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番外番.约普
这是西格里星系边缘一个很小的附属星球,小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编号——T19。
一艘破旧的运输舰停靠在T19唯一的星际港口边沿,舰内亮着灯,却没有人声,只听到智能清扫机工作的嗡嗡声。
罗恩靠在临近舷窗的摇椅里,闭着眼睛,身上搭着一条旧毯子。穆里尼奥去原住民那里换食物了,因为前天他的病情忽然恶化,他们不得不在这个贫瘠的小星球小住一阵子,否则他恐怕没有体力再支撑接下来的航程。
清扫机轻轻溜了过来,吸走了他脚下的一小撮饼干渣,罗恩的眼皮动了一下,这声音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伊澜星球养的那只叶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情,连以前不记得的小细节都想得格外清楚。
也许是我快要死了吧,他想,以前老板曾经说过,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一生就会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过一遍,这叫做“走马灯”,什么时候过完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呢,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透过舷窗看着外面冰封的世界,T19和伊澜很像,都是终年积雪,不见人迹。
他是在六岁那年被送到昆比身边的,同时被送去的还有另外八个孩子。他不是这些人里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但不知为什么昆比却对他更偏爱一些,只要呆在伊澜,就会叫人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去,给他穿上各种漂亮的小衣服,像玩娃娃一样打扮他,然后让他在自己身边玩耍。
“爸爸,我想出去玩。”那时的他还叫约普,对自己未来的厄运毫无知觉,无聊时会趴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 “我想玩雪橇,还想堆雪人,爸爸你给我堆雪人好吗?”
“外面太冷了,还有很多野兽,你还这么小,只有呆在家里才是安全的。”昆比将他抱在膝头,大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金发,喃喃自语似的说,“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嗯?”
“我很快就长大啦!”他不服气地说,“我已经十岁啦,今年长高了十二公分哩。”
昆比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是啊,很快你就长大了,别着急,别着急。”
那时约普以为昆比是在安慰他,后来才知道,他是在安慰他自己。
时间一天天溜走,不知不觉间,别墅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管家说他们都得了严重的基因病,要么死了,要么被送去了更好的医院。
约普最初并没有想太多,然而临近成年的日子里,他渐渐发现自己也开始有点儿不对劲,有时会浑身发痒,有时眼睛会看不清东西,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昏迷了好几天。
“爸爸,我是不是病了?”他于是有些害怕,下次昆比来的时候便缠着他询问,“我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死掉吗?还是被送到别的地方去?”
昆比眼神复杂地摇头:“不,你不会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彼时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几乎及得上成年男人的鼻梁,昆比无法再将他抱在膝盖上,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抚摸他的头发,让管家给他做好吃的布丁,甚至在夜间留宿在他的卧室里,在他惊悸抽搐的时候为他读温馨的童话故事。
“这是什么?”有一次他病得格外厉害,在床上躺了很久,昆比怕他气闷,叫人送给他一个精致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对灰色的小动物。
“这是叶鼠,约普少爷。”管家给笼子下层的食盆里放上小粒的谷子,递给他一个小水壶,“来吧,给它们添点水好吗?先生说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它们了。”
约普的眼睛有点看不清楚,但还是努力给笼子里添了水,两只叶鼠争先恐后地跑下来喝水,用前爪抱着谷子啃食,对他鞠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约普咯咯地笑起来:“真可爱。我可以给它们吃我的布丁吗?”
管家的眼神有点瑟缩:“不行呢,约普少爷,那是先生吩咐特意给你准备的。”
当着管家的面约普答应了,但只要管家一走开,他就偷偷将自己的布丁用勺子划碎了丢在食碗里:“给你们你哦,很好吃的喔。”
叶鼠喜欢布丁,就像喜欢他这个温和慷慨的主人一样,约普卧病在床的日子因此变得不再那么难熬。有时他会让人把笼子放在他的身边,连晚上睡觉都和叶鼠们呆在一起,甚至给他们念自己的故事书。
然而厄运还是降临了,一周之后两只叶鼠开始生病,一开始是看不见东西,总在笼子的栏杆上碰得头破血流,几天后腹部出现了严重的肿瘤。医生为它们做了手术,但它们还是先后死去了。
“叶鼠本来就是基因有缺陷的动物,很容易生恶性肿瘤,对不起宝贝,医生已经尽力了。”昆比陪他将死去的叶鼠葬在天台的花盆里,搂着他细瘦的肩膀叹息,“别难过了,如果你喜欢,我让人找更健康的宠物给你玩,好吗?”
“不用了。”约普红着眼睛拒绝,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两只叶鼠的死一点都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生活在这个家里的生物迟早都会死去,包括他自己。
那天晚上他睡得分外不安,午夜惊醒,像个幽魂一样在别墅里飘荡,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底层实验室的门口,他听到养父正在和谁争执什么。
“不能停下来,先生,他会熬过去的。”是医生的声音,“他是所有的实验体里基因最纯正的一个,他几乎是百分百的纯种独角兽,这样的样本太难得了,我们不能放弃。”
“他太虚弱了。”养父的声音,“他的神经系统正在变异,最近他在睡眠状态下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形态,经常会变成独角兽。”
“这无关紧要,就算他一直是兽态对实验也没什么影响。”医生说,“而且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先生,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能活到成年的样本,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让我想想。”一向沉稳笃定的养父语气中出现了难得的虚弱,他喃喃说,“也许你说得对,我最近有些太情绪化了,那孩子……”
“他是很可爱,我看得出您的心思。”医生叹息着说,“也许您应该控制一下自己,先生。而且您也不该让他养什么叶鼠,他一定是把自己的布丁给叶鼠吃了,才会让那些小东西死得那么难看。”
约普感觉自己冷得厉害,他踮着脚尖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回自己的卧室,反锁房门把自己在墙角蜷成一团。叶鼠死去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让他像打摆子一样不停颤抖,是他害了它们,如果他没有给它们吃那些布丁,它们不会死得那么难看。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脑海——会不会它们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让他几乎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凌晨的时候他爬上了顶层的天台,用一把尖头钳拧开了通风管的堵头,沿着脏污的管道爬出了别墅。
伊澜的冬天冷得彻骨,当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少了,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回去加衣服,他忍着寒冷变成了兽态,展开稚嫩的翅膀迎着寒风往远处的树林飞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完全辨不清方向,只是下意识地想逃走,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昆比,离开那些邪恶的布丁。
寒风刀一样割着他的身体,露水凝结在他的羽翼上,变成冰,让他越来越冷,越来越累。当天大亮的时候,他不得不落在一条结冰的小河边,让自己休息一会。
当搜救犬从河对岸冲过来的时候他完全吓傻了,连变成兽态逃走都完全忘记,赤足跌跌撞撞往树林里跑去。十几头经过特殊训练的狒狒犬很快追上了他,将他围在中间,撕咬他的裤脚,将他拖倒在和着碎冰的泥泞里。
“带他回去。”昆比循着狒狒犬的声音找到了他,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他,抱起他,而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他,冷冰冰地吩咐手下的保镖,“把他交给医生。”
约普躺在泥泞里几乎冻僵,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养父混沌的轮廓,他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呼救,还是应该尖叫。
在别墅底层的实验室里,约普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个夜晚,平时和颜悦色的医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用药物强迫他变成兽态,用闪着寒光的剪刀剪掉了他羽翼尖端所有的翎毛。
“这样你就再也飞不起来了,我的小家伙。”他微笑着将剪下来的翎毛收集起来,用红色的缎带束成一束,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成年礼吧。”
虽然翅膀根部被注射了麻药,约普还是疼得昏厥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形态,肩部火辣辣地疼痛,连举起胳膊做不到,一束用红缎带扎着的白色羽毛放在他的枕畔,旁边是一张心形的卡片,上面写着:“给亲爱的约普,生日快乐,你忠实的医生。”
外面下了雪,透明的雪花大片大片落在枯枝上,给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约普颤抖着爬起来,抱着胳膊将脸贴在窗户上,看到院子里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雪人戴着黑色的帽子,对着他笑,像是一个邪恶的嘲讽。
他哭了一整天,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是马上死掉,还是继续活下去。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试着用裁纸刀切割自己的动脉,但最终放弃了,他怕死,比吃布丁还怕,他得活下去。
肩背的疼痛一直折磨着他,吃了止痛药也不管用,他的神经系统已经变异了,普通的药物根本无法起效。他抱着胳膊在大床上翻滚,变成独角兽舔舐自己光秃秃的翅膀尖,解开绑着羽翎的缎带,试图把被剪掉的翎毛再接回去,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变成了一个残废,在新的羽翎长出来之前都没法飞上天空。
他缩在被窝里哀哀哭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坠入痛苦的深渊,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连那对叶鼠的死也完全是无意所为,为什么上天会把这样残酷的命运安排在他的头上。
“别哭了。”不知何时养父来到了他的房间,像平常一样抚摸他的头发,冰凉的大手伸进睡衣抚摸他红肿发痛的肩膀,“别哭了,很快就不痛了。这样很好,你再也不会乱跑了。”
约普恐惧地挣开他的手,赤着脚往房门跑去,但轻易就被昆比抓了回来,昆比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抱在膝盖上,强有力的双臂禁锢着他瘦弱的身体,深邃的眼神看着他苍白的小脸,目光纠结矛盾。
“为什么?为什么?”约普哽咽着质问他,稚嫩的嗓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声音闷闷地回响在单薄的胸膛里,让人心碎。
昆比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摇头,将他哆嗦的身体平放在大床上,高大的身躯覆在他上方,胸腔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宝贝。”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宝贝”,叫完以后他就脱掉了他的裤子,在约普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分开他的双腿,毫无预兆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身体被洞穿的刹那约普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巨大的不可思议的疼痛瞬间从下|体蔓延开来,让肩部的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爸爸!”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约普的眼泪夺眶而出,虚弱的手指紧紧掐着养父的胳膊,暗哑的嗓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掺着血,“为什么,为什么,爸爸!”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随之而来的只有肆无忌惮的侵略,昆比的身体像无法撼动的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将他禁锢得严严实实,连逃避都全无可能。
约普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混乱地哭喊着,在养父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发出绝望的呻|吟,直到天色微亮,小腹因为灌了太多的液体而微微凸起,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那是他人生中最为黑暗最为痛苦的一段日子,虽然和后来的经历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毕竟那时候他还太小了,对“邪恶”的认知也太有限,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养子”应有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再一次想到了死,但那段时间昆比一直住在他的卧室里,看着他,连洗澡都不允许他一个人呆着,直到他成年礼的前夜。
那天他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么多年过去,罗恩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怀过多少个孩子,十个?二十个?或者更多?
清扫机完成了工作,关闭电源停靠在墙角,单调的嗡嗡声消失了,运输舰里变得分外安静。罗恩端起茶杯,一边啜饮穆里尼奥临走时给他冲好的药剂,一边皱眉思索,试图记起一个确切的数字,但终究失败了,只能无奈地耸肩——记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他记得清叶鼠啃食谷子的声音,却记不起自己经历过的痛苦,时间仿佛筛子,漏掉了那些不堪回首的东西,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快乐。
不过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并不是无忧无虑的童年,而是和罗素呆在一起的日子。
正文 136番外.约3普
认识罗素的时候他还没有嫁给索特,只是个一文不名的自由猎手。不过即使一文不名,他还是收留了毫无自保之力的约普,甚至帮他还清了那些莫须有的“助学贷款”。
彼时约普刚刚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流产,医生宣布他的身体短期内再不能承受怀孕,而且他精神很差,有自毁倾向,于是昆比大发慈悲允许他离开伊澜星球,换个环境平复心情。
“你该交个朋友。”临走前一晚养父照旧歇宿在他的卧室里,但没有和他做|爱,只是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抱着他,抚摸他瘦得硌手的脊背,“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也很安全,你会喜欢他的。”
约普躺在养父怀里,觉得自己和尸体一般无二,虽然看上去还活着,但内里已经腐烂了,如果将他苍白的皮肤切开一个口子,一定能流出发臭的脓水来。
但他就是这么懦弱,懦弱得没有勇气去死,遑论反抗。
他还记得几年前那个大着肚子的同伴是怎么离开别墅,又怎么死在外面的。那晚狒狒犬叫了一夜,天亮时下了大雪,他趴在天台的窗户上,看见远处结冰的小河边躺着一只刚刚成年的独角兽,大半个身子都被积雪覆盖了,只有半边肚皮暴露在空气里,棕色的皮毛上满是凝固的血迹,内脏被拖出了很远,像老化的橡胶管一样掉了一地。
“真可怜。”医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像个仁慈的刽子手一样摸着他的头发,叹息着说,“本来他是能活下去的,虽然他怀了畸胎,身体也坏掉了,但如果不乱来的话,还是能安安稳稳活个几百年,昆比先生是个慷慨的父亲。可惜……”弯下腰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这么傻的吧,亲爱的?”
也许有一天,我的身体也坏掉了,就不用再重复这样的生活了吧?约普怔怔地想,从那之后这念头几乎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虽然隔了一百多年,和罗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是如同昨天一般清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发着光的珠宝一样让人留恋。
“不要怕!不许怕!看住它的眼睛!”第一次单独接手照顾狒狒犬的工作,约普吓得心惊胆战,罗素硬是勾着着他的脖子将他拖到龇牙咧嘴呼着白气的动物眼前,“把你的手给它,不要抖!别怕它的牙齿,他不敢咬你的!”
狒狒犬尖利的牙齿划过指尖,约普骇得惊叫起来,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手臂,他想他一定要被狒狒犬吃掉了,就像那只被咬穿了肚皮的棕色独角兽一样。然而罗素却死死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往回收,一边用膝盖揍他的屁股,一边大声在他耳边说:“睁开眼!看它,看它的眼睛!你特么的给老子拿出点高贵冷艳的主人范儿来,你个蠢货!”
约普哭得一塌糊涂,像只抽了筋的猫一般瘫软在地上,但很快他发现咬着自己的牙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柔软湿润的物体。罗素像个暴君一样扒开他的眼皮,硬卡着他的脖子让他面对狒狒犬,那架势简直比吃人的狗还要凶:“看!它怕你了,他在舔你的手!笨蛋不要闭眼睛!要老子用火柴棍把你的眼皮撑起来吗?”
不敢相信,记忆中凶残无比的狒狒犬居然温顺地蹲在他脚下,粉红色的舌头无比尊崇地舔着他的手心,还像叶鼠一样举着前爪给他行礼。
“放松,放松。”罗素渐渐松开手,教他用指头尖给狒狒犬抓痒,“手不要抖,你要记住,老子天下无敌,别说是只狗了,闪电兽也照揍不误!”
约普一边哭一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罗素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偏偏走到哪都摆出一副总攻的架势,哪怕下一秒就要跑路,这一秒还挺着胸脯装大爷。
“你不怕吗?”那晚俩人在桑拿房蒸桑拿,约普热得都要窒息了,忍不住问罗素,“万一它咬你呢?”
罗素蒸得红光满面,狗似的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说:“怕个吊,出来混耍的就是个光棍,你要记住,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行走江湖,最重要就是个‘勇’字。”
“可是我们不是猎手吗?”约普觉得哪里不对,“出来混的那是黑帮吧?”
“洗你的桑拿吧!”罗素无言以对,一瓢水浇在他头上,“你个小弱鸡还敢顶嘴!”
约普还是很受教的,别的没记下,就记下了一个“勇”字,过了两天罗素不在家,星港管理处的人来收物业费,他就非常勇敢地一分钱没给还把人赶走了。
“你脑子瓦特了?!”罗素回家气得直跳脚,“我让你装死别给钱而已,你干嘛凶巴巴赶人?你就给他们喝点水然后告诉他们我不在你没钱,或者直接装残疾人耳朵有问题听不见不就行了?”
约普委屈得直哭:“你不是说出来混要‘勇’咩?”
“勇你个头啊!”罗素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几下,从库房里数了一堆金币出来准备交罚款,心疼得直撮牙花子,“孩子啊,你看上去倒是长得挺机灵的,为啥大脑沟回都是直的呢?我说要勇,你也得有勇有谋才行啊,物业管理员和狒狒犬能一样对待吗?我们的目的是拖欠物业费而不被港口驱逐出去,可不是给人家耍横啊亲,债主就是上帝,懂?大学怎么毕业的你!”
大学什么的他连影子都没见过,约普只能懵懂地点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罗素的话。外面的世界如此复杂,如此丰富,远远超出他贫瘠的想象力,但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美好极了,比起自己的养父,连凶恶的狒狒犬和揩他油的流氓都显得那么善良。只要和罗素在一起,所有令他害怕的东西最后都会以诡异的方式变成有趣的存在。
有勇有谋,简简单单四个字,从此成了他的人生信条,多少次生死边缘,他都强迫自己做出了超越本能的决定,比如在矿星时劫持多噜噜的飞船,比如在被押送去机甲兵团的路上私自开启虫洞。
再比如,用一辈子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离他远远的,然后再用一辈子去挂念他。
从发觉自己坠入爱河的第一天起,约普就知道自己是错的,他只是个卑鄙的骗子,阴险的卧底。多少个深夜他在睡梦中哭泣着醒来,梦到罗素的尸体躺在结冰的小河边,昆比的狗围着尸体打转。然后那尸体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独角兽,半张着蓝色的眼睛,金角沾染了泥土,又脏又丑。
后来他忽然明白,那是他的尸体,如果他真的杀死罗素,就等于杀死了他自己,杀死他唯一残存的与人性有关的东西。
幸好大错尚未铸成,他们就被挟持去了安德列夫的矿星,虽然之后他的人生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起码罗素的人生走向了光明。
此后濒临绝望的那些日子里,那份无法启齿的挂念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也给了他最后的希望。许多年后,当他抱着年幼的儿子混在难民里去领临时身份证的时候,郑重地在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罗恩。
那是他给他的姓,罗素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丈夫,但是唯一一个肯对他好,肯为他着想的人。
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虽然希望渺茫,他还是期待将来能有机会报答罗素对他的恩情,如果他不能,起码他还有儿子。
舱门响了一声,熟悉的脚步走了过来,穆里尼奥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他额头:“罗恩,你醒着吗?烧还没有退下去吗?”
罗恩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长长舒了口气:“已经舒服多了,或者晚上就会好了吧。”
“今天有新鲜的鱼和海菜。”穆里尼奥放下手中的篮子,给他看从土著人那里换回来的食物,“还有这个,他们说是一种可以食用的矿石,尝尝看。”
矿石是蓝紫色的晶体,有指头肚大小,在口腔里散发出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非常清新,罗恩眯着眼睛吮了一会,说:“是甜的。”
“不过你不能多吃。”穆里尼奥俯身吻住他的唇,用舌头将矿石勾到自己嘴里,然后亲亲他的嘴唇。罗恩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他的味觉退化得很厉害,只有对甜味略有点知觉,但身体分解糖分的脏器已经坏掉了,所以罗冰和穆里都不大给他吃糖。
“我来煮饭吧。”罗恩掀开身上的毯子,拄着扶手想站起来,“这个鱼看上去脂肪很肥厚的样子,应该适合炖着吃。”
“还是我来吧。”穆里尼奥弯腰将他抱起,穿过大厅,放在主控台前的椅子里,“来看看今天有没有罗冰的信吧,如果有,大声念给我听。”
厨房里响起拆分鱼骨的声音,罗恩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来自贝克星球的邮件,立刻开心起来,这里离伽马星系太远了,罗冰每次的来信都要通过好几个中转站,这封信大概在路上已经走了很久了。
“卡夫卡放弃了怀孕,不过他们刚刚领养了一对飞狼幼崽。罗冰做父亲了!” 罗恩苍白的面孔因为兴奋而略有点发红,他仔细地读着儿子发来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每个字都包含着无比深刻的内涵,绝对不能错过,“大的叫大仲马,小的叫小仲马,是白色的,非常漂亮,和罗冰还挺像的呢。”
“恭喜你,你当爷爷了。”穆里尼奥从厨房探出头来,“小心着点,别太兴奋了他爷爷,注意你的血压!”
罗恩呵呵笑着继续读信:“奈奈准备和铎铎结婚了,杰克要当他们的证婚人,本来奈奈是想让国王证婚的,不过被驳回了,哈哈,杰克这个醋坛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呢。”
“奈奈也终于有人照顾了,很好,铎铎是个好人。”穆里尼奥微笑着说,顿了顿,继续剖鱼,“还有呢?”
“麦麦长大了,可以上学了,国王想送他去公立的幼稚园,但杰克不同意,所以现在王宫里负责教国王的老师们又多了个新学生。”罗恩笑着摇头,“这也太胡闹了吧?三岁的小孩怎么能听懂大人的课程呢?再说那些老师们也会不高兴的吧?他们可都是贝克王国一流的导师呢。”
“唔,混血儿总是不一样的,也许他很聪明呢。”穆里接着他的话茬说。罗恩耸了耸肩,看完了剩下的内容,然后又从头到尾读了三遍,才意犹未尽地关掉全息屏,趴在主控台上休息。
厨房里传来鱼汤煮沸的声音,罗恩吸了吸鼻子,大致能幻想出鱼汤鲜香的气味,穆里是个好丈夫,虽然他迫使他放弃了海盗王的位子,还阻碍了他报仇的计划,但穆里并没有因此而记恨他,相反还非常疼爱他,这种疼爱随着时间的增长越发浓厚,有时候让他有种做梦般的侥幸感。
两百多年了,穆里尼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着他的人,情人之间的爱,与昆比和罗素给他的都不一样,有时候这种爱让他觉得害怕,害怕自己受不起如此珍贵的感情,但后来就慢慢释然了,开始学着接受它,享受它。
虽然他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除了那份朦胧的挂念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但如果这样能让穆里高兴,抵消失去事业的失落感,那他愿意继续下去,一直一直,直到自己死亡为止。
死亡离他已经很近了,罗恩很清楚,婚礼那次罗冰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作为星际最好的药剂师,他的儿子也不能再挽救他的生命,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他渐渐地开始听到死神的脚步声,轻柔的,甚至是温暖的,像亲人来接他回家一样。
那是他两百多年来一直盼望的,最好的结局。
“我想去一趟银河系。”晚饭的时候他尽量吃掉了盘子里的食物,但还是吐了,穆里给他清理了身体,抱着他在舷窗前看星星。他握着爱人温暖的手,说出了今生最后一个梦想,“我想看看老板的故乡,他说那里很美,有长城,还有大熊猫。”
穆里尼奥用下巴磨蹭他的头顶,淡淡说:“好。”
“如果我真的能去到盖亚星的话,就不想再离开了。”罗恩喘了口气,接着说,“我想留在那里。”
穆里尼奥的动作僵了一下,呼吸带了点湿气,但终究还是说:“好的。”
“真好。”罗恩满足地叹了口气,窝进他坚实的怀抱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穆里,你要好好的。”
“睡吧。”穆里尼奥抚摸他柔软的金发,用旧毯子裹住他小小的身体,“我都陪着你。”
起风了,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星星也暗了下去。
我都陪着你。
137番外.乔东亮
当国王真是个技术活,劳心劳力,全年无休,除非病得起不来床,否则必须得时时刻刻杵在王座上,跟看麦田的稻草人似的。
可悲的是,乔东亮即位二十多年,居然一次病都没有生过!自打生了乔麦麦,他老人家就变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脱光了在冰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打一个喷嚏!
“我要休假!”第一次伽马联邦常务联会结束之后,乔东亮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贝克人的平均寿命超过六百岁,变形人将近一千岁,作为一个混血儿,悲观估计他也得活上个七八百岁,要是这样当上七八百年的国王,他迟早会被政务给压死。
“可是,国王没有休假的先例呢。”秘书翻遍了法典,也没找到国王如何请假的流程。开玩笑,都国王了,谁还敢给他的请假条上批“准”字啊!
“那以前的国王是怎么休息的?总不会都像我一样整天干活吧?”乔东亮不相信别人也有他这么好的身体。
“大概是……想休息就休息了吧。”秘书查了查历代国王的记录,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好像先王们都没有您这么忙呢,所以没什么政务的时候,就可以随便休息了。比如您的父王,他只要十几天召见一次大臣就可以了,遇上整百数的寿诞,往往一整年都不工作呢。”
你爸爸的,昏君当起来可真爽!乔东亮想吐血,大卫王你个老废柴,给老子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二十多年了都没整明白,自己当年倒是逍遥自在!
“总之我要休假。”跟死人较劲没什么意思,乔东亮摆了摆手,说,“最近联邦的事告一段落,具体运营有首相大人来执行,我要和第一伴侣休一次长假。”
“好的,陛下。”秘书也觉得国王陛下太勤勉了,搞得连生娃的时间都没有,这可不是好事情,虽然王子多了杀来打去很麻烦,但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的话也太凋零了。
“那么我这就去安排您的休假事宜,三天之内给您一个计划表,争取把您手头的工作都安排妥当。”秘书忠心耿耿地说,“请您放心地跟第一伴侣先生去休假吧。”去交|配吧!
即位二十多年,乔东亮终于迎来了宝贵的假期,顺带着,杰克也沾光放假了。
“哎呀忽然闲下来都有点不适应了,做点什么好呢?”杰克平时比他还忙,乔东亮好歹有吉祥物的功能,有时不带脑子镇在那儿就行,杰克主管外交,整天满星系地飞来飞去,打交道的都是各盟国的超级滚刀肉政客,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他这人精力充沛得不正常,干这种不是人事的事儿正合适。
“去旅行吧。”乔东亮翻着秘书给他准备的旅游手册,“伽马星系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我们都没去过呢,或者回你老家?”
“那还不如回地球呢。”杰克忽发奇想,“上次回去头一天你就生孩子,后来又坐月子,净在家呆着了,都没出去玩。”
“谁坐月子了!”乔东亮黑线,“我都说我不用坐月子,是你们非逼我呆家抱窝好不好!”
“那咱就回地球吧。”杰克一锤定音,“算算航程到家正好是端午,还能赛龙舟包粽子呢。”
乔麦麦已经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乔东亮把他托付给了乔纳斯太后,又嘱咐卡夫卡一定看着自己俩儿子,千万不要让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两天以上,这才和老公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回乡探亲的旅程。
到达西安正好是端午节前一天,乔大壮夫妇没想到儿子媳妇(?)忽然一起回来了,登时喜上眉梢,又是包粽子又是打绿豆糕,还给他俩编了红绳拴在脚脖子上,取个好意头。
乔妈妈奔七十的人了,这两年精神却是越来越好,就是沉迷*世界有点儿深,端午这天趁着老公不在,塞给儿子两张嘉年华门票:“给你俩的,别让你爸知道。”
“这啥啊妈?”乔东亮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咩,要不是那啥客观条件不允许,妈自己就去了。”乔妈妈神秘兮兮地说,“去的时候穿漂亮点儿。”
反正呆家也是呆着,吃过晚饭乔东亮就借着消食的名义和杰克去了嘉年华。不去不知道,去了吓一跳,按照门票上写的地址一路走到“不夜城”,夫夫俩彻底傻眼了,这特么的是什么嘉年华啊,根本就是基佬大聚会好不好!
整个不夜城四条大街乌泱泱全是人,男人,个个都穿得花枝招展,有打扮成型男的,有打扮成弱受的,偶尔看见个胸大腿长的妹纸,明显是个伪娘。乔东亮眼睛都花了,虽然他嫁了男人,儿子也生了,但某种程度上讲其实还是挺直的,实在是无法接受如此规模盛大的基佬大混战。
而且这下他终于明白自己老娘为啥说“客观条件不允许”了。
“不是吧,这是狂欢派对吗?”杰克倒是比较淡定,想起二十多年前乔东亮在蹦恰恰干过的好事,一路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生怕老婆再走丢了,被黑寡妇伪娘之类的邪物夺去了贞操。
成群结队的骚包男在大街上挤来挤去,互相揩油外带约炮,乔东亮被人潮挤得头晕眼花,不时被人摸一把胸脯掐一下屁股,火上来也摸回去掐回去,捏得骚扰他的小弱受们嗷嗷叫。
杰克瞪他一眼,拉着自己不检点的老婆往人略少的岔道上走去,走了没两步就遇上了主题游行,十几辆装点一新的气浮花车缓缓开来,车上站着装扮成各种主题的COSER,有传统古典主题的分桃断袖,也有经典*作品如《盗墓笔记》、《全职高手》之类,一个光着膀子的肌肉受蒙着眼睛妖妖调调靠在一棵大树下,身段儿那叫个妖娆。
“哟,那不是牡丹咩?这么古董的网游也有人COS!”乔东亮来劲了,扯着杰克追随花车一个个细看,还无视保安的训斥爬上花车硬要和背着大剑纹着麒麟的小哥合影,最后被一个穿着纳粹军服的彪形大汉一脚踹了下去,大约是那小哥COSER的男朋友。
“嗷!红茶上尉!”作为血腥改锥的脑残粉,乔东亮完全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被踹下来以后发现踹他那人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部漫画的男主角,立刻奋不顾身地再次爬了上去,卡着纳粹的脖子冲杰克喊,“快!快给我们合个影!这哥们还原度太高了,简直就是红茶上尉本尊!”
杰克一头黑线,飞快照相然后在纳粹揍死他之前把老婆从花车上拽了下来:“你给我差不多得了!”这货的酒量是越来越差了,晚饭喝了两碗鸡蛋醪糟怎么就醉成这样了?还是说当国王太久了压抑出病来了?
为了防止乔东亮继续发花痴,杰克硬拖着他退到了街边上。六月的西安天气已经颇热了,俩人都挤了一身汗,杰克在自动投币机上买了两个娃娃头雪糕,递给乔东亮一个,俩人换来换去地舔着吃。
“那是啥?”乔东亮咬着杰克的雪糕含含糊糊问,杰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看上去门脸不大的水吧,门口挂着一排排铁皮酒罐,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
“通票上有带这个,咱们进去歇会吧。”乔东亮扬了扬手里的嘉年华门票,兔子似的蹿了过去,杰克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雪糕整个都被他咬没了,光剩个木把儿,气地直咬牙,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门口的小弟验了票,打开木门请他们进去,杰克勒着乔东亮的脖子,一边把他往前推一边用膝盖顶他屁股:“还我雪糕!”
“啊——”乔东亮回头把舌头伸他嘴里,递过去最后一口冰渣,“好吃吧?没啦!”
杰克掐着他的脖子晃了两下,推开内门走进了水吧,一脚踏下台阶,只听得轰的一声,差点被里面惊人的摇滚乐掀了个跟头!
乖乖这哪里是水吧,根本是个摇滚吧!乔东亮也被音乐吓了一跳,靠在杰克胸前直吸气:“卧槽我没做梦吧?我们回到海巢了?”
巨大的圆形舞池里挤满了人,乌泱泱群魔乱舞,中央一个六边形的舞台上站着五六个披头散发,穿着铆钉马甲的男青年,正抱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电子乐器奏得山响,空中不时有白影掠过,是一些画着人体彩绘的裸|男,抓着七彩的丝带在人群上空翻飞,做出各种难度极高的舞蹈动作。
二十多年前那令人蛋疼的一夜瞬间涌上了杰克的脑海,他头大地拽着老婆想退出去,但更多的客人从身后涌了过来,推推搡搡将他们往中间挤去,没过一会他们就被挤到了舞台旁边。
“太吵了!”乔东亮趴在他耳边大声说,“我受不了了!”
“我们出去!”杰克奋力扒开人群,拉着他想往外走,然而刚走了两步,音乐忽然停了,一个身材高挑的裸|男跳上了舞台,像杂技演员一样通身都画着人体彩绘,屁股上还粘着孔雀尾翎,跟只鸟似的,只有胸口和两腿间的重点部位用荧光色的鳞片贴了点图案遮羞。
“今晚的大冒险旅程开始了,朋友们!”他的嗓音高亢尖利,穿透力极强,乔东亮和杰克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往台上看去。裸|男主持人接着道,“大家所有人的门票编号都在检票的时候被输入了本吧的系统,下面系统会随即抽取一对编号,先抽到的是攻,后抽到的是受!”
舞池里传来风骚的口哨声,有人大声问:“怎么着,被抽中的一对要当众插给大家看吗?”
哄笑声中,主持人摇了摇头,笑吟吟道:“当然不是,我们可是正经俱乐部哟。今晚的游戏主题是大冒险,被抽到做攻的人可以任意驱遣做受的人做一个表演,任何尺度、任何形式都可以!除非对身体有伤害,或者妨害了人生尊严,否则对方必须接受!”
虽然比起当众XXOO是差了点儿,但听上去也挺有意思的,舞池里的人声沸腾起来。台上的奇形怪状乐队拨拉着乐器奏了个热血澎湃的过门,主持人大声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系统,请抽|出今晚的第一对CP!”
“嗷嗷~我们也看看吧!”乔东亮来劲了,拉着杰克不走了,杰克没办法,只好停下来跟他一起凑热闹。一阵摇滚乐过后,系统在舞台上方投影出了一个立体数字编号,闪了一下,下面又出现了一组。主持人拍了拍手,道:“OK!我们的系统已经抽到了今晚的第一对幸运儿,下面请大家核对自己的门票编号,抽到做攻的人请站到台上来!”
众人纷纷掏出门票兑号,乔东亮一脸鸡血地左顾右盼,等着看好戏,杰克则深深感叹当国王太不容易了,活生生把个娃给憋成了这样,连这种无聊的游戏都看得津津有味,亲爱的你是有多缺乏娱乐啊?
过了老半天,还是没人站出来,主持人再次道:“看来今晚的第一对CP很害羞呢,大家,请给他们鼓鼓掌!”
有节奏的掌声开始响起,乔东亮也跟着鼓了一会,却一直没见着有人上台,灵机一动:卧槽不会是我吧?!急忙忙掏出自己的门票一看,我勒个去还真是!
“我!我是攻!”二十多年了乔东亮头一次义正词严把这句话喊了出来,顿时觉得人生美满了,不顾杰克阻拦一路分开众人蹿到了台上,挥舞门票道,“我我我!我是攻!”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大家松了口气,又开始起哄:“受呢?别装死嘿!男子汉大丈夫别怂啊!”
过了五秒,不怂的杰克黑着脸走上了舞台:“是我!”
哎哟我滴妈!乔东亮一张脸笑成了菊花,扑上去把杰克拽到舞台中央:“啊哈哈哈有了有了都有了,这是我的受!”
杰克僵硬地看了他一眼,忍了,没吭声。
“太好了!”主持人虽然觉得这个受君王八之气有点太重了,但好歹第一对都上来了,是个好开始,示意乐队奏了个欢快的过场,道,“好了,今天幸运的攻君,你想让你的受君表演个什么节目呢?”
乔东亮哈哈大笑,想了想说:“让他给我跳个艳舞吧!”
138番外.乔东亮
“……”杰克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一把把他掐死在台上,自从二十年前海蓝星表白那次随口说了要学钢管舞,乔东亮三不五时就要把这事儿拉出来说一说,有时他拗不过只好跟着学两下,不过那仅限于在贝克王宫的卧室,现在让老子给这么多人跳是要闹哪样?!
“来吧!”乔东亮龇着大白牙奸笑,在杰克扑上去揍他之前跳到了舞台另一端,一边挥动双臂大声拍手,一边煽动群众:“来一个,来一个!”
下面的人跟着喊:“来一个!来一个!”
“你别后悔!”杰克咬牙放了一句狠话,恨恨将衬衫一脱摔在他头上,穿着工字背心跳上了舞台侧后方的悬浮台,那上面有跟闪着银光的钢管,亮晶晶的分外夺目。
一束追光打在了杰克身上,将他小麦色的肌肤照的如同涂了油一般,白色工字背心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肌肉,尤其肱二头肌和胸肌,像蜜蜡雕刻的希腊神祗一般充满贲张的力量。
没想到穿着衬衫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好身材,台下的观众们立刻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音乐刚刚响起,钞票便像雪片一样飞到了他的脚下。
乔东亮忽然有点开始后悔了。
杰克的舞姿跟灰星强X犯老师自然是没法比,即使比半吊子的舞王乔东亮,也是大大不如,好在身材和脸弥补了一切,只要他摆个POSE站在那就足够让无数男人疯狂了。
性感的音乐中,杰克扶着银色的钢管翻腾跳跃,修长的肌肉随着动作时而纠结时而舒展,充满了力与美的诱惑,他对舞蹈没什么研究,但长期浸淫各种体能操和搏斗术,一举一动自然而然有着天然的韵律,张弛有度,魅力无限。
一阵激越的鼓点过后,杰克从钢管顶端倏然滑落,眼角瞟了一眼有点悻悻然的老婆,嘴角一勾,忽然抓住背心下摆两手一分!
脆弱的布料应声而碎,杰克漂亮的上半身直接暴露在观众眼前,顿时引发一阵呼喊的狂潮。白色背心被他扬手甩在了台下,瞬间就被人捡走了。
乔东亮脸马上黑了,刚要冲上去给他披衬衫,就见这货刷一下把皮带也抽了出来,丢给了舞台下方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弱受!
卧槽你要干啥!乔东亮七窍生烟,正想着应该先去给他穿衣服还是先把皮带抢回来的时候,杰克再度出手,哗一下把裤链都给开了,两腿一蹬,牛仔裤就飞了出去!
你爸爸的!乔东亮都要吐血了,看着老公一脸面瘫地穿着内裤在台上继续跳舞,真有放把火把这地方烧了的冲动,他现在总算知道乔麦麦是随了谁了,感情这父子俩都是裸|奔狂!
幸好杰克穿衣服一向保守,内裤腰比较高,裤腿也略长,就是因为某个部位实在比较逆天,把弹性布料绷得紧紧的,灯光下蛰伏的神器轮廓一览无余。他在钢管上做了个侧飞的动作,再次停了下来,握着钢管阴沉沉看向一边的老婆,杀死爹的眼神和现场火热的气氛完全是两个极端,一边看,一边还把手伸向了内裤裤腰,作势要继续脱!
完了这货好像是真怒了!乔东亮一个头两个大,杰克生气的时候一般都会犯中二,但二十多年了还从没二成这样过,这次玩大了,回去死定了!
中二帝惹不起啊……乔东亮服了,远远对着老公连连作揖,大爷你饶了我把,别脱了,你再脱我也就要脱了!
杰克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看似毫无原谅他的意思,但手已经从裤腰上放了下来,扒着钢管一个倒立再次爬上了顶端。台下饥渴的男人们早已疯狂,纷纷掏出大面额钞票往他身上扔,更有甚者还爬上了舞台,直接往他的内裤里塞钱。不过三分钟功夫,杰克的小平角内裤里已经鼓鼓囊囊塞满了纸币,裤腰和裤腿上都飘扬着太祖的大脸。
两个星系的人这一刻都被杰克丢完了!乔东亮欲哭无泪,彻底给跪了,扑过去拉着主持人的胳膊真诚恳求:“差不多了吧大哥,能不能让音乐停了?”
如此火热的场面让主持人有点舍不得叫停,又拖延了几秒钟才给乐队做了个手势。音乐终于平静下来,杰克也终于从钢管上下来了,连个谢幕都没有就冷着脸大步走到了乔东亮身边,冷笑道:“满意了?开心了?”
乔东亮心惊胆战,菊花抽痛,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差点就掉到下面去了,战战兢兢道:“你、你冷吗?”
“我不冷,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杰克继续冷笑,刷一下从内裤里抽出来一把钱,沾着口水开始数。
乔东亮森森觉得自己这下估计得有那么几天不能好好走路了……
“太精彩了!”等现场气氛稍歇,主持人再次开始忽悠,“真是*的一舞,大家满意不满意?!”
“满意!”众人欢声雷动。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那么我们现在就抽取下一对幸运儿!”主持人大声说,“系统,开始!”
乐队奏起紧张的鼓点,众人屏息等待,半分钟后,立体字幕滚动停止,两行编号先后出现在屏幕上。
所有人都傻眼了——系统坏了吧?怎么还是刚才那两个编号?就是上下方向反了而已!
主持人看着编号愣了两秒,马上反应了过来,高兴地拍拍手,道:“OK!这一对真是太幸运了,刚才是弱攻强受,现在逆CP,改强攻弱受啦!”
你爸爸的强攻弱受啊!乔东亮早就知道自己要遭报应,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一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杰克也愣了,数着钱的手一顿,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主动走到了主持人身边,说:“我要他给我表演异装秀!”
乔东亮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恨恨捶了两下才勉强咽下去了,低声下气拉了拉他的内裤下摆:“我错了行吗?”
杰克斜他一眼,嘴角一勾,忽然挥动双臂开始鼓掌,煽动性地冲台下叫:“异装秀,来一个!来一个!”
台下都是无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立刻跟着喊:“来一个!来一个!”
乔东亮哭了。
服装道具化妆师都是现成的,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两个五大三粗的伙计就揪着乔东亮去了后台,二话不说刮脸擦粉画眼线,假发一套,口红一擦,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媚眼如丝的御姐。
“哎呀你太高了,女仆装护士服都穿不下,只有这件旗袍能凑合了。”服装师拎着七八套女装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最后丢给他一件琵琶襟真丝旗袍,深紫的底色,用乳白色的丝线绣着大朵的百合花,立体裁剪前|凸|后|翘,又性感又妩媚。
乔东亮被迫脱了T恤中裤,套上旗袍,他身材太高,好在骨架比较纤细,大号旗袍勉强能塞下,就是有点短了,本来应该在大腿一半的开叉到了他身上直接开到了大腿根,整个儿露出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因为皮肤白又没什么腿毛,看上去十分诱惑。
“完美!”化妆师和服装师相视一笑,一把将他推出了后台。
乔东亮顶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穿着真丝旗袍杵在台上,脚下是一双大号恨天高,加上防水台足有十五公分高,跟踩着高跷似的。战战兢兢好不容易走到了舞台中央,一束追光打了下来,将他吹弹可破的皮肤照得如同剥壳的鸡蛋一般。
台下的男人们都愣了,连台上等着看好戏的杰克都被镇住了,保持 =口= 的表情石化在那里——尼玛这个御姐是谁?
奇形怪状乐队在短暂的惊艳之后回过神来,立刻奏起了一支传统古典音乐。丝路花雨优美的旋律渐渐响起,沉静的音乐让现场所有人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平心静气看着台上的伪娘。到了这一步乔东亮也豁出去了,深吸一口气,迈着猫步妖妖娆娆往杰克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发现手里还握着把檀香扇,赶紧哗一声打开了,遮住了半张脸——贝克王族的体统今天可算是全毁了,还好这玩意没有星际直播。
杰克其实只是随口说说的,作为一个天然基他对女人没兴趣,对伪娘更是没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偶尔跟老婆亲热的时候他也希望能玩点儿花样,角色扮演啦,爱死爱慕啦……乔东亮什么都好,就是在床上实在是没什么想象力,太男性化了,让他撒个娇那是千难万难,至于制服诱惑变装游戏什么的——国王陛下会笑场的,亲你压根提都不要提。
真没想到他穿上女装这么的……惊悚!
没错,杰克彻底被惊悚了,看着穿旗袍的老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差点就一个倒仰掉台下去了。还好他强大的内心已经久经奈奈的考验,吞了口唾沫,渐渐镇定下来,开始试着欣赏老婆千娇百媚的变装秀。
别说美人就是美人,穿男装英姿勃发,穿女装也是风情万种,杰克慢慢接受了老婆的伪娘形象,内心开始蠢蠢欲动,紧接着,某个本来就不大安分的部位也开始蠢蠢欲动……
情况……不太妙啊……杰克觉得内裤有点儿紧,顿时十分后悔刚才把裤子扔台下去了,只好一边用衬衫下摆遮掩两腿间正在觉醒的神器,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在台下扫来扫去寻找着自己的裤子。
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看来人类对美的渴望是一致的,他看自己老婆是千好万好,别的男人想法也跟他差不多——乔东亮不过走了几小步的功夫,下面的观众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盯着他看,虽然因为音乐比较舒缓大家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但明显有些人已经时刻准备着要扑上台去给乔东亮打赏了!
我勒个去!他今儿穿的可是三角内裤!杰克头皮一紧,脑补了一下老婆的三角内裤里塞满了太祖脸的情形,顿时觉得自己这次亏大了,抬脚就往乔东亮冲去。
乔东亮踩着恨天高本来就走不稳,忽见杰克气势汹汹冲过来,脚一软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往台下倒去。杰克一个飞扑接住了老婆,二话不说往肩上一扛,也不管节目还没有结束、衣服还放在后台,跳下舞台分花拂柳般掀开围观人等,不顾众人大声嘘他,大步流星冲出了水吧。
外面嘉年华还在进行,满街都是疯狂的人流,杰克站在水吧门口左右看看,向着和主干道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沿着狭窄的小巷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静谧的小街。
“把、把我放下!”乔东亮被他肩膀顶得恶心,挣扎下地,脚一挨地面就“咝——”的一声软了下去。
“怎么了?”杰克扶住了他,蹲下|身看看,发现他右脚脖子已经肿了,大概是刚才穿着恨天高崴的,于是双臂搂腰将他抱起,往街对面的公交站走去。
这年月公共交通已经都转到了地下,但因为这一区属于文化保护区,以前修建的公交站台还保留着,仅作观赏用。
“疼吗?”杰克本想将他放在木质旧长椅上,怕他皮肤细被木刺扎了,便自己先坐了,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帮他脱了恨天高揉脚踝。乔东亮穿着紧巴巴的旗袍,只能吸气挺胸收腹,假发顶在头上还热得要命,别提多难受了,恨恨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是你先发疯的,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杰克嗤道,看他脚踝不要紧,一会就能恢复,便放心了,托着他的屁股揉了两把,说,“这下后悔了吧?知道老公不好惹了吧?”
“该后悔的人是你!”乔东亮色厉内荏,指着背后的自动贩售机道,“去给老子买个娃娃头,我就原谅你!”
到底谁原谅谁啊?我还没跟你算跳艳舞的账呢!杰克被他差点气笑了,回头看看自动售贩机,狡黠一笑:”买就买,你别后悔。”说着从内裤里掏出一把刚刚挣的赏钱,抱着他买了娃娃头,买完却不走,又买了一管润滑剂。
”你想干啥!”乔东亮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炸毛道:”给我放下,不许买!”
杰克狞笑道:”娃娃头我给你买了,你已经原谅我了,我可没原谅你呢!”说着抱他坐到站台椅上,强行分开他双腿往自己大腿上一骑,"现在该你向我道歉了,拿出点诚意来吧,我的陛下!”
乔东亮不敢相信他真敢在这种地方乱来,挣扎着想站起来,磨蹭了两下却发现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渐渐在杰克两腿间挺了起来,隔着内裤紧紧顶在自己菊花口上,登时头皮发麻,手里的娃娃头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公交站台!”
”怕什么,之前你不是挺胆大的嘛。”杰克的大手伸进旗袍侧开叉,恶意蹂躏着他的臀瓣,”这儿没人,你这个裙子挺好,正好什么都遮住了,就算有人路过也什么都看不见呢。”
乔东亮低头一看,自己跨坐在人家大腿上,两条长腿刚好从旗袍侧开叉伸出来,旗袍前后片跟门帘似的垂下来,正好遮住了两人相贴的部位,从外面还真是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这么淫|荡的姿势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吧!
乔东亮肠子都悔青了,还在犹豫是应该求饶还是应该直接武力反抗,就听嘶啦一声,自己的内裤已然被撕开了个口子。杰克咬开了润滑剂包装盒,高兴道:”咦,不错嘛,还送个跳蛋!”
乔东亮顿时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