开宋遥的袖子,自己抹把辛酸泪,起身敛衣系带,穿戴齐整,眼里憋着两泡泪,抬脚走了。
宋遥是个很一厢情愿且自信的人,他自己喜欢赵令严,就觉得赵令严也该喜欢他。并且,仗着武功值爆表儿,占尽了赵令严的便宜。
而且,在攻受上下的定义上,宋遥更一厢情愿的认为,凭自己的身材力气,自然应该是在上面的那位。
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骄傲自大是没有好下场的。
接下来,宋遥悲惨的遭遇印证了前贤的智慧。
当自己被剥光光身酥体软的躺在赵令严炕上时,宋遥终于见识了读书人的厉害。

225、番外

如果说宋遥是实践派,赵令严就是理论派。
论床上经验,赵令严是绝对比不上宋遥的,所以,先前宋遥才能把赵令严吓的跟受惊兔子似的。但是,不要忘了一句老话,兔子急了都要咬人的。何况,赵令严绝对比兔子要厉害的多。
起码,赵令严的小春宫图儿可不是白画的。
从理论知识上论,赵令严比宋遥丰富百倍。
宋遥一身的武功,再厉害也敌不过赵令严的药力。不过,宋遥是见过大世面的。尽管被下药,宋遥仍然十分冷静,望着赵令严严肃的脸孔,不禁勾起唇角,温声道,“阿严,只要你点头,我高兴都来不及,何必用药,扫兴不说,更伤和气。”
赵令严正色道,“你性情高傲,打又打不过你,不用药的话,怕你不肯在下面。”
宋遥脸上微红,他的确没打算在下面,不论从身高还是体力来讲,赵令严都要比他受多了。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遥将表情放柔,认真道,“阿严,你若是喜欢在上面,我不会跟你争。”
“现在你也争不过我。”赵令严上前,为宋遥宽衣解带。宋遥相貌俊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令严常画断袖小春宫,虽以此生财,但是可想而之,能画好断袖春宫图儿的人,起码在心理人不大可能会厌恶断袖一事。
赵令严不是头一遭看宋遥的身体,却是头一遭紧张的手脚打颤,宋遥摇头浅笑,“要不要我教你,阿严?”
赵令严白眼翻过去,在理论方面,他完全可以称专家,还用得着宋遥教?
纵使宋遥也得承认赵令严的天分。
赵令严只是缺少实践而已。
他清楚人身上的敏感部位,然后在宋遥身上一一试验,很快连啃再舔,连吸再吮,把宋遥折腾的呼吸粗重,快感自脊背升起,下面更是兴奋起来。
“你他妈的快点儿。”宋遥实在受不住赵令严的水磨工夫,原本给人压在身上已是不爽,若不是他先对赵令严有不轨之心,如今又是这番情形,宋遥再也不能相让的。
赵令严行事,素来是极的章呈的,他摸出盒香膏,慢吞吞的探入宋遥的股间,一寸一寸的探入抹匀,不急不徐道,“别急,强来是要受伤的。”
宋遥懊恼,“妈的,谁急了?”难道他还急着让赵令严上他不成?
赵令严抬头审视着宋遥长眉微拧,双颊泛红的模样,忽而一笑,凑上去细细碎碎的亲吻着宋遥,良久方道,“是我急,行吧?”
宋遥怎么说后面都是头一回,奈何赵令严一幅书生脸铁石心,硬是不知体谅,压着宋遥换了几个体位,饶是宋遥身子结实也有些吃不消,最后赵令严打水给宋遥擦身时,宋遥已是昏昏欲睡。
宋遥自认为脾气上佳,赵令严对他用药、不知体恤的事,他就忍了。他是想着,暂且让着赵令严,先把俩人的感情培养起来才是重中之重。
谁知晓,这姓赵的上了他一个晚上,第二日竟留下辞呈,收拾包袱跑路了。
宋遥没给赵令严这敢做不敢当的东西气死,也气个半死,当下命人点齐兵马,骑马去追赵令严。
赵令严并没走多远,他武功肉脚,骑术也不是多好,带着自己的小书僮刚出城门就见后面追兵袭来,他倒是识时务,瞟一眼宋遥的脸色,便决定跟宋遥回去了。
宋遥脸色极差,苍白中透出冷冽,望着赵令严不安的脸孔,抬手举起马鞭,恨不能一鞭子抽死姓赵的。不过,宋遥只是轻轻的甩了甩,别开眼望着天边流云道,“你身为大同军四品将官,无谕无令不得离开大同城,这点儿规矩也不懂么?”
赵令严闷头没说话,宋遥命令道,“给赵大人一匹马。”
宋遥昨天给人做去半条命,今天飞马追人,回到将军府下马时都有些脚步不稳。赵令严连忙扶住宋遥,宋遥冷瞥他一眼,到底没拂开赵令严,直接回了院子。
将院中侍从打发出去,宋遥坐在堂屋上首之位,冷眼盯紧赵令严。
赵令严死到临头,半分不慌,倒了盏茶给宋遥,从容自若的问一句,“身上还好吧?”
“死不了。”宋遥冷声问,“为什么要偷跑?”
赵令严叹道,“阿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居高官登高位,纵使我们生情,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娶?”
宋遥面露不悦,理所当然道,“女人不过是用来传宗接代的,有何要紧?”
赵令严望向宋遥漂亮的眼睛里,脸色淡淡,“阿遥,你知道为何先前你送我侍女我不要吗?”
“我父亲终生只有我母亲一人,此生,我羡慕的也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赵令严道,“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没人会对我妄加干涉。”
赵令严平心静气,声音亦不高,说出的话却是令宋遥心神震颤,“我对你生情,此生便不会再染二色,更说不出娶个女人传宗接代的话。我不但说不出这样的话,更做不出这样的事。不过,阿遥,你不一样。”
“阿遥,我离开,是因为我不愿将来因此事与你生隙,更不愿将来彼此双方难看。”赵令严沉声道,“阿遥,我离开,是因为我早看透了你。”
说完这句话,赵令严便沉默的坐在一畔,闭口不言。
宋遥这样的人品这样的相貌这样的本事,赵令严并不厌恶断袖,对宋遥生情是人之常情。
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情之一事,只是调味品,而非生活的必需品。
赵令严榜眼出身,论人才并不比宋遥差。在赵令严看来,爱情永远没有尊严重要。
若是宋遥日后娶妻生子,置他于何地?
与其将来要面对这样的不堪,不如他先把话说了、把事做了,宋遥纵使不悦,且趁着余情未褪,总还有好聚好散的情分。
对于赵令严的话,宋遥并未说什么。
赵令严并不是那些随便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住的人,宋遥对赵令严有意,但是,很显然,他与赵令严在爱情上并没有一致的观点论调。
宋遥是成年男子,精力正是旺盛,这府里,有侍妾供他消谴;在外面,亦有女人为宋遥的入榻之宾。
这并不是说宋遥就人品有碍了,在这个银子可以随便买卖人口、男人三妻四妾的年代,以宋遥之身份地位,有女人再正常不过。
倒是如赵令严此等洁身自好过头的,难免被人猜疑呢。
话已至此,赵令严起身道,“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儿?”宋遥冷眉淡眼横过去,问一句。
“先递辞呈,待陛下御批,再离开。”赵令严紧紧捏着拳头,心中酸涩难言,先时宋遥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如今正是情浓之时,宋遥依然不愿给他一句承诺,可见宋遥心中所谓的情分亦再浅薄不过。
宋遥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物儿,哪怕对赵令严有意,也不可能就换了心肝儿。虽见赵令严眼角泛红,宋遥并未心软,揉揉眉心,“辞呈的事不准再提,你又没吃亏,难道本将军白给你操一个晚上,倒是委屈着你了。”
赵令严退一步,“那我找宅子搬出去。”
宋遥不情愿,赵令严眼眶憋红,“你是不是非逼死我不可?”
听到这种话,宋遥心中陡然蹿出一股怒火,手中的马鞭啪的落在赵令严手边儿的矮几上,随风刮出一道凌厉的鞭痕。宋遥拍案怒道,“赵令严,究竟是谁逼谁,你比我清楚!”
赵令严两串眼泪刷就下来了,宋遥肚子里的火还没发出十之一二,就被赵令严的眼泪给堵回去了。
不得不说,赵令严选的时间非常好。若是情转薄之时,怕是他哭瞎了也不一定有人看一眼。如今宋遥吃了大亏,尚未得手,正是情浓,赵令严一落泪,宋遥怎能不心生不忍?
“行了行了,搬吧搬吧。”宋遥不耐烦的挥挥手,赵令严就要走,又给宋遥唤住。
宋遥声音中满是无奈,“不必急这两天,待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不迟。”哪怕赵令严占了大便宜,宋遥仍是担心赵令严这样急切的担出去,会不会让人多想?会不会有人借机找赵令严麻烦什么的?
赵令严微点头,抬脚走了。
眼望着赵令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遥脸沉若水,右手大拇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掌中马鞭,心头的不悦绝不仅仅出自身体不适的原因。待赵令严走了,宋遥才发现,先时他YY出来的,待把赵令严逮回来定要严加教训的事不但半点儿没做成?相反,赵令严还大摇大摆的自他的府里搬了出去!
真他娘的赔了将军又折兵!
赵令严搬出将军府,少不得引人侧目,令人多思。
连赵令严的书僮都忍不住问一句,“少爷,咱们为何要搬出来哪?”
赵令严笑眯眯笑眯眯道,“搬出来,是为了将来再搬回去哪。”

226、番外林永裳

明湛是个很有胆略的人,所以他时常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譬如,在得知东南有海盗骚扰沿海边镇时,前浙闽总督邵春晓已羁押在案,如今浙闽巡抚主持大局,未免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嫌疑。
在内阁询问新的浙闽总督人选时,明湛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他直接任命林永裳为江南总督,掌江浙闽三省政事,节制三地兵马,以备战事。
江南总督一职,实乃明湛独创,老凤家的列祖列宗们一无此智慧,二无此胆量,敢将江南三省交付于一人手上。
明湛将事一提,不要说朝廷百官,就是李平舟和徐叁,一个林永裳的座师,一位林永裳未来的岳父,都出言反对。言及林永裳年龄资历有限,实在难以胜任。
明湛大手一挥,特殊年代特殊对待。
皇帝陛下一意坚持,内阁虽有圣旨封驳权,但那权利说白了不过是给内阁的脸面而已,最好不要用。在皇权至上的年代,以明湛的强势,没占着十二分的道理,你敢封驳他的旨意,将来怕也落不得好儿。
再者,其实李平舟徐叁心里也极矛盾,节制江南三省以备战事,风险虽大,机会也实在难得。男子汉大丈夫,一生之中能有这种流芳千古的机会,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何况林永裳身上尚有一桩血海深仇未报,若能立下战功,将来为家族洗涮冤屈的机会就更大。再进一步,林永裳若想恢复身份,却有欺君之罪在前,本就是死胡同,要闯出一条生路,非有盖世功勋不可。
因着女儿,徐叁不得不为林永裳筹划,天赐良机在眼前。徐叁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大公无私,见帝王坚持,徐叁自然谨遵圣命。
林永裳接到圣旨时亦难掩惊讶,他早知道明湛信任他,但是,在明湛知晓他身世的前提下,他实在未料到明湛会直接将江南三省付予他手。
捧着明黄缎子的圣旨,林永裳轻轻叹了口气:帝王厚爱至此,焉能不以死相报。
淮扬的事,林永裳交待给巡抚杨大人,同徐盈玉告别后,直接起程去福州。
帝都。
阮鸿飞都得叹一句,“我真没料到你对永裳信任到此地步儿。”
“林永裳与凤景明是少时伙伴,论起对凤景明的了解,除了你,也就是林永裳了。”明湛仔细观量着棋盘,准备落子,“再者,我看林永裳不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你当我小心眼儿呢。”
“哪里,陛下是众所周知的胸襟宽广。”阮鸿飞笑着捧明湛一句。
明湛点头,“那是。”
明湛之所以让林永裳总督江南,亦是出自稳定江南的考虑。
当年淮扬何等形势,林永裳都能不动不摇的拔掉刺头,坐稳淮扬。
何况浙闽。
先前明湛身为储君南巡时,已经清理过一回。可惜邵春晓魄力不足,小心思太多,白白坏了明湛一盘好棋。
让林永裳接手,也是为了日后整个江南的战局考虑。
林永裳虽是淮扬总督,对浙闽的形势并非没有了解。相反,他早已成竹在胸。一到福州城,林永裳先拿掉闽靖侯府,再找刘影商议,“我听说刘大人先前曾奉御命在海盗李方那里为卧底。据我所知,李方还没有死,先前刘大人在杭州城遇袭,就是出自海盗之手。若是李方得知刘大人如今高官厚禄,他定会对刘大人恨之入骨。现下又上岸找刘大人报仇,可见此人已是走头无路。”
刘影不大明白林永裳之意,“李方的势力已经去了十之八\九,就算活着,也早投靠他人。”
“刘大人,很少有人会在冬天打仗。”林永裳道,“何况去岁海盗大败远遁,如今江南形势不明,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李方上岸不过是被当做弃子丢到岸上来试探一二的,若是李方仍有以前的势力,焉会行此险招,亲自上岸?可知如今李方不过是一过河卒子,自身尚且难保,并不难推断出他在海盗那面的地位。”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诱捕李方。”
林永裳不会平白对刘影说这些,他自然有其用意所在。刘影是个明白人,淡淡道,“总督大人是想让我做饵儿?”
“给李方一个机会,他定会现身。”林永裳并不否认自己的打算,温声道,“刘大人不必担心,我必然有万全之策来保证刘大人的安全。”
刘影望着林永裳没说话,他虽然很想弄死李方,但是……很明显林永裳是想活捉李方。
林永裳似乎并不理解刘影的沉默,他再道,“我请了天下第一高手,薛大人的师傅,付宁付大侠来保护刘大人的安全。”
话到此处,刘影拒绝不得,只得应下。
林永裳先拿下刘影,再去拜访付宁。
付宁能成为天下有名的高手,在武道上用的心思多了,其它方面难免忽略。其实付宁并不难打交道,何况林永裳是刚出炉的江南总督,付宁多少也要给林永裳几分颜面。
只是,付宁并不愿接受官府的差谴。
林永裳温声道,“我听闻付大侠是受朋友之托暂留于福州城。”
“林总督消息灵通。”
林永裳微微一笑,他在官场历练多年,见到的多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似付宁这般直接将冷淡写在脸上的,实在不多。林永裳道,“付大侠可知托你之人是谁?”
付宁抬眼望向林永裳,林永裳祭出杀手锏,低声道,“陛下与杜若国主微服私巡,巧遇付大侠。若是我没猜错,付大侠正是受陛下之托,在此停留。”
付宁自认为活了一把年纪,普今天下,该见识的也见识到了。然,纵使付宁心境沉稳,也给这消息雷得瞪目结舌。付宁再也料不到,风闻中最圣明不过的皇帝陛下竟然是个小胖子。这胖子,还跟他有来有往称兄道弟的住了一个多月。
再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儿了,付大侠一时间失去了反应。林永裳温声道,“此次,本官正是奉御命请付大侠出手相助。”
付宁要如何拒绝。
林永裳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李方想报复刘影,必然会上钩儿。
但是,林永裳再也未料到,刘影会率先下手宰了李方。
一脸聪明相的刘影竟然是个蠢货!
林永裳费尽心机才逮住了李方,如今全毁在刘影手里。林永裳骤闻此事,并未拐弯抹角,反是直接去问了刘影,“李方是不是你杀的?”
林永裳向来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忽然之间面沉似水、眸冷如冰,刘影心里当真有几分发憷,抿一抿唇角,并未说话。
刘影不说话,倒不是他就天生实诚敢做敢当。实在是林永裳手段一流,不论阅历、见识、还是心智城府,皆非刘影所能及。他着急宰了李方,又是在别人的地盘儿,这事儿不必林永裳查,刘影就知道做的不够严密。
沉默就是默认。
想到自己一番心血计划就此付之东流,林永裳一拢刘影的前襟把人拽到跟前,劈手就是两记耳光,咬牙骂道,“你这蠢货!”
林永裳并非武官出身,不过,此人少时历经坎坷,绝非寻常书生。两巴掌就打的刘影口鼻冒血,脸颊红肿。
刘影能在海盗群里活下来,也有几分狠劲儿。他根本没料到林永裳直接动手,挨了林永裳俩耳光,刘影被打的脑袋发懵,深吸口气道,“我做的,我自然会上奏章请罪。”
“废话,你难道还想着有人给你擦屁股不成?”林永裳冷冷的攫住刘影的眼睛,压低声音,“人狠一点儿不算什么,但是太蠢就是要命的事了。你明天就回帝都,不要再在这里碍手碍脚。”
刘影忽然道,“闽靖侯府一向与海匪有联系,李方虽然死了,你从闽靖侯府入手,也能查出线索来。”
闽靖侯府虽已倒台,毕竟是宗室出身,闽靖侯谋反的罪名,陛下都没把闽靖侯府满门抄斩。对宗室,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把事情做绝!刘影先前的事,林永裳只是略有耳闻,具体如何并不清楚,但是,此时刘影弄死了李方,又提闽靖侯府与海匪相关,或是想将功赎罪,或是想着借刀杀人!
林永裳半分不领他的情,反是一指刘影的鼻尖儿,冷冷道,“你那几分心思,在我面前最好收着些。”
刘影垂下眼睛,林永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李方这个大炮灰……

227、番外林永裳

林永裳扬长而去。
刘影坐在榻上,低头叹口气。他想继续在官场混,就不能让人提审李方。依李方的脾性,绝对会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官场之中最注重风评,一个在海盗身下婉转承欢的人,在官场上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吗?
薛少凉悄无声息的进来。
刘影撩眼皮瞧他一眼,薛少凉递给他一罐药膏。
“多谢。”刘影道。
薛少凉瞅一眼刘影的狼狈,淡淡道,“你应该跟林大人实话实说。”
刘影嘴硬,“我说的本就是实话,闽靖侯府的确与海匪有勾结。”
薛少凉本就是少爷脾气,也不咋会体谅人啥的,直接道,“难怪被揍成猪头呢。”顿一顿,薛少凉又道,“林大人原是想着将功劳送给你,你却坏他一番布置,先杀了李方,留下的不过是小喽啰,能不能审出有用的东西都是两说。海盗的事情,你比我们都清楚。弄死李方,你又将闽靖侯府拖下水,想借刀杀人。”
“我倒不是说你不该算计,是人就有苦衷,你杀李方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不过,你实在辜负了林大人的一番心意。”薛少凉旁观者清,一语点破刘影的心机。
右手紧紧的攥着那瓶药膏儿,刘影垂眸,轻声道,“多谢。”
他的心思,薛少凉都能看破,自然瞒不过林永裳。林永裳这种身份手段,送他功勋,他反咬一口,满腹心机,还被人察觉。
刘影几乎可以想像林永裳的愤怒。他急着杀了李方灭口报仇,但是,得罪林永裳对他并没什么好处。他的确是做了蠢事。
混官场第一条儿:脸皮一定要够厚。
刘影思量再三,整理了下脸上的伤,又去了林永裳的府邸。林永裳原本有些烦了刘影,不过,他涵养不错,将刘影晾在偏厅大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见了刘影一面。这回,刘影的脑袋总算恢复了清醒,行礼之后,他并未说什么认错致歉的屁话,反是坦诚道,“我姨妈嫁到福州城,姨妈家有一表妹,较我小一岁。我与表妹自幼定下亲事,三年前,我年纪渐长,家父与姨丈商议,决定为我与表妹成婚。我从帝都出发,前来福州城迎亲。大人也知道,从福州城到帝都,我走的又都是官道,等闲都不会遇到海盗。但是,偏偏我就碰到了,自此飘泊在海上。”
“大人厌恶我行事蠢笨,先下手杀了李方。”刘影眼中透出一抹刻骨的恨意,“我的确是不想看李方继续活着。在海上时,有一次李方那里来了客人。李方防备之心甚重,我并未亲眼见到此人是谁,不过,听到了一些话。那时我才明白,我当年会被海匪劫走实际上是有心人设计。而设计此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闽靖侯家的四公子。”
“我虽没见过他的面,不过,听过他的声音后,我未一日能忘。自从我来了福州城,就命人盯紧闽靖侯府,还算小有收获。”刘影开门见山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无所隐瞒全都说了出来。
林永裳心气稍平,问刘影,“你有什么打算?”
“邵春晓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我打算择日便回帝都。”
林永裳冷冷道,“做事有头有尾,这种道理不必人教你吧。”
刘影有错在先,能留下来帮些小忙,实在是求之不得。这样回到帝都,即便有人追究李方之事,也得念及他的功劳抵消些个。听林永裳此话,刘影着实感激,连忙起身,一揖到底,“多谢大人教训。”
“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廉政司刚组建成功,多少人等着抓刘影的小辫子。哼,这小子却如此的不识好歹,犯下错处,现成的把柄递出去。现在回帝都,不说刘影的前程,关键是皇帝陛下的脸面,往哪儿放?
再者,刘影与李方之间的事,皇帝陛下不见得不知道。现在刘影一发疯,把李方宰了,皇帝陛下行事,向来无迹可寻,刘影会不会失宠都是两说。所以,现在的形势下,林永裳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既然刘影识趣,索性给刘影一次机会。审问闽靖侯四公子的事必然要有刘影参予,对宗室下此狠手,有刘影在,也帮他分担些仇恨,何乐而不为?
打发刘影离开,林永裳细细思量接下来的该如何行事。
林永裳并没有贸然的就去审讯闽靖侯四公子,他久经官场,从一介小小翰林升至封疆大吏,官场上的手段,林永裳比任何人都游刃有余。
他初来福州,雷霆手段只能震慑一二,想要坐稳江南总督的位子,还需仔细经营。
福州城新闻不断。
继刘影刘大人被海匪刺杀未遂之后,又有福安侯府的车驾与总督大人的车驾一并遇袭,若非侍卫机伶,其后果不堪设想。
林永裳躺在床上,脸色泛白,屋内有微微的血腥味儿弥散。
福州城排得上名号儿的官员都来看望林总督,林永裳露出半边包裹着白布的肩膀,神态中不自觉的露出虚弱,语气倒还好,他问的是福州城知府杨善如,“杨大人,不知福安侯世子如何了?可有伤着?”
杨善如一脸菜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廉政司的刘大人来了福州,死赖着不走,前几日刚遭了刺客。现下,新出炉的江南总督林大人又出了意外,连带还有福安侯世子跟着遇险,他这福州知府估计是到头儿了。杨善如连忙请罪,“下臣无能,致使总督大人受惊。苍天保佑,世子并无大碍。”
林永裳这才点了点头,反是安慰杨善如,“不过小伤,杨大人不必自责。只是此案,还得劳杨大人费心了。”
林永裳没有第一时间追究他的责任,反是降大任于彼肩,摆明了给他将功赎过的机会,杨善如一万个感激,连忙道,“此事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下官领命。”
林永裳眼睛里透出感叹与欣慰,却只是默默的看了杨善如一眼,再未多说。杨善如自然明白总督大人的善意,愈发感念总督大人宽宏大量的胸襟。
总督大人受了伤,自然应当静养。
前来探病的各在总督大人面前露了脸之后,便识趣的放下礼物,客气告辞。
林永裳依旧靠在床间,不一时,乐山端了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来,笑道,“大人流了这么多血,好生补补。”
林永裳无语,别人家补身子都是人参鹿葺的招呼,怎么到他这儿,就成鸭血粉丝汤了?
“唉,这要是徐大人知晓大人受了伤,怕立时就要飞过来的。”乐水吩咐人搬来炕桌儿方便林永裳进食,又忍不住唠叨一句。
林永裳眼中含笑瞟了乐水一眼,转头专注于面前的鸭血粉丝汤,一面漫不经心的用调羹拨弄,一面叹道,“听说自陛下龙体康复,孙太医就又回了淮扬。”
这样明显的暗示,乐水若再听不懂,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他当即道,“大人千金贵体,小的想着,这福州城实在没什么好大夫,不如就请孙太医过来给大人瞧瞧。听说福安侯世子亦受了惊吓,世子大人身份贵重,若有万一,大人您素来心善,就当为世子想一想吧。”
林永裳心内无比熨帖,笑赞道,“难得乐水你这样懂事,此事,就交由你来做吧。”
徐盈玉带着孙太医赶到福州城时,林永裳正刚用过午饭,正在批阅公文,听说徐盈玉到了,林永裳连忙去了外袍,一脸虚弱的倒在床上。
徐盈玉被乐山引了进来,一见林永裳这模样,果然十分担心,低声道,“赶紧请孙太医过来。”
乐山哪儿能不知道自家大人的心思,为了自家大人的姻缘,努力给二人创造独处空间,乐山说了句傻话,“孙太医长途奔波,先洗漱休息,再来瞧病也不迟的。”
徐盈玉顿时觉出不对,乐山乐水都是自幼便跟着林永裳的,最是忠心不过。若是林永裳真的命在旦夕,俩人哪会容大夫先洗尘再瞧病呢。这话,一听就有蹊跷。
其实,似徐盈玉这等深陷爱河犹理智过头的女人实在少见,乐山一时不妨,露了老底。徐盈玉不动声色,“乐山,你先退下吧。”
乐山喜滋滋的走了。
徐盈玉没捶死林永裳,林永裳笑着将人揽到胸前,含笑道,“我没事。”林永裳何等聪明,乐山的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坏事,为求宽待,连忙道出实情。
“伤着哪儿了?”徐盈玉问。
“左肩,一点儿小伤,快好了。”林永裳一把年纪初谈恋爱,几日不见,已觉相思入骨,痴痴的望着徐盈玉的脸,一语不发。
徐盈玉再大方也是女人,这样给个男人揽靠在床上,脸上已是微烫。对上林永裳的眼神,徐盈玉实觉不妥,一手撑着林永裳的胸口,急欲起身。
林永裳将手臂收紧,低声道,“好妹妹,陪我说会儿话吧。”
“别不正经,赶紧放开,叫人看见你就完了。”
“怕什么,外头都是我的人。”林永裳一手抱着徐盈玉的肩,一手已沿着人家姑娘的腰线往下滑去,隔着裙袄在那挺翘柔软之处揉搓了两把。
徐盈玉大羞,使劲儿捶了林永裳一记,薄怒,“你作死呢,赶紧放开!”
林永裳长眉微皱,一声痛呼,左臂松开。
徐盈玉虽恼恨林永裳逾矩,却又着实担心这个冤家,连忙问,“可是打到你的伤处了?”
林永裳委屈的点了点头,徐盈玉心道,一把年纪,真难为这家伙还敢厚着脸皮露出这样的表情。女人心软,徐盈玉关切的问,“让我瞧瞧,是否是伤处又流血了。”
林永裳就等这句话呢,不过,他只剩一只右手要脱衣服,实在困难。徐盈玉见状,便道,“叫乐山进来服侍吧。”
“他粗手笨脚的,哪里做得来这些细致活儿。妹妹帮我一把吧。”林永裳一派光明磊落。
如果林永裳对她的思念,徐盈玉亦没有哪一日不思念林永裳的。
何况又听说林永裳在福州城遇刺,徐盈玉带着孙太医连夜赶来,尽管林永裳一再说伤势无碍,可不亲眼看上一看,又怎能安心?
徐盈玉对于给林永裳脱衣服一事实不陌生,心里扭捏了一下,就同意了。
徐盈玉动作轻盈,身上发间都有淡淡的木樨香,林永裳不禁意动,待徐盈玉小心的为他解开颈领,褪去半个袖子,露出肩上的伤处,林永裳望着徐盈玉颈间细白的肌肤,呼吸陡然加粗。
徐盈玉是和离过的人,早经人事,刚觉出林永裳不对劲儿,就被人抱在怀里,一个翻身压在床间。徐盈玉再强势厉害,到底是个女人,她对林永裳早已定情,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徐盈玉还未来得及反抗,已被林永裳深深吻住。
林永裳经验实在不足,哪怕在对徐盈玉动心后,他在理论上翻看了颇多春宫著作,不过,理论永远代替不了实践的。林永裳的吻技简直烂的一塌糊涂,时不时会嗑住徐盈玉的唇瓣,但是,林永裳的急迫与渴望在他的动作中展露无疑。
不要说古代女人保守现代女人开放之类的话,都是女人,女人对于性事的渴求,与男人没有任何分别。林永裳不断的在她身上揉搓抚摸,徐盈玉脸色绯红,身体深处隐隐生出一种难耐的空虚,理智上她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喉间竟不自觉的逸出一声缠绵绯恻的呻吟。
这一声呻吟实在是给林永裳最好的鼓励,徐盈玉挣扎间已衣襟大开,露出胸前赤红的鸳鸯肚兜儿来,林永裳只觉哧的一声,自己灵魂都被点燃了。
“永裳,别这样,你先放开我。”徐盈玉心神大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妹妹,你就成全我吧。”林永裳心志之坚,绝非常人。何况如今箭在弦上,岂能不发。至于先前对老丈人的誓言之类的话,就暂时见鬼去吧。
林永裳这个积年老旷男,一朝发情,面对的又是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女人,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徐盈玉软软相求,也没能阻挡林永裳接下来的动作。
纵使徐盈玉在床事上比林永裳多几年的见识,都有些吃不消林永裳的强势。这种发自骨子里的,被平常温文尔雅的假面所掩饰住的强势,似乎在坦诚相对时,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徐盈玉醒来时正躺在林永裳怀里,轻轻一动,浑身骨头没有一处儿不酸疼的。
林永裳睡眠浅,此时已经醒了,温声问,“盈玉,要不要喝水?”
该办的事儿都办了,如今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徐盈玉点点头。林永裳披了衣袍下去给徐盈玉倒了盏温茶,喂她喝了半盏,林永裳将余下的喝了,又上床将人抱着,温声道,“晚上了,我看妹妹乏的很,要不要继续睡。”
徐盈玉叹口气,“我实在来的多余,还不如随你死活。”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吃么?
“妹妹这话,当真是口不对心。”林永裳微微一笑,“盈玉,我们成亲吧。”甭管老丈人再如何反对,他们都有了夫妻之实。先斩后奏之事,林永裳自觉半点儿不理亏。毕竟,他们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徐盈玉思量许久,柔声道,“我知你的心意,只是,如今你被任命为江南总督,想来日后陛下对你另有重用。”
“永裳,封疆大吏中,你已是头一份儿了。沿海不稳,陛下志向高远,定有靖平海域之雄心。只是,你位高权重,父亲又在内阁为相。若是现下我们成亲,你与父亲,总要退一个的。”徐盈玉道,“你青云之路刚刚开始。我了解父亲,他这样的年纪,虽在内阁为相,其实并不是太有野心。纵使父亲退了,有帝师之名,徐家也能平安。我担心的是日后,靖平海域不是小事,父亲若退了,人走茶凉,你在帝都就再没有可靠的人相照应扶持了。”
“不如再等一等,待日后你卸了江南总督之职,我们再成亲也不迟。”
徐盈玉一意为他考虑,林永裳怎不明白徐盈玉的苦心,心疼道,“我对不住你。”
徐盈玉不领情道,“你既知对不住我,就不该碰我。”
“这怎么一样。”林永裳握着徐盈玉的纤腰,掌中一片柔腻,他轻声道,“以往我总怕连累你,但又忍不住不想你。盈玉,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忍。可是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我实在不想继续做圣人了。或许我就是个自私的人吧,我这样的喜欢你,甚至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你。”
“盈玉,我喜欢你。”
徐盈玉着急林永裳的伤势,本就是快马加鞭的赶来的。刚到福州城,又跟着林永裳滚了半晌的床单,如今既累且困,不大工夫,就在林永裳温柔甜蜜的情话中安然入睡。
很久之后,徐盈玉方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实在不必太善解人意,而对男人,实在不必太过于宠爱。
当然,真理总是血泪的教训总结。
当徐盈玉明白这个道理时,早被林永裳伤的体无完肤。

228、番外林永裳

对于权术,林永裳颇具天分。
福州知府杨善如接手调查林永裳与福安侯世子遇险一事,原本还是六神无主,不知该从何下手,谁料福安侯世子主动暴料帮忙,一幅难为情外加斟酌再三的口气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总觉得那几个强人有些眼熟。”
杨善如连忙问,“世子是哪儿见过?”
福安侯世子眉间紧皱,忽而又面露恍然,却是三缄其口,连连摇手道,“不不,是记错了,是记错了。打扰杨大人了,告辞告辞。”不待杨知府再问,福安侯世子起身一拱手,就此离去。
只要长眼的都能瞧出福安侯世子是知道些什么,却不好启齿。
这岂能不叫杨知府心生疑惑。
帝都来的刘大人与新上任的总督大人接连福州城遇刺,福州城的父母官杨善如难辞其咎,眼瞅着福安侯世子这里似有线索,他怎肯轻易放弃。
杨大人三登侯府,终于自吞吞吐吐的福安侯世子口中探得内情,福安侯世子艰难启齿,“我瞧着那位刺伤总督大人的刺客似是闽靖伯伯府里见过。”又叹道,“唉,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瞧错了。”
福安侯世子此话一出口,杨知府就知此事难度上又上了一个台阶。不过一想,却也水到渠成。大家都知道,闽靖侯事涉谋反,在帝都已被鸠杀。福州城闽靖侯府跟着被抄,皇帝陛下看同宗的份儿上,没有株连,还赏了闽靖侯府其他人一些银两度日。
但是,巧不巧的,抄没闽靖侯府的事皇帝陛下特特交给林永裳负责。
墙倒众推,闽靖侯府福州城多年,底子就不干净。如今闽靖侯府坏了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闽靖侯的几个年长的子孙都涉他案而下了大狱。
要说闽靖侯府与林永裳有仇,也能说得过去。
闽靖侯府虽是宗室,不过,今非昔比,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杨善如以往是惹不起闽靖侯府的,这会儿倒也不惧他,只管照实上报。
林永裳在府里听了杨善如的汇报,轻叹一声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陛下将闽靖侯府后续之事交予本官,是陛下对本官的器重。既如此,就把大牢里的那几个审上一审。只是有一点,毕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体面还是要给的。”
杨善如连连称是。
林永裳温声道,“再者,本官遇刺是小,福安侯世子遇刺是大。这事,少不得要上折具报,想着,刘大少年英才,又是陛下心腹。正好邵春晓之案又与闽靖侯府多少有些转拐儿的关联,不如就叫刘大人与杨知府一并会审,到时陛下问起,还能请刘大人为难忘描补一二哪。”
林永裳之令,杨善如怎会拒绝。
徐盈玉不大明白,事后问道,“跟福安侯府有联系?”不然,福安侯府怎么还会给落魄的闽靖侯府落井下石呢。
林永裳微微一笑,握着徐盈玉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畔。以往林永裳面对徐盈玉,虽心里渴望,举止上还是要注意的。如今那层窗户纸捅破,林永裳就觉着与徐盈玉再亲近也不为过了。
“盈玉,你忘了我是福州城长大的。”
“不过是住了几年而已。”徐盈玉深知林永裳的底细,林永裳浅笑,“虽说只是住了几年,我也知道福安侯府与闽靖侯府不过是面和心不和而已。十几年前,两家还争过田产。不过,福安侯府只是侯爵府第,以前闽靖公府却是公爵府第,生生压了福安侯府一头。我还知道,闽靖侯帝都出了事,闽靖侯家的四公子捧了几十万的银票到福安侯府,结果,福安侯世子硬是没收。”
“这位世子,倒不简单。”徐盈玉道,几十万两银子,不是谁都可以拒绝的。福安侯世子有此定力,倒让刮目相看。
林永裳剥了个桔子递给徐盈玉道,“福安侯膝下二子一女,皆是继室所生。这位继室夫出身低微,乃是丫头扶正,先时闽靖公夫人最瞧不上福安侯夫人,还曾当面羞辱过福安侯夫人。为子者,母亲受辱,哪能说忘就忘呢。再者,闽靖侯四公子往福安侯府走动送银子的事儿,我都能听说一二,你说,是谁泄露出去的?”
“福安侯世子?”
林永裳欣悦一笑,揽住徐盈玉的肩赞道,“不愧是林永裳的夫人,慧质兰心。”
徐盈玉嗔他一眼,“别没个羞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又转身问林永裳,“那岂不是被福安侯世子当枪使了。”
“大家互惠互利而已。”林永裳不想沾上宗室这桩大麻烦,自然要借一借福安侯府的东风与刘影之手了。
“我看,还是小心着福安侯府些。闽靖侯府已经落败,他们还能不死不休的下手,倒比闽靖侯府难缠百倍。”
林永裳笑,“与宗室不会有过多牵扯。再者说了,阴谋诡计总是难登大雅之堂,人哪,不要与天下大势为敌,方能保有一世平安。”
徐盈玉自来对政事有兴趣,两指捏着桔瓣喂林永裳吃了一瓣,方问,“那你说说,什么是天下大势?”
林永裳顺势含住徐盈玉嫩白的指尖儿,笑眯眯的调戏了一番,直到快把徐盈玉惹火,才摆正脸孔,一本正经道,“天下大势,说简单也简单,就现在说,跟着陛下走,这就是天下大势。”
徐盈玉瞪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
“盈玉,说闽靖侯府为什么被削爵抄家?”
“闽靖侯不是谋反么,这有什么好说的。”
林永裳摇头道,“不止如此。要知道,谋反绝非小事,没有些许才干的,焉敢谈得‘谋反’二字?再者说,谋反之罪,在胜者看来,自然是罪无可恕,百死难消。但是,反回来说,当年太祖皇帝逐鹿天下,造的就是前朝的反。不过,太祖皇帝胜了,自此称王称帝。而前朝末帝败了,丧送大好江山。所以说,有本事谋反的人,必定是当世强者。而谋反,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较量。对于我等而言,要在胜利的结果出来之前推测出谁会是胜出的那一个,然后依附于强者,实现自己的报负。追随于胜者,才叫顺应天下大势。”
“永裳,你早知陛下会胜?”
“当然。”林永裳道,“陛下之英明果决,胸襟气度,绝非寻常。这二十年,我们只要追随着陛下的脚步,就绝不会错。”
“永裳,你有把握吗?”徐盈玉问。
“什么?”
徐盈玉轻叹,“为你家翻案的事,你有把握吗?”
“自然。”
林永裳神态从容自若,没有半分破绽。徐盈玉却不由担心,“为范家翻案容易,只是你若是想认祖归宗,先时赵青怡状告你之事,就是现成的欺君大罪。其实,不论你是姓范,还是姓林,我看中的并不是你的身份地位家乡来历。”
“我明白。”
不几日,刘影就拿来了闽靖公四公子的供词。
林永裳瞧过后,欣慰笑道,“刘大人果然是少年英才,如此,咱们才算不负圣恩。”
他一番算计落空,为谋生路,反是被林永裳借为刀用。不过,他也算得偿所愿,对林永裳并无怨怼,反是敬服。刘影微微一笑,谦道,“都是林大人筹谋之功,下官不过是跟着出些力气长些见识而已。此间事已了,下官打算择日便回帝都复命。”
“也好。”刘影终于学会上道儿,林永裳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微微笑道,“廉政司刚刚筹建,刘大初次经手的就是邵春晓的案子,此次,刘大人立此功勋,陛下定有嘉赏。听说廉政司连吃酒席都有规定,就不单单设酒送别刘大人了。索性刘大今晚在寒舍用饭,也算林某一番心意。”
刘影含笑应下。
送走刘影,整个福州城进入备战状态,但是很可惜,凤景明并非来犯疆域。
林永裳开始起草一份关于组建江南海军的计划,于年前,密送帝都。
明湛私下对阮鸿飞再三感叹道,“林永裳不但泡妞儿的手段一流,还有这样的才干,真是难得。”
阮鸿飞道,“天津港的一期工程,明年年底就能造好了。你要的大船也在建,船造好,港口建好,自然要出驶海外的。在此之前,必然要靖平海域,别的不说,一支海上军队是绝对需要的。你的心思并不难猜。何况,难道你平白就任命林永裳为江南总督不成?这折子,林永裳上的及时。”
“你说的简单,既然我心思好猜,满朝文武,也只有林永裳猜到了。”
“别人不见得是猜不到。”阮鸿飞瞟明湛一眼,“林永裳未至不惑之年就任江南总督,江浙闽三省何其富庶,他这差使,纵使六部尚书也得眼红一二。若是将来靖宁海域的差使也交给他,林永裳必建战功,拜相封侯指日可待。他这样的运道,谁人不嫉?他们提筹建海军,岂不是现成的功劳送给林永裳去。索性大家闭口不言的好。”
“叫你说,这朝中就没个大公无私的人了?”明湛瞪阮鸿飞一眼。
阮鸿飞叹道,“纵使有,建立军队乃重中之重的大事,一年银粮花费就是不小的数目。这种事,你不开口,没人会挑头儿说的。”
“这就更显出了我家林总督的可贵之处啊。”反正明湛是瞧中林永裳了,怎么看怎么顺眼。
阮鸿飞微微摇头,林永裳的性子,他还是略知道的。林永裳所求,阮鸿飞也能猜得到。在合适的时机,阮鸿飞不介意帮林永裳一把。但是,明湛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明湛将此折发至内阁,命内阁诸人传阅。
组建海军之事,明湛做太子时就提过,甚至阮鸿飞给他做过一份详尽的预算。
那会儿,人们都当明湛脑袋有病。
如今,旧事重提,诸臣却有些底气,甚至,慎之又慎的对这份组建海军的计划书进行了分析调研。
要组建一支海军,两样东西必不可少,第一,人;第二,钱。
人的话,江南那些军队足够了。钱的话,吏部自然是重中之重。
吏部尚书徐叁忙的脚不沾地,当然,尽管这样忙,徐叁觉得忙得有意义啊。林永裳是谁,那是自个儿的准女婿。
徐叁早想过了,三个儿子估计是培养不出来了,女婿倒是可造之材。这次把江南的事办妥,林永裳赐爵封侯指日可待。介时,将这香饽饽抢回自个儿家,林永裳除了沈拙言一个外甥,再无亲人。嘿嘿,好处就都是他们老徐家的了。
这样一算,徐叁怎能不尽心尽力做好林永裳的后勤。
大凤朝轰轰烈烈的海军计划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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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林永裳的才干得到了所有人的见证。
但是,说句公道话。
林永裳太平盛世能建此奇功,明湛胸襟宽阔,敢任之用之,这是林永裳成功的前提。
再者,林永裳能有今日,徐家父女更是功不可没。
当然,还有林永裳三年的殚精竭虑,日夜筹谋。
林永裳捧着凤景明的头颅回帝都复命的同时,也正式卸任了江南总督的职位。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已默认,封侯事小,林永裳进内阁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甚至徐叁已经让妻子悄悄的为女儿准备嫁妆,徐盈玉已经二十八岁,这几年,并不是没有作媒提亲,都被徐家婉拒。
如今林永裳回帝都接受封赏,两人年纪不小,徐叁打算提前退休,毕竟内阁没有翁婿同在的道理。徐叁琢磨着退一步,把机会让给自个儿女婿,也没什么不好。
帝都一派喜气。
如今天津港工程全部峻工,凤景明伏诛,剩下的残匪远远遁走,再不成气侯,再加上林永裳回帝都献俘,明湛这性子,爱热闹又喜欢显摆。
有这大喜事,他早早的发帖子请凤家兄弟来帝都共襄盛典。
凤景乾是既感叹又欣慰,都是做过皇帝的,他对明湛的感情的确是爱若亲子。不过,自己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勤俭自制,却比不得这小子做三五年帝王的政绩,怎能不令气闷?
明湛一大早就坐着御辇,浩浩荡荡的在堵城门口儿接人。远望见凤家兄弟的车马阵势过来了,明湛撩开帘子,直接从御辇上蹦下去了。
何玉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跟皇帝陛下屁股后面追了上去。礼部尚书没来得及劝谏两句,明湛年轻,腿脚快,已经撒腿跑过去了。
明湛的热情向来让吃不消,凤景南隔帘子见明湛在前面不远处一路挥手跑来,简直想掉头回云南算了。
好丢脸。
凤景南板着一张脸,凤景乾倒是笑呵呵,“明湛越来越精神了。”
“我看是越来越神经。”凤景南低声道一句。
皇帝陛下不按理出牌,镇南王府一干也都懵了,连忙跪下行礼,明湛蹿到凤景乾的辇车里,探出只手摆了摆,何玉心有灵犀,高声唱道,“免礼。”
大家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辇车里已传出皇帝陛下的笑声来。
做皇帝做到明湛这份儿上,也是罕见。
在明湛脸上根本看不出有啥烦心事儿,这几年皇帝做下来,明湛愈发流光水滑,可见日子过的舒心。凤景乾暗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坐至尊之位,有愁的未老先衰的,就有明湛这种顺风顺水的。
“瞧着,像高了些似的。”见到明湛,凤景乾还是很开心的。
要不说明湛怎么与凤景乾关系好呢,凤景乾随便一句话就说到明湛心坎儿上,明湛十分开怀,得意道,“我现在跟飞飞也就差两指了。”
凤家基因好,卫家也没矮子,明湛少时生长速度缓慢,跟同龄一比简直就是矮矬胖,明湛对自己身高也一直郁卒至极。这几年却是忽然开了窍,个子蹭蹭的往上长,把明湛喜的,一天必要喝一斤纯牛奶滋补。
补来补去,就补出这样白里透红的好皮肤好气色来。
“父王,怎么瞧着您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坦哪?”明湛关切的问。这几年日子顺心,以前的事,明湛就心胸宽大的给忘了,况且凤景南年纪渐老,他也就不再气他了。
凤景南瞟明湛一眼,“你什么眼神儿,我哪儿不好了。我好的很。”
有句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
这话,其实很适用于明湛与凤景南的关系。
唉哟,俩人臭了十几年,互相盘算的次数算都算不清了。明湛对凤景南进行过详尽的研究,见凤景南这臭脸,立时就唧唧咕咕的笑起来,“我知道,父王是瞧我不顺眼了。您可真能挑啊,你往咱们祖上数数,谁要有我这样出息的儿子,那真是上辈子烧的高香,上上辈子积的福气。就您,还有啥不知足的。我大早上的来接您,您还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然后自袖管里摸出块儿绣小鸟儿的帕子,往脸上一盖,没脸没皮的痛哭一声,“伤死我的老心啦。”
顿时,凤景南想死的心都有了。
凤景乾忍半天没忍住,大笑出声。
凤景南无数次的疑惑,依自己与卫太后这种再正经不过的个性,到底怎么生出明湛这样的怪胎来的?
当然,明湛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很会哄人开心。
头一天晚上,明湛跟凤景乾两个唧唧咕咕的说了半夜的朝政,若不是阮鸿飞派摇光来要人,说不定明湛就跟凤景乾一道睡了。
凤景乾心里那叫个熨帖,忍不住私下劝兄弟,“我说好几年不回帝都,这刚见明湛一面儿,也不知道你摆什么架子脸色呢。”
“皇兄这话打哪儿来的,哪里摆架子了。”凤景南是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确有几分不好受,老婆儿子越混越好,实显着他这爹当的有些憋屈。
凤景乾也不争执,打趣一句,笑道,“说没就没吧。你现今是皇帝的亲爹,我可不得罪你。”凤景乾能说这样一句,完全出自他与明湛深厚感情的积累上的。凤景乾觉着,虽说凤景南是亲爹,不过,明显他与明湛更加投机,有父子之情。
哪里像凤景南,天生一幅冷脸,儿子能喜欢才怪呢。
其实,凤景南也有自己的判断。听凤景乾说这样的话,凤景南叹道,“我说明湛这不正经的性子像谁呢。”抱怨一句,“都是太小把他送到帝都,被皇兄给教坏了。”
凤景乾听了倍觉得意,大言不惭道,“那是,若没有我,明湛也这样出息不了。”
凤景南点评,“吹吹搭搭的毛病,尤其像。”
若不是凤景乾拒绝,明湛还打算着同凤景乾一道早朝呢。
凤景乾是何等聪明人,如今明湛登基堪堪五年,朝中一代新人换旧人,纵使还有旧人,忠心的对象怕也变了,他又何必再去早朝。
退,就退的漂亮。
做皇帝做人,一个道理,万不能失了风度。
这个早朝,明湛早已准备好了给林永裳封侯的圣旨。
明湛抠门儿出了名,为人却并不小气,有功必赏。
早朝时大家先议事,再议赏。明湛瞧着林永裳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反正爵位这东西向来是削一批再赏一批的,林永裳这几年是出了大力气了,一个侯爵,不算过分。
明湛早盘算好了,正巧如今欧阳恪年迈力不支,几次上书请辞礼部尚书一职,他命林永裳堂解职江南总督,调回帝都,就有让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的打算。谁知,明湛刚赞了林永裳几句,林永裳扑通跪下了,沉声道,“臣有一事,请陛下做主。”
明湛觉得他看错了林永裳。
林永裳多圆滑多聪明的哪,结果做起蠢事来,却比蠢r 更蠢三分。
林永裳的身世,明湛早一清二楚。并且,明湛秉承着“难得糊涂”的原则,重用林永裳。他再也未曾料到,林永裳会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让他下不来台。
听着林永裳道来自己的身世范家的冤屈,明湛脸若玄冰,未发一言,最后明湛冷冷道,“这样说来,你隐瞒身世,参加科举,混入朝纲,欺君罔上!”
“林永裳,你把朕当做傻瓜么!”明湛忽露怒容,腾的自龙椅起身,指着林永裳吼道,“这等目无君父之徒,就该千刀万剐!来人,拖出去斩了!”
御林军忽喇喇的进殿,眼瞅着林永裳就要没命,李平舟连忙道,“陛下,陛下请三思!林大人纵使先前有过,且陛下看来林大人为国效力多年,于江南屡立战功的面子上,暂饶林大一命吧!”
林永裳为官多年,朝中亦有知交好友,再者,李平舟身为首相,他站出来为林永裳求情,自然有人附和。一时间,诸臣纷纷为林永裳求情。
明湛气的不成了,怒道,“当年范家满门流放,林永裳亦其中,如何偷逃出去。刑部,你是怎么做事的?还有,科举之事,何等严密,尔等任这等目无君父之徒混迹科考,金榜题名,位列朝纲!欧阳恪,你们都是瞎子吗?御史台,朕当年特命右都御史亲去淮扬验明证身,你们是怎么看的,回来口口声声对朕说林永裳清白出身,们的眼珠子是做什么用的!合着,现是众人皆醉朕独醒了吗!”
明湛怒不可遏,把朝中百官骂了一半进去,最终并没把林永裳宰了,但是,林永裳也未能好过,直接下大狱,三司会审。
其实这昭德宫之上,除了明湛一幅要把林永裳剥皮抽筋的模样,另有一,也恨不能一刀砍死林永裳。此人,非徐叁莫属。
江南这三年容易吗?
徐叁为了抬林永裳上位,户部精打细算稳定后勤。现今,林永裳得胜归来,徐叁身为近臣,知道皇帝陛下连封侯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
难道林永裳以为他的爵位真是他一人之功吗?
下朝后,徐叁回到府里,徐夫人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笑问,“老爷,林大人可封爵了?”不怪徐夫人会知晓此事,徐家上下早把林永裳当准女婿看来。林永裳素来会做人,几年下来,虽无缘前来拜会岳母大,礼品却从来不缺,很会讨岳母大的喜欢。林永裳得胜归来,全帝都人尽皆知,徐夫人早就跟自个儿丈夫打听过了。
徐叁换了轻便衣衫,接过温热适宜的茶水,低头喝了几口,思量着要如何开口与妻女说林永裳之事。
见丈夫只是喝茶,徐夫人笑眯眯的絮叨着,“盈玉的嫁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是正经。”
徐叁听到这话怎能不刺耳,一想到爱女多年痴情,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徐叁怒从中来,啪的将茶盅撂几上,冷声道,“此事不必再提,林永裳下狱了。盈玉那里,另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徐盈玉很快知晓此事,她倒没要死要活,也没刺激太大晕倒在地啥的。徐盈玉怒极反静,淡淡道,“可见他心里,家族冤仇始终是第一位的。若他对我有心,事前总该与我商议,可见是我看错人了。母亲不必担心,林永裳的前程已经完了,我这个年纪,不要再耽搁了,母亲只管为另寻亲事即可。”
徐盈玉这样冷静,倒是徐夫人,三个儿子只此一个女儿,百般娇养长大,结果女儿于婚姻一途却这样坎坷、百般不顺、遇人不淑,不禁悲从中来,握着女儿的手哭了起来。
徐夫人这样一哭,引得徐盈玉心里跟着发酸,她一片真心都是为了林永裳,结果……证明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徐盈玉心下大恸,只是强忍住,半点儿不流露出来,还得拿话来安慰母亲。徐盈玉眉尖儿微蹙,忽而腹下一痛,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流了出来。
“母亲母亲——”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饶是徐盈玉素来镇定,此时也慌乱起来。
有时,生活就是一盆狗血。
徐盈玉早在三年前便与林永裳发生关系,这事儿虽有些不符合主流社会道德观。但是,徐盈玉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林永裳正当壮年,食髓知味,干柴烈火的,也是难免。
先前徐盈玉都会喝汤药防范中奖,直到林永裳胜期将近,徐盈玉便将药暗中停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幸好来徐府的太医是徐家惯用的,医术好,口风紧。
徐夫人给惊的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就是成了亲,到时生出孩子来,人家一算月份儿不对,这也不好听哪。何况现下自家闺女是绝不会嫁林永裳了,偏偏肚子里又有了林永裳的孩子。饶是徐夫惯来宠爱徐盈玉,私下也难免抱怨几句,“你真是糊涂,怎么被那人占了便宜。”
徐盈玉脸色发白,淡淡道,“没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当初林永裳还是童男之身,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徐叁心里那叫一个烦燥,愈加痛恨林永裳,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若是再嫁他人,这孩子绝不能留。”
徐盈玉一时没说话,低头不语。
“还是落胎吧。”徐叁替女儿拿了主意。
“父亲,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徐盈玉眼圈儿微红,“纵使再嫁,也是给人做填房继室。但凡有出息的男人,哪个愿意娶个和离过的女人。再者,我这个年纪,那种药到底伤身,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将来还能不能有孕尚且两说。纵使嫁了,难道就一辈子守着继子继女过日子不成?”
徐叁道,“难道你还想嫁给那姓林的?”
徐盈玉将手放小腹的位子,轻声道,“我是绝不会嫁给林永裳的,或许我就是没有与人白头偕老的命数。但,这个孩子,我想生下来。日后,不管是做为过继之子还是养子,都是我的依靠。父亲,既然男靠不住,也只有靠儿子了。”
“这,万一是女儿呢?”
“一定是儿子。”
徐盈玉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待胎像安稳,便坐车去了郊外别院修养。
林永裳下狱,最急的莫过于沈拙言夫妇了。
沈拙言先去牢里打点一二,以免林永裳狱中吃苦。好在林永裳这犯来头儿不小,刑部给了他个单间儿,待遇算是不错了。
林永裳狱里还惦记着徐盈玉呢,跟外甥打听,“有徐大人的消息吗?”
“啊?徐大人天天按时上朝,按时回家。”沈拙言将家里的东西带了一套儿来给林永裳,被褥铺盖,茶杯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
“我问的是徐姑娘。”林永裳没好气道。
沈拙言一时哑口,半晌方挠挠头道,“我都在忙舅舅的事,徐姑娘那里,我叫婉娘去看看吧。”又悄声问林永裳,“舅舅,徐家不会反口悔婚吧?”
林永裳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许多,当日朝上,徐叁并未替他求情,可见已心生恼怒,再加上徐盈玉的脾性,悔婚的可能性相当大。何况,他们并未过礼订婚,本无媒灼之言,又哪里来的婚约可谈。
沈拙言瞧着自家舅舅的脸色,连忙安慰他道,“舅舅,别太担心,我看徐姑娘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
“是我对不住她。”林永裳微叹。
“舅舅,别担心,我让婉娘去徐家瞧瞧,若有徐姑娘的信儿,明天带来给舅舅。”
林永裳是个聪明绝顶的,明湛当朝虽恨不能宰了他,但是,林永裳看来,这并不是件坏事。若是帝王隐忍怒火,反是危险。
丢了爵位固然可惜,林永裳依旧是将为家族申冤做为生中头等大事来看待。
林永裳这种选择,说不上对,也谈不上错。他半生坎坷,若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绝走不到现在。林永裳人在狱中,却无时无刻不盘算着外面事态的发展。
直到沈拙言给他带来了徐盈玉的讯息,“听说是徐姑娘身子不好,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听说?”林永裳心下一沉,“你媳妇没去徐家。”
“去了。”沈拙言真不想说,生怕哪里刺激了舅舅大人,但还不能不说,“就是徐家没让进门,婉娘是托人打听的。”
林永裳长眉微皱,身子不好?要到庄子上养病?
他与徐盈玉相处日久,彼此非常了解。依徐盈玉的性情,纵使生气,也应该火速另寻贵婿才是,怎么到庄子上去了呢?依徐家夫妇对徐盈玉的宠爱,徐盈玉生病,更应该帝都调理才算周全。
“真病了?”
“真的。婉娘说前几天徐家连连请御医过府呢。”
林永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脸色大变,良久叹道,“是我对不住她。”

229、番外林永裳4

有许多事,其实大家心照不宣。
林永裳下大狱,完全没能影响明湛的好心情。
明湛回了宫是这样跟阮鸿飞说的,“你那蠢蛋弟子哭着喊着让我给老范家伸冤昭血。”摆上早膳,明湛筷尖儿一抖,戳中一个肉圆,搁嘴里巴唧巴唧吃了。
阮鸿飞给明湛夹了个葱油小花卷儿递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半点儿没给林永裳说情的意思。
明湛用膳规矩简单,只管把饭菜摆好呈上,屋内从不留人伺候。哼哼两声,明湛道,“其实林永裳姓林还是姓范,我都会重用他。”真个傻缺,倒是明湛省下个爵位。
“范家当年本就是冤案,家里几百口子就留下了林永裳一个男丁,血海深仇,怎能不报。”阮鸿飞淡淡道,“报仇二字,也不是把仇家全都宰了就能了事的。还有范家数代清名。林永裳选的时机虽不佳,做的事却没错。”
明湛吊着眼睛,“要我,我就不会这样做。”人都死了,还是往前看的好,为死人失了爵位前程,到底不划算。
阮鸿飞笑一句,“所以,你能做皇帝。”
“你不是在讽刺我吧?”
“哪里,我是在赞美你。”阮鸿飞说的是实话,做皇帝的人,就得有决断,该狠时必然要狠。至于圣人那些狗屁规矩,原是来约束世人,方便帝王统治天下的。做帝王之人,焉能为规矩所困。明湛能拉得下脸,狠得下心,才能染指帝位。
明湛道,“飞飞,去天津港剪彩回来,再说林永裳的案子吧。”
明湛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在他知晓林永裳身世之时便翻阅了范家的案子,虽是尘封旧案,不过事涉之人多已故去,还在的就是淑媛长公主的婆家南丰伯府。
先前明湛禁足淑媛长公主,为凤景乾面子计,在凤景乾回帝都前就把淑媛长公主与驸马放出来了。若是为范家翻案,南丰伯府必然会牵连其中,这个时候,凤景乾又在,实在难以处置。
故此,只得先拖一段时间。
明湛故意跟阮鸿飞招呼一声,也是想阮鸿飞知他的情呢。
不想阮鸿飞精的跟猴子似的,笑道,“随你怎么办,不必跟我说。我也不领你这情。”
“不必你领,你知道就好了。”明湛晃了晃脑袋,捧起粥碗一口气喝光,大咧咧的将空碗递给阮鸿飞,单手拍着大腿道,“添粥。”
阮鸿飞接过碗笑,“什么时候你别总在床上扭捏,若有这等气概,我才算服你。”
若说明湛扭捏,恐怕世界上就没有热情的了。阮鸿飞会这样说,完全是因为明湛如今个子高了,力道见长,阮鸿飞再想如以往那般轻轻松松的将明湛压在身下是不能了。每次上床双方都是体力智力的双重较量,不得不承认,同明湛在一起这几年,阮鸿飞非但未曾生厌,反是一日比一日沉迷于较量交欢的快感。因昨日略胜一筹,阮鸿飞心情大好,打趣起来。
明湛输人不输阵,撇撇嘴道,“啰嗦什么,今天一定赢你。”
林永裳之事暂且搁置,明湛着钦天监瞧了个好日子,内务府预备着仪驾,就带着阮鸿飞同凤家兄弟一道去了天津,亲自为天津港剪彩,还准备给天津港题字呢。
明湛一手的烂字,硬是喜欢显摆。多少人瞧不上,奈何他地位摆这儿呢,谁敢得罪皇帝去。
因有阮鸿飞同行,明湛见色忘爹,就跟阮鸿飞在自己的辇车里鬼混,没去陪老头儿们。话说也怪,明湛若是守着吧,凤景南是眉毛眼睛的瞧不上挑毛病。可明湛不在,凤景南更是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凤景乾却是另有思量。
这次回帝都,除了见诸皇孙,女儿们也要见一见。
淑媛长公主被禁足四年之久,明湛与卫太后并没有刻薄她。故此,她腹中就有千万般的委屈要诉,搂着凤景乾的大腿哭的险些把万福宫给淹了。
凤景乾真是愁死了。
对于父母而言,第一个孩子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何况在皇室,公主对皇位没有任何威胁。故此,凤景乾对淑媛长公主另眼相待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直至今日,凤景乾方明白,这个女儿在智慧上实在有所欠缺。
淑媛、淑贤、淑玉,都是凤景乾的女儿,淑贤长公主与淑玉长公主都把日子过得和美,驸马得其重用,唯独淑媛,为明湛所厌弃。
若说明湛的脾气,怪是怪了些,对女人却从来宽容。
凤景乾实在想像不出淑媛长公主为何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寻明湛的晦气来着。难道她就不明白,自己的老爹已是太上皇,而非皇上!
若在以往,凤景乾护一护淑媛长公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今非昔比。女儿虽然重要,传承更重要。
长孙将将十岁,小孙子也已经进学,书念的也不差,同明湛很是亲近。凤景乾是什么人,真亲近还是假亲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明湛把几个皇孙教导的都很好,并未失信。
就是凤景乾也得感叹一声明湛的心胸。
凤景乾是绝不会为了淑媛长公主让明湛不痛快的,更何况是淑媛没理。
诸人带着诸多心思,浩浩荡荡的到了天津港。
明湛向来要弄许多噱头,他亲自给最气派一艘大船取名叫“明飞号”,把凤家兄弟恶心的够呛。明湛还喜滋滋的道,“父皇,第二艘船的名子我也想了,就叫乾南号,如何?”
凤景南抽了明湛的后脑勺一记,斥道,“你是不是欠掌嘴,啊?”帝王的名讳,哪里能随人乱叫的。
明湛脑子转的快,翻个白眼道,“那就改成兄弟号,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凤景南板着脸,“你那个‘明飞号’也改一改,听着就恶心。”反正凤家兄弟与阮鸿飞的恩怨这辈子是不可能化解的了,当面诋毁后,背地里还要继续诋毁。
“恶心啥,你再说,我就改成‘明湛爱飞飞’号。”
此话一出,不说凤景南做何感想,就是凤景乾听到这话,都想出去吐一吐了。
其实明湛之前给自己的大船准备了许多名子,都好听的不行,什么“明小帅号”“帅小飞号”“乖小飞号”“爱情永恒号”,结果全都给阮鸿飞否决了,后来就留了个“明飞号”,把明湛郁闷的够呛。
接着明湛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演讲,又有在天津港检阅海军的计划,直忙活了七八天,才意犹未尽的准备打道回府。
明湛回程时笑嬉嬉的对凤景乾道,“父皇,当年我去东南,跟着飞飞上了他的大船,好不气派。当时我就想日后,我也要建立这样一支舰队,让我们大凤朝的海军称霸海外。”
“不愧是我的儿子,其志可嘉。”凤景乾大言不惭的笑赞。
“那是,虎父无犬子么。”明湛最擅长与凤景乾互捧臭脚,互相吹嘘,“若没有父皇的教导,哪有我今日呢。”
凤景乾哈哈大笑,十分开怀。
凤景南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明湛笑嬉嬉的补上一句,“当然还有父王对儿子的捶炼,也是必不可少的。”
“果然长进了。”能把凤景南的打骂说成锤炼,这皇帝就没白当。凤景乾欣慰的望着明湛白里透红的脸庞,这样年轻灿烂,朝气蓬勃,当真令人羡慕。
说起来,一般做皇帝的都追求高深莫测,明湛大相反,他是个急躁脾气,喜则喜上眉梢,怒则暴跳如雷。就这么着,朝臣硬给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可见其手段了。
自始至终,林永裳意欲为家族翻案之事,凤景乾仿若不知,并未在明湛面前说一个字。
凤景乾是多明白的一人哪,看完天津港,就准备着与凤景南回云贵了。明湛道,“天津港刚刚建成,还要择选一批官员过去当差。这几年,大驸马闲赋在家,总归不是长法,不如让大驸马去天津港历练一二,怎么着也比外人要可靠。”
凤景乾轻叹,拍拍明湛的肩,“你看着办吧。明湛,你是我的儿子,这江山这天下这传承,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明湛微笑,“父皇放心。”
其实,有时候凤景乾会回忆自己的大半生,或有艰难,或有荣耀,但是,比大多数人还是要强的。尤其是与自己的弟弟凤景南比,凤景乾一向认为自己这个兄长做的相当不错,有鼻子有眼。
但是,直至今日,凤景乾才明白,自己纵有万般好,却是有一样比不过兄弟的。凤景南生出了一代帝王,他却生了一窝蠢货。
为争皇位的打打杀杀你死我活暂不必提,这是皇室子弟的命运。但是,如今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淑媛长公主,凤景乾实在厌了。
上次是诉委屈,这回要干朝政了。
得寸进尺。
“那林永裳不过一介逃奴,坑蒙拐骗做了官儿,现下又要为范家翻案,谁不知道当年案子跟南丰伯府有牵扯呢。父皇,陛下若为范家翻案,就是至南丰伯府于死地哪。”淑媛长公主两只眼睛哭的如烂桃儿一般,帕子湿了一条再拿一条,一径诉苦,“父皇将驸马指给我为夫,若南丰伯府有所差池,女儿日后如何自处。”
凤景乾淡淡道,“这些朝中事,你们妇道人家不必多干预。淑媛,你的尊贵来自于你是公主,而非南丰伯府的媳妇。别说案子还没查,就是查起来,你也不会有任何差池。”
“到底是驸马的家族呢。”淑媛长公主哭道。
“是驸马叫你来的吗?”凤景乾问。
淑媛长公主摇头,“这几年驸马对儿臣极好,儿臣怎忍看夫家出事呢。”
凤景乾冷冷道,“肃宗皇帝时,永昌长公主驸马谋反,肃宗皇帝族诛驸马家族,尚且未牵连永昌长公主。你完全无需任何担心。”
一句话,淑媛长公主脸色大变,跪在凤景乾面前痛哭道,“父皇亲为儿臣择婿,您一向疼爱儿臣,就忍心看着儿臣做寡妇么。”
凤景乾简直无语了。
当然,如果凤景乾能被一个女人哭的软了心,他就做不了皇帝。待淑媛长公主嚎哭了一阵,渐渐止住泪水,凤景乾冷声道,“淑媛,以后朕回帝都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你若是明白,就要知晓进退尊卑。明湛做皇帝,是朕的意思。你纵使没有讨他欢心的本事,就得学会安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你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的权威。哪怕是朕为帝时,也容不得有人觊觎帝位。”
明湛的性情,凤景乾非常了解。等闲小事,明湛不会小气到与女人计较。但是,若这女人不识趣,凤景乾冷冷道,“你不过是明湛的堂姐,想让他像对明淇一样尊敬你,你得先有明淇的本事。你再不识好歹,有朝一日落得明菲的下场,朕也不会为了你与明湛翻脸。”
淑媛长公主花容失色。
她倚仗的无非是凤景乾罢了,明明自己才是血统最为尊贵的公主,却被禁足受辱,淑媛长公主怎能不恨不怨。
但是,一想到明菲,淑媛长公主不禁惊惶失措。
她是明湛的堂姐,明菲是明湛同父异母的姐姐。明湛对明菲都下得了手,更何况她一个不喜的堂姐。夫家再重要,也不如自己重要,淑媛长公主简直不知所措。凤景乾淡淡警告道,“淑媛,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淑媛长公主哭哭啼啼的走了。
凤景乾满面疲惫,靠在榻上。冯诚轻手轻脚的进来,奉上一盏香茶。
“朕输景南一成哪。”凤景乾叹,以前怎么没看出女儿这样蠢来呢。
冯诚道,“大公主年纪尚轻,是后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凤景乾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倒是凤景南私下叮嘱明湛几句,“当年范林希的事,是他运道不好,给废太子做老师。他那交差,不论谁上位都讨不得好儿去。林永裳虽有大功,也有欺君之罪,趁此机会要敲打敲打他,才好再用。”
“嗯。”明湛应了。
凤景南轻叹口气,“范家之案,与南丰伯府有脱不开的关系。唉,当年范家案出来,大驸马方是稚龄,与他绝计无干。你留些情面,别叫大公主守了寡。”
明湛道,“林永裳被流放的时候也没多大,我就算放过大驸马,难保林永裳不计前恨。”当时可没人饶过范家。陆家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就看各自本事了。”凤景南对大公主也没啥好感,这混账丫头似对他儿子做皇帝不满,“留着大驸马全是看你伯父的面子。”
“嗯,我已经跟伯父说了把大驸马放到天津去。”
凤景南欣慰的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不枉他疼爱你一场。”
凤景乾并未在帝都多做停留,明湛十八里相送,送了又送,最后依依不舍,“明年皇伯父再回来,不然,我会想你的。”
凤景南道,“回吧,好好照顾太皇太后与你母亲。”
明湛笑笑,“父王,你也保重身体。”
凤景南拍拍明湛的肩膀,明湛此方下辇,目送凤家兄弟离去。
此时,林永裳已经在刑部住了整整一个月。
皇帝陛下只命入狱,并未开审,刑部尚书接手了这烫手山芋,一时间闹不懂林永裳将来的前程如何,还真不敢怠慢他。还有沈拙言里外打点着,林永裳的日子过的着实不错。
太上皇镇南王兄弟一走,明湛就想起了林永裳,召来李平舟问,“林永裳的案子,你们弄出个章呈没?”
李平舟连忙道,“陛下,林永裳先前冒名入仕,罪涉欺君。只是看在他有苦衷的面子上,再者,林永裳平定东南有功,依老臣看,功过相抵,封侯一事再不必提。林永裳自首伸冤,已有悔过之意。若范家当真冤枉,还请陛下饶恕了林永裳的性命吧。”
“至于范家案子,乃是仁宗皇帝年间的事了。林永裳口口称称说自家冤枉,想来是有证据的。若是他拿出足够的证据,说明范家是真正的冤枉,自然应该为范家平反。”李平舟正色道。
明湛口气中却带着三分不满,令李平舟担忧,明湛道,“朕对林永裳的期望,李相最清楚不过。却不料他瞒了朕这么多事儿,朕的心哪,淡了。”
李平舟道,“林永裳此举,的确欠妥。先时,老臣也是气的不成了。这些天过去,老臣倒是渐渐的冷静下来,细细的思量一番。林永裳虽有忤逆之行,这些年当差倒还算仔细,可见心里是有陛下有百姓的。只是,他身负家族冤屈,行事难免偏激些。以陛下之胸襟圣明,还他公道,林永裳焉能不以死相报陛下隆恩。”
“李平舟,朕可是听说当初范林希与你有交情,你不会是早就知晓林永裳的身世,故意隐瞒朕吧?”明湛倒打一耙,给李平舟叩了帽子。
“陛下要这样说,臣百口莫辩。”李平舟苦笑道,“林永裳科举时,臣是太上皇指定的主考官。故此,臣与林永裳有座师之义。陛下也知老臣脾气直率,平日最厌贪官污吏,林永裳为官清廉,素有声名,臣欣赏他的风骨,才有了交情。至于范林希,当年臣被人污陷,险些斩首,是范林希在仁宗皇帝面前替老臣求情。后,改杀为流。老臣在这里说句公道话,范林希学识渊博,人品学问都是极好的,当年春闱泄题之事,老臣尚在岭南,并不清楚。”
李平舟之光明磊落,毕显无疑。
明湛只得摆摆手道,“李相,你的忠心朕明白。范家的案子,林永裳都拿命出来要求重审,朕成全他。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朕的左膀右臂。朕,视林永裳为腹心,这话,不算夸张吧?”
“现在,不说林永裳怎样欺瞒朕。他是江南立有大功,朕封侯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结果呢,他是如何报答朕的。”明湛伤感一叹,惺惺作态,“朕伤心呐。”
明湛虽不擅长装高深莫测,不过,演起戏来,他完全是人戏不分哪,一举一动牵人心神。
“李相,林永裳在流放途中私逃出去,改名易姓混入科考。今朕看在他所立功勋的面子上,复查范家之案。但是,待这个案子查证清楚,林永裳该如何处置?”明湛明言直问,“你们为他求情,可是,你们想过没,若不处置,是不是以后罪犯都可有样学样,中途私逃,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你们叫朕为难呵。”李平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明湛叹道,“范家重审之案,就交由李相负责吧。”
范家之案重审,南丰伯难免惴惴不安。
其实这些年过去,南丰伯实在想不出范家能有什么证据来翻案。不过,有句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来。林永裳来势汹汹,南丰伯怎能不惧?
明湛召见了大驸马陆文韬,开门见山道,“天津港刚刚建好,这几年你修身养性,长进不少,朕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去天津港当差?”
天津港?
陆文韬虽刚被放出来,却也耳闻了天津港的名声。现今天下最热的差使估计就是天津港的差使了,突然之间皇帝陛下如此厚待于他,倒令陆文韬惊惶起来。
不为别的,自从范氏案重审的消息传来,南丰伯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个时候陛下要外派他到天津,陆文韬已有不祥之感。
明湛见陆文韬久久不言,好脾气道,“想好了再来回答朕吧。”
陆文韬一个警醒,起身叩头道,“谢陛下抬举,臣愿意去天津港,为陛下效力犬马。”
陆文韬回府直奔书房,与父亲说了自己将被外派天津之事,南丰伯感叹道,“陛下对咱家尚留一丝体面。”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南丰伯能有今日,陆文韬看透的事,他自然也看得透。
南丰伯笑望儿子一眼,“今天我就让你母亲为你收拾行礼,明儿你就起程吧。”
“父亲,暂且不急,儿子想着,几位弟弟也大了,是不是……”虽然很难启齿,陆文韬依旧说出口来,“是不是把家分了。”
“我也在想这件事。”南丰伯坐的笔直,笑道,“你们也大了,我也老了。我想着明日就让爵予你,偏又赶上你要去天津当差。”
陆文韬敏锐的感觉到好像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南丰伯漫声叹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句话,永远是对的。但,有时候,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哪。”谁又能算到范家还有林永裳这条漏网之鱼呢。命数,或许一切都是命数。
“文韬,林永裳锋头正盛,你不要为了家族与他争执,保住你自己,陆家就在。哪怕是一时的沉寂,终有一日,陆家还有翻身之机。”南丰伯殷殷叮咛,“至于其他,陛下纵使不喜公主,也要顾忌太上皇的脸面。你们这个年纪,要想法子诞下嗣子了。公主那里,你想法子劝解开导着。”
“我记得了,父亲。”面前这个人,或许在外头眼里十恶不赦,但是对自己,真的没有半分不好。陆文韬生来就是嫡长子,文武都不错,否则不能被选为驸马。南丰伯器重他,喜欢他,是他的父亲。如今眼瞅着家族有难,自己却要远去天津避祸,陆文韬心里的滋味儿就不必提了,而立之年的男人,眼圈儿陡然一红,“父亲,我不去了。”
“胡说八道!”南丰伯怒,“你若不去,就是逼我早死。”
陆家这样的生离死别,林永裳完全不知,当然,就算知道,林永裳除了快感,估计也没其他的感觉。那种从云端跌落泥土、昔日高贵被人踩在脚底、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的家破人亡滋味儿,林永裳早二十年前就尝过了。
他苦苦的挣扎求生,多年隐忍、等待、筹谋,为的就是这一天。
不必机关算尽,林永裳已稳操胜券。
现在,林永裳心心挂念的除了他们老范家的冤案,就是徐盈玉的身体以及徐家的态度。
沈拙言不愧是报界精英,天天往刑部大牢里给自家舅舅传八卦,“大驸马去了天津港,南丰伯府还是老样子,听说南丰伯想着让爵,折子压着,皇上没应。”
林永裳冷笑,这个时候才想着让爵,太晚了点儿,皇上定不会应的。
“你舅妈呢?”林永裳问。
“舅妈?”沈拙言心道,您还老光棍儿着呢,俺哪儿来的舅妈啊。
林永裳气沈拙言不开窍,瞪他一眼,提点道,“笨蛋,徐姑娘。”
沈拙言一听林永裳又问徐姑娘的事儿,忍不住劝他舅舅几句,“舅舅,我看您还是死了心的好,我去徐家去好几回,都是吃的闭门羹。徐老三给我下了狠话,说我再敢上门,就放狗咬我啦。”瞅着自家舅舅那脸色,沈拙言小小声道,“反正我瞧着徐家是对您无意。徐姑娘那里,我听您的吩咐,派人去盯着了,没什么事,徐姑娘鲜有出门,倒是碰到他家采买几回。呐,这是买的东西。”沈拙言熟知林永裳的脾性,都一一列了出来给林永裳瞧。
林永裳瞧着都是滋补的东西,五花八门儿,不一而足,转念问道,“怎么没鸡啊?难道别院里都不吃鸡肉,喝鸡汤啦。”他记得徐盈玉挺爱喝鸡汤的,尤其是他亲手炖的。
沈拙言悄声说着徐家八卦道,“听说徐姑娘现在口味儿奇特,别说鸡汤了,就是听到鸡打鸣儿,都不舒坦。寻常人在她面前都不能提个鸡字儿呢。”
林永裳脸色一僵,沈拙言毫无察觉,继续念叨,“还有呢,说徐姑娘现在吃食脾性,完全变个人儿似的,尤爱吃酸,红果子青梅子,只嫌不够酸呢。”
“让你媳妇去告诉盈玉,青梅吃些无事,红果少吃。”
“为啥啊?”
林永裳心里担忧徐盈玉,对沈拙言这种小白就有些不耐烦,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沈拙言心有不服,不过,他自幼受到林永裳的欺压,早就养成敢怒不敢言的脾气,哼吱两声,提起食盒,趁林永裳不注意白了林永裳几眼,稍稍气平,方提起食盒走了。
230、番外林永裳5

皇帝陛下亲命重审范家之案,手下人自然不敢拖着。
原本是仁宗皇帝亲自定案的案子,什么情况才会翻过来重新查啊?自然是有冤。
何况有李平舟时时过问。
林永裳准备充足,他当真是有证据的,一本泛黄的血迹斑斑的簿子呈了上去。接着,当年范家如何下场,今日南丰伯府就如何下场。
除了陆文韬,无一人幸免。
倒是林永裳的处置,令人为难。内阁商议半天也没个准主意,明湛乾坤独断,很干脆俐落的把林永裳夺去官职削去功名打为白身,最后为表仁慈,赏林永裳百两银子,命他重建范家祠堂,又给了他所大宅子,百来顷地,放林永裳回家。
虽说范家之冤得以平反,但是,对林永裳而言,多年仕途成空,得失真不好说。
林永裳把宗祠的事搞定,不少知交来范家喝了回酒,李平舟还留下来特意多问了林永裳几句,“你打算怎么着?”
不说私人关系,林永裳这样的人才,白白放着,实在可惜。
林永裳温声答道,“让恩师惦记了,我已让拙言帮我买了个秀才的功名,今年秋闱,准备下场一试,若顺利,再备考明年春闱。”
皇帝陛下只是革除了他的功名,又没说不准再考。想做官,没功名是不成的。
李平舟对林永裳的打算简直无语,要他说,等到皇帝陛下消了气,直接起复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不过林永裳毕竟不是毛头小子,既然已有决定,李平舟就没再说什么,只叮嘱林永裳认真备考。否则万一落榜,还不够丢人的呢。
林永裳收拾收拾就去了郊外念书,美其名曰:清静。
吴婉是个细心人,之前早命人将别院打扫干净,收拾妥当,沈拙言不知从哪儿弄了几条大狗送给他舅舅,私下与林永裳悄声道,“舅舅,您要是去找徐姑娘,可得带着这狗。徐家现在是恨不能咬死咱们,舅舅,你千万小心哪。”在沈拙言看来,他舅舅哪里是去念书啊,明明就是送死去了。
“不用瞎操心。”
林永裳其实觉得有些没面子,沈拙言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他还没搞定儿子他妈。沈拙言笑嘻嘻地,“舅舅,你要是一个人在别院冷清,不如叫阿让陪你吧。”
阿让就是沈拙言的儿子,现今三岁,话说的很溜,脾气不像沈拙言,更肖吴婉。
“我哪里有空。”林永裳又操心了一把侄孙的事儿,“阿让也该启蒙了,很该寻摸个好师傅。”
“嘿嘿嘿,我当初全靠舅舅启蒙,才有今日哪。再说了,好师傅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沈拙言瞄着林永裳的脸色,“得慢慢的寻摸呢。”
林永裳瞪沈拙言一眼,没说话。
沈拙言伺候着林永裳去别院,瞧着啥都安顿好了,方折返回城里。
沈拙言回是回去了,他是一个人回去的。
吴婉转着圈儿的找了一遭问,“阿让呢?”
“留给舅舅启蒙了。”沈拙言混身轻松,臭小子总算送出去了。吴婉先前失过一个孩子,对沈让格外宠爱,天天要搂着睡,小时候还小些,屁事儿不懂,还能过得去。现下大些,不方便的很。沈拙言早想给儿子改改毛病,结果这小子晚上不见亲娘能把屋顶嚎塌,吴婉心疼儿子,哪里还顾得上沈拙言。
沈拙言对此意见不小,这会儿有此机会,他舅舅向来有的是手段,正好给儿子治治这离不开娘的毛病。沈拙言深为自己的智谋得意,就听吴婉忧心忡忡道,“你不早说,衣裳什么的也没带齐。”
“明天送去就是。”沈拙言是一千个放心,搂住吴婉的腰,色眯眯地直笑,“咱们赶紧为闺女加把劲儿吧。”
吴婉简直好气又好笑,柔声道,“让儿还小,大些就懂事了,也就不粘我了。”
“懂事不懂事的,我是怕那小子耽误了咱家闺女。”与这个年代普遍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同,儿子够用就行了,他还是更偏爱女儿些。
林永裳见着沈让直接在肚子里把沈拙言翻来覆去的骂了三千六百回。其实小孩子天生就会看人脸色,没见到亲爹亲娘,沈让正要哭上一哭呢,就见林永裳阴恻恻的笑,“敢嚎一声,我就把你煮煮吃了。”
沈让吓个半死,张张嘴,没敢嚎,垂下小脑袋,蔫儿了。
且,直至沈让稍大,他才明白自己的舅爷其实不会煮小孩儿吃,他实在是白白担惊受怕了多年。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林永裳正琢磨着怎么着能见徐盈玉一面儿,就算见不到人,打听打听徐盈玉的近况也好。
林永裳行事,向来有计划。他绝不会直愣愣的上门,反是先派了自己的书僮乐水出去,乐水与徐盈玉的贴身侍女荷花交情好,俩人眉来眼去有些时候了。不过,主子们的好事不办,他们也得忍着。
忍来忍去,到了今日,乐水竟成了林永裳打探徐府最好的间谍。
荷花对徐盈玉向来忠心,见到乐水,一时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乐水是打林永裳身边儿出来的,天天守着林大人,自然也学了几分林大人的奸滑,乐水极有礼数,拳拳诚意,“荷花,我家大人有难言的苦衷。刚从大狱里出来就过来,想着跟徐大人解释一二,就怕徐大人还在气头儿上,这才命我来找你。你放心,大人只是关心徐大人的身体,绝不会强求你做不情愿的事。”
“我家大人与你家大人之间的事,咱们做贴身奴才的都清楚,何况小主子诞生在即。若是两位大人能破镜重圆,百年好合,也是咱们做奴才的忠心哪。”乐水这话说的多漂亮。
荷花能在徐盈玉身边服侍,自然也不是笨人。哪怕乐水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可能背主,遂道,“这都是主子们的事儿,哪里有咱们置喙的规矩。你也不必问我,我看姑娘对你家大人是死了心的。”
“荷花,纵使主子们的事没咱们说话的余地,你就不想想咱俩的事么?”乐水无法,只得使出美男计。
荷花微微一笑,半挑眉梢,“怪不得先前姑娘说,林大人一定会派你出来打探消息,果然不错。行了,见也见了,我就回了,以后也不必再见。”
徐盈玉的原话是,“贱人身边儿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得还要找乐水向你打听呢,该怎么办,你心里有个数儿。”
徐盈玉把功课做在前面,荷花本身也觉得林永裳不地道,哪里会给乐水好脸色看。
乐水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林永裳道,“明儿你去告诉荷花,只管让盈玉安心养胎,孩子的话,我不会与她争的。”
就是乐水听这话也觉得不大入耳,提醒自家大人道,“大人,您这话说的。奴才瞧着,人家徐姑娘根本就没打算把孩子给您呢。这话要传过去,徐姑娘指不定对您印象更差了。”
“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林永裳真不怕徐盈玉恼恨于他,他担心的是徐盈玉视他为路人,情断义绝。
依着林永裳的厚脸皮,既然一时半会儿的哄不回徐盈玉,就暂且赖着,反正徐盈玉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再怎么着他也是孩子的爹。愚公尚且能移山,他这样守着,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林永裳此举,把老徐家人气个半死。
这年头儿,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人家林永裳就守在他家别院附近,林永裳自己的宅子,徐家就打算为徐盈玉出头儿,这事儿也绝难说得出口。徐叁不得已下帖子请林永裳过府一叙。
林永裳受宠若惊,带足礼品,礼数齐全。
徐叁见他就没好气,直接问,“你是想逼死盈玉,是吧?”
“若盈玉有个好歹,我定当生死相随。”林永裳沉声道。
“行了,少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徐叁根本不吃林永裳这一套,“你死了这条心吧,盈玉绝不会嫁给你。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徐家的孩子,跟你没半点关系。”
林永裳默默表示对此观点持反对意见,若是徐盈玉一个人,难道能生出孩子来?不过,岳父大人心情不好,林永裳没较这个真儿,他退一步,无耻道,“当初岳父大人对我说,三年之内我若能为范家翻案,便会将盈玉许配给我。”
“林永裳,你少跟我说这些话。你扪心自问,徐家如何待你,你又是如何回报盈玉的。”徐叁冷声道,“你令她未婚先孕。荷花对我说,盈玉在回帝都前两个月停了药,但是,那会儿她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林永裳,别告诉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事事算计,是算的太过了!我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人!”
“既然岳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相瞒。”林永裳并不狡辩,反是实言相告,“其实除了一开始,后面她喝的根本不是避子汤,而是我命人换的养身的汤药。早在陛下让我做江南总督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不过,纵使有天大功勋,我先前改名易姓,的确有欺君之嫌,何况我还要为家族翻案。之所以换了盈玉的药,的确是想她能早些受孕,毕竟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当然,我还有别的顾虑。以前我是想着翻案之后,堂堂正正的迎娶她。可是,离的越近,相处越久,我就越喜欢她。甚至到了,我纵使死了,也不想盈玉嫁给别人。所以,我迫不及待的希望她怀孕。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成婚,她就会对我不离不弃。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直到她回帝都前,我都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岳父说的对,我背弃了对岳父的承诺,行小人之事,事事算计,可这都是为了得到盈玉。”林永裳苦笑,“或许岳父恼我不信任盈玉,这样的大事,先前竟不露半丝口风,完全当她是外人。”
“当年,家祖父入狱,自知必死。范家老少下狱流放,范家出身西北世族,嫡支尚存。结果不论是往日知交,还是嫡支族人,无一援手。我家中叔伯兄弟姐妹,死的死,散的散,我能从流放途中逃出去,是父亲和叔叔用性命换来的机会。”林永裳容色淡淡,事隔多年,眼神中仍流露出浅浅的悲伤,“为官十几年,方有机会报仇血恨。别说盈玉,就是拙言,我也未透露过半字。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徐叁完全理解不了林永裳对家族的执念,叹道,“先前陛下已经赦免了范家之罪,你嫡母都回了帝都,还要怎么着?”
“什么叫赦免?范家根本无罪。”林永裳冷声道,“赦免了范家,那些陷害范家的人呢?难道就任他们高官厚禄富贵尊荣一世。我每想到当年家人受的罪吃的苦,就恨不能让他们个个尝遍。”
徐叁轻叹,“你的理由都说过了,我表示理解。但是,你和盈玉的事,自此不必提了。永裳,你做官是把好手儿,我也承认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过,你不适合盈玉,你给不了她要的日子。叫你过来,我是想跟你说一声,不要再打扰盈玉了。”
“岳父的吩咐,我不敢不听。”林永裳再退一步,却是不肯放弃,道,“有句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纵使满腹心机,这一世唯一爱的女人也只有盈玉一个。我把话撂下,这一生,我非盈玉不娶。”
林永裳依礼告退,徐叁又有些动摇。
徐盈玉早摸透了林永裳的脾气,冷淡道,“好话又不要钱,要多少有多少。不必理会他。”
林永裳是个神人,他参加秋闱,高中后,一鼓作气拿下春闱。
明湛看到林永裳的文章,笑对李平舟道,“林永裳不愧是二进贡院哪,熟门熟路的,这文章做的也好。”先前中过一回进士的人,这次若是落榜,牵扯的事儿太多了。故此,考官只得将林永裳放在录取名额中,且名次比照着上回,还不能太低。
李平舟见皇帝陛下心情好,亦笑道,“永裳之才,名符其实。”
“李相,你说这人也怪,林永裳费了血劲给老范家申冤昭血,连仁宗爷爷的面子都折进去了,怎么他还不改姓儿啊。”明湛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老臣倒是问过他,林永裳说养恩不可忘,故不愿改姓。将来还要过继一子予养父母名下,使得林家不断宗嗣香火。”懂得感恩,李平舟对林永裳愈发满意,只是在心里可惜女儿被明湛指了婚,否则把林永裳召为爱婿,也未为不可。
明湛大手一笔,点了林永裳为探花儿,“估计这是大凤朝历史上最老的探花儿了。”
林永裳穿着探花的礼服,风光无限的跨马游街时,徐盈玉正在痛苦生产。
将将而立之年,徐盈玉是头一遭生孩子。她自有孕后,心情起伏不定,生产起来并不顺利。那种将身体撕裂的痛,徐盈玉一瞬间觉得自己都要挺不过来,她拉着徐夫人的手,眼角滚出泪来,“母亲,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你就交还给林永裳吧。”
“别胡说。”徐夫人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跟着打颤,“这是你的孩子,给林永裳,难道要后妈去养!”
徐盈玉一直从早上折腾到下午,人都快虚脱了,还是徐叁拖来孙太医,才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生产过后,徐盈玉已经昏睡过去,徐夫人抱着外孙对丈夫哭道,“咱们家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林永裳什么,这样倒霉,碰到这种灾星。”
徐叁两只眼睛瞅着外孙道,“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家里的事暂且交给秉忠媳妇吧,你多陪陪盈玉。”
林永裳听到徐盈玉生产的消息,琼林宴都喝的心不在焉。他早就喝过琼林宴,那会儿还要扮嫩装羞涩,如今朝中大臣,他认识十之八\九,都是别人上赶着找林永裳说话儿的。
毕竟,皇帝陛下默许林永裳再次考取功名,就是打算再用他的。
明湛望林永裳一眼,年近不惑,林永裳已经蓄了短须。不过,瞧着没有半点儿老相,反倒是风度翩翩,仪态从容,明湛向来是无事也要生非的性子,笑着抿了一口酒道,“永裳,再享琼林宴的感觉如何?”
林永裳郑重道,“陛下隆恩,臣终身不忘。”这话说的真心,明湛对林永裳欣赏有加,信之任之,哪怕林永裳丢爵去官,明湛都给了他重建功名的机会。
一个帝王,能为他做的,明湛都做了。
明湛微笑,“你们是朕的臣子,朕自然要为你们操心。永裳,你偌大年纪,尚不婚配。不是朕说话难听,你重建范氏宗祠,这传宗接代的事儿也得放在心上哪。帝都淑女,朕还是知道几个的。”
林永裳连忙道,“陛下,臣一把年纪,哪里还有同龄般配的女子愿意嫁予臣呢。”
这话,林永裳完全是自谦了。就有王叡安道,“林大人切莫谦虚,只要林大人想娶,还怕没有闺秀嫁吗?”这是实在话,世人对男人与女人的价值衡量完全不同。男人只要官职高,有的是女人愿意嫁。林永裳这种,腾飞就在眼前,前途无可限量,哪家不愿意找个这种女婿呢。
“哦,怎么徐师傅不在哪?”明湛似是刚刚发现,徐叁缺席。
林永裳忙道,“徐相兴许是家中有事。”
明湛眉毛轻挑,“永裳倒是清楚,嗯?”
林永裳讪讪,明湛一笑,“看你魂不守舍,罢了,咱们多年君臣,自罚三杯,你去吧。”
林永裳感激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起身行了大礼,“臣谢陛下。”满饮三盏,急惊风似的离去。

231、外林永裳6

在这个封建男权时代,很少有人有机会参加自己母亲的婚礼。
但是,林长乐就有此福气。
有此福气的不只林长乐一个,还有他的弟弟范无忧。
当然,这究竟是不是福气,还得两说。
林长乐十分忧愁的问站在镜子前试喜服的林永裳道,“父亲,明天我们究竟是去外公家喝喜酒,还是在咱们家喝喜酒啊。”
“还有,我跟大哥坐主席还是坐次席啊。”范无忧瞅一眼满脸喜色的父亲,嘀咕道,“这喜服都过时了,现在不流行这样的宽袖子衣裳。”
林永裳斥小儿子一句,“你懂什么,没眼光的家伙。”林永裳实在是十几年前已悄悄把喜服做好,就等着跟徐盈玉结婚,结果办了件错事儿,得罪了徐盈玉。婚没结成,喜服就搁置了起来。现下重新取出,林永裳颇有些百感交集。
“明儿你们在家帮着招呼客人。”大喜的日子,儿子在外家,还不够打脸的呢。林永裳对儿子很会摆谱儿,“长乐,你是做兄长的,要拿出兄长的派头儿来。年纪也不小了,正好学着接人待物、进退分寸。”
林长乐性格温和,应了声是。
范无忧是个坐不住的人,道,“父亲,我去外公家瞧瞧母亲。”
“嗯,去吧,记着晚饭前回来。”许多年过去,林永裳求而不得,忽然间徐盈玉肯嫁了,受宠若惊的同时,林永裳颇有几分患得患失。让儿子去打探打探消息,也好安心。
徐家亦是热闹无比。
徐盈玉是帝都城有名的人物儿,刚刚因功封爵,品级比林永裳这位首相不低,关键是徐盈玉的爵位,完全可以荫庇子孙。
再加上,徐盈玉本身声名赫赫,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出嫁呢。结果却在封爵之时,求皇帝陛下赐给她一个男人。
这种话,搁在二十年以前,没哪个女人敢说出口。
搁现在,徐盈玉说了,大家初时觉得不大顺耳,不过想一想,说这话的人是徐盈玉,也就默认了。
徐叁已是年过七旬,满头霜发,今逢人便笑,可见其心中喜悦。
其实,徐叁对女儿的婚姻,早八百年前就恨不能叫女儿嫁林永裳得了。倒不是林永裳的诚意感动了徐叁,实在是这两个不正常的人,干的那些事情,叫徐叁实在看不过眼去。
徐盈玉自从生了林长乐,林永裳光棍儿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见着儿子了,那种喜悦那种激动,完全不要脸不要皮的赖在徐家直住到徐盈玉出月子,打都打不走。
两个彪悍的小舅子都得认栽。
徐秉堂说的好,“打不走,又不能真打死他,赖着吧。”
接下来,林永裳硬是死皮赖脸的做了徐盈玉的姘头,而且一做多年。
刚开始徐盈玉恨不能宰了林永裳,林永裳能屈能伸作小伏低,直到林长乐稍大,徐盈玉想着一个儿子稍嫌冷清,就找林永裳借了几回种,生了范无忧,俩人就开始勾勾搭搭的过起日子。
在徐盈玉怀了范无忧的时候,林永裳就跟徐盈玉商量着,要不要成婚啥的,起码给儿子一个名份。
徐盈玉瞟他一眼,淡淡道,“你这种人,还配成婚。”
林永裳忍气吞声,“盈玉,就当为孩子着想,总不能孩子生下来,没个来历。”
“什么叫没来历?难道长乐没来历?”徐盈玉根本不鸟林永裳,“长乐什么来历,这孩子就什么来历。”
“盈玉,我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你有本事自己去生。”徐盈玉喝着安胎的汤药,挑眉瞧了林永裳一眼,不急不徐道,“你生出来的,才是你的孩子。我生的,是我的孩子。”
女人不讲理,就十分难对付,何况是徐盈玉这样的女人。林永裳好言相商,“再怎么说,你不能否认我是孩子的父亲吧。”
徐盈玉似笑非笑,“我用不着否认,更用不着承认。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姓林,我姓徐,出了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林永裳气个半死,又不敢得罪徐盈玉,毕竟现在徐盈玉肚子里正怀着他老范家的儿子。非但不能得罪徐盈玉,林永裳还得把人给伺候好了。林永裳对于林长乐的出身就颇多愧疚,第二个孩子,林永裳希望能借此机会补偿一下。
做了亏心事,干啥都得掂量着来,林永裳算是知道其间苦楚了。
眼瞅着范无忧降生,林永裳借机跟徐盈玉求婚多次而不成,最后把徐盈玉惹火,指着林永裳的鼻子骂,“姓林的,再啰嗦你就滚出去。你给老娘放明白些,老娘要的是孩子,下回你不愿意跟老娘生,有的是人愿意!”
林永裳铁一般的意志力都给徐盈玉气的出现裂纹,阴着脸瞪着眼与徐盈玉对眼片刻,林永裳转身去找徐叁诉苦,徐叁这会儿是真愿意把女儿嫁给林永裳了。
林永裳死活不肯跟徐盈玉一刀两断,拖拉这些年,眼瞅着女儿又有了身孕,徐叁想着,林永裳这几年表现不错,俩人成亲也好。
结果,徐盈玉死活不同意。
徐盈玉话说的明白,“女儿现在已经独自立户,有家业,有官职,有儿子,实不知道嫁给林永裳能有何好处。女儿已经被糊弄够了。”其实徐盈玉话虽说的硬气,她对林永裳的感觉一直很复杂。若林永裳像她头一个男人曾静那样的软脚虾,绝对纠缠不到这个时候。徐盈玉带着大儿子改嫁都做的出来,可关键是林永裳并非软脚虾。
林永裳现在肯在徐盈玉跟前儿低头,那是因为林永裳有错在先,理亏。不过,徐盈玉也甭想着改嫁他人。林永裳娶不成徐盈玉,他就赖着,断不肯放徐盈玉改嫁。
就这样,徐盈玉不肯嫁,林永裳没的娶。
岁月蹉跎,恍然间,徐盈玉已经年过不惑。
或许,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的心境总有其变化之处。徐盈玉终于许婚,林永裳喜极而泣。
范无忧到了徐府。
其实徐盈玉早就搬离徐府,另建宅院。不过,女人总归要在娘家发嫁。徐盈玉有本事,嫂子弟媳都要高待一眼,这处院落虽是暂时收拾出来的,却是阔大精致,不失品味格局。
范无忧到时,徐盈玉正坐在榻上吃蜜饯,屋内并无到访客人。
“母亲。”范无忧行一礼。
徐盈玉笑着伸出手,“无忧,你怎么来了。林永裳叫你来的?”
“我过来给母亲帮忙。”范无忧嘴甜似蜜,笑嬉嬉的凑过去挨着母亲坐,“外头挺热闹的,怎么屋里这样冷清。”
“人多了心烦,你大舅母带着人去她院儿里待客了。”徐盈玉摸摸儿子的头,“我还以为你回来给林永裳做小间谍呢。”
范无忧唇角抽了抽,“瞧您说的。”一说就中啊。
“父亲欢喜的嘴都合不拢了,母亲。”范无忧嘴甜又会撒娇,“母亲,我跟大哥也很开心。”
徐盈玉并没有阻止儿子们与林永裳亲近,当然,以林永裳的本事,这事儿,阻止也阻止不了。林长乐与范无忧在姘头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还没长歪,实在是徐盈玉与林永裳本事够强。
“母亲,你吃什么呢。”范无忧还有个特点,贪吃。
按理自小在待遇上没有受到过半分委屈,范无忧就是天生的嘴馋,瞧着徐盈玉手边儿的蜜饯盒子,伸手摸了几个放嘴里,咂舌,“好甜。”
范无忧人不大,眼睛却利的很,瞧着母亲面露憔悴,不禁关切的问,“母亲,结婚是不是很累啊,看你脸色不大好。”
荷花在一畔笑道,“小少爷,大人脸色不好,可不是累的。”
“那是为啥啊,荷花姨。”
荷花眉目含笑,“这事儿我告诉小少爷,小少爷定能得了林大人的赏呢。”
范无忧愈发好奇,跳到荷花身边,拽着荷花的袖子央求,“荷花姨,你就告诉我吧。”
荷花眼角已生细纹,一脸妇人的慈和相,调侃道,“也好,告诉了小少爷,也省得小少爷特意过来帮着林大人打探消息呢。”
范无忧干笑几声,将耳朵凑过去。
跟母亲逗趣了几句,见母亲要疲倦要休息,范无忧顺势告辞,带着仆从小厮急惊风似的赶回林府传信儿。
林永裳最瞧不上范无忧的急躁,瞧着范无忧进门的架式,忍不住端着茶盏皱眉斥道,“急什么?好好走路。”
范无忧三两步蹿到自己爹面前,低声道,“唉哟,您老还有闲心喝茶呢。有大事儿啊,爹。”
林永裳眉梢一动,“你母亲不想嫁了?”
范无忧觉得他爹简直被他妈整的快成精神病了,急忙否认,“不是。母亲肚子里有小妹妹了。”
林永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他都五十出头儿的人了。林永裳搓搓手,浑身的喜气从头发丝传到脚后跟儿,那叫一个喜气洋洋,林永裳高兴的简直难以确信,再三问,“真的?”
“一百个真,一千个真。”范无忧笑着讨赏,“爹,你那幅吴道子的画儿给我吧。”
小讨债鬼,林永裳有些不舍,“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
“这还用想?”范无忧忽闪着大眼睛道,“母亲生大哥跟生我前,都不跟您成亲。要怀的是小弟弟,肯定依旧不理你呢。我这样一推断,就知道是小妹妹呢。爹,你怎么笨啦。”
林永裳白范无忧一眼,范无忧道,“我找乐山叔拿吴道子啦。”扭屁股踮踮儿跑了。
林徐两人都是帝都名人,婚礼自然盛大。
沈拙言在私下都替他老舅掬一把辛酸泪,对自己老婆吧,“舅舅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
吴婉暗揪沈拙言一把,“亏得你还是念书的人呢,这话叫舅舅听到,饶不了你。”
沈拙言偷笑,“嘿嘿,即便不是媳妇熬成婆,也是姘头上位。”
沈拙言既是林永裳的外甥,自然要帮忙待客挡酒,以至于林永裳进洞房时神智清醒,沈拙言却给人抬了回去。
林永裳没喝几杯,依他现在的年纪地位,没人敢死求白赖的灌他酒。
洞房对两人而言并不陌生。
时间已晚,徐盈玉已经洗洗睡了。
林永裳坐在床头,静静的望着徐盈玉恬静入睡的脸庞。
结婚是个很累的活儿,徐盈玉这把年纪又有孕在身,撑不住就先睡了。睡的正熟,觉着天上下雨,脸上一片濡湿,徐盈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林永裳正在扯着大红的袖子,正在擦脸上的泪水。
“你怎么了?”徐盈玉困倦的问。
林永裳简直伤心死了,“怎么不等我回来揭盖头?”他年纪一把,却是初婚。
徐盈玉浅浅叹口气,微笑道,“揭不揭盖头,我也嫁给你了。”
“我以后再不会骗你,欺瞒你,糊弄你。”林永裳想到N年前做了一件错事,导致老婆气了N年,如今才答应嫁给他,就觉得世上没有比他再苦B的人了。
徐盈玉真没料到洞房花烛夜,林永裳会给她来一场痛哭。这许多年过去,徐盈玉那点儿气其实早烟消云散,反握住林永裳温暖的手掌,叹道,“我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林永裳的番外到此结束了,心肝儿们~晚安~

232、番外摇光之生日记

明湛是个相当不错的主子。
这话并非是有意恭维明湛,实在是事实如此。
不说自幼就跟在明湛向边儿的何玉,就是一直跟在阮鸿飞身边儿的摇光,都对此默认。虽说明湛偶尔会抽风,心眼多手段狠,不过总得来说,明湛对身边人向来不薄。且,摇光认为,这位退了休的太上皇还是配得上他家先生的。
太上皇一词,其实只能代表明湛的辈份。明湛并不老,他刚至不惑,正当盛年。
相处的时间久了,明湛一片痴心几十年,饶是旁观者摇光都得认为,太上皇陛下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但是,摇光再也料不到,这位相当不错的,正在云游四海的太上皇陛下会把他害惨。
话说,某日明湛掐指一算,对着正在摆早膳的摇光道,“小光光,我记得后儿是你生日,对吧?”太上皇一向说话不大正经,明明没长出那种俊俏潇洒气来,却天生带了三分轻佻,显得油滑。其实太上皇算是男人中的异数,不是哪个人都能面对爱人忠贞几十年,不染二色的。
摇光早习以为常,闻言只是微愣,并未深思,笑道,“您真是好记性,连小的的生日都记得。”
明湛眉毛一挑,笑问,“我听飞飞说,你们都是他随手捡来的,怎么还有生日呢?”
“我是先生在苏州城捡的,故此说祖籍苏州,再将遇到先生的日子算做生日。”摇光将早膳摆好,微一躬身,便下去了。这也是老规矩,明湛吃饭不喜人在旁边伺候。与阮鸿飞如胶似漆多年,明湛还没腻歪够呢。
摇光以为明湛只是一提罢了,毕竟像他们这些近侍,明湛从不亏待,凡是生日都会赏下几件器物古玩之类的。
但是,摇光再也未料到,明湛会亲自给他做生日。
要知道,除了宫里的太皇太后,以及阮鸿飞,明湛从未亲自给谁做过生日。
乍来此恩宠,摇光一时没回过神,只听何玉在一旁打翻醋坛子,酸溜溜道,“唉哟,我跟了主子这些年,主子也没亲自问过我的生日,更别说亲自给我做生日了。摇光,你可真有福气啊。你这福气直逼杜先生啊。”
“你可别胡说。”摇光忙捂住何玉的嘴,低声道,“咱们在一起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呢。”
何玉气不过,瞪摇光一眼,“你小心福气过了头吧。”摔门子出去了。
连阮鸿飞都旁敲侧击,“怎么忽然之间惦记上摇光的生日了?”这小子不会是要变心吧?虽说阮鸿飞面嫩,到底是比明湛年长十几年的人。自古嫦娥爱少年,嫦娥当然不是像明湛这样的胖子,摇光也不是少年。奈何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别人眼里微胖的明湛,搁阮鸿飞眼里就是天上有人间无的情郎。阮鸿飞思量着,相比于他而言,摇光却是比明湛还年少几岁,又是天生娃娃脸,瞧着就嫩。莫非这胖子要变心,此意只是在心中一过,阮鸿飞马上就打消了这念头儿。要说一开始他信不过明湛,都这会儿了,他若再怀疑明湛什么,就是对明湛的侮辱了。
那这胖子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
明湛心里另有盘算,未发觉阮鸿飞话中真意,迟钝道,“哦,摇光不是你身边儿的得力人儿么。这么多年,咱们就跟一家人似的。这出来又没啥事,正好给摇光庆祝一下。”
阮鸿飞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一双眼睛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盯着摇光瞧几眼,直把摇光看的颈后寒毛倒竖。就是明湛也有事儿没事儿的盯着摇光瞧几眼,眼中神色莫明,摇光心惊肉跳。
摇光给这夫夫二人欲语还休的小眼神儿折磨的面目憔悴,半夜失眠,暗地里把自己这些天来做的事从由到尾的检讨了一遍,想着并没有得罪俩人的地方,这才稍稍放心,此时,鸡已打两遍鸣儿,摇光眼底发青,摇摇晃晃的自床上爬起来。
明湛亲自拟定好摇光大寿的菜单给何玉,叫何玉吩咐厨房看着张罗。
何玉接过一瞧,上好的宣纸上,一排乌压压打头儿红烧菜,譬如:红烧肉、红烧牛腩、红烧羊肉、红烧蹄膀、红烧兔肉、红烧里脊……
何玉嘴角抽了抽,低声道,“主子,杜先生不是说,让您少吃肉吗?”
这话有些来历,其实也不能怪阮鸿飞。明湛天生容易发胖的体质,少时就是小胖墩儿一个,长个子较同龄人晚。稍大些时,明湛要操心你死我活的爵位争斗,费心的很,好不容易瘦了些。及至明湛登基,朝廷一屁股烂账、一帮子反臣,明湛既要操心朝廷,又要长个子发育,这才真正瘦了,随后一直保持着标准身材。
大家都知道,人易发胖的时期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生长发育期,一个就是更年期。
现在虽说明湛还未到更年期,不过,退位之后,他是无官一身轻,天天除了声色犬马,就是琢磨着吃喝玩乐。再加上明湛生来心宽,这才退位不过两年,就胖成一张大圆脸。
阮鸿飞倒不是嫌弃明湛,是跟在身边致仕的孙太医,给明湛把平安脉时提醒了阮鸿飞一回:最好给太上皇陛下控制饮食体重,肚子里油水太多啥的。
自此,阮鸿飞就对明湛的一日三餐进行了严格的限定。
阮鸿飞向来是说一不二,明湛是说不过又打不过,再加上一院子势力眼下人只肯听阮鸿飞的话,搞得明湛每天跟和尚似的,天天吃素。
再加上他们此时住在山中,外面连个酒馆饭店都不见,把明湛给馋的,去厨下偷吃的事儿都干过。
何玉自幼伴着明湛长大,一见这菜单就明白了明湛的用意,见明湛脸色臭臭的,劝道,“主子,奴才瞧着杜先生一意为主子着想呢。”
明湛正气凛然,“飞飞的心思,我怎能不明白?既然是摇光生日,咱们就该以寿星的意见为主。这些都是摇光爱吃的菜,命厨房备下吧。到时单给我做一桌素斋就是了,我不会辜负飞飞的心意的。”
何玉唇角抽了抽,实在不想拆穿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他伺候明湛多年,难道连明湛的口味儿都不知道?摇光生在南面儿,喜欢的是南方清淡饮食,好河鲜多于肉食。这些菜,明明是明湛的最爱。
眼见明湛歪曲事实,何玉不敢反驳,只得照着去做。
明湛原本想借着摇光的生日,大吃大喝一顿,也一解肚子里的馋虫。谁知到了正日子,阮鸿飞淡淡的说了句,“摇光要的那些菜,我命人单单给他送到房里去了。今天放他一天假,你就不必操心了。”
明湛张大嘴巴,半晌道,“飞飞……”
“嗯?”阮鸿飞自鼻腔里哼出一个章节,倚在榻上,眼神放远,既慵懒又雍容。
明湛心里微热,凑上去香一口,哼唧着,“我十天没吃过肉了。”接着委委屈屈道,“不过,飞飞你说了不吃,我绝对不吃,再馋,我也不去吃。飞飞,我这么听说,今晚可轮到我了。”
阮鸿飞伸出手去,一根手指摁住明湛的唇角,半眯着眼睛打量明湛,“不是刚从厨下吃了一大碗红烧肉么,瞧,还没擦干净呢。”
“哪儿?你又诈我呢。”明湛多鬼头儿的人,他偷吃完,特意漱了口刷了牙才来找阮鸿飞,绝不会留下半点儿犯罪证据。
阮鸿飞又拎起他一只手,抬下巴示意明湛瞧袖子,“油点子,一身的猪肉味儿,去洗干净。”
明湛嘿嘿笑了两声。
阮鸿飞自袖子里摸出一张保证书,拉过明湛的手,放在明湛掌心,“按你保证书上说的,偷吃一口,一个月都在下面。你这偷吃了一碗,我也不多给你算,一年也就罢了。”
明湛两眼一翻,咕咚倒在了阮鸿飞身上。
摇光过完生日,第二天早起服侍。阮鸿飞阴晴莫测的脸今日完全是阳光灿烂,笑眯眯的赏了摇光个大红包儿,“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摇光,明年我替你做生日。”
摇光受宠若惊。

233、番外何富贵

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
人老了,再倾城绝代的容颜都会逝去,阮鸿飞亦不例外。
他年轻时几经波折坎坷,能撑到现在已是多亏了孙太医的医术。倒是他看明湛还是那副圆圆胖胖的模样,胖的人,总是老的慢一些,何况他年长明湛十几岁。
阮鸿飞握住明湛的手,温声道,“不知人生是否有来世?胖,你总说自己上辈子是从神仙界来的神仙,不知来世我是否还能遇到你?”
明湛两眼泪花,抽咽,“肯定能见到的。”
“我死后,你不会再纳什么丫头小妾的吧?”其实论起醋劲儿,阮鸿飞着实不比明湛小,只是他这人心眼儿多,平日里掩藏的好。这不,眼瞅着就要咽气儿了,还会担心这种事,可见其本性了。
明湛握着阮鸿飞的手抹眼睛擦眼泪,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你这么早死,肯定比我先投胎,可不许先喜欢上别的小妖精。一见到我就得认出我来,来生,换你来追求我。你先过去,好生挣钱存钱,先把家业置办好。等见着我,就把你的钱拿出来给我花,不许再这样抠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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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若时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总会有个面目不清的人握着他的手哭,“你这么早死,肯定比我先投胎,可不许喜欢上别的小妖精。一见到我,就得认出我来。来生,换你来追求我。你先过去,好生挣钱存钱,先把家业置办好。等见着我,就把你的钱拿出来给我花,不许再这样抠门儿。”
每当这时,杜子若的胸膛里总会弥散开一种酸涩难言的感觉。这个梦,做过许多次,多到令杜子若对于无神论的理论生出怀疑。有一回,他遇到一个高僧,偶然谈起,高僧笑的高深莫测,“杜先生尚欠一桩深情未还。”
杜子若再接着追问,高僧笑而不语。
以至于杜子若偶尔会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负心汉啥的。
亦是因为这个古怪难言的怪梦,杜子若富贵双全的出身,竟然一把年纪的没谈过恋爱。当然,对他暗示或直接追求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是,每每想起那个怪梦,杜子若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神鬼之事,真不好说。
杜子若想着,是不是真的有前生,而自己,是不是辜负过什么人?
直到杜子若接手A市的公司,他头一遭去公司时,因未用早饭,便先去了公司食堂,要了几样粥菜准备填饱肚子再说。
正在包厢等着早午餐,就见一个土豆样的胖子推门而进。天气微冷,杜子若一件咖色高领毛衫,底下是米色长裤,斜坐在椅中,当他抬眸时,并未错过土豆儿眼里的惊艳。
杜子若长这么大,在许多人眼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胖土豆儿虽生的一般,一双眼睛却是清澈至极,并不令人讨厌。相反,杜子若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人眼熟至极。
长眉轻皱,杜子若细细思量,他自幼过目不忘,他确认,他的认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胖土豆儿。
不过,这胖土豆儿似乎弄错了什么吧,一张臭嘴里喋喋不休的说什么呢?
天哪,这蠢货竟然将他误认为女人!?
还异想天开的要跟他相亲呢!
杜子若当时没把何富贵从公司里踢出去,就是他的涵养不错。
杜子若没想到,见到胖土豆儿之后,他又开始了无数的梦境。那些梦境像是另一个人的一生,但是,那个人与他有相同的五官,梦境中,杜子若忍不住随着那个人悲愤绝望忧伤欢畅,那样漫长跌宕、精彩绝伦的一生。
醒来时,杜子若时时会想,莫非他前世是杜若王。可,如果他是杜若王,今生的明小胖在哪儿呢?
此时,杜子若无端想到何富贵那张土豆儿脸,不禁打个寒颤,心道,明小胖生的还算中等人物儿,这个何富贵当真比不上明小胖的相貌。
当然,他杜子若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人物儿。
杜子若正式在公司任职,他自来沉稳出众,而且经过杜若王的梦境后,杜子若有种隐隐的与杜若王合二为一的感觉,他的手段更加老辣,他的目光更加敏锐。自然,杜氏在行内的地位更加显赫。
杜子若在杜家的地位也更加牢靠。
但是,杜子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何富贵。甚至在他将何富贵调为总裁助理后,连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落在何富贵身上。
看的久了,有时候杜子若真想自插双目,心里哀嚎,明小胖你也忒不会投胎了吧!越投越丑!怪不得被女人甩!
想到这儿,杜子若又有些庆幸,他查过何富贵,连同何富贵彪悍的相亲被甩记录,杜子若都了如指掌。若非生的丑些,依着何富贵的饥渴,怕早被女人勾搭着走了!
这个死胖子,杜子若暗骂!
可就是这样被杜子若在肚子讽刺为胖土豆儿的何富贵,杜子若看着看着,就会情不自禁的心动意动,连下身从未开过荤的小鸟儿都蠢蠢欲动。
有时杜子若真恨不能直接把何富贵压到床上,扒光衣裳,做个痛快!
这个该死的胖子,杜太子这样的身量这样的美貌放在跟前儿,何富贵每天都是一幅看到美男蛇的蠢样。
若说何富贵对他不动心,杜子若都不信。再怎么投胎,忘却前尘,人的性情总有一部分的保留,譬如何富贵那双偶然色眯眯的猥琐小眼睛,杜子若抓到好几次何富贵偷瞄自己屁股的事儿。
哼,胆大包天的性子也没改。
杜子若还有一点儿很不高兴,他一见到何富贵,就想起了他们的前世。可这死胖子呢,就这么死蠢死蠢的,没半点儿长进!
杜子若郁闷的要命,想给何富贵一些教训,又舍不得。他记起了前世,自然不会忘记,他刚一咽气儿,明小胖随之就殉情了。
这样的深情,以至于他转世之后久不能忘。
那位高僧说的对,他的确是尚欠一桩深情未还。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一起看,会比较明白~
明湛在穿之前当然不姓凤,更不叫明湛。
那时明湛还只是个平凡无奇的路人甲,任谁也瞧不出这小子日后有庄周梦蝶、一穿为帝的造化。
那时,他姓何,大名儿——何富贵。
之所以会有这么又土又俗的一个名子,是因为,何富贵家里太穷了。因为穷,何富贵的爹,何满仓对于财富的渴望到了一种红眼儿病的疯魔状态。自己又不成,就对儿子寄予了无限期望。
何富贵少时之事暂不必提。
因为有个喜欢钱的老子,待何富贵渐渐长大,耳濡目染的,何富贵在某些方面也继续了他爹的这种喜欢钱的品质。
何富贵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错,结果,落到同学同事眼里,就是抠门儿小气。
可能是因为名声坏了,何富贵也一直交不到女朋友。
终于,好不容易交到一个,结果因为何富贵坚持AA的原则,小女友赌气另找了个比何富贵大方一千倍的男朋友。
为此,何富贵深觉女人目光短浅。
就那人,何富贵也认识。挣钱绝对没他多,就一穷大方。那女人就因为男人肯给她买花买首饰,就情愿抛弃了他何富贵这样的绩优家用好男人,而转投他人怀抱。
简直就是个瞎眼的!
何富贵愤愤的同时决定,自己犯不着为这种没眼光的女人生气。每每挽镜自我欣赏时,何富贵觉着自己眉清目秀小美男一个,还怕找不到女人么!电视上都说,现在剩女剩菜剩饭的一大堆呢。
当然,因受其父的言传身教,何富贵早就养成了死不吃亏的性子。
分手可以。
何富贵决定把自己以前送前女友的东西要回来,结果找那女人一说,那女人当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五分钟之内从银行卡上转了一千块给何富贵,冷冷奚落道,“估计你送我的东西也不值一千块,剩下的当小费,不必找了。”
何富贵慢吞吞道,“那就谢了。”何富贵这人生的小气又精明,举凡给女朋友买根冰淇淋都会入账,他早算过了,恋爱三个月,拢共只在人家身上投资六百七十八块。如今倒赚三百二十二块,何富贵一面想,幸亏没成,这女人大手大脚,好不会过日子。但是,一方面,何富贵觉得,自己非但没亏,还小赚三百块,心下喜滋滋的,就把失恋的事扔脑勺儿后头去了。
但是,何富贵没料到的是。
他向前女人索要礼品费一事,第二日就在公司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就是办公室恋爱的坏处了。
要是好面子的,估计得给公司流言逼的离职或是跳楼。
何富贵不是,面子是啥,又不能当饭吃。
有几人幸灾乐祸的来问他,何富贵只管慢吞吞道,“我挣钱也很难的。”他才不会离职,这家公司是世界五百强,非但福利好,而且待遇佳,他就指着在公司干到退休呢。
何富贵这样的表现,使得全公司的女人对他退避三尺,再提起何富贵,绝不直呼其名,而是叫“那个讨礼品费的”啥啥。
在何富贵看来,全公司只有一人有眼光。
与他关系最好的,莫过于公司食堂卖饭的大娘。
他们公司提供午餐,而且相当不错。何富贵刚来公司面试时,因面试的人多,从上午一直面到下午,午饭就是公司用的。那时,何富贵觉着,比他家过年吃的都好。遂下定决心,一定要来该公司上班。这样非但可以挣到钱,吃的好,就当天天过年了。
如今,他也算心想事成了。
却不想何富贵刚工作半年,就坏了名声。
他本来是个活泼的人,因这事儿,女人瞧不上他,男人笑话他。倒是食堂大娘对他格外的好。
何富贵极其会过日子,午饭在公司吃到十二分饱不算,他还要多打一份儿,放到饭盒里,带回家去做晚饭。
全公司,有此待遇的,唯何富贵一人而矣。
因为食堂大娘肯照顾他,何富贵的饭盒就搁食堂大娘那里,每次都会把好吃的给他塞满,让他带回家。食堂大娘对何富贵的种种照顾,让许多人暗地里猜忖,这何富贵是不是食堂大娘的私生子啥的。
其实,世态炎凉,人心浮躁。
何富贵满身的优点,却极少有人发现。
首先,何富贵是个很勤快的人。
整个部门,何富贵每天第一个到,有什么事,别人不乐意做的,他都满脸开心的去干,而且毫无怨言。所以,纵使何富贵抠门些,部门主管也不讨厌他。
其次,何富贵心灵手巧,还知恩图报。
食堂大娘对他好,何富贵全都记在心里。北方的冬天格外冷,何富贵织了一条围巾一双手套一副护膝送过去。把个食堂大娘给惊地,再三感叹,“唉哟,小何,这都是你自己织的?”
“嗯,小时候跟我妈学的。”何富贵道,“现在外头的东西,又贵又不实诚。这是我买的毛线,绝对是羊毛的,自己织的还厚实。走在路上的时候戴,挡风。”
历经世情的人,更知好歹,食堂大娘笑,“小何,手艺真好。”
自此,何富贵在食堂的地位更加的非凡了。
何富贵在公司日久,日久见人心。
大家也渐渐的知道,何富贵名子有点儿土,人有些抠儿,其实为人不差。倒是何富贵的前女友,早已跳槽离开了公司,不知去向。
但是,何富贵的女朋友仍是一大难。
终于在食堂大娘的牵线搭桥下,何富贵又要相亲了。
那是在三八节的一个中午。
说起这个节日,何富贵就满心的不服,三八节,只有公司里的女人才有东西发,男人连根毛都没有。好在,食堂大娘给他介绍了女朋友,还未到午餐的时间,何富贵摸鱼上来。心说,这女孩儿倒是挺好,不要求什么花前月下公园咖啡馆的见面,相亲在公司食堂也没意见,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食堂大娘指了指平日里只有公司经理才能用的包厢,何富贵笑笑,整理下表情,又照了下镜子,觉得这样一身平板的制服西装,穿在他何富贵身上,硬是显得小玉树临春风的气质来。
果然,人的气质很重要。
脚拐个弯儿,何富贵也没敲门,就进去了,举目一望,顿时双目圆瞪。
靠!
虽说他何富贵生性淳朴,非以貌取人者,不过,这次食堂大娘给他介绍的实在太……太够格了。大美女啊,这眉、这眼,这皮肤,以及这冷艳高贵的气质,我的乖乖。
何富贵咕唧一声,吞了口口水。纵使何富贵想表现的端正些,可不知怎地,五官好像不吃使唤一般,两眼放光,唇角上翘,笑嘻嘻的问,“你早来啦?”
大美女没说话,只是往他胸牌上扫了一眼。
何富贵想着女孩子害羞,也是常有的。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着也得主动些才是,于是,拉把椅子就近坐了,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那个,我首付已经存够了,买了房。贷款我也能自己还,房子的事,不用操心。”
现在女人嫁人,一看房子二看车,最后才看男人。
何富贵抠门儿抠的有名,不过,他既非官二代也非富二代,这个年纪能在这个城市自己把首付的攒齐,已是极为难得。
听到何富贵的话,大美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何富贵觉得有门儿,连忙道,“我的情况,李大娘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你要是觉着我还可以,咱们就试着交往看看。”
眼见大美女长眉微皱,何富贵瞅一眼人家漂亮的眉眼,有些不舍,又道,“我家里条件一般,啥都得靠我自己奋斗。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玩儿游戏,而且,我还会做菜织围巾打毛衣。”瞅一眼大美女身上的咖色毛衣,何富贵道,“以后,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跟我说了,我看一眼就能给你织出来。家务什么的,我完全自己做。你觉着,我怎么样?”
说完,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漂亮的眉眼看,何富贵心道,不看白不看,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何富贵正在犯花痴,就听到门一响,扭头一瞧,外面进来一堆经理,各部门儿的全有。
何富贵惊讶的站起来,见到自己部门的经理,刚要开口,倒是他的部门经理徐经理先问,“何富贵,你不在下面干活儿,跑食堂来做什么?”
“啊?这个,那个……”饶是何富贵口舌伶俐,也找不出个摸鱼的理由给徐经理搪塞,连忙一抓大美人儿的手,把人拽起来道,“我们走错了,徐经理,这就下去。”
“徐经理,这是你们部门的?”美人乍一开口,把何富贵听的一皱眉,这声音实在有些低沉啊。
“是啊,杜总,这是何富贵,程序开发员。”徐经理还算良心不错,替何富贵说了句话,“平日里很不错,就是偶尔有点儿脑抽。”
何富贵觉着好像有什么事情,他弄错了。
这个,大美人儿坐着不显,站起来,似乎身高也太高了吧,比他高大半头。
还有,这腕骨也有些粗吧。
其三,好像,那个,何富贵的目光落在那件咖色毛衣的领子上,白嫩的脖颈上那一处突起是什么?何富贵瞪圆双眼,不禁摸摸自己的喉结。
然后,何富贵想起了,公司的大老板好像姓杜。
好像,早在一个月前,就有大老板的公子要来公司任职的消息。
眼见何富贵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杜子若上前一步,手压在何富贵的肩上,头微微低下,一双漂亮的狐狸桃花眼望入何富贵肉眼凡胎的单眼皮里,声音低沉性感,“嗯,何富贵,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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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版的也不错啊,不过现代版何富贵也真是极品啊,也只有杜公子吃得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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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看!!!整个故事让作者串联成一个饱满饱满的圆~古代部分人物结构还真是庞大复杂,好看!!!
三观早已随风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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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在看第3遍了啊,太哈皮了,真是好文,很少有文让我这样连着看几遍的,还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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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文,也很值得回味
只是最后收尾部分的确太简略了,浪费了前面不少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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