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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 人人都爱本道长/九千界沉浮录 附番外(13.10.9更) BY 钟晓生 (点击:781次)

人人都爱本道长/九千界沉浮录 附番外(13.10.9更) BY 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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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预览+


英明神武、举世无双、已修炼至渡劫期的的本真人因为遭恶蛟偷袭、法宝又被人盗走,没能熬过天劫,只能附进一个平凡的少年的壳子里重新来过。
重回人间的真人我从头开始修仙,却发现阔别千年,这凡世间早已变了个样。
爽雷,狗血,小白,金手指,总攻文!
桃花满地走,老情人不如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虚子 ┃ 配角: ┃ 其它:总攻,修真,金手指
第一章 选拔
本真人仙风道骨地往人群里一站,咄,居然还高出一头。老实说,让真人我和这些七八岁的奶娃娃们站在一起参加选拔,我这张老脸还真是有点架不住。
身后的毛团扯了扯我的衣摆,小声问道:“少爷,行吗?”
我拍开他的手,淡定道:“行,怎么不行。”本真人五千年修行,虽然现在套了一具平凡的壳子,但里头装的可是渡劫期修士的灵魂。渡劫期修士听说过吗?放眼四海,也只有我灵虚子一个!当然,因为没熬过那场该死的天劫,五千年的修行已化为乌有……
台上站的那位辟谷期的女修士,是来主持括苍派五年一度的选拔的,被选中的弟子能够进入括苍派修习道法。说起来,括苍派如今的掌门吴苍子那家伙还是本真人的徒孙,那小子资质着实不怎么样,修行千年也不过修成了元婴,恐怕是难以再进一步了。
台上的女修士在说话。
“我括苍派乃是得灵虚真人嫡传的门派,数百年来,已出了一名元婴修士,数名金丹修士。我们将会在你们中选出合适的人选收入门派之中,进了括苍派,即可学习括苍派的道法,不过以后的修行还要看你们个人。”
不好意思,真人我就是灵虚真人。话说千年不出山,如今出了山才知道我居然已是那么赫赫有名的人物,修仙中修道门派近百家,其中一大半的掌门都号称是本真人的徒子徒孙,门派得连本真人嫡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算起来,我统共好像也就只收过三名入室弟子?难道那几个小家伙那么会开枝散叶?
冒充本真人徒子徒孙的水货不少,不过这吴苍子倒地地道道是我的徒孙没错。他是云尧的入门大弟子,两千年多前他刚入门那会儿跪在我跟前给我磕过头端过茶认过我这个师公。想起云尧,我不由有些伤感,算起来我也有千多年没见过他了。这次来参加括苍派的弟子选拔前我还当真有些担心,特意去打听了,云尧已经好几百年没出过仙云山,想来我就算上了括苍山也不会见到他,我这才安心来参选。
我和云尧的那笔恩怨虽然已过了数千年,然而云尧这个小弟子,我至今还是——不怎么想见他。
括苍派的弟子把我们这些来参选的少年分成几队,毛团那小家伙在后面紧紧跟着我,一步都不放。
女修士说:“此次选拔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考察你们的灵根,另一部分是考察你们的慧根。有慧根者可悟道,有灵根者可修道。”
片刻之后,我弄明白了,所谓考察慧根,就是笔试,括苍派的人出对联或诗句,让我们这些参选的少年回答;所谓考察灵根,就是面试,由那位辟谷的女修士亲自检查我们的资质是否适合修仙。
我还真有些嫌弃我那不开窍的徒孙吴苍子,不就是选个徒弟,居然还搞出那么多花样来。本真人当年收徒弟,除了看资质之外,只看相貌而已!长得一看就是凡夫俗子的家伙就丢去自生自灭,长得清秀伶俐的可以留下扫外室,长得美艳动人的可以留下洗衣焚香,长得倾国倾城仙风道骨的可以留下给我铺床,如果他愿意暖床我倒也不甚嫌弃。
笔试的题目拿到手了,一共三道题,两句诗一行对联。
两句诗都是给出前半句,后面半句让答题者填。本真人修道五千年,文成武德样样能行,这种愚蠢的题目拿出来考真人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第一句诗是: ...
................

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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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凤元番外(一)
凤元不记得他和林戌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他比林戌略晚几天出生,听说他刚出生的时候,也不知是他在娘胎里没养好,还是产婆的手艺不行,把他从娘胎里拉出来,不管怎么替他顺气,或是倒提着打他屁股,他憋着一张青紫的小脸,就是哭不出声来。结果林家妈妈抱着林戌来看他,林戌在窗外一眼瞧见凤家小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就扯开嗓子嚎啕着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倒好,眼见就快要憋死的凤元像是突然开了窍,只听一声清脆嘹亮的孩啼声在屋中响起,屋里屋外两道哭声交织成一曲合奏,热闹极了。凤家小子这才算是活过来了。
就因为这事,凤家爹娘自小都很喜欢林戌,把林家小子看成是自家小子命中的福星,打小就鼓励凤元和林戌一道玩耍。
要是凤元和别家孩子一起翻墙爬树捅鸟窝,玩的一身泥巴回家,凤家爹娘一定会狠狠揍儿子一顿,但是如果这“别家孩子”里有林戌在,凤家爹娘就会眉开眼笑地说小孩子就该活泼好动,顽皮一些也没什么;
要是凤元偷人家的瓜采人家的苗被人抓住了,凤家爹娘一定痛骂儿子不成体统,但是如果听说凤元是替林戌顶了黑锅护着林戌逃跑了,凤家爹娘则会改口赞凤元有情有义;
要是凤元偷溜去邻村玩耍夜不归宿,凤家爹妈一定会把儿子关起来一个月不准他再出门,可要是这事是林戌牵的头,凤家爹娘又会说小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总而言之,就连凤元自己都打小就觉得林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只要和林戌在一起,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因此凤元打小就让着林戌,要是林戌想要的,要是他有的,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双手奉上。
可是凤元是这样想的,林戌却不是。
当年林家阿妈和凤家阿妈一起大着肚子,说笑间还曾替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结过娃娃亲。后来林家妈妈先生了个带把的小子,村里有经验的老婆子又都说看凤家妈妈的肚子怀的应该是个闺女,林家妈妈一直以为自己儿子的媳妇已经定了。因此凤家小子刚一落地,刚出月子的林家阿妈就急不可耐地抱着儿子去看他未来的媳妇了。结果……媳妇没了,变成了一个也带把的臭小子,气得林家妈妈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因此,从小林家妈妈都攒着一口气教唆儿子,凡事都要强过凤元一头,要不然,娃娃亲落空了也就算了,要是以后林戌看上哪家大闺女,却被凤家小子抢走了,岂不是新仇添旧恨?
爹娘的心思虽不是孩子们的心思,却多少也有些影响。
林戌自小就爱跟凤元争,从一顿能吃几碗饭到一天能背几本书,再到下河能捉几条鱼以及上房能揭几块瓦,再到最后的谁先跟谁告白说声喜欢,他样样都不肯输给凤元。凤元虽然让着林戌,可他从来不敢让的太明显,只能悄悄的让。因为他知道,林戌要赢的不是真正的谁比谁厉害,不过是要赢一口气罢了。譬如小时候,林戌几次想抢他的玩具,他都乖乖让出去,结果林戌好几个月都不肯跟他玩了,因为嫌他没趣。可若是他争抢几次,假意争抢不过再拱手让出,林戌就会高高兴兴,还会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也拿给凤元,说好一个月再来取回去,却过三天就来争抢,只要凤元抢他不过,他过不多久又会把心爱的东西拿过来。
凤元小时候身体并不好,不爱吃饭也不爱动,天三两头就生病。可就因为林戌要跟他比,他只好憋着一口气多吃饭,他只好打足精神陪着林戌摸鸟蛋捅蜂窝,没出几年,身子骨竟然渐渐结实了,病也生的少了,这更让凤家爹娘视林戌为儿子的命中福星。
就这么着,到了十岁那年,有修道门派到左近来招收年幼的弟子,凤家爹娘因凤元的身体之故,便商议着将他送去修行几年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好学一身本事回来。
凤家爹娘请了个年长的亲戚护送凤元去参选,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林戌爬上凤元家的墙,吹响了口哨,凤元本就睡不着,一听见林戌的信号,忙披上衣服出来与林戌相会。
林戌道:“喂,阿元,最近村子里都在说修道门派招人的那件事。你打算去吗?”
凤元打小对于道家术法都有些兴趣,只不过林戌常常对他说,他更喜欢修魔,自由自在,没有多的拘束。其实无论是修魔也好,修道也好,他只想跟林戌在一起。他并没有回答林戌的问题,反问道:“那你呢?你会去吗?”
林戌撇撇嘴:“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了,修道有什么好,清规戒律一大堆,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有什么意趣?还是修道好。”
林戌趴在墙头上,凤元站在墙角下,两个少年在月色下对视着,一时无话,只怪月色朦胧,竟都没看出对方脸上犹豫的神色来。
林戌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应该会去吧……其实……”
林戌话还没说完,凤元正欲开口说话,互听林家院子里传来林家阿爹的骂声:“大晚上不在屋里好好睡觉,爬在墙上干什么呢!”
林戌咽下了后面没说出的话,对凤元吐了吐舌头,轻轻道了声晚安,便跳下墙蹬蹬跑回去了。
谁也没料到,就是这句没说完的话,改变了两个在日后成为天下呼风唤雨的人物的命运。
第二日,凤家叔叔送凤元去参加选拔的路上,恰好遇见了一个正在云游的魔修。那魔修见凤元姿容不凡,根骨极佳,是个修炼的好材料,便欲强收凤元为座下弟子。凤元竟然不反抗,同意弃道从魔,只提了一个条件,要那魔修跟他回去,再收一个弟子,是他同村里从小一同长大的好朋友。
那魔修欣赏凤元,因此对这条件一口答应了,当天晚上便带着凤元回了他们村子,要收林戌做凤元的师弟。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们竟没能遇上林戌——当天一早,林戌就走了,去参加修道门派招收弟子的选拔去了。
凤元心中如何不悔?只是他师也拜了,选拔也错过了,只好拜别爹娘,随着那魔修离开故土修炼去了。
魔修的生活当真就像林戌幼年时憧憬地和凤元描述的那样,恣情声色,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不过也正因为这样,魔修的修为总是精进缓慢,不少人阳寿耗尽,修为未成,只能含恨而终。这更使不少魔修仗着自己无拘无束,便用邪门歪道之术抢夺他人修为,害人性命,自己也难逃走火入魔的窘境,也是天下魔修名声败坏的缘故。而凤元则不然。实则他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比起□风月,他更喜欢独占一间禅房,清新修炼。然而他跟着他师父去了西海的碧落群岛,去了东南的琉璃宝国,却也十分快活。他时常会想,这些都是林戌喜欢的,若有一日林戌来看他,见识了他过的日子,定会对他羡艳有加。
便是分开了,过他喜欢的日子,做他喜欢的人,倒也不坏。
转眼过了七八年,凤元也长大了。
这日凤元在碧落群岛上练功,一只漂亮的鲛人看中了他,邀他一同双修,凤元笑着道了谢,却不理她。
那鲛人道:“小魔士,我注意你许多年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每日只顾自己修炼,不与其他人打交道。这里的景色你难道不喜欢?”
凤元道:“喜欢。”
那鲛人道:“那你不喜欢我?”
凤元打量那鲛人,鲛人这等妖类极是漂亮,容光焕发的脸上挑不出丁点瑕疵来。凤元笑道:“也喜欢。”
那鲛人道:“双修于双方皆有益处,那你为什么不愿与我双修?”
凤元道:“我……我也不知。只是……没什么必要吧。若只为提升修为,潜心修炼亦可达到。”
那鲛人拿漂亮的眼睛觑了他一阵,笑道:“小魔士,你可当真不像是个修魔的。难不成,你是害羞么?”
凤元镇定道:“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鲛人看着他的脸色,笑道:“小魔士,害羞便害羞,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还是,莫非,你已有心上人?”
凤元怔了一怔,道:“心上人?”
鲛人道:“你莫非不懂什么是心上人?就是……你即便觉得害羞的事,也愿意与他一起做,甚至期待与他一起做。”
凤元听了这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竟是林戌那无赖的笑脸。
“阿元阿元,我今天看见我爹和我娘亲嘴了。我问我爹,他们为什么要亲嘴,他拿起鸡毛掸子把我揍了一通。我又去问我娘,我娘说,亲一亲,阿爹阿娘的感情就会更加好。她还让我亲了亲她的脸,说这样我也会更喜欢。阿元,咱俩也亲个嘴好不好?”
“这……好吧。”
“唔……”
“阿元,你有没有觉得更喜欢我?”
“……那你呢?”
“不行,我先问你的,你得先说。”
“……你为什么要找我亲?”
“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好吧……嗯……有一点。”
“有一点更喜欢我了?就一点?”
“……你呢?”
“我……我也就一点!比你的一点少一点!”
“哦……嗯……唔……你又亲我做什么?”
“嘿嘿,你每次都比我多一点,以后你就很喜欢很喜欢我,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听我的!”
“……”
“就这么说定啦!以后每天我都会亲你一下……”
“好吧……”
鲛人在凤元眼前晃了晃手,道:“小魔士,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凤元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有。”
鲛人一怔:“有?有什么?”
凤元目光上移,眺望着遥远的东方,微笑道:“心上人啊,我有的。”
102、凤元番外(二)
又过了许多年,凤元的修为已有了不小的长进。他的师父丢下他一人云游去了,便留下他一人修炼。凤元又在碧落群岛留了几日,终嫌太过吵闹,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先去看看林戌的近况如何,往后再寻一座清净的山头修炼。
然而凤元毕竟在碧落群岛已住了几年的,他虽不与岛周的妖族们交往过密,却也是谁都认识谁。凤元生得漂亮好看,人又和气,不像其他魔修一般自私害人,因此岛上的妖族们竟舍不得他走,缠着他不放。
凤元迫不得已又多留了一日,哪曾想这一日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众妖都躲回海中去了,凤元怕挨累亦不敢飞离,在芭蕉树下躲了一日,直到风雨过去。
雷雨停歇之后,凤元回到岸上,正欲离去,忽听海边传来一只妖兽的怒吼声。此时众海妖还躲在海中没有出来,凤元心下好奇,便往吼声传来的地方一探究竟。
只见海岸边竟然多了一条重伤奄奄一息的蛟龙。原来方才的天雷正是那妖物的天劫,这蛟龙本是西海的一条鲤鱼精,修行许多年,终于等来了天劫,若是成功渡劫,便可成为龙仙。但他失败了,因此化成了一条蛟龙。这鲤鱼精原本修行就不够,又是善妒小气的个性,因此不够资格飞升,才成了蛟龙。然而他怨气冲天,最后关头竟然拼尽一身修为想要逆天,因此竟沦为了恶妖。
凤元一见那蛟龙就愣住了。
许多年前,他和林戌还在小村庄的时候,林戌就曾对他说过未来的憧憬。林戌想要修魔,凤元道:“可是我听人说,天上的战神会乘着龙神出行,好不威风。”
那时林戌嗤道:“龙神有什么了不起?待我以后捉两条蛟螭同样威风的很。”
凤元忧虑道:“可是书上说,蛟螭生性凶残,难以驾驭。”
林戌笑道:“生性凶残又如何?只要他们有心性,哪有不能感化的。我待他们好,他们自然也会待我好。就像这世上有许多恶人,也不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转恶为善有什么难的。”
凤元本是修魔的,对善恶没有那样根深蒂固的观念,因此对于恶妖也不甚恐惧。他心里想着林戌的话,对这蛟龙生出同情之心来,便将那重伤昏迷的蛟龙救起,离开了西海碧落群岛,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林待下,为那蛟龙疗伤。
过了两年,那蛟龙的伤势便渐渐康复了。凤元要那蛟龙潜心修行,时日久了,或许还有机会褪去凶性,重新飞升。可惜那蛟龙已被怨愤冲昏了头脑,绝不肯重头再来一次。他虽不曾残害凤元,却瞒着凤元在外作恶,屠戮人间的童男童女,吸食修真者的元气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时日一久,恶蛟的恶名便传了出去,传到林戌所在的修道门派之中,林戌的师父玉奇道长便带着林戌前来收妖。
林戌和玉奇道长多方打听,才知那恶蛟竟是被一个魔修豢养的,而那魔修正是林戌少年时的故人凤元。玉奇道长认定凤元豢养蛟龙是为了作恶,欲将凤元一并除之。林戌自然了解凤元,他再三规劝玉奇道长,总算玉奇道长器重林戌这徒儿,因此派了林戌先去劝解凤元。
这日凤元正在练功,突然有人闯进他修行的山林。凤元察觉那是一个道修,用传音之法道:“此乃私人之地,请尊驾止步。”
那道修却不管不顾,径直往凤元安身之所奔了过来。
凤元略有些恼怒,因此驱动了几个小阵法想给那家伙一些颜色看看。阵法启动,那家伙毫无防备,触动了机关,果然落入陷阱之中。凤元并无害人之意,因此只兜头浇了那不速之客一盆鸡血,传声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你若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
谁料那擅闯者毫不退缩,一口气闯了进来。凤元只见一个血淋淋的家伙朝着自己扑过来,不由大惊,正欲退开,却被那家伙用一道天罗地网拘了回来,毫无防备地扑倒在地,一股冲鼻的血腥气熏得他睁不开眼来。
凤元正欲将那人推开,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臭不要脸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就啃,舌头滑进自己嘴里,一口鸡血灌了进来。
凤元好容易将那家伙掀翻在地,别开脑袋干呕起来,却听那人哼哼道:“阿元,你就是这么招待老朋友的?”
凤元大惊,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那家伙满头满脸的鸡血,容貌已看不清了,不过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却是再熟悉不过。凤元吃惊地合不拢嘴:“你……你……林戌?!”
林戌哈哈大笑,又扑上来把凤元压在地上,没头没脑地盯着凤元啃了起来。凤元连忙施法将那人清洗干净,果然是清清秀秀的灵虚。两人分开时还只是孩童,如今俱已长大成人,相貌差别并不大。凤元曾在梦中梦见过林戌长大后的模样,如今见了真人,竟是分毫不差!
凤元欣喜地抱住林戌:“你怎么来了?”
林戌啄了啄凤元的嘴唇:“臭小子,想我没有?”
凤元笑道:“你呢?”
林戌拧了拧他的脸:“我先问你的!”
凤元故作为难地思考片刻,道:“有些想了。”
林戌这才满意,哼笑道:“我也有些……比你的那些少一些吧。”
林戌在修道门派中修炼了这许多年,于风月之情已有些许多了解。道门中白白嫩嫩的小弟子有不少,也有许多人一起双修的,可他每每想起凤元,便觉得身边都是庸人之姿,竟然谁也不比上他的那位发小。如今重逢,凤元已脱去稚嫩,是个俊美的男人了。林戌越看越喜欢,抱着凤元又是一通亲热。
凤元如今已知人事,便有一些羞赧,笑道:“你总亲我做什么?”
林戌理直气壮道:“从前我说的话,难道你忘了?”
凤元道:“我自然记得。”
林戌道:“那就好。”又重重亲了凤元两下,凤元并不反抗,搂着他给与回应。
两人多年不见,把手长谈,说起这些年的事,聊了一整晚,那亲热之情仿佛从未分开过一般。
林戌道:“听说你如今豢养了一头蛟龙?”
凤元欣喜道:“是啊。”便将当日那鲤鱼精渡劫不成被自己救起一事说给林戌听。
林戌听了,非但不喜,表情却变得严肃:“我和我师父一起来,就是为了除去那条恶蛟的。”
凤元一惊:“你要杀了他?”
林戌便将这些年那条蛟龙四处作恶弄得满城风雨一事说给凤元听。
凤元听后双眉紧锁,道:“我并不知这些。它在我面前,并不曾作恶,也答应我会改过自新,重新修炼。即是这样,以后我会加强对他的管束。”
然而林戌这些年在道门中已见过不少降妖除魔的事例。但凡恶妖,其本性便是残虐嗜杀的,几千年来,又何尝没有道行高深的修士想要普度这些恶灵?却无一人成功,但付出的代价则是更为惨重的。林戌已知自己当年天真,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有心就能做成的,他更不愿凤元以身饲虎,冒这个风险。因此再三规劝。
凤元没想到两人分开这些年,自己一步一步按着林戌当年规划的脚步走着,林戌却已走上了背驰的道路。两人争论许久,最终不欢而散。
林戌悄悄找到那恶蛟,本想挑拨离间,唬得那恶蛟先行背叛凤元,免将凤元牵扯进来。不曾想那恶蛟伴在凤元身边这些时日,曾窥视凤元的梦境,知晓凤元对林戌的一片心思。结果林戌竟被他反将一军,那恶蛟说他与凤元这些年心意相通,是凤元今生最爱之人,气得林戌跳脚而去。
林戌劝阻不成,然而为民除害一事又势在必行,不得已,为了少牵连凤元,林戌只好先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凤元骗走,然后和玉奇道长一起前去制伏恶妖。
谁料恶妖事先有所准备,掳了一名童女为质,玉奇道长为救那童女,落入恶蛟的圈套之中,被恶蛟杀害!林戌为除那恶妖,拼尽一身修为,被恶蛟打成重伤,终于将那恶蛟诱入玉奇道长临死之前布下的阵法中,终于将剑刺入那恶蛟心脏之中!
凤元得知此事,不知林戌一番苦心,却恼林戌瞒着他行事。如今看来,似乎只有他一人还缠绵于过去难以忘怀,林戌却将往事抛的一干二净了!
凤元找到林戌,彼时林戌重伤在身,然他不愿叫凤元察觉,因此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与凤元相见。凤元不知他受伤,恼怒地丢下一句“你果然将你过去说过的话都忘了”,便甩袖丢下林戌而去。
事后凤元如何不悔?奈何话已说了出去,往事也无可挽回了。
之后的许多年里,凤元和林戌的修为愈发精进,林戌也离开了先前的修道门派,开始云游天下。就像小时候那样,凤元和林戌开始比赛,比的是谁先憋不住一口气,先向对方服个软。然而事情只是看起来如此,双方各自的那些担忧心思,又有谁知晓?无非是怕只有自己还沉迷于过去之中,而对方早已离开千里万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凤元在逍遥山已在定居,这日林戌终于找上逍遥山来。
这些年他们之间互相亦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若是对方有难,暗中也会施以援手,只是矜着一口气不肯低头罢了。
林戌见了凤元,却不像从前那般扑上来与凤元亲热,端着架子道:“过几日北李山的白李真人要办一次论道会,请天下有声望的道修魔修一同参与,缓和道魔之间的关系。我替白李真人传信,前来邀你参加。”
凤元道:“你会去吗?”
林戌道:“你呢?”
凤元道:“这次是我先问的。”
林戌磨了磨牙,道:“我去。”
凤元淡淡一笑,道:“那我也去。”
林戌好似有些不甘心,憋了半天才道:“我会比你晚一些去。”
凤元失笑,心情却不由明朗了许多,道:“随你罢。”
林戌掉头就走,走了没两步,又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像从前那般了吗?”
凤元怔了一怔,才知他说的是亲吻一事。
林戌道:“因为我发觉根本没有用。既没用,也就罢了吧。”
待林戌走后,凤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苦笑道:“我只盼它没那么有用才好。林戌啊……”
103 凤元番外(三)
打那日以后,林戌和凤元之间的关系终于有所好转。
林戌时常找着各种荒诞不经的借口来逍遥山寻凤元,那借口听了也叫人好笑,若是有什么论道会倒也算了,林戌养了一只犬妖,因从前凤家养过一只黄狗,他便来找凤元请教豢养灵妖的方法;又有林戌种了几棵桃树,因过去凤家田里有梨树,便来向凤元请教种树的技巧……更有借口来看花看山水,想移植两朵魔花回去养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凤元原先只是担心林戌的心思与他自己的不同,可林戌来的勤了,他便有了信心,知晓林戌心中并非没有他的。只是林戌终究对他是什么心思,他也猜不透,毕竟林戌口口声声说起从前都只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只能扮好这朋友,怕是一旦唐突,林戌就不养花草灵妖,也不来他这里了。
好容易,盼来了这日,林戌提着几坛酒上了逍遥山。
凤元远远便知他来了,亲到半山腰迎着,笑问道:“这几日又有什么论道会?”
林戌只是干笑:“没有。”
凤元道:“你又养了什么?”
林戌道:“也没有。没有事,我便不能来找你了么?这些酒是我新收的徒儿酿的,我极喜欢,带你给你尝尝。”
凤元便知他是重修旧好的意思,心中如何不欢喜,迎着他上了山,两人把盏言笑,把从前的恩怨都消尽,说了许多话,仿佛旧日光景又回来了。
凤元原也不敢期盼什么,没料到林戌喝多了酒,竟还有意外之喜,带他双修了一回,还对他表白说了喜欢。
凤元心中如何不欢喜,他等这一句已经等了几百年,一时激动之下,话便多了许多,将这些年的心路与忧虑皆倾吐了。哪知林戌那混账,喝多了酒已是困极了,才听了几句就困得顶不住睡了过去。
凤元道:“林戌,留下吧,你若愿意,就留在逍遥山,我再也不愿对你放任自流。或者,我们可以重新找一处地方,一起修炼,一起生活。你愿意就留下不要走,我们一起商量。”
林戌在睡梦之中应了一声。凤元也已倦极了,便心满意足地在他怀中躺下,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林戌便辞别凤元离开了逍遥山。
凤元断断想不到,昨日林戌还搂着他情意绵绵地说些告白的话,天一亮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还说什么“时光变了,人也变了,我合不该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之类的混账话。原是他没信心与自己,或是只自己一个相伴。
凤元的心登时沉到谷底。等来等去,到底只等来了这句话。
与林戌分开后,凤元气得几百年都不再理睬林戌,闭关潜心修炼。然而待百年后,这口气渐渐消了,却又忍不住再去关注起那混账家伙的动静来。
他收了徒弟,他与他的徒弟闹起了别扭,他离开了落英山,他与荣华英一起住到了西华山……
林戌如今是灵虚真人了,他三不五时也会给凤元送点东西来,怀胤酿的美酒,师麟熬制的灵丹,云尧画的他自己的画像……
林戌偶尔也会来找凤元,有时上山来,抱着一坛酒在他屋外喝上一宿,清晨离去;有时连山也不上,就在山脚下呆坐一天再离开;有时也会驾着祥云在他的山头上盘旋几个时辰再飞走……
林戌在凤元屋外喝酒的时候,凤元在屋里背靠着墙,两人隔着一堵墙背靠背,彼此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林戌在山下呆坐的时候,凤元就在半山腰上站着,直到林戌离去;林戌在天上盘旋的时候,凤元便在山顶打坐……
转眼,林戌入了灵虚山闭关,千年再没从灵虚山中出来。
凤元偶尔会去灵虚山看望林戌,就像林戌从前那样,他只驾着云在山顶盘旋片刻便离去,并不落下。这日凤元来到灵虚山上,忽见底下林戌正在布阵,他心中好奇,便多留了一阵,只见那几个阵法连接在一起,竟歪歪斜斜拼出几个字来。仔细辨认,竟是“白眼狼”三个字。
凤元气笑了,用云朵拼出“负心人”三个字,然后扬长而去。
山中日月长,一转眼,林戌闭关也有千年了。
这日,慕虚找上了沧溟之海。
黑莲的魔星不再出现在魔宫之后,凤元因不曾亲眼看见那魔星陨落,因此觉得奇怪,曾有心调查过。他发现了几宗命案,手法和昔年黑莲所谓一模一样,再往下查去,果然查到黑莲的影踪。他与黑莲本有师徒情谊,因此本想引导黑莲,不曾想黑莲已丧心病狂,全不服他管束,因此他也只好作罢。
慕虚到了沧溟之海,向凤元讨教一些水系法术。凤元与他师徒情谊已尽,并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因此冷淡拒绝。然而待慕虚要离去之时,凤元察觉到慕虚身上有林戌的气息。林戌已尽千年未出山,黑莲又恨他入骨,身上怎会沾染林戌的气息?凤元疑心慕虚袭击了林戌,与他动起手来,从慕虚的法宝囊中竟然找出了九水神灯。
那九水神灯是水系法宝,能够吸收天雷。此物是林戌准备渡劫用的,竟然到了慕虚手中,他不由大惊道:“此物你从哪里拿来的?”
慕虚一言不发地抢夺九水神灯,他修为不如凤元,自然没有得手。凤元原待拘了他下来审问,慕虚见情势不妙,便逃走了。
凤元找出牵机锁,确认林戌现在还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那九水神灯大约是慕虚偷来的,他应当想个法子给林戌送回去。然而林戌已经千年没有出山了,其实无非是一些小事,又何值得他如此?难道他当真打算飞升之前都再也不离开灵虚山了么?
凤元左思右想,算出灵虚的天劫应该还有百年,因此便没有立刻将九水神灯还回去。只盼此物能引得林戌出山。
慕虚离开没几日,一条蛟龙又上了沧溟之海。
那蛟龙正是昔年未渡劫成功的鲤鱼精,那日林戌只是刺破了它的内丹,并没有将它杀了。事后凤元救了他,因怕他再作恶人间,便将他带回西海布了个结界困住他,让他自行修炼养伤。后来那蛟龙破除了凤元的结界逃了出去,再后来听说它和夺舍重生后的黑莲勾结在一起了。
凤元以为那蛟龙是追随黑莲而来,便冷冷淡淡地让他离开。蛟龙看见凤元留下了九水神灯,冷笑道:“几千年前,你对我有恩,我今日也劝你一句,这九水神灯,你趁早丢了吧。”
凤元冷冷道:“我自会物归原主。”
恶蛟上下打量他,却是不信:“归还原主也好,丢了也好。它便是你的一片痴心,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自己。我当真弄不懂你们人类,一个两个,飞蛾扑火,为了林戌那种人,当真值得几千年都放不下?”
凤元道:“你的仇怨,不也是千年放不下?又何苦去说别人。”
恶蛟冷笑一声,盘旋而去。
然而凤元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林戌的天劫竟会提前。他带着九水神灯赶到灵虚山的时候,林戌已元神出窍,便是他挡下了余下的天雷,业已晚了。
林戌的躯壳已被雷火燃成了灰烬,凤元跪在灰烬前,仿佛做梦一般,身上被雷火打出的伤也变得朦胧了,悔恨也变得朦胧了,什么都能朦胧的。他的林戌,什么都要跟他一争高下,却在那一夜先开口跟他表白的林戌,怎么可能就没有了?他不能相信,他也不能接受。
痛彻心扉,原来是这种感觉。红尘羁绊,竟是如此之深,他大约这辈子也难以羽化了吧。
凤元在灵虚山木知木觉地跪了一整天,直到夜半繁星亮起,他看见天空中灵虚的星星依旧亮着,才恍然回到人世。
凤元本欲去寻找林戌,然而他挨了天雷,受伤不轻,再则他发觉九水神灯上似乎有什么端倪,因此只好先行回了沧溟之海养好自己身上的伤再说。
直到那日林戌和慕虚一起闯进沧溟之海,凤元提了数年的一口气才终于放了下来——还好,你还在。无论夺舍也好,什么也好,只要你还在。
许多年后的一天,林戌带着凤元出游,两人走过年幼时的村庄、西海的碧落群岛等许多地方,最后来到凤元年轻时修炼的逍遥山。
林戌走到山顶上,指着已经破败的禅房,笑道:“阿元,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跟你告白的。”
凤元走上前,笑道:“那般惨痛经历,还是忘了比较好。”
林戌从背后圈住凤元的腰,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问道:“阿元,你喜不喜欢我?”
“你呢?”
“我先问的。”
“喜欢。有一些喜欢。”
“我也喜欢你。”
“哦?”
“比你的那一些……还多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在写正文的时候不停想插番外,觉得从小受的角度来写肯定有很多内容可以写,可是真正开始动笔写番外了,又觉得正文里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好像没什么可写了的……
好吧凤元的部分完了,下一个猜猜是谁?
104 师麟番外(一)
师麟是在丰头村中出生的。丰头村是戴河边的一个小村庄,全村人依靠戴河每年带来的丰沃土壤耕田种地为生。师麟刚一出生,她的母亲便因疾去世,再过两年,他的父亲也因劳累染疾身亡了。
村中人见他可怜,家有余食的便接济他几口,待他年纪再长些,便替人做些清扫、打谷之类的零工赚些工钱,勉强得以糊口。
待到他□岁时,天下闹起了大旱,黄河的十条支流里有九条干涸,戴河亦干枯了。
这一旱灾一闹就是两三年。头一年,村里人还可依靠往年的存粮过活,可时日久了,谁也熬不下去了,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师麟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更是难以生存。
就在果腹都成为难题的时候,村子里又爆发了瘟疫,村里的青壮年或死或病,别说田里颗粒无收,便是放着上好良田,也再没人能去根种了。
到这日师麟已许多天滴水未进了,昏倒在街边,病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这一回死定了,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口清泉灌入他口中,竟让他的病痛消除了不少。
师麟睁开眼,只见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温和地对他笑:“孩子,好些了么?”
师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一时看呆了。
那青年见他睁开眼,却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还好么?身上哪里不舒服?”
师麟还是不说话。
那青年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个哑巴。”
师麟木讷地眨了下眼睛。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会看见天上的仙人?
那青年搭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道:“还好,你没有染上瘟疫,只是饿的厉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漂亮的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塞入师麟口中:“这是果腹丹,吃两颗,可保你七日不饿。”
师麟被动地吃下药丸,那青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认他无碍,便放下他要进村。师麟连忙抓住那青年的衣角,那青年咦了一声,回过头道:“怎么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师麟摇摇头。
那青年想了想,返身将他抱起,道:“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师麟被那青年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那青年托着他的屁股,惊奇地摸了摸,道:“没想到你全身瘦骨如柴,倒是臀上还有些肉。”
师麟年纪小,并不觉得被人冒犯,只是听那仙人嫌弃他瘦,便羞愧地红了脸。
那青年送他进了村,道:“你家住在哪里?”
师麟只是摇头。他早已没有家了,一直以来过的都是东家食西家宿的日子。
那青年见他只是摇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道:“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写字吗?你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该送你去哪里呢?”
师麟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
进了村,村中已是饿殍遍野,情状惨不忍睹。那青年见了,也再无心说笑,便将师麟放下,另取了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道:“吃了这药,你就不会被瘟疫感染。你自己回家去吧,我还要救助别的人。”说罢就丢下师麟跑向奄奄一息的人,开始施法为那人治病。
师麟无处可去,便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天之内,那青年便救了不少垂死之人。那青年便是离开师门出山云游的林戌,他刚下山不久,见了这种惨状,无法袖手旁观,便只能留下来救助众人。然而林戌只有孤身一人,身上丹药也带的不够,无力救治更多的人,他又不能撇下众人离去,因此便在村中结了一个草庐,支起炉子炼丹制药,普济众人。
当夜林戌便把草庐结成了,支起鼎炉开始炼丹。
师麟远远地站在草庐外,痴痴地看着,不敢入内,又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
林戌原是见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昏倒街边,因此便出手救了一把。此刻的师麟因饥荒的缘故,又黑又瘦又小,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脸上黑黑的沾满了泥巴,实在不怎么好看,林戌手里还有许多病人来不及救治,实在无暇分心去管他。然而天黑后外面下起了小雨,师麟还是没有离去,只蜷在一棵树下躲雨,不多久身上就被雨水打的湿透了。林戌担心他又被雨水淋病,只好撑着伞出了草庐,来到他身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师麟仰起头,怯怯地看着他不做声。
林戌已猜到他或许无处可去,无奈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或者要好的朋友……你就去找他们吧,你跟着我,我也无暇看顾你。”
师麟坐着一动不动。
林戌与他僵持了半天,摇摇头,轻轻将手中的伞放下,转身回草庐去了。然而林戌才走出一步,师麟又拉住了他的衣角。林戌略有些不耐烦,正待再劝,却听师麟哑着嗓子低低地叫道:“仙人……”
林戌怔了一怔,猛地回过头道:“你叫我什么?”
师麟被他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怯怯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天上的仙人?”
林戌喜上眉梢,眼角笑出两道褶子,嘿然道:“你这小子,有眼光。算了算了,我正好也忙不过来,你若是实在无处可去,先跟我住两天,帮我打打下手吧。”于是他抱起师麟走回了草庐。
师麟实则并不笨,只是有些发怯,因此才显得木讷了。林戌让他帮忙看炉生活,他不一会儿就学会了。并且他十分勤劳,盯着炉子的火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也不会叫苦叫累,倒让林戌十分喜欢。
然而师麟毕竟是个孩子,到夜深之时,他也累得撑不住了,咬着嘴唇强打精神继续看火,险些将嘴唇都咬破了。
林戌忙完手里的事,将师麟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这才发现其实师麟的五官挺不赖,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刚毅,眼睛黑而深邃,实则是个耐看的孩子。林戌心里对他有了几分喜欢,又见他为了不睡着几乎将嘴唇都咬破了,便将他抱到自己怀中,道:“这火明日早上再看也不成问题。睡吧,休息几个时辰。这草庐邋遢,没有歇身的地方,你就睡在我怀里,明早我会叫醒你的。”
师麟再撑不住,靠在林戌怀中沉沉睡去。他自幼失去了父母,记忆中从没有什么人这样亲热地抱过他。那个怀抱温暖极了。
往后几日,林戌便教着师麟去山上采摘草药、炼丹制药,帮他一起为村中人治疗瘟疫。空闲的时候,林戌帮着师麟打理了一头乱发。因经年不梳,师麟的头发枯黄毛糙的像是一头杂草,林戌用了不少草药才替他把一头头发重新恢复了油黑发亮。然而不知为什么,师麟脑袋上总有一小撮毛微微翘着,不管怎么梳都压不下去,沾了水梳理,能梳平一时,待头发干了,那该死的毛又翘了起来。林戌一看到那撮竖立的毛就什么心思都没了,打不起精神炼丹,只想把那该死的头发压下去。为了他能集中精神,他索性将师麟的一头黑发全给剃了,师麟变成了一个小和尚,圆溜溜的脑袋,摸着还挺舒服的。
每天晚上师麟都会躺在林戌怀中入睡。那个怀抱,让他开始依恋。
林戌在村中停留了月余,终于将村里的瘟疫控制住了。他教会村中人如何寻找水源,如何以草药缓解饥饿,便准备离开,继续去云游四方了。然而这时候,林戌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条小尾巴,已经甩不开了。
这就像一种雏鸟认母的情结,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师麟,每天教他写字、炼药,每天抱着他入睡。他喜欢林戌,他想跟在林戌身旁。
林戌本想将师麟送到修真门派去修炼,可师麟却只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驾云离开,师麟这小傻子竟然追着云朵跑。他到底心软了,收下了师麟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每日给自己做些清扫铺床炼丹和整理书籍的杂事。
师麟能留在林戌身边,已是十分欢喜。他原就是个老实孩子,每日认认真真勤勤勉勉地伺候林戌,倒叫林戌越来越喜欢他,也就不想着把他丢开了。
过了几年,师麟渐渐长大了。他骨骼长开,再不是当年黑黑瘦瘦小小的孩子,竟蜕变成一个英俊的青年,倒比林戌师门中那些白白嫩嫩的小弟子们更叫人喜欢。
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师麟头顶上那搓反毛也越来越昂扬,原本只是微微翘着,后来是傲然挺立,还会随风摇摆。林戌想尽了一些办法都没能将那搓反毛压下去,再则师麟年纪大了,毕竟是道门子弟,总是剃个光头也实在不像样。因此林戌只得命师麟每日出现在他面前时都必须束冠,若不然,只要师麟一出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师麟身上,再做不了其他事了。
林戌修炼的同时,也会教师麟一些道法。
师麟的资质不算高,可他十分勤勉踏实,只要林戌命他修炼,他能禅定几天几夜,林戌不叫停他便一动也不动。林戌原本只是随意教着,见他如此,便渐渐认真起来,逐渐教他一些更深入的道法。
这日,师麟炼完丹,正要去打坐,突然闻得林戌教他,便走进屋内。
林戌手中拿着一本秘籍,道:“我近日新得了一本秘籍,上面的道法十分玄妙。”
师麟以为林戌又要传授他新的道法,连忙正襟危坐。
林戌咳了一声,道:“其实类似的道法从前我也听闻过,也见识过,不过从来没有像这本秘籍上记载的那么玄妙的。此法于受伤之人可以治伤养气,于无伤之人可以提高修为,而且精进十分迅速。”
林戌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这套道法需要两个人一起修炼。我想来想去,这么精妙的道法,若是让旁人得去了,便宜了旁人。我身边又没有其他可信之人,只有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修炼?”
师麟诚惶诚恐:“自然愿意。”
林戌慢慢放下秘籍,呵呵笑了两声,道:“这套秘法,其实是一套双修之法,双修,你有没有听过?”
师麟茫然地摇头。
林戌又笑了笑,道:“你若当真愿意,我可以教你。不过你是第一次修炼这种道法,要格外小心,不然,没有收获也就罢了,或许还会损耗些微精气。”
师麟忙道:“我愿意。”
林戌一脸正经,道:“那……你先把衣服裤子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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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麟番外(二)
林戌一脸正经,道:“那……你先把衣服裤子脱了吧。”
师麟呆了一下,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两人相处也有几十年了,小时候林戌曾帮师麟洗过澡,后来林戌则是让师麟服侍他洗澡,林戌向来大大方方,从不觉得裸呈相对有何不妥,倒是师麟成年后明白羞耻就不曾在林戌面前赤|裸了。
林戌见师麟不动,奇道:“你怎还不脱衣?你不愿意与我一起修炼吗?”
师麟从不敢未被林戌说的话,只好将衣服脱了,拘谨地站在一旁。
林戌睨了睨他的身子,笑道:“不错,身子已长开了,在我印象中,你还是当年那个黑黑小小的孩子呢。”又道:“你是第一回,难免有些紧张。这样吧,你去打一桶水热水来,我们在水中修炼,听说那样更为舒服。”
于是师麟披上衣服出去打水。师麟一出门,林戌就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怎么长的,竟然比老子还健壮了?!”
不一会儿,师麟就弄了一大桶热水来,林戌在里面洒满了玫瑰花瓣,率先跳入其中,道:“进来吧。”
师麟不敢违抗,只好钻入桶内。
自师麟长大后,林戌就不曾抱着他睡觉了。许多年来,这还是师麟头一回与林戌这样接近,两人面对面胸贴胸,师麟全身紧绷,连呼吸都忘了。
林戌将师麟的身子扳过去,让他背对着自己,指点道:“照我说的运走真气。”
师麟照着林戌的指示运气,不一会儿,便全身放松下来。不过他才刚刚放松没多久,便觉身后有一异物探入体内,顿时又紧张起来。
林戌忙道:“别分心,继续运气。”
师麟向来是最静得下心的,平日在山上修炼,狂风骤雨打在他身上他都没丁点知觉,可偏偏此刻也不知怎么了。林戌温热的胸膛贴在他背上,滚烫的呼吸灼着他耳后的肌肤,他竟无法集中心思。
不一会儿,那异物退了出去,换了一个更粗的异物捅入他体内。林戌道:“这便开始了……喂喂喂,你夹我做什么,放松,放松!运气!”
师麟已大概知晓究竟是什么入了自己体内。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了林戌,并不通人事,却本能地觉得羞耻,一口真气怎么也转不动了,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身后,费了老大功夫才使身下肌肉不那么用力。
林戌道:“照我说的做,气沉丹田,吐纳,令无结滞……”
师麟的身体随着林戌的律动而摆动着,头上松松梳着的冠竟落了下去,滚到远处。
林戌本一心运功,而感觉到师麟体内真气堵塞,不解地睁开眼,只见一撮反毛正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摆,顿时如遭雷劈般,什么口诀都忘了。
林戌咒骂道:“该死!”便伸出手去按压师麟头顶的反毛。
他这一动作,身体与师麟靠的更近了,师麟感觉体内异物近的更深,忍不住向前躲闪,林戌忙向前逼近,两人就在这躲躲闪闪中动作着,师麟体内的异物因此而前前后后,却始终没有彻底退出。
泄了一口真气,师麟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两人身下|交合处,林戌一下一下压着师麟头上的毛,身体便一耸一动,随着师麟的偶尔躲闪,那物更是九浅一深地进出。师麟只觉那里又麻又痒,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随着脊椎雷电般窜上,令他的反毛一下竖的笔直。林戌气得鼻子都歪了,更加大力碾压,自己也忘了运功。
师麟突然沉沉□了一声,全身过电般颤抖起来,一股白浊的液体从阳端喷泄而出。
林戌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水中渐渐弥散开的白液,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林戌从师麟体内退了出去,干笑两声,道:“也没什么,虽然浪费了一些阳元,但这毕竟是你第一次,难以维系真气也是常理中的事,也怪我指点不利。下次再继续吧。”
师麟趴在桶沿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全身滚烫发热,脸上更是要滴出血来。兴许这就是传说中双修的快乐吧,竟是如此快乐,飞升的感觉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林戌又找师麟双修过几次,可师麟一见林戌靠近,脑海中便浮现起第一回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怎么也无法静下心运气,使他每每到后来都守不住阳关,忍不住要丢精。结果双修几回,他一点进益也无,反倒丢了不少精元。
林戌气他木头木脑,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渐渐地,也就不再找他双修了。
又过了几年,有一回林戌下山了几天,竟然带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便是怀胤了。
林戌在山下遇见怀胤,与怀胤相谈甚欢,竟动了收徒弟的心思,将怀胤带上山来。师麟跟着林戌这些年,林戌虽教了他不少道法,却并没动过收徒弟的心思。如今有了怀胤,林戌便让师麟和怀胤一起行了拜师礼,师麟是大弟子,怀胤是二弟子,师麟这才开始改口管林戌叫师父了。
原先只有师麟和林戌相处的几十年里,林戌虽不曾与师麟太过亲密,但师麟自小便是那般长大,林戌已是他最亲近的人。能每日相处,不用颠沛流离,于师麟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他本以为林戌也是这样的人,没想到怀胤入门后,他才发现他错的离谱。
怀胤像是又能够令人亲近的法力一般,林戌每日连坐卧都与他一处,师麟在屋外总能听见他们笑语宴宴。
原来,师父只是没那么喜欢自己罢了。
又过了几年,林戌收了云尧入门。师麟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像是蚌中明珠,像是天宫月桂,他甚至找不出语言来形容。然而他看到云尧第一眼的心情,并不是惊艳的,而是失落的。他知道,师父并不喜欢他这样的,从怀胤到云尧,师父喜欢的是白白嫩嫩的可以掐出水的秀美。只怕他的林戌,他的师父,又要被人分去更多了。
怀胤惊呼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林戌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怀胤的脑袋。
师麟心想,他再好看,却也不如我的师父。
怀胤接着笑道:“不过比起师父,却还差了些。”
林戌一怔,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一手抱着云尧,一手搂着怀胤胡噜他的脑袋,笑道:“不愧是我的弟子。走吧,跟你的师弟一起玩去。”说罢便抱着怀胤和云尧走了。
师麟却只能默默在后面看着。他想要冲上去抱住林戌,他想说师父我只有你一个,你也只有我一个好不好。可他终究没那么做。他害怕他会失去那个人。什么都好,只要那人还在他身边就好。
师麟愈发刻苦修炼,只为林戌能多关注他一些。然而林戌却越发只和云尧怀胤亲近,他指点云尧怀胤练习法术的时候,师麟趴在一旁誊抄典籍;他教云尧怀胤使用法宝的时候,师麟蹲在一边清洗法具……
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只要师父还肯要他。
然而师麟最后的底限亦终是叫林戌给破了。
林戌疑心怀胤与云尧有私情,便索性离开落英山,丢弃了他们三个徒弟。师麟怎么也想不通,他从来是最听师父话的,林戌叫他往东,他便乖乖往东,林戌让他往西,他头也不回便向西去了。云尧和怀胤两个师弟分得师父宠爱,他不曾沾光,可为什么师父恼他们,却要将他也牵连其中?他从不争什么,无非只要师父陪伴在他身边,为何这也那么难?
林戌离开了落英山,在外漂泊了百年,又进了灵虚山闭关,一闭关就是千年。师麟恼他极了,云尧和怀胤离开了落英山,他却守在落英山不走,不是为了等那个负心薄情的家伙回来,只不过……只不过早已住习惯了,不想再改变罢了。
千年之后,眼看林戌五千年寿岁将近,师麟突然得了河图洛书的线索,又忍不住开始开始想,假若自己能将此物献给师父,师父会否认真多看他几眼?
没想到林戌竟然渡劫不成,夺舍重生了。
他终于找到师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连他都不敢认,还要在他面前装相!罢了罢了,全是前生欠了林戌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好不容易用河图将林戌复活,林戌身边却又多了许多人,还一个都不愿放手。
师麟已不想再去争了。反正,也争不过的,不是么?
林戌与那些人说笑,林戌在那些人中游走。他不闻,也不问,只专心自己的修炼。
这日,林戌突然又来找他。
师麟并不理睬他,只专心自己的修炼。林戌默默在他身边坐了几个时辰,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师麟。”
师麟缓缓睁开眼:“师父。”
林戌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道:“师麟,你这几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师麟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又闭上眼默默打坐。
林戌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是不是恼我了?”
大约是林戌从未这样关心过他的想法,大约是几千年的忍耐突然到了尽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师麟竟然将手从林戌手中抽了出来。
林戌有些诧异:“你……”
师麟道:“师父,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林戌一愣,忙道:“从未。”
师麟又道:“我可曾惹师父不开心?我可曾在师父有难之时离弃师父?”
林戌急道:“没有!你怎么会问这种话?”
师麟道:“那你是否欠我一个解释?”
林戌怔住了。
师麟道:“我既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又不曾离弃你,你千年之前一语不发便丢下我而去,你……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师麟一贯是少言寡语的,林戌亦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些。其实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明白,他心中亦对师麟有愧,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他没想到,老实人也会有爆发的这一天。
林戌急急握住师麟的手,道:“我知晓我对不起你,只是那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索性一走了之。我知晓你心里怨我,你原值得更好的人。”
师麟苦笑。其他几个人你一个也放不下,偏生只有我值得更好的?无非是你放得下我罢了。
没想到,林戌突然将师麟的手摁倒自己的心口,道:“我明知道你值得更好的,可我却不能让你走!几千年来,在失忆时,落难时,孤独时,都是你陪伴在我身边。你是我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我……我明白我已伤你太多,我也知道我亏欠的太多。你值得更好的,我便只有努力给你更好的。师麟……”
师麟忽觉鼻子一酸,紧绷的身体终于逐渐放松下来。无非只为了这一句,虽然迟了几千年,可到底还是听见了。
师父,我不要更好的,我只想要你。
林戌将师麟搂进怀中,师麟靠在他怀里,仿佛回到了千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林戌的怀抱便是他最眷恋的一切。头上的缨冠落到一旁,林戌轻轻抚摸着师麟的头发,眼中心中都只有他一个人。
师麟轻声道:“师父,我喜欢你摸我。”那种专注的神情,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戌笑了:“嗯。”
林戌弯下腰,轻轻在师麟额上烙下一吻,道:“师麟。”
“嗯?”
“以后,你就不要束冠了吧。”
云尧番外(一)
云尧喜欢大红色,云尧喜欢穿飘飘欲仙的红色道袍,云尧喜欢乘着云朵飘来飘去,云尧喜欢一切华丽的事物,云尧还喜欢扮猪吃老虎……然后被真的猪给吃了。
云尧本是官宦之家的小公子,自小锦衣华食长大,然而十岁时父亲亡故,家中失了顶梁柱,家中女眷又不懂人情世故,没多久家就败了,还欠下一屁股债。云尧的母亲唯恐儿子被仇人所害,便动了心思将儿子送去修真门派修道,以化解此劫。
就在送云尧去学道的路上,母子被仇人伏击,险些丧命,幸好林戌路过此地,出手相助,才帮他们躲过一难。林戌第一眼看见云尧,便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怕是玉皇大帝座下仙子也没有那么好看。
林戌向云母问明往后的打算,便自告奋勇要收云尧为徒。云母四处打听,得知林戌乃是一方高人,又见他气度不凡,误以为他真是什么得道高人,便将云尧托付于他。林戌安置好云母,便带着云尧回山上去了。
云尧是大门大户出生的公子,虽年纪尚轻,可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小时候父亲逼着他读书,他四书五经和小说列传什么都看过,于修真之法也有浅薄了解。然而林戌却把他当做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一路上不停问他这个怕不怕,那个怕不怕,他就索性顺水推舟地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害怕的孩子,林戌果然对他更为呵护有加。
——扮猪吃老虎,这可是云尧的拿手好戏。小时候他跟小伙伴们干了坏事,他父亲拿着鸡毛掸子要抽他,他就假装什么也不懂,一个劲哆嗦掉眼泪,常常就能减免皮肉之苦。谁让他长着一张纯洁无害的脸呢,拿着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不会用的人才是傻子!
林戌对云尧果然是放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云尧一伸手,他就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他。
不过让云尧有些头疼的是,他平日里装无知扮天真,虽从两位师兄哪里抢走了全部的宠爱,却也让林戌把他当成傻子哄着占了不少便宜。
冬天的时候林戌诱骗他说穿棉衣秋裤对修行不利,唬得他只能穿着薄薄的衬衣每日缩在林戌怀中汲取热量,好在林戌身上暖的很,倒比棉衣秋裤更温暖许多;林戌还唬他说和修为高的人在一起容易长进修为,他就只好行走坐卧都跟在林戌身边……
如此过了三五年,云尧长大了,从孩子变成了少年,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
然而云尧的修为长进的却很慢,过了这几年,还是只有凝气初期,把林戌急的团团转。若是云尧的进展始终这样慢,他美丽的容颜很快就会老去,而且寿岁也上不去,短短几十几百年就会香消玉殒。林戌如何舍得,动足了脑筋,终于把脑筋动到用自己的修为去灌云尧上。
那一日,林戌带着云尧去了落英山附近的山谷中。
那山谷受落英山强大的仙灵之气影响,山谷中的妖兽都是生性温和的灵妖。林戌带着云尧刚进入山谷没多久,就遇见了龙鳖兽。龙鳖兽是整个山谷中最丑陋的妖,却也是性情最温柔的,从不主动伤人。
林戌指着龙鳖兽笑对云尧说:“你瞧,那里有一只妖怪。”
云尧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听怀胤说过这山谷里的事了。他打量蹲在石头边上的龙鳖兽,心想这妖怪丑是丑了点,不过一看就是个怂货,那眼神怎么看起来跟大师兄有点像,像是在求摸头似的?怀胤说过,这妖兽也就是身上那点粉末能把人迷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能耐了。
但是在林戌鼓励期待的眼神之下,云尧只好装作害怕地抖了抖,缩进林戌的怀里:“师父,我好怕。”
林戌满意地摸了摸云尧的脑袋,道:“师父若不再这里,你有当如何?”
云尧敬业地用颤抖的声音说:“师父,不要离开我。”
林戌道:“可你总有一天要自己出去游历的,届时又该如何是好呢?”
云尧感觉林戌似乎在挑唆他做些什么,于是他只好念了一个火烧诀向龙鳖兽丢过去,结果那妖兽果然抖落了身上的粉末,将他罩入其中。
云尧早有防备,屏着呼吸不肯吸入,余光却见林戌那家伙正站在不远处两眼发亮地盯着自己,那司马昭之心当真是昭然若揭了。云尧翻了个白眼,深深吸了口粉末,然后不负林戌之望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云尧醒了过来,只见林戌一脸担忧地抱着自己,那凄婉哀伤的表情装的还真有那么点像真的,只可惜这点演技实在不被云尧放在眼里。
云尧配合地装作担忧,抓住林戌的衣襟道:“师父,我怎么了?”
林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都是师父的错,师父没有保护好你。那龙鳖兽身上的粉末含有剧毒,会慢慢侵蚀中毒者的皮肤和腑脏,时间久了,中毒者的形貌会发生变异,变得和龙鳖兽一样丑陋……”
云尧听完林戌拙劣的谎言,险些忍不住扶额叹气:这么不靠谱的师父,跟着他学艺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云尧本着敬职敬业的原则,猛地扑进林戌怀中,往他脖子上吐了几口口水,装作是流下的涕泪,抽抽噎噎地说:“师父,我好怕,我不想死,也不想变丑。”
林戌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尧儿,为师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为师会将你体内的毒性吸出来,过到我自己的体内,以我的功力,可以慢慢将这种毒性克化,不过损失几年的功力罢了。”
云尧用力掐了把自己的手心,然后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戌:“师父~~”
林戌深情款款地搂住他,嘴唇缓缓贴上他的嘴唇,舌头亦伸进去翻搅。云尧只觉一股清新的灵气渡入自己口中,倒怪舒服的。
一吻毕,林戌道:“好些了么?”
云尧娇羞地点点头。
林戌道:“我暂时压制住了你的毒性。其余的,慢慢再渡。”于是便带着云尧继续往山谷中走。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片花田中,田埂里飞舞着许多妖蝶。
林戌期待地问云尧:“这蝴蝶好看吗?”
云尧看了眼五颜六色的蝴蝶,心想:开什么玩笑,少爷我今年都十五了,又不是姑娘家,我会喜欢这些蝴蝶?!你这把我当傻子呢?!
然而在林戌的眼神鼓励下,云尧只好硬着头皮跑跑跳跳地进入花田中,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向着妖蝶扑去。
果不其然,云尧一靠近妖蝶,便被那妖蝶喷了一身黑水。云尧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林戌这死老道,别的本事不说,坑弟子的本事真是一流!跺跺脚,跑回林戌身边,满眼都是委屈的泪水:“师父,妖蝶喷我!”
林戌强忍笑意,道:“糟啦,这妖蝶喷出的汁水有毒,会侵害你的皮肤。我必须立刻带你回去清洗。”
云尧心道: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回去了!然后一头扑进林戌怀里,恨恨地咬了口他的衣襟,哆嗦道:“师父,我好怕,你会不要我吗?”
林戌慈爱地摸摸云尧的脑袋:“傻孩子,为师最喜欢的便是你,如何会不要你?”
云尧心道:少爷我陪你玩这么蠢的游戏,我容易么我!你再不对我好一点,看我不放火烧了你的破山头!
林戌将云尧带到落英山上的温泉池里,将白嫩嫩的小弟子剥的像个去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溜溜,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云尧本就十分敏感怕痒,碰一碰便痒的如含羞草般要将整个身子蜷起来。偏偏林戌故意使坏,一寸寸慢慢清洗,惹得云尧不住在他怀里扭来扭曲。云尧从林戌嘴角压抑的笑容里看出了他的坏心思,索性七分真三分演,娇羞难耐地□。待林戌替他清洗完,他全身的皮肤都泛红了,脸上几乎滴出血来,软的像一滩泥似的靠在林戌怀里,连站都连不起来,嗓子亦喊呀了,林戌便心满意足地将他抱回房中去了。
又过了没多久,林戌借口上回龙鳖兽和妖蝶的余毒未料理干净,把云尧带入他的修炼室中。
林戌一脸深沉道:“云尧,师父想了许久,如何把你体内的余毒引出来,想来想去,还是双修之法比较合适。”
云尧早就在书本上看过双修是怎么一回事了。林戌这些小心思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因此他早有准备,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然而云尧还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双修是什么?”
林戌道:“这,你只要照着为师所言运功,便可成了。为师自会引导你。”
于是云尧在林戌的指点下不胜娇羞地除了衣袍,不胜柔弱地被林戌压在身下。
“啊!师父……你的那物顶着我了……”嘁,好像小爷我自己没有似的。
“嗯……师父你在做什么?”磨磨蹭蹭干嘛呢!
“唔……师父,你为什么把你的那物顶到我身体里?”你敢快点开始动么!
“啊……嗯……师父,师父……”别说,还挺舒服的。
第一次双修过后,林戌意外地发现云尧的体质竟然极适合双修,自己拿修为灌入他的体内,他毫无排斥地全吸收了。于是从此之后,他对这弟子越发喜爱,双修亦愈发频繁起来。
云尧番外(二)
云尧的日子原本过得顺风顺水,林戌每天围着他团团转,恨不得把他系在裤腰带上。直到某一次林戌出山后,不知在山外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三天两头往外跑,云尧才发现,师父对自己似乎有些冷落了。
云尧暗中观察,发现每次林戌出山前,都有心灵感应,好像外面有个姘头在召唤他似的。云尧旁敲侧击问了几次,林戌都缄口不言,他也无法。
有一回,林戌出去以后整整一个多月没回来,不止是云尧,师麟和怀胤也都急了,正四处打听师父的下落,这时候林戌终于回来了。
林戌回来的时候十分虚弱,身上的灵力也不稳定。他原本马上就要冲击元婴了,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几个徒弟自然都很焦急。然而林戌却说这只是元婴前的瓶颈期,也是寻常的,一句话揭过,绝口不提在山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打那以后,林戌的瓶颈期波动越来越厉害,身体似乎恢复了凡人时的样子,他分明已经辟谷多年了,却又开始需要粮食果腹,并且以自身的修为无法抵御寒冷,变得畏冷畏寒。
三个徒弟轮流帮师父检查了半天,也说不出师父的症状究竟在哪里,只好愈发尽心服侍了。
到了冬天,林戌因为畏冷,就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对此,云尧自然是不大满意的。他最喜欢风度翩翩的人,不光要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风度翩翩,他的师父也不能那么邋遢才是。
林戌一贯最宠爱云尧,他的日常起居皆是云尧在照料,因此云尧偷偷藏去了使他看起来臃肿的棉衣和秋裤。林戌找不到保暖的衣服,只好腆着脸去问云尧。
云尧故作惊诧道:“师父,你不是曾说过借用外物保暖为修为不利吗?当年你便是这么教导徒儿的。”
林戌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无话可说,唯有悻悻地走了。
云尧却也不是故意为难林戌。林戌这畏寒症来的蹊跷,他以为不过是血脉不畅所致,就如同没有修为的凡人那般,只要像当初林戌对他那样对林戌,以自身的体温温暖他便可以了。于是云尧一到了冬天就在林戌身边晃来晃去,希望他主动靠上来取暖。林戌靠是靠上来了,即便不是冬天,即便云尧冷的像个冰块,他也一样会往上贴,只可惜云尧的体温并不能帮助他缓解他的寒症。
林戌的畏寒症实则是因为他被黑莲关在西海海底的寒冰困了一个多月,寒毒入体所致,乃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淤寒,等闲根本不能化解。他却不敢跟三个徒儿说此事,云尧藏了他的秋裤,他也不敢说他冷得受不了。他自己并不大清楚这畏寒症的由来,只好偷偷下山去买秋裤,被云尧发现,云尧又偷偷将秋裤拿去毁了……
如此折腾了几年,林戌的畏寒症终于好了,他的修为也冲破瓶颈,到达了元婴。
林戌刚刚晋升为元婴老祖,没过两天,他突然又行色匆匆地赶出去了。这一去,又是两天没回来。云尧和师麟怀胤他们有了上次的教训,生怕林戌又遇到什么事,因此早早地打算出去寻人,这时候林戌却回来了。
林戌回来的时候十分失落。他将自己在屋中关了几天,出来以后终于对弟子们道明了原委:原来他在山下遇见了一个魔修,与那魔修十分投缘,有心指点那魔修。前几次他离山,也都是因为那魔修。不过就在几日之前,那魔修因一些纠纷,被两名道修杀害了。
云尧他们如何不知道师父的秉性?怀胤还安慰了林戌几句,云尧一想起前些时日林戌为那魔修神魂颠倒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黑,重重哼了一声便走了。
因这件事,云尧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芥蒂。然而人已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师徒四人平平稳稳地又过了数百年,林戌又开始三不五时地出山。不过这时他并不会离山太久,往往一两日就回来了,有时还长吁短叹,似乎发生了一些叫他惋惜的事情。
这日林戌又下山去,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一个魔修擅闯落英山。云尧师麟怀胤三人联手对抗那魔修,没料到那魔修道法十分高强,他们三人也敌不过他一个,云尧被他打晕,醒来之后,人已不在落英山,竟被那魔修不知带去何处。
云尧从前并不认得那魔修,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黑莲便想起几百年前林戌所言的那件事,并觉得黑莲就是当年那个令师父长吁短叹的魔修。
黑莲看着云尧阴恻恻地笑:“你师父待你可好?”
云尧一眼便知黑莲绝非善类,便装作懵懂害怕的样子:“你抓我来做什么?”
黑莲见他这幅模样,鄙夷道:“林戌喜欢的,便是你这样的?”
云尧惊惶地落下泪来:“你在说什么,为何我不明白?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
黑莲懒怠与他说话,抬手便招来一道魔火烧他。云尧痛极,装的愈发可怜,黑莲却只是鄙夷。云尧见他更加得意,便知他不过想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因此不再胡同,咬牙忍了下来,一声也不吭。
黑莲见他如此,便有些惊奇,加重了法术,云尧却始终咬牙硬撑,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黑莲冷笑道:“你倒挺会装相,原来方才是在装可怜么?林戌喜欢的便是你这一点?你拿几滴眼泪糊弄他,他便被你唬的不知东南西北?”
云尧漠然道:“装相也是装给重要的人看的。我的眼泪你还不配见到。”
“重要的人?”黑莲咬牙切齿,道:“那你便好好存着你的泪,待林戌来了,我便将你的心一点一点剜出来,让他看个够!”
不多久,林戌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见黑莲劫走了云尧,勃然大怒,再不手下留情,狠狠与黑莲斗了起来。黑莲法术不如他,被他打伤,让他救出了云尧。
临离开前,云尧支走林戌,让他去寻东西,自己走到黑莲身边。黑莲恨极,冷笑道:“你也无需得意,今日的我,便是明日的你。林戌不过一个混账东西,你若把时日消耗在他身上,终有你后悔的一日。他今日将你捧上云端,明日便能将你狠狠摔下去!”
云尧冷笑道:“我已在云端上坐了几千年。任他如何,我也不会摔下去。你若有机会,便睁大眼看着吧。”
林戌将云尧带回落英山,更是对他百般疼爱。然而经此一事,云尧与林戌之间难免有了隔阂。
云尧素知林戌是个什么性子,在黑莲面前也不过逞强罢了,又如何不恼自己这位师父?他心中有怨,便有意冷落林戌。谁知林戌看在眼中,又是一番别样光景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云尧几个师兄弟已有了出息,都是能够独当一方的人物了,而林戌终是离开了落英山。
林戌走后,这落英山的一草一木似乎都不完整了,云尧亦负气与怀胤离开了落英山,云尧到清明峰上定居,怀胤则开始云游四方。
怀胤时常回去看望这位小师弟,给他送些自己新酿的仙酒。这日他去到清明峰上,云尧已醉了,正抱着酒坛坐在山顶观赏脚下风光。
怀胤走到他身边,云尧突然瞪了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子厉声斥责道:“你这负心薄幸之人!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却抛下我们不顾,你好狠的狼心狗肺!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
怀胤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取走他怀中的酒坛喝了一口,道:“还是那么爱演么。”
怀胤是素知云尧本性的。他亦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是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肠,云尧一个眼神他便能看透。因此云尧在他面前并不装相,他们二人也是真正交好的情谊。
云尧撇了撇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酒,道:“无人看了,怪寂寞的。”如今他也是一方老祖,手下不少徒子徒孙。他端着架子,自然不会在徒子徒孙面前扮相,无聊之时,只能一人来清明峰上喝酒打坐。
怀胤问他:“你喜欢师父么?”
云尧悻悻哼了一声。
怀胤笑道:“自是喜欢的。你若不喜欢,也无需在他面前费那么多心思。随他怎样,这才是你的性子。”
怀胤起身:“随我四处走走吧。”
云尧懒怠摇头:“这天下只这么大,逛完了,便无处可去了。”
怀胤道:“你等着,他也未必会回来。”
云尧道:“谁稀罕。”
怀胤笑了笑,又留下几坛酒,拍拍小师弟的脑袋,驾云离去了。
怀胤离去后,云尧又喝了几坛酒,喝的酩酊大醉,便回洞室休息去了。然而他刚躺下没多久,忽然有人进来。那人用幻术化去了形貌,云尧只作自己喝醉了看不清,懒洋洋叫道:“怀胤,你怎又回来了?”
那人却靠上来抱了抱他。那怀抱云尧自是极熟悉的,浑身一震,懵懵懂懂反手搂住了那人。
当天晚上,他们同床而眠,又双修了一回。
翌日云尧酒醒,却见那人正要离去。他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咬牙切齿道:“师父!”
谁料林戌被他看穿了,竟更加慌张地逃窜而去,竟不给他说一句话的时间。
云尧气得险些厥过去,又无处撒气,扯过一张宣纸来随手画了一张浑身□的林戌,在他龙阳处打了数个打叉,咒道:“叫你下辈子小小小!让你不好意思再见人!混账东西!啊啊啊啊!”
然后云尧用灵火烧了那张大逆不道的宣纸,将清明峰封了,理干净衣袍,梳清楚头势,召来一朵祥云,将它染成火红,风度翩翩地乘上红色祥云离开了。
云尧有一个秘密。一个或许有人知道,但他却不会承认的秘密。
他喜欢大红色,他喜欢穿飘飘欲仙的红色道袍,他喜欢乘着云朵飘来飘去,他喜欢一切华丽的事物,他还喜欢扮猪吃老虎……
云尧喜欢他的混账师父。比什么都喜欢。
108黑莲番外(一)
美即是正义。这句话,黑莲从前是并不知道的。
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犯了错,大人对于别的孩子总是更加严厉一些,而对上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换上一副和煦的态度;他和别的孩子一起去修道门派参加比试,他的成绩不如别人,他的资质也不如别人,可比他更好的孩子却落选,他却被长老钦定收入入室弟子;同样分发礼物,他的礼物总比别人厚重一些,就连吃饭的时候分饭的人也每次都多分他一块肉。
黑莲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天底下的仁义道德公理大道统统都是虚的,没有人是真正公正的,行事的规矩往往需要依附人们的主观所为。
美即是正义。黑莲不懂。他以为,他即是正义。
因黑莲的待遇与众人不同,因此也难免会招人眼红。黑莲在修道门派中修行了几年,有不少弟子当面或背后给他使绊子。黑莲又是最倨傲的性格,不屑与人争长短。时日一久,他生出嫌恶之心,竟然叛出道门,入了魔修一路。
林戌与黑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莲正在与一只恶妖缠斗。林戌是感受到附近有恶妖的气息,故此前来除妖,然后他就遇到了黑莲。黑莲自然不是好心来除妖卫道的,只不过他看中了那恶妖的妖丹,想要强取妖丹为自己炼丹入药罢了。
林戌见如此美人在斗妖,便没有出手,只在黑莲暂时落了下风的时候偷偷出手相助。黑莲成功地杀了那只恶妖,取走了恶妖的内丹。他知晓林戌在暗中帮他,然而他受人青睐惯了,全无感激之心,反在心中鄙夷林戌也不过是个蠢人。因此黑莲连一声道谢都欠奉,取了妖丹便径自离开了。
黑莲一走,林戌却跟了上去。黑莲见甩不掉他,不悦地问他想做什么,林戌却笑说料想那恶妖的同伙前来找黑莲报仇,因此想跟着黑莲寻找妖物的影踪。这借口实在找的无甚诚意,黑莲遇过的死缠烂打的登徒浪子并不在少数,他一听就明白林戌的那些小心意。
因早年在道门中的经历,使得黑莲对于道修也无甚好感,总认为这些人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反不如魔修来的光明磊落。故此黑莲头一次遇到林戌,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林戌浮夸、冲动、滥情,是个十足的庸俗之人。
相反,林戌第一次见到黑莲,却是目定魂摄的销魂蚀骨。黑莲的美丽是言语都无法形容的,林戌见过云尧、凤元、怀胤那般人品,曾以为全天下除了他们剩下的都只是俗物,然而和黑莲比起来,那些人反倒成了凡品。
实则林戌也并没有什么坏心。他是天生的爱美之心,怜香惜玉。可他虽喜欢美人,却也只是喜欢,并无亵渎之心,只有观赏之情。实则他这一生一直都愿意对美人好,从来也不图什么回报,只是一些美人因了他的好而主动投怀送抱,这也是他所没有料到的。他遇见黑莲时已有了云尧,何况黑莲也不是什么修为薄弱的小弟子了,他动不了收徒的心思,就只是想再多看美人几眼,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林戌跟着黑莲,虽然恶妖的同伙没有寻来,可是却当真有人来寻黑莲的麻烦——是一些往日里被黑莲得罪的道修。
黑莲性格倨傲,行为乖张,心中也没什么公正理法,做事但凭性情。前些时日他抢了几个小弟子护送的法宝,那小弟子回师门告了状,于是师门的长老便找来与黑莲算账了。
林戌正跟在黑莲身后悠悠地走着,忽听前方一声暴喝:“大魔头,还不将东西还来!”
林戌一惊,见来的是几名道修,气势汹汹的。他唯恐黑莲吃亏,便出面调停,那几名道修见了他,吃惊道:“灵虚道长?你为什么会和黑莲魔头在一起?”
听了这话,林戌和黑莲都是一惊,互相望了一眼,心中想到——“原来他就是灵虚”“原来他就是黑莲。”
林戌彼时虽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却也因为法力高强而小有名气了。而黑莲也因他的行事作风而颇有恶名,两人都曾听说过对方。黑莲听说林戌的名头,还不只是因为他的道法如何,而是因为一个人——凤元。
黑莲性情高傲,试他人皆为蝼蚁,但凤元是难得令他另眼相看的人物。凤元和其他的魔修不同,他克己自律,寡淡的像个道修。但他并不是那些满口荒唐仁义之人,他行事也是率性而为,只不过他的本性便是那样罢了。黑莲入魔之后,换过几个师父,他也跟了凤元几年,因此对于凤元和林戌的事略有耳闻。凤元对谁都还不错,别人有难,他能帮就会帮上一把,可他从不过分热情,对什么都看的很淡。像凤元那样性情的人,也会几百年始终对一个人念念不忘,那个人一定有出众的地方了。因此,黑莲一直对灵虚道长颇感兴趣,想要找机会见识见识,然后把他给毁了——他是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什么很好很好的人,每个人都只是被私欲操控的人偶罢了,便是外在看来高尚华丽的人,黑莲就越想亲手把那层虚伪的皮给扒下来。
然而黑莲真正见了林戌,却是说不出的失望——这家伙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世外高人林戌简直沾不上半点边!这家伙哪里还需要自己毁?本来就很上不了台面了好吗!凤元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林戌哪里知道黑莲在想什么,他只是不忍心看美人被人为难,因此从中斡旋,总算替黑莲摆平了这件事。
之后林戌取出一条凤翷珠链来,施了连心诀,拿给黑莲。他也知道黑莲爱惹事,定然要吃亏。如此美人吃亏,他是舍不得的,因此以后若是有能帮的地方就帮上一把,还能趁机多看美人几回。
黑莲也不推辞,便将他的凤翷珠链收了。就算这家伙是个浮夸的登徒浪子,却也是个被凤元看上的登徒浪子。黑莲想要看看那家伙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模样会不会和旁人有什么不同,他也想借机看看,林戌痛苦的时候,那位从来寡淡的凤元师尊又会不会因此而崩溃?
打那以后,黑莲就三不五时地作弄起林戌来。
他故意去林戌从前修真的门派中捣乱,逼得林戌留下一个成名后不尊师门的名声;他有意招惹了一群法力十分高强的妖兽,把林戌骗来,让林戌与那群妖兽作战,弄得林戌伤痕累累;他在林戌闭关修炼的时候,不断把林戌诱骗出来,害的林戌修为迟迟无法长进……
从小到大,有无数人对黑莲好。他要什么,都是伸手即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无数人喜欢他。可他不愿意。谁对他好,他就折磨那个人,谁送他东西,他就索求无度,直到把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逼走,直到所有人都畏他如蛇蝎。其实他心底究竟在渴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每逼走一个人,他心中并不是快活的,只是觉得无趣——其实那些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庸俗,一样的无聊。早就猜到了的无趣啊。
凤元看上的人,果然和其他人还是不太一样的。
几乎每一次黑莲都以为林戌会和他遇见过的所有人一样勃然大怒,会怒斥他的作为,会否定他的为人,可是林戌并没有那样做。林戌甚至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被他作弄的狠了,也只是叹口气,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但是盯着他看一会儿,又会眉开眼笑。
黑莲心想,这也没什么,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些耐心罢了。到最后,都是一样的庸俗!
在刚遇见黑莲的时候,林戌就已是快要冲击元婴的修士了。就因为黑莲耽误了他不少事,他许多时间下来都没有冲击成功。
这日黑莲又一次用连心诀召唤林戌。
林戌本在打坐,真气流转到一半,被黑莲打断。他本想练完这一轮功再出山,然而黑莲催促不断,那架势简直是十万火急,他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强行出关,前往西海寻找黑莲。
这一次,黑莲竟然被困在西海海底的寒冰之中。黑莲说,是因为他得罪了西海的水妖,那些水妖便施法将他困在此地,打算吸干他的修为后便杀了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的遇到困难求助于林戌,他表现的很害怕。
林戌一边研究困住黑莲的阵法,一边道:“你……”想了想,有什么都不说了。
黑莲本以为他想借机训诫自己少惹是生非,没想到林戌却又不说下去,不禁觉得好奇,问道:“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为什么你从来不骂我。”
林戌笑道:“我说你,有用吗?”
黑莲不语。
林戌鼓了鼓腮,做了个可爱的表情,笑道:“我从前也喜欢惹是生非,我父母和我师长总是训我。他们一训我,我就更烦,更加顽劣……倒也没什么的,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也是知道的……我从前总喜欢和一个人比试,我每次都要赢他,我也每次都赢了。其实我也知道他有几回是偷偷让着我的,我就喜欢他让我,说明他心里在乎我……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反正你怎么做,都有你的道理。哈哈,不过你也确实惹了太多麻烦啦,还好你是个大美人,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受苦。”
林戌找到封住黑莲的阵眼,便施法解除。然而他念咒到一半,突然一道白光拘住了他,把他封入冰层深处——那阵眼上压了一个反噬咒!
黑莲破冰而出,看着反被冰层困住的林戌,只是冷笑。
林戌无奈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
黑莲反问他:“那我又哪里有恩于你,你要待我这样好?”
黑莲虽自幼被人青睐有加,可那些人对他好却也并不都是无根无据的。当年他入道门,那个破格收他为入室弟子的长老并不尽心尽意教他道法,却总想让他和自己双修。黑莲心里知道,其实那长老根本看不起自己,也没指望自己能在道法上有多高的造诣和修为,不过是自己外表出众,能为他在人前挣几分面子,还能供他取乐罢了。
说到底,不管是谁,都是要图些什么的,没有人什么都不图。若是付出的代价高于所能获得的报酬,那些人就会知难而退。然而遇到林戌至今也有一两个年头了,林戌什么都没跟他提过,但只要他召唤林戌,林戌就总会赶过来。
黑莲道:“或者说,你图我什么?你在我手中吃了这么多的亏”
林戌想了想,干笑道:“图你什么?图你好看算不算?每回你找我,好歹我都能看见你。看见你,我便高兴。”
林戌说得直白,却不觉得有任何越矩不妥之处,只因这是他的真心话。黑莲听了却把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么说来,我倒的确有恩于你了。这阵法太过复杂,我不会解,想想其他法子来救你。先走一步,你自己保重。”
黑莲自然不会救林戌,这原本也是他下来坑害林戌的一个局。林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破冰而出,因他原本是在修行时被黑莲召唤破关而出的,真气淤塞,寒气侵体,使他陷入了瓶颈期,冲击元婴一事更为艰难。
之后黑莲又召唤了林戌一次。林戌还是去了,黑莲却什么事也没有。
林戌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黑莲其实只是想看他还会不会来。见到他真的来了,黑莲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压下不由自主往上翘的嘴角,冷冷道:“滚吧。”
林戌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黑莲身边坐了会儿,便打道回府了。
过了几年的时间,林戌终于冲破了瓶颈,达到元婴修为。他刚升级成功,修为尚不稳定,因此并没有出关,继续修炼。然而就在这时,黑莲突然又用连心诀召唤他。
黑莲从没真正在有正事的时候找过林戌。其实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棘手的麻烦,可他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到了危机时候反而不喜欢亏欠人情,因此困难都是他自己度过的。林戌只做他闲极无聊又要作弄自己,只是之前西海那一回的亏吃的太大了,此番他好歹打算用真气打通自己的经脉再出关,因此并没有立刻行动。
奇怪的是,这一回黑莲只用了一次连心诀,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以往假若林戌不立刻赶过去,黑莲就会不断催促,仿佛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一般。这次黑莲一反常态,林戌反而觉得不安。他加速运转真气,最后还是提前出关了,急匆匆赶到玉峰山,却在云端之上眼睁睁看着一名道修将长剑刺入黑莲的心口!
林戌急的发疯,连忙跳下云端,将那两名道修打退。那两人要与他理论,他一概不听,只抱着黑莲的尸身,不准别人靠近。那两人见他已是元婴老祖,暗忖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且黑莲已经伏诛,于是便离开了。
黑莲是在半个时辰前便用了连心诀召唤林戌的。那时候其实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这两个道修虽然困住了他,但他还不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尽力一试,也未必不能逃脱。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叫林戌来。他并不习惯在落难的时候求助别人,他向来只结仇怨不交朋友,可这时候,他就是想到林戌,想要他帮自己。很想很想。
于是黑莲便用连心诀召唤了林戌。
他那时还是很轻松的,因为林戌每次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会驾着云赶过来,只要有林戌援手,他就可以狠狠教训这两名道修。
然而一炷香之后,林戌没有来。又过了一刻,林戌还是没有来。
黑莲的情形越来越糟糕,他一个人不是那两个道修的敌手,这时他又向用连心诀,却被打的已经没有空闲使别的法术了。
当那两名道修把剑指向他,而他再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他心中奇恨无比。到头来,林戌和其他的庸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当剑刺入他心口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天上迟迟来到的祥云。
他攒起最后一口气,使得元神脱离了躯壳。因林戌的插手,那两名道修并没有注意到他魂魄离体,林戌与那二人交手,亦没有察觉。
黑莲看着林戌打跑了那两名道修,看到林戌抱着他已经僵硬的身体,他看到林戌落下泪,眼泪打在他冰冷的身体上。他从林戌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悲伤。没有杂质,没有欲念,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悲伤。
那一刻,他突然开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小生生想出个人志,定价应该在70以内,会有人想要咩0.0
109黑莲番外(二)
黑莲被那两个道修闭上绝路之后,不得不另寻了一具壳子投胎。吃了这个大亏,他知道这世上别的人全是靠不住的,归根究底还是要靠自己。先前就是林戌这家伙对他太好,让他产生了依赖之心,才落到如此境地。若不是他一直等着林戌来,他也未必不能从那两名道修手中逃脱。
因此黑莲夺舍之后,隐姓埋名,开始专心修炼。他新夺舍的这具壳子,资质比他先前那具还好,再者他又有前一世的经验,因此修为长进很快。
然而每过不久,黑莲就会在梦中梦见林戌。林戌说笑的样子、林戌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他看的样子、林戌抱着他的尸体痛哭的样子……黑莲死了一回,他心中自然是恨的,他恨那两个道修,也恨林戌为何不及时赶来救他,可他对林戌,却不仅仅是恨而已。
当林戌抱着他哭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他用尽一切手段,把所有人对推开,无非是想找一个真心真意待他、是真正待他这个人好,没有杂质的纯粹的人。
——在他上一世临死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找到了。
为了能够尽快提升修为,黑莲又开始找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譬如说,夺取妖兽的妖丹炼化,以充盈自己的修为。
这日,黑莲为了夺取一只妖兽的妖丹,布了一个阵法坑害那妖兽,却被妖兽看出端倪,双方打斗起来。黑莲法力不高够,落了下风,正要逃命之时,忽然天上掉下一团火,正打在那妖兽身上。局势立刻被反转。黑莲忙趁热打铁,在他妖兽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冲上去逼出了它的妖丹。
一朵祥云从天上降下来,林戌从云端上落地。方才那天火正是他丢的,他看见地上有人与恶妖打斗,那人险些为妖兽所害,于是出手相助,没想到那魔修并不是为了制伏妖兽,反而强行剥离了妖兽的妖丹。他对此有所不满,便露面想要教训一下那魔修。
黑莲抬起头,看见出现在眼前的林戌,不由一怔,脱口而出:“灵虚?!”重生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戌。他并不是没想过去找林戌,可林戌所在的山头四周都有结界,他失了法力重头修炼,没有办法破开结界。更何况,眼下的他还什么都没有,他虽对林戌有了别样情愫,但他骄傲惯了,并不想依靠林戌过活。他想等到他强大到风光无限的时候再去找林戌,与林戌比肩而立,让林戌对他刮目相看。
林戌本待教训教训这个魔修,却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愣了:“你认得我?”
黑莲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说话。过了片刻,他收起那妖丹就要走。
林戌拦住他,皱着眉道:“你为何取那妖兽的妖丹?”
黑莲忍不住道:“你不是不爱教训人么?”
林戌一怔:“你……你说什么?”
黑莲不语。
林戌回头看了眼被黑莲杀死的妖兽。那妖兽的伤口上有一朵黑色莲花,伤口正以那朵莲花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林戌认得这个法术,这是黑莲自创的化尸术。这法术极为阴狠毒辣,打伤人后会侵蚀人的身体,最后将整个尸身都化为尘埃。
林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缓缓把头转过来,看着黑莲。他几番张口,欲言又止,好像被人束住了手脚,浑身都不自在。最后,他竟然召来祥云,像是被烫了似的迅速跳上祥云飞走了。
黑莲望着天上远去的祥云:“……”
他万万没想到,与林戌重逢,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林戌竟然逃走了?!这是几个意思?!
黑莲气得险些吐血。
过了些时日,黑莲又杀了一只妖兽。他取出妖兽的内丹正要离开,突然一道白光闪现,他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林戌。
这些时日,林戌都在暗中跟着黑莲。他原本以为黑莲已死了,伤心了许久,终于将这件事忘了,却没想到,黑莲竟然夺舍重生了。只是夺舍之人必然变换了相貌,黑莲新挑的壳子固然修真的资质不错,可是相貌却平平。那日林戌也是被吓到了,他心中对黑莲有愧,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一走了之。这段时间他暗中观察,确定了这个魔修的确是黑莲重生。
黑莲也知林戌在暗中跟着自己,上一回的事叫他险些呕血,此番他便只是冷冰冰地瞪着林戌不语。
林戌纠结了一会儿,道:“夺取妖物内丹,增添自身修为,此法太过恶毒,且是逆天之举。或许眼下对你有些好处,可时日久了一定不是办法……”
黑莲怒道:“你不是不对我指手画脚吗?”其实林戌劝诫他,他并不生气。可是前生无论他做了什么,林戌都从来不置一词,如今他换了一副形貌,林戌便开始对他的作为有所指摘了?!这又是几个意思?!
林戌无奈道:“这是为了你好。世上若有捷径可走,难不成走正道的人都是傻子么?你这样做,即便眼下得利,日后恐怕也要付出代价的。”
黑莲怒道:“无需你管。”
林戌犹豫道:“你……”说个一个字,却又说不下去了。他想了许久,还是不要想认为好。于是他又招来了祥云,打算一走了之。
黑莲气急,咬牙切齿道:“灵!虚!”
林戌犹犹豫豫转过身,对着他干笑两声,还是乘着祥云离去了。
黑莲望着再一次飘走的祥云:“……”
为了快一点变得更强,也为了同林戌怄气,黑莲越发变本加厉起来。他铤而走险,自然也遇到了不少麻烦。他知道林戌还在暗中关注着他的举动,当他有难的时候,林戌还是会出手帮他,可是林戌再也没有露过面。
终于,在他又一次惹是生非,招惹了几名道修的时候,林戌还是出现了。林戌帮他安抚劝走了那几名道修,然后转过身面对他,无奈道:“你从前吃了那么大的亏,为何如今还是不知长进?”
黑莲冷笑:“我以为你再不打算与我相认。”
林戌干笑两声,道:“我也不可能一世都帮你,你……你还是收敛些吧。”
黑莲负气道:“我并没有要你帮我。方才惹下的麻烦,我自能应对。”
林戌沉默许久,又一次召来祥云,但是这一次,在他踏上祥云之前,黑莲将他拦了下来:“林戌,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林戌叹了口气,道:“你……你走以后,我想了很久。从前的事情,其实是我对你不住。你做什么,我都回护着你,却从不劝诫你,你便以为什么样的祸都能闯,什么样的事情都能解决,其实最后,却是我害了你。同样的错,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黑莲冷笑道:“若是你以为我依赖你,依仗着你才做下这些事,那你便错了。若是没有你,我也是一样的。”
林戌只是摇头。
黑莲道:“我问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并没有回答。”
林戌犹豫片刻,道:“便是我从前说过的。”
黑莲还待再纠缠,林戌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火烧火燎地跳上祥云,又一次从黑莲眼前飞走了。
上一世,林戌曾对黑莲说过喜欢。黑莲相信那是真的喜欢,和别人都不同的喜欢。若不是喜欢,林戌为何什么都愿意包容他?为何被他再三作弄却从不生气?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可是再晚,他也终究还是明白了。他活了几百年,终于遇上一个这样的人,终于动了一次心,他不肯相信,他用错了心,动错了情。
黑莲本欲等自己的修为赶超林戌之时再去到他身边,可是他等不及了。
他听到几名道修谈论林戌,说林戌对他那小徒弟一心一意,是捧在手心里的爱怜,将其他人都视作尘土。黑莲不肯相信,可是林戌再不愿在他面前露面,为了逼出林戌,他使计将林戌调离了落英山,上山劫走了云尧。
没想到,林戌竟然真的火急火燎赶来救那小徒弟,甚至不惜出手将他打伤。
临走的时候,林戌对黑莲说:“你好自为之。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帮你。”
黑莲身上的伤固然疼,可是胸膛里的东西疼得更厉害,那是一种寒彻肌骨的悲凉。他捂着被林戌打伤的胸口,仰天长啸一声,冷笑道:“你让我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又让我求而不得。灵虚啊灵虚!你记住,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我这一生只动一次心,我这颗心不死,你就不要妄想我会放过你!”
110黑莲番外(三)
自与林戌闹翻之后,黑莲愈发刻苦修炼。
他将当日杀害他的两名道修满师门杀害,一时间名噪天下,引起魔修与道修双方长达百年的大战,不少人来找他寻衅报仇,他一一解决。整个过程,林戌没有再露过面——林戌是真的对他寒了心,再也不想见他了。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黑莲的修为突飞猛进之时,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对劲。他的修为经常变得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真气淤塞的情况越来越多。他查阅古籍,潜心研究,发现他这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原来夺舍之人的元神与新躯壳子难以融合,修炼的越快,就越容易走火入魔,而且没有解法。
黑莲如何甘心,为了维持修为,开始用些更恶劣的手段,不止再打妖丹的主意,还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修真之人的身上。他发现只要强行夺取他人修为,就能暂时压制自己走火入魔的情况。然而这样的手段一旦开始了,就再没法停下。
如此过了数百年,黑莲树敌越来越多,而他紊乱的内息也越来越难以压制调和。他无意中发现了关于河图洛书的羊皮卷,又找到了埋在滨海之下的上古龙马,于是便在滨海之下建立地宫,布上结界,进入地宫中隐居,寻找挽救自己的方法。
然而黑莲身上的积弊已深,大厦将颓,势不可挽。他虽有法保全自己的命魂,可元神早晚是要散了的。不得已,黑莲布下一个聚魂阵,待日后自己元神消散之时,用此阵重新聚集元神。聚魂阵需放上八件贴身之物,黑莲便取了八件之物下来,因必须佩带时日长久,他只凑了七件,最后一件是一根昔日从林戌那里偷来的簪子——这几百年他一直戴着这根发簪,也算是他的贴身之物了。
他身边又无可信之人,待他一去,唯恐别人闯入地宫中破坏他的聚魂阵,他得知龙马村的人身上有上古的禁制,便挑选了几人解除了他们的禁制,又给他们重新施上自己的禁制,命他们守着地宫不让别人进入,并将这世上发生的事告知于他。
往后的千年里,黑莲不得不不停地夺舍重生。
当年被林戌打伤的那只恶蛟被凤元送回西海之后,不安分地重回世间作恶。黑莲原本有意夺他妖丹炼化,欲动手之时,他察觉那蛟龙身上有林戌的气息,后得知那蛟龙原是为林戌所伤,于是便没有杀他,将他留了下来。那蛟龙虽恶,但黑莲更不是好相与的,因此恶蛟一直不敢将主意打到黑莲身上。黑莲几度夺舍之后,恶蛟为他寻找合适的夺生舍的壳子,他助恶蛟吸食他人的精气,两人一直相互利用,倒也相安无事。
蛟龙知晓黑莲有意以河图洛书复活他自己,便商定与他合作,事成之后,黑莲得河图,蛟龙得洛书。
黑莲打算以凤元为祭品复活自己。一则凤元的四柱五行与自己相同,二则黑莲知道凤元对于林戌而言是重要的人。当初他劫走云尧,林戌就不惜出手将他打伤。如今他要将林戌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毁去,看看林戌究竟能奈他如何!
黑莲偷偷溜上灵虚山,偷走了林戌的九水神灯,在九水神灯上下了禁制拿去给凤元。按照他的推算,林戌渡劫还有百年,在林戌渡劫之前,他要让林戌亲眼看着凤元是如何化为灰烬的!
然而黑莲并没有想到,他偷了九水神灯后,蛟龙尾随着他去了沧溟之海,从凤元那里偷来了林戌的牵机锁。
那日突然风雨大作,黑莲原本只作平常,直到天上的;雷越落越多,每一道都落在灵虚山上,他这才察觉不对,心惊起来。林戌的天劫如何会提前降临?不知凤元将九水神灯还回去没有。他一面又不想凤元将灯还回去,不然下一次要如何设计陷害凤元?一面又希望凤元已经将灯还回去了。他虽然恨林戌,却不想林戌现在就死。他要让林戌痛苦,让林戌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那时候他才允许他死,还要亲手杀了他。
直到当天夜里,黑莲看见林戌的星辰仍然挂在天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过不多久,蛟龙找来。它受了伤,它说他那日就在灵虚山附近,亲眼看着林戌飞升了,因他靠的太近,误被天雷所伤。它说他有法子利用林戌的徒儿,只要黑莲借他一身修为,他会冒充林戌去把林戌身边的人都骗来,然后用林戌的身份一一将他们杀死。
黑莲极喜欢蛟龙的这条计策——林戌身边所有人最后都怀着对林戌的恨意死去,真是再好不过。
然而直到黑莲去西华山谋夺那龟壳,在山上遇见了林戌,他才发现,他被蛟龙骗了。
他第一次见到林戌,并不相信那小弟子就是他那威风一世的灵虚真人夺舍的,毕竟蛟龙曾说他亲眼看见林戌飞升了。然而林戌处处与他的灵虚真人相像,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处事的态度。黑莲不愿相信,他宁肯觉得林戌是个冒充灵虚名号招摇撞骗的家伙。灵虚是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他恨灵虚,可他也要灵虚风风光光地死在他手里。
龙小林带着林戌闯入他的地宫,林戌竟然知道他的通关秘诀,荣华英和师麟都围着那家伙转……他多想继续自欺欺人,可是一条条证据都显示,他的灵虚真人,真的渡劫失败了。
他万万没想到,林戌竟然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地宫的最底层,还揭下了龙马皮,致使骊山滨海气象大乱,肆虐的海水将他的地宫毁坏了,他的聚魂阵也被埋在乱石之下,点燃了千年的勾魂草熄灭了。原本他的元神残片已收集的差不多了,只要再等上几天,他的元神便可拼合,他就能启用河图复活自己!
他恨林戌恨得咬牙切齿。他千年的努力,却在林戌手中功亏一篑。
为了拼合元神,他最后一条路便是凤元手中的混元鼎炉。
黑莲上了沧溟之海,想借凤元的混元鼎炉一用,没想到又遇到了林戌。他本以为林戌借混元鼎炉是为了他自己,没想到林戌竟然又是为了云尧。黑莲如何肯让,便与他争抢。
有几次,他恨不得杀了林戌。可是每当他动了杀心,林戌的话却总是叫他的杀意瞬间消失。
“自从知道你是黑莲的弟子后,我也回想起了许多关于你师父的事情。要说我后悔的事情,倒也有一桩与你师父有关。”
“黑莲他……我虽是有心盼他好的,可毕竟也是造化弄人。”
他明明知道,林戌就是这样的性子。林戌不会恨什么人,就像林戌也不会有多爱一个人一样。可他不甘心,他的爱是纯粹如火的,他的恨也是轰轰烈烈的,他无法像另外几个人一样。他必须要林戌狠狠地记得他,在心里最重要的一个角落,无论是爱他恨他,什么都好。
然而独脚夔出现的一刹那,他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由自主地向着林戌扑了过去。
混元鼎炉还是被林戌拿走了。他的元神再一次飞散。也许他还有机会重头再来一遍,但是他真的累了。他恨林戌,为何林戌身边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奔走,同样夺舍重生,林戌身边的人比他更着急地想解开河图的封印复活他。他不需要那么多人,他只需要一个,可他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元神散落,他的命魂已薄弱得无法再夺舍,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黑莲将一身修为灌给蛟龙,并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蛟龙并不知道,冒充灵虚接近他的几名弟子。他现身,将被缚住的蛟龙和解开封印的几件灵物取走。
他本想和林戌同归于尽,然而林戌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的伤好了么?”
他又一次下不去手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有在遇上林戌的时候,他才会变得那么优柔寡断。他恨透了林戌的无情,也恨透了林戌的多情。
林戌说过,他不欠自己的,所以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忘了自己。他临死之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让林戌欠他,再也不能将他忘却。
凤元与黑莲的四柱五行相同,而蛟龙与林戌的四柱五行相同。黑莲决定以蛟龙为祭品,复活林戌。然而他若以真身出现,林戌和他身边的那些人势必以为有诈,于是他最后一次夺了龙小林的舍,布下局诱林戌前来。
当他的灵虚真人在法阵中出现的时候,他也同时耗干了他最后的生命。
这一次,林戌应该不会再忘记他了。
最后一次,他又看见了林戌的眼泪。
如果还有下一世,他不想再一个人了。
再见了,我的灵虚真人。
如果还能再次相见,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jj部分到此完结。个人志里还会再加两个番外,一个是荣华英的,一个是林戌复活黑莲的,毛团的部分小生生目前没想法,如果截稿之前有灵感的话应该还会再加一个毛团的,不过*就不贴了。
【注意】不在绿jj把番外贴全,一个是为了给个人志加料,还有一个是盗文实在太猖獗,不管我贴什么转眼就会被人同步盗走。所以最后的番外是作为福利的,所有支持正版买V的读者,把想看的番外(限定我上面提到的)和邮箱留在文下的留言区里,在个人志预售结束以后我会把番外免费发过去的。到时候各位自己看完一乐就算了,请[务必!务必!]不要传到网上,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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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给个人志打个广告,预售价68,预售11月下旬结束,结束以后价钱会涨一点~
接下来就开始填《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啦》啦~然后11月初开新坑~还是古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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