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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VIP]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下部 附番外 BY 南枝 (点击:1745次)

[VIP]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下部 附番外 BY 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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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二十七章
季衡能够感受到皇帝满满的爱意,而他虽然人活两世,但这样被追求,却还是第一次,要说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触那定然不实,但是他一直是个理智比感情先行的人,要接受皇帝的感情,他也是完全不会的。
季衡半推半退地从皇帝的怀里退了出去,低头摇头道,“皇上,我已经完全明白您对我的心意,要说我是完全无情无心,我自己也不能如此说,但是,深宫的寂寞和孤苦,微臣却是完全不想领受的。别说我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女儿身份,接受不了皇后的身份,就说我从小阅览书籍,饱读圣贤之书,想要为这天下百姓做一些事,能够做皇上跟前的忠臣贤臣,就没有办法接受去做一个后宫里的女子,从此与女子与阉人为伍,不过是算计些恩宠,在方寸之地锱铢必较,我想,要做这样的人,还不如死了地好,而且,这样的我,又能得皇上您多少恩宠,皇上,你在这种情况下,也执意要将我推入这种境地吗,将我葬送成一个你以后并不会喜欢的样子。有一个词叫捧杀,皇上,您如此,也是一种捧杀了吧。”
季衡心中已经平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皇帝年岁还小,却也明白变化的可怕的,他也会听从自己的劝阻。
皇帝静静看着季衡,季衡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玄色深衣,毫无花俏可言,甚至是十分死板,头上头发丝都是一丝不苟的,面孔上的神色也是一丝不苟,他像是个被人做出来的人偶,但是,他眼中的幽深的眼神,却如一个深海一般,有着玄妙,里面才是真正的一个季衡,是季衡的灵魂。
皇帝想要发声说自己会一生一世爱他,决计不会将他葬送成那般模样。
但是,也许是年岁还轻,而且作为帝王,见惯了生死,见惯了丑恶,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见过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也变成冰冷的枯骨,他也被季衡这若即若离勾引得神魂颠倒,又被他的冷情和各种理智的拒绝惹得又恨又气,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这些煎熬都让他在感情里其实带上了十足十的理智。
皇帝伸手要搂住季衡的肩膀,手伸出去季衡马上就是一颤,皇帝愣了一下,将手抬起来,轻轻捂了捂脸,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他说,“你容朕……再好好想一想。”
季衡由得皇帝去想,季衡一直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只是一时激情,越是想越是琢磨,爱情就越是会被琢磨成不成个样子,总之,爱情是不能琢磨和推敲的,他想,皇帝去想,最终还是会醒悟,他这不过是这正当时候的一种冲动而已,等理智控制住了这种冲动,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季衡也用理智提醒自己,也切切不能因为皇帝的这一时冲动而把自己这终生就毁了。
皇帝没有留下季衡和自己同床而卧,而是让宫侍来带了季衡到偏殿里去住下了,以前皇帝中毒时,季衡也曾经住在这偏殿里以便随时照顾皇帝。
说起来,皇帝其实是个好新鲜的,他毕竟还是年轻,不喜欢什么东西都一成不变,麒麟殿主殿里的家具摆设都换过了,早和当年不一样,季衡仔细打量了这个偏殿,却发现里面还和他当年住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多宝阁上的摆设都没有变一点。
季衡并没有多想,因为的确是精疲力竭,没心思去想,他很快就收拾洗漱去躺下了。
这边偏殿一直无人住,就很显得冷清,房里最初也是没有烧暖炉的,就更显得冷。
张和生在揣度主子心思上没有柳升的精明,但是在处理细碎杂事上,却也是十分细心的,因季衡不让人先暖床,他就让人在床上放了三个汤婆子将床烘暖了,又增加了暖炉,怕增了暖炉又会太干,甚至又在暖炉旁边放了两盆水。
及至季衡在床上躺下了,他才替他放下了床帐,又说,“季公子,您不让奴婢在房里伺候,您要是有事,就叫一声,外面有值守的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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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我;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能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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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番外之权利1
季衡的封后,是皇帝在朝中拥有绝对权力的象征,这种前无古人的事情,他也办到了,而且朝廷还没有因此起乱子。
但紧接着,来了另外的事情。
本朝开国太祖定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甚至在赵太后时期,她虽然权力极大,但是,她也没有直接干预朝政,而且通过娘家赵家来干预,那么,到了季衡这里,季衡作为男后,他是否能够参与朝政,就成了一个朝臣争议的问题。
季氏一族便是站在季衡这一边的,季衡又有不少朋友和亲信,这些人,自然是想要季衡能够参与朝政,但是,有支持此事的人,便也有反对的。
反对的人还不少,便是借着太祖皇帝定下后宫不得参与朝政的规矩,要求季衡不能参与朝政。
在季衡和皇帝刚新婚两个月,便是昭元十七年年末,季衡忙于照顾儿子,而且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便只是待在行宫内宫,虽然也帮皇帝批改奏折和参谋政事,但是,这参与朝政之事,却没有让外面大臣知道,到了昭元十八年,元旦庆典,新皇后站在皇帝身边,甚至和他平站在一起,完全没有退后一步,皇帝还在万人之前将新后的手紧紧握着,这就成了开年朝廷里争议的第一件事。
皇帝却完全不理睬众人的争议,在这一年开印办公后的第一次早朝,众位大臣鱼贯进了玉恒殿,列位站好后,一会儿就听到太监唱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位大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心想早朝上为何皇后会来,在大家都惊诧地对望了几眼后,皇帝和皇后已经从玉恒殿后门上了殿了,众位大臣赶紧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有一瞬间的停顿,才有一部分声音有些迟疑地祝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帝在前几天让人在玉恒殿的大殿龙座旁边放了一把雕刻龙凤呈祥的椅子,上面没有像龙座那样用黄金,但是却镶嵌了不少白玉,这正是皇帝为自己的爱妻准备的凤椅。
各位大臣方才进了大殿,只顾着互相寒暄了,竟然无人发现皇帝的龙座旁边多了一把椅子。
皇帝和季衡已经坐下,其实季衡并不愿意这般故意去惹朝臣争议,但是皇帝坚持如此,并且说季衡要是不这般做,到时候即使他碰了奏折也会被朝臣们抓住一通批判,还不如从最开始就直接参与早朝,让那些大臣就去说吧。
季衡想了想,觉得也对,先做出最出位的事情,到时候即使真的被逼得退步,到时候也会是两方妥协,他为皇帝分担政务,朝臣们反而不会说什么了。
皇帝完全没有让唱礼太监让大臣们平身的意思,他直接压着怒气凉阴阴地道,“各位爱卿这是要反了,朕的皇后在此,你们倒是敢直接在朕跟前对他不敬了。”
下面的大臣虽然是跪着的,但是大部分都微微扭头互相看了看,然后才有刘阁老道,“皇上恕罪,微臣有一事想问。”
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讲。”
刘阁老道,“太祖皇帝曾定下规矩,后宫一律不许干政,不知皇上可知。”
皇帝自然知道,而且还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他侧头看了身边的季衡一眼,季衡这日是一身赭色常服,这般老气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只更衬得他肌肤如雪,眉目浓秀,头发全被拢在了帽子里,露出修长洁白的颈子来,体态风流,却一身端庄威严之气,他回了皇帝一眼,是安抚他的意思,皇帝便对刘阁老说道,“刘阁老这话,是认为朕不知吗,认为朕不记祖训,可是如此?”
刘阁老赶紧说,“微臣并无此意。”
皇帝道,“那爱卿这是何意?”
刘阁老抬头看着皇帝和季衡道,“太祖皇帝定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这般前来玉恒殿,便是不合规矩。”
皇帝只是看着刘阁老,面上并无表情,好像并没有生气,季衡也是一脸肃然,只是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下面的好些大臣都跪着抬起了头来,并且开口请皇帝遵从祖训,皇后不得干政。
比起观察皇帝意思,更多是看季衡,季衡的美貌一直就是整个大雍谈论的话题,现在各位大臣看着,也不得不承认,其姿容的确如皎洁月色,让人沉醉。不过此时,大家都是在等着皇帝和皇后生气,也无心多想。
皇帝将下面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然后笑了一声,说道,“太祖皇帝的祖训,太祖皇帝曾言,大臣及其家眷不得用金银线绣衣裳,不得用金银箔点缀器物,各位大人,你们怎么没有记住这一点?太祖皇帝也说,有卫所,东南可平安无虞,那之前倭寇海盗肆掠又是什么事,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但已经过了近百年,时移世易,若是一切遵从太祖皇帝祖训,恐怕这朝廷没法办事了。”
太祖皇帝时,因战争之故金银量少,故而限制将金银制成金银线,因为其损耗大,费工多,十分奢侈,便有那规定,但现在正是太平盛世,大富大贵之家,追求华贵,使用金银线已经是常事,要是真按照太祖皇帝的这道祖训来,在殿中的大臣,便没有谁和家人能够脱罪。
大殿中大臣们神色很不好看,刘阁老硬着头皮道,“皇上此言差矣,若是皇后娘娘可以参与朝政,甚至坐听早朝,岂不是要重走当年武后之路。”
皇帝愣了一下,又看了季衡一眼,要是他真先季衡而去,季衡要做皇帝,他真会将此位让他继承,不过,他知道他有这个意愿,季衡也不会要,季衡的性格多是为大局着想,他会觉得此事弊大于利,便定然不会去做,他不是贪权之人。
皇帝这下什么也没说,直接从皇位上站起了身,一步步走下了铺着团龙图案地毯的台阶,走到了刘大人跟前,刘大人已经低下了头,看着皇帝常服的下摆和龙靴,心中也后悔自己那句话说得太激进,恐怕是彻底把皇后得罪了,而现在皇后正当圣宠,皇帝对他言听计从,自己怕是得不到好,不过,瞬间他又抛弃了自己的这样的畏缩的思想,觉得自己生当为人杰,皇帝要皇后坐在旁边听政,实乃遗祸万年之事,自己此时不制止,实在愧为人臣。
刘大人此时便又大声道,“请皇上三思。”
看刘大人这般说,便也有一些大臣附和,“请皇上三思。”
皇帝还没说什么话,季衡已经站起了身来,也慢慢走下了台阶,他到刘大人跟前要把刘大人扶起来,而且说道,“刘大人所言极是。”
皇帝蹙眉看向季衡,而刘大人受到季衡一双手的搀扶,完全不敢起身,只整个人都伏了下去,道,“娘娘圣明,还请娘娘为自己的后世声名着想,注意德行。”
皇帝直接冷哼了一声,季衡拽着皇帝,把他拉回了皇位上去坐下,然后对下面说道,“刘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不过这却有不敬皇上,认为皇上天年不永的嫌疑。”
被季衡这么一说,下面的大人们自然也就反应过来了,季衡又说道,“今日皇上想在早朝上同诸位大人商议东南海防同市舶司之事,正好这些事情之前乃是由我负责,我对这两件事的了解,我自认比诸位大人详细,且之前朝廷定下的政策,也是出自我手,今日朝会,若是我不在,皇上不知该如何谈起。各位大人认为呢?”
下面跪着的成片的大臣都互相看看,有些甚至在窃窃私语,在他们还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季衡又道,“太祖皇帝为何会定下规矩,让后宫不得干政,其一是怕出武后之事,其二乃是怕主幼后戚当政,但此时,皇上正直青年,正是精力充沛之时,此种状况怎会出现,而我也正好担心朝臣一心质疑我的清白而耽误正事,其原因倒不是我怕人质疑,刘大人让我为我后世声名着想,我想,我比刘大人你想得更清楚,后世人自有眼光有心智来判断,我季衡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当世人也有眼光有心智来判断,我季衡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臣子,刘大人的话,是说我季衡定然会愧对杨家江山,愧对社稷,愧对天下百姓,所以我在后世会没有好名声?我想,刘大人想得太过了。我季衡无愧于天地君亲师,更无愧于天下百姓。我不怕大家的质疑,只怕大家在这份质疑上浪费时间,却忘了自己的职责。各位大人之职责乃是为皇上效力,为国为民办事,不是以质疑皇后会篡位而显示自己的正直。我季衡不敢说比各位大人有学问,但也是熟读史书,我没看到史上哪位名留青史的臣子是靠耍嘴皮子而成就美名的,比起在这里揣测我是不是会造反,谁能解决倭寇之祸,解决西北之祸,让百姓有衣可穿有饭可吃,让农民有田可耕,让商人可以守法顺利做生意,让吏治清明天下太平,不是更加重要之事?当然,我也是为臣之人,我也要为皇上着想,故而,请皇上立下诏书,为防皇上先于我离世,我季衡篡权,皇上驾崩之时,让我季衡陪葬即可。”
季衡前面的一番话虽然振振有词感人肺腑,让不少大臣心中生出佩服,但是也有人在心里冷笑,最后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而皇帝更是震惊地转向了他,厉声喝道,“季衡,你胡说什么!”
季衡望向皇帝道,“请皇上成全。”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直接站起了身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季衡,“你这是置朕于何地,朕便是如此容不得你吗。你要让天下臣民如何作想,朕方才娶了你,就疑你至此,要你……要你这般。”
季衡目光清澈,情意缠绵,嘴唇轻动,声音只够皇帝听得到,“钦显,你明明明白我的心意,你若是离开,我也不愿意再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着,请让我陪着你。”
皇帝瞬间泪湿眼眶,但是,他是不能在臣子们跟前流泪的,他大力地拽住了季衡的手,把他拉得一趔趄,然后紧接着就被皇帝狠狠地拉着往后面离开了玉恒殿早朝大殿。
有大臣趁着人多有偷偷看上座,但是也只看得到皇帝和季衡的常服下摆和鞋子,只见皇帝拉着季衡走了,便不得不流露出惊讶来。
站在龙座御台旁边的柳升没看到皇帝泪流满面的样子,只看到了他把季衡拉走了,于是这早朝自然是没法再开了,便唱道,“散朝!”
然后也飞快地跟了过去。
听到散朝声,各位大臣全都抬起了头来,看到皇帝和皇后都不在了,大家面面相觑地看一看,然后又都心思深沉复杂地起了身来,却都是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但在这玉恒殿里讨论事情也不好,在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便又都三三两两或前或后地出了玉恒殿。
走上了玉恒殿前的小广场,刘阁老才有些懊恼地小声说,“老夫可没有逼皇后如此做的意思。”
虽然早朝要四品及以上官员才能参加,人数并不多,但是,这其中还是有好些或者是季家人或者是季府门生或者是季衡的支持者和拥趸之人,季衡前面那一番话已经算是十分打动人了,却偏偏要被逼得说陪葬之事。帝后这才刚刚新婚,皇帝就下诏让皇后在自己驾崩之时陪葬,这算什么事。
这些人自然都责怪刘大人方才太咄咄逼人,而且说话不经过脑子,每句话深思下来都是讲季衡以后会变成一代祸国妖姬的意思。
要是季衡是一个女人,说这种话,这些大臣们绝对会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女人本就是男人的附庸,女人无才便是德,说出那般一番话,便是扫了他们这些男人的面子,又是太有想法以后定然会祸害朝政,但季衡是男人,以前又是能臣,说出这番话来,这些大臣们便都很理解和信服,不由也就开始思考了。
刘阁老做了这个出头鸟,没想到帝后什么责难都还没下,他就被大多数大臣们责怪起来了。
他便很不满另外几个阁臣,为什么方才他们不发话。
于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日的做法很蠢,按照季衡那话,他的一番话既不是为臣之正直,也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发言,反而是耍嘴皮子,目光短浅想法恶毒,他在心里憋闷地想,季衡当年一支笔考了解元和状元,的确很是能说会道。
因为皇帝强势,现在的五个阁臣,除了新入阁的刘阁老,都是性格深沉不喜出头的,以免被皇帝忌讳,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让回老家养老,几位阁臣并不出行宫,而是往距离玉恒殿不远的办事的九卿房走,几人也不说话。
一位大臣好不容易挤过来问现在位于阁臣之首的首辅赵之翰赵阁老,“现下皇后如此说了,之后咱们可还要如何办。”
赵之翰本来是和寄道恭老季大人之间有些罅隙,季阁老卸职之后,文阁老也告老了,赵阁老就按照资历成了首辅,不过他可不是当年那个气盛之人了,这些年也早就被磨得十分深沉,他便道,“不要把皇上逼急了。”
他当时跪在最前面,微抬了头,看到了皇帝拉季衡离开时,脸上对着殿外的晨光反射的光,那分明是泪光。
赵阁老不得不说,季衡真是好手段,以皇帝那个性子,恐怕是要与天下人为敌也要站在季衡一边的。
他们这些大臣,争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番外部分的内容了。
306番外之权利2
皇帝将季衡拉回了玉恒殿后面的后殿书房,玉恒殿早朝大殿和后殿之间由两边曲廊连接,晨光从东边映过来,打在曲廊上,是明亮到似乎要刺眼的光。
一路上侍卫宫人全都跪倒匍匐在地,皇帝脸上的几点泪珠在风中很快风干,但季衡将他流泪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由心痛,觉得自己说那话,的确是过分了。
但是,那的确是他的心思,而且也正好可以用此来堵那些大臣的嘴,不然就他是否能够参与朝政,朝堂上就能吵上几个月,大家无心办别的事,一天到晚来琢磨这个,实在是于朝政不利。
这段曲廊实在很短,多不过十米,两人很快进了书房,在后殿值守的宫人实在没想到帝后会这么快下朝,故而毫无准备,看皇帝气势汹汹地拉着皇后过来,大家都被吓到了,噤若寒蝉地跪下默默行礼,在这个当口,皇帝和季衡已经消失在了他们面前,连很受皇帝信任看重的司茶女官都不敢在书房门口询问,在柳升到来之后,大家更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柳升只是给大家使眼色,让都各回了值守位置,而柳升自己也站在后殿堂屋里,默默地在心里叹气。
皇帝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在堂屋里,柳升也能听到一点声音。
皇帝望着季衡,两人都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书房中间,两人站成了山岳一般,气势凛凛。
还是季衡先缓和了面容,眼神变得缠绵柔软,先发话,“你别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皇帝板着脸,其实他的确因季衡那话瞬间感动得不知所措了,但是紧接着就是十分恼怒,“朕怎么会不生气,你为何要说那话,朕不要你陪葬,朕只要你活得长长久久。”
季衡实在不想在这个当口和皇帝就感情问题重复地争论,便道,“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心意,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季衡的话让皇帝没法再恼火了,上前将季衡搂到了怀里,紧紧箍住,“朕当然要。但是,朕不要你随着朕陪葬,你这是什么话,故意让朕难受。”
季衡微微退出他的怀抱,抬头看他,“你明知我并不是为了让你难受,那便是我的心意了,所以咱们都活得长长久久,不就行了,你又何必在这种话上纠缠。”
皇帝恼道,“心意是一回事,下诏是另一回事,无论怎么样,那都不可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你想也别想。”
皇帝流了几滴泪的眼睛现在还些微泛红,眼神锐利,好若带寒光的刀剑,季衡看皇帝真是气到了,也许更多是感动,他伸手回抱了皇帝一下,并轻轻拍抚了他的背,“好了,我明白了,我都听你的。”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刚回到九卿房才坐下一会儿的大臣,几位阁臣尚书御史等,便被宣到了玉恒殿后殿皇帝书房里。
季衡已经不在这里了,被皇帝披了厚披风,然后乘坐舆轿回兰芷楼了。
皇帝面色不善地坐在御案后的龙座上,书房挺大,但是十几位大臣在下面跪着,便还是显出了局促来,皇帝让他们平身后,才怒道,“你们这是逼朕同朕的皇后产生罅隙,朕同他方成婚两月,你们就要他为朕陪葬,你们好样的!”
下面的大臣都抬不起头来,皇帝正在气头上,而且这话分明就是迁怒,他们现在谁说话谁就是出头鸟,故而一时都没说。
皇帝又道,“朕不管你们在想什么,即使以后皇后再说出今日的话,你们也只能劝阻,若是朕真先他一步登仙,那也不能让他随朕一起。朕的皇后朕明白,朕想你们也明白,他一心为民,断然不会做出于国不利之事来,但他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也不能没了他在身边出谋划策,如此,你们再逼迫他不得参政,朕定然不会轻饶。”
皇帝这般说完,下面的大臣自然也有反驳的,也有不吭声的,于是这一天,就因为争论这件事过去了。
朝中早朝是三日一次,两日后的早朝上,皇帝让人将凤椅往后挪到了龙座斜后方,并且在凤椅前面放了一个微透的屏风,让季衡可以透过屏风看到下面,而下面却看不到屏风后面。
不过短短三日,大臣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接受了皇后听政这件事,但是这次大家的确是没有再就后宫不得干政此事吵起来了。
而皇帝在前两天也写了诏书,允许季衡听政,但是不许除了他之外的后宫有干政之举,后世子孙也当谨记,算是一定程度上保全了太祖皇帝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皇帝本就醋意大,巴不得谁也看不到季衡,他就全是自己的,现下因为大臣闹了一场,皇帝要求加了这个屏风,这正是他的本意,自然也就舒心了。
朝堂上就东南问题作了探讨,季衡坐在屏风后,认真倾听,不过却没有发言,当天下午,季衡在后殿书房里和皇帝对坐办公时,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
季衡帮忙将奏折分类,重要的让皇帝处理,一般折子他就自己处理,但是他觉得皇帝会敏感的事情,也会直接询问皇帝,如此分工协作,皇帝工作量减少很多,而且更有效率,故而皇帝也有了不少空闲时间。
冬日严寒过去,很快春暖花开。
三月。
季衡在玉堂园里办了游园会,邵贵妃和徐贵人房昭仪也从皇宫里被接了过来。
皇帝常住蘅兰行宫,蘅兰行宫这些年一直还在逐渐扩建,在二月里,玉堂园西边的部分扩建完毕,打开了东西边之间的大门,玉堂园便大了很多。
邵贵妃和徐贵人等在玉堂园西边园子里招待了京中贵妇女眷,而季衡在东边园子和皇帝一起带着皇子游玩,臣子邀请得自然不多,天气暖和了,比较怕冷的杨钦治便也能够出门活动了,这种活动,季衡都会请他。
因帝后对杨钦治的看重,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空开的秘密,历朝也并不是没有造反的藩王后代被留下来且受圣宠的先例,故而大臣也并没有就杨钦治之事反弹,甚至皇帝在二月末给杨钦治封了宁安伯的爵位,大臣们都没说什么,其原因大约也是这仅仅是一个爵位,并没有给他封地食邑实权,而且这个爵位也完全不可继承,只是一个称号而已,大臣们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杨钦治对三皇子殿下十分喜爱,每次入行宫来必定要逗他。
三皇子殿下已经一岁八个多月了,他很是爱睡觉,即使会说话了,但他也不说,只在很少时候会发出点声音来。
这年二月初二,他的头发同他哥哥一样也被剃掉了,此时过了一个多月,他头上也长出了一层头发来,他倒没有太子那般在乎自己的头发,被剃掉了他也完全没在意,只太子喜欢摸他的小光头。
杨钦治抱着打瞌睡的三皇子,说,“咱们去捉蝴蝶去。”
太子殿下正和赵小猫以及赵丫儿杨奉渚一起玩,他已经四岁多了,早就是个小人精,赵小猫和赵丫儿也七岁了,早就启蒙读书了,而杨奉渚也已经起了蒙读书。
杨麒儿本很排斥比自己大的孩子,但是和赵小猫他们在一起久了,也习惯一起玩了。
听到杨钦治说要捉蝴蝶,杨麒儿就扔下几个同伴,跑到杨钦治跟前来,用清亮可爱的声音道,“伯伯,我也要捉蝴蝶。”
赵小猫本来在撅着屁股捡蹴鞠的皮球,此时也抱着皮球跑过来了,拉着杨麒儿道,“殿下,你说好要一起玩蹴鞠。”
杨麒儿还是太小了,玩蹴鞠根本玩不过三个大孩子,就不满地说道,“我想要蝴蝶,我不玩蹴鞠了。”
那边杨奉渚还在老实巴交地听赵丫儿说话,看太子和赵小猫都跑了,他就转头看过来,赵丫儿也看到了,就对杨奉渚道,“咱们也过去吧。”
两人也过来了,听到杨麒儿说要蝴蝶,赵丫儿就柔声柔气地劝他,“太子殿下,蝴蝶就像人一样也是活生生的,好不容才能在这春日里尽情地活一场,捉了它们玩,是不好的。”
赵丫儿说得一本正经,倒是个很镇得住场子的大姐姐,杨麒儿道,“我就喜欢蝴蝶。”
说着,就拽了杨钦治的衣裳下摆,把他从这殿前小广场往一边开满鲜花的花园子里拉。
杨钦治没想到赵丫儿能说出那番话来,便多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小姑娘倒很有些气势,是个侯府嫡孙女的架势了。
杨钦治对杨麒儿道,“太子殿下,这位小姑娘说得对,咱们不能玩蝴蝶了,就算了。”
而杨歆儿其实已经趴在杨钦治的肩头打瞌睡睡过去了,这春日暖阳晒着,完全不能怪他被晒得睡过去了,杨歆儿对捉蝴蝶不感兴趣了,那杨钦治也就没有去折腾的必要。
杨麒儿不高兴了,“我要蝴蝶,我要蝴蝶。”
杨钦治便道,“你再闹,我叫你阿父来管教你了。”
杨麒儿果真被他说得精神紧张了一下,然后四处看了看,远远瞧着他阿父坐在殿外一边宽敞的檐廊下,正在和几个皇亲说话,他便继续扭着杨钦治的衣裳下摆,“伯伯,麒儿要蝴蝶,要蝴蝶嘛。”
杨钦治被他缠得不行,就直接往季衡那边走,杨麒儿跟了两步,发现他真是去季衡那里,他就着急了,死死拉住他,“不要叫阿父。”
杨钦治被他逗得心里好笑,他力气一向不大,耐力更不行,正好抱着个有了些斤两的杨歆儿累了,经不起杨麒儿这般拉扯,就赶紧说,“好了,好了,你们自己玩去,我不会告诉你阿父的,只是你弟弟睡了,我抱过去问问你阿父怎么办。”
杨麒儿这才松了口气,放他走了。
放走了杨钦治,他就更是没有兴致玩蹴鞠了,只是蹙着眉毛很大人气地忧郁地看了一下天。
赵小猫七岁,正是最喜欢到处疯跑的时候,不仅跟着他父亲找给他的武师傅在学武,而且对蹴鞠,他是痴迷不已,他看杨麒儿失落了,就过来拉他道,“麒儿,咱们玩蹴鞠吧。”
杨麒儿人小柔嫩,蹴鞠的球踢过来能把他踢得腿疼,自然不愿意玩了,就不高兴地推赵小猫,“让开,我不玩蹴鞠。”
赵小猫喜欢他软软嫩嫩又香喷喷的,把球扔到了地上,就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本世子去给你抓蝴蝶好了,这下行了吧。”
他是悄悄说的,连正义感一向十分强且喜欢管事的赵丫儿都没听到,不然他又要遭到妹妹的说教了。
而杨奉渚小时候长得胖嘟嘟憨头憨脑,现下却是没那么胖了,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了,但他还是嘴拙,不爱说话,但他喜欢扭着赵丫儿玩,故而硬是拉着赵丫儿和自己一起。
赵小猫把太子殿下给哄走了,不远处的奶娘和几个照顾的女官赶紧跟上去,问他们要做什么,太子殿下就说,“我要去看花。”
女官就要来抱他,杨麒儿把她推开了,由着赵小猫把自己拉进花园里去。
这时候正是桃花海棠樱花等开放的时候,花园里一片花团锦簇,蝴蝶没几只,蜜蜂倒是不少。
杨麒儿最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两人好不容易追着一只漂亮的蝴蝶跑,没想到没追上,倒惹了蜜蜂,把两人追得都在地上摔了一层土,女官吓坏了,赶紧上来赶蜜蜂又把杨麒儿护进了怀里,赵小猫的身份也是十分尊贵,不能出任何事情,自然有宫人前来要护他,但他却不要护,还对杨麒儿保证,“本世子一定给你抓到蝴蝶。”
女官可不能任由两人再闹了,抱着杨麒儿回嘉毓楼前去,“世子殿下可不要乱来,出事了奴婢们可担不起。”
杨麒儿却嚷道,“我要蝴蝶。”
女官便说,“让奴婢们去抓,总会抓来给殿下您的。”
赵小猫要被宫女带走时,他犹自不乐意,但看杨麒儿被抱走了,他也只好跟着走了,女官本来要把杨麒儿抱着去换身衣裳,没想到季衡正好站在嘉毓楼前小广场同花园的交界处,一下子看到一脸郁闷之气的杨麒儿,就问道,“这是怎么了,衣裳这么脏。”
那女官赶紧请罪,说是摔了一跤。
季衡养孩子并不娇贵,不觉得男孩子摔了一跤有什么,但是还是总要给宫人立规矩的,所以将宫人们说了几句,又亲自抱着杨麒儿去换衣裳,在楼中屋里,季衡给杨麒儿洗脸擦手擦背,等把他裤子扒了要换裤子时,才看到他腿上一片青紫,不由诧异道,“这些是怎么有的?”
杨麒儿怕季衡生气,就赶紧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装乖道,“是玩蹴鞠时候踢的。”
季衡怕杨麒儿太小剧烈运动伤了骨头,就道,“你还小,不要玩那个,等你像赵云铣哥哥那般大了,才能够去玩。”
赵云铣乃是赵小猫的大名,赵丫儿大名叫赵云娴,季衡得知两人大名时,也是哭笑不得,觉得赵致礼有偷懒之嫌,把一对双胞胎名字起得这般像。
杨麒儿很听季衡的话,且最怕他生气,忙不迭点头,等他被季衡给上了药,又换好衣裳出去,正好在楼外檐廊上看到下面赵小猫在受训,乃是其父赵致礼知道了赵小猫带太子去抓蝴蝶,差点引了蜜蜂把两人蛰的事,他给了赵小猫的屁股几巴掌,赵小猫规规矩矩站着忍着疼不敢出声,赵致礼还道,“再没有一点规矩和不知事情轻重,就回去抄书去。”
赵小猫还没有回答他爹,杨麒儿已经不满意了,被季衡牵着的他说道,“云铣哥哥没错,是我要去的。”
虽然他在赵小猫跟前是各种趾高气扬又骄又娇,却不要别人打赵小猫。
赵致礼看到了季衡和杨麒儿,赶紧过来行礼,赵小猫在他爹跟前也规矩了,规规矩矩地行礼。
季衡对赵致礼道,“都是孩子闹着玩,麒儿那坏脾气,云铣在他跟前也都是护着他的,季庸,你就不要责怪他了。”
被阿父说了坏脾气,杨麒儿不高兴了,但是不敢反驳,赵致礼看杨麒儿一双像季衡的眼睛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眸子盯着赵云铣,他便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哪里敢出一点差池,教训他也是应该。皇后娘娘不要偏袒他。”
赵致礼才刚回京不久,而且过不久又要回江南去驻守,季衡听他叫自己皇后娘娘,就对杨麒儿道,“和你云铣哥哥去前面吃果子去吧,别再淘气了。”
杨麒儿听话地过来拉了挨过打的赵小猫的手,两人开始还规规矩矩走路,没走多远就蹦蹦跳跳了,飞快地跑到了前面去。
宫人们都离得有些距离,季衡对赵致礼道,“叫我皇后娘娘,你这真是让我如何想,还是叫我君卿吧。”
赵致礼知道皇帝的醋意,所以笑着退后了一步,道,“臣可不敢僭越。不过,我心中心意没有改变,一个称呼,君卿你就不要计较了。”
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道,“你护送火器厂匠人上京,一路辛苦了。其实,你留下来管理火器厂或者统领火铳营,不是正好,为何要辞了皇上。”
赵致礼道,“倭寇之祸不完全解决,我不会回京,君卿,你明白我意。”
季衡只好点了头,伸出手去想拍一下他的肩膀,伸到半路又收了回去,而赵致礼已经退后了两步,弓着身子行礼。
307番外之权利3
季衡转过头来一看,只见皇帝正走了过来,他身后只有几个随身侍卫和宫侍,而且远远地就停了下来,只皇帝走到了季衡和赵致礼的跟前。
赵致礼更加恭敬地对他行了礼,皇帝神色倒是温和的,只是眼神很深,道,“季庸,不必多礼,平身吧。”
赵致礼这才谢恩起身来,皇帝又看向季衡,季衡没有行跪拜礼,但是也对着皇帝躬身行了一礼,皇帝已经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而且把他拉在了自己身边,然后问季衡道,“皇后,你在同季庸说些什么。”
季衡方才要拍赵致礼的肩膀,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行为,反应过来中途就将手转了方向,此时听皇帝这般说,也许是他方才看到了两人的动作。
而皇帝唤他皇后而不是君卿,就可见皇帝可能还生气了,季衡便道,“谈到将火器工匠迁了一部分入京的事情,在京城南边建京畿火器厂,工匠从余杭调了两百人,这些人有些在余杭有家眷,之后也当朝廷安排到京郊。”
皇帝伸手拉住了季衡的手,虽有袖子的遮掩,但赵致礼恭敬地垂着头,正好看到那袖子的动静,不由想皇帝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道,“站在这里谈此事,风大,别吹得头疼。再说今日赏/春,就不要再谈这些政事了。且季庸半月后又要离京,今日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日。”
季衡说道,“正是,是臣为难赵大人了。”
赵致礼赶紧道,“微臣不敢。”
皇帝已经拽着季衡往楼前走,赵致礼迟疑了一下,才跟在了后面,但是隔了五六步的样子。
在三四点钟,季衡招待了一顿下午茶后,各位臣子带着家眷也就走了,杨麒儿和赵小猫在春阳里你追我赶玩了一下午,赵小猫比他大很多,什么都让着他,甚至还背着他,让他去摘花,便博得了杨麒儿的欢喜,两人都玩得一身汗,杨麒儿更是累得趴在女官的怀里睡着了,女官抱着他给他擦了身又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乘舆轿带他回兰芷楼让他睡下了,等他醒过来,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已经是黄昏。
他爬起身来,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是自己的卧室,就一阵诧异,因他记得自己是在园子里睡过去的。
女官过来伺候他穿好了衣裳,又为他洗脸收拾头发,然后喂他喝蜂蜜水,他这时候才头脑清醒过来,问,“云铣哥哥呢?”
女官笑着道,“赵小世子随着侯爷回家了呀。”
杨麒儿一愣,“丫丫姐姐也回去了吗。”
女官应是,他又问,“渚堂兄也是?”
女官又应是。
杨麒儿失落了,下了楼后,听到他阿父在小厅里和人说话,就跑了进去,只见小厅里面中间放了一架屏风,三个女人坐在屏风一侧,他阿父坐在屏风另一侧。
杨麒儿这么大了,自然认识那三个女人,乃是他父皇的后宫宫妃,但他和她们几乎没有接触,也并不是很喜欢她们。
三个女人也看到了他,便笑着向他问候,他没有回答,就绕过屏风,冲到了他阿父的跟前去,一下子扑进季衡的怀里。
季衡摸了摸他的脸,低下头小声和他说道,“为何这般失礼。嗯?”
杨麒儿愣了一下之后又直起身来,转过屏风过来对三个宫妃问候道,“娘娘们好。”
三个宫妃便又起身对他行了礼,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三位娘娘不要多礼,请坐。”
说完后,看她们坐下了,他又蹬蹬蹬跑回季衡身边去了,他些微失落地对季衡说自己的委屈,“阿父,云铣哥哥走了啊?”
季衡道,“他父母皆回家了,他自是要跟着父母走的。”
杨麒儿便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又来。”
季衡便笑道,“你乖乖跟着宋太傅读书,等宋太傅说可以时,他每日都来陪你读书。”
杨麒儿赶紧道,“我很乖。”
杨麒儿看季衡要和那三位娘娘说话,就赶紧出来了,找到他弟弟,便去逗他弟弟玩去了,杨歆儿虽然爱睡觉,但睡了一大下午,现在也来了精神,正在乳母和宫女们的看顾下坐在垫子上自己玩自己的。
别的孩子四五岁不一定能够玩的华容道,他才一岁多,就能够想办法将里面的木块取出来了。
杨麒儿便也去和他一起玩,看弟弟把一枚棋子往右拨,他就赶紧道,“不是这样,要把这个弄上来。”
杨歆儿看了他一眼,继续把那一枚往右拨,杨麒儿赶紧捂着棋子,“这样不对。”
两人就争执了起来,杨歆儿虽然不说话,但是性格很蛮横,最后杨麒儿也拿他没办法,只好道,“随便你了,真是不听话。”
杨歆儿道,“哥哥讨厌,让开。”
杨麒儿震惊地看着他,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作为哥哥的自信都要没了,哀怨地说,“你说我讨厌,我才不讨厌。”
杨歆儿不理他了,由着他自己在那里嚷嚷。
季衡和三位宫妃隔着屏风说了一阵子家常,其实他实在不会说家常,就是问问她们在宫里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一年可有什么计划,就像个上级对下级的关怀。
三个宫妃心里能想什么,要说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皇帝从来不去宠幸她们,有什么计划,那就是得皇帝宠幸然后生个皇子。
不过三人不能说呀,于是就说一切都好,好,好。
季衡不知道怎么和女人交谈,一会儿就冷场了,连一向蠢话连天的徐贵人也无话可说,对着季衡,她就紧张,生怕自己犯蠢。
然后季衡说等皇上政事处理完,晚膳时候,一家人一起用膳,就让另外两个宫妃下去休息了,只留了邵贵妃在屋子里。
季衡这时候才说道,“封地在菏泽的顺平王,不知贵妃娘娘可知。”
邵贵妃愣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前阵子,她受皇恩,又见了一次家人,这个家人便不是如这一日可见的女眷,而是见了她的兄长,便是现在西宁侯邵家最能说得上话最得皇帝看重的世子邵归。
邵归本没有资格继承世子位,乃是原世子病逝,这个位置才轮到了他,现在三十多岁的他,并没有靠着祖荫为官,而是自己在前几年考了进士,虽然只是三甲,但到底不同一般,他又得了世子位,又很会为人,皇帝念着邵贵妃在宫中的辛苦,也就提拔了他。
邵贵妃同兄长相见时,便听他说了顺平王之事。
顺平王乃是先帝叔父的封号,他当时就只有一位庶子,先帝时,要是没有嫡子,庶子也能继承王位,但是到了现在这位皇帝爷,已经于这阵子定下了藩王后代袭爵的新规定,那就是庶出一概不能袭原爵位继承封地,表现好的,庶子能够另外得封,但是封地肯定就要缩小了,各种福利也要减少,这种侵犯藩王利益的事情,藩王们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皇帝从前几年开始已经在为此事做准备,先不说京中扣留的质子已经不少,就说那提拔了一部分皇族拥有实权为他办事的事,也拉拢了不少皇族,这道政令一下来,即使有藩王想要造反,首先愿意附和的人就没几个,而且现在天下太平,皇帝手中权利几乎达到顶峰,可能会蠢蠢欲动的藩王也都在皇帝的监视中,要闹也是闹不起来的。
而顺平王之事,也正是与皇帝这个政令有关。
第二代顺平王就是庶出也就罢了,他的正妃又没生出儿子来,唯有一个女儿,而且还是老来女,现在只有四岁,他又有两个庶子,皆是十几岁二十岁,就在前阵子,他暴毙了,说是暴毙,其实是在侍妾身上马上风没救过来,毕竟这很不好听,便只说是暴毙。他死了也就罢了,还有王妃主持大局,没想到王妃一病一着急,也没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顺平王府是直接去封地还是看他处在政令下达的边上,让他那庶子袭爵。
邵贵妃所知,便也是这些了,她也没有藏掖着,就对季衡道,“回皇后,今日倒是听几位夫人说起过。”
季衡便道,“顺平王没了,皇上决意接他的嫡女进宫,封为公主,去顺平王封号,收回封地。”
邵贵妃倒没震惊,皇帝一向是杀伐决断,顺平王这件事完全就是直接送到他手里来落实这次的政令的。
只是那位要入宫来的公主,皇后这般同她说,难道是……
季衡已经说道,“皇上感念贵妃娘娘的辛苦,又膝下无子女,便准备将这位公主放在娘娘身边教养。”
邵贵妃已经激动得面色泛红,她马上起了身,下跪对季衡行礼,“臣妾谢皇上皇后恩德。”
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据闻这位公主乖巧可爱,只盼能够解娘娘寂寞。”
邵贵妃又赶紧谢恩。
一月之后,这位被封为宁和公主的小女孩儿上了京,到了皇宫做了邵贵妃膝下的养女。
而顺平王府,皇帝倒没有太过分,虽然夺了亲王爵和封地,却还是给他的庶长子封了一个郡王,只是没有封地,只给一些份例,另一位庶子就比较惨了,只按一般皇族享有每月的月例,而且他的孙辈,连这份份例都会没有,只保有一个皇族身份。
就如刘皇叔曾是卖草鞋的一样,这些皇族子弟,要是不好好谋生,也要去卖草鞋了。
虽然顺平王府看着这般惨,但顺平王府毕竟还是有几十年的积累,有房有地有钱,虽然没有了亲王爵,其子孙日子也并不差,而且嫡出的女儿还入宫做了公主,又让人觉得了皇帝的人情味,特别是顺平王的岳家,更是对皇帝感激得很。
季衡这日亲自到京郊火器厂视察,因季衡已经旁听政事和替皇帝处理政务了,这般去视察火器厂,官员们都只是在私底下说一说,不会再去皇帝跟前上书讨人嫌了。
对蘅兰行宫的扩建,甚至专门扩建了靶场,皇帝和季衡都是火器的爱好者,有时候还会去练手,季衡的射击技术一向不错,在火器厂试新品的时候,他甚至亲自上了手,还打得十分精准。
做了火器厂监察官的邵归一直陪在季衡身边,之后招待季衡喝茶的时候,两人先谈了一阵火器厂的事情,季衡发现邵归虽是一个文人,且到火器厂没多久,但是对火器却有着自己的痴迷,对每一款火器都十分了解,而且对改良还很有看法,季衡便对他很满意,赞扬了几句,在送季衡离开时,邵归便小声表达了对季衡将宁和公主放在邵贵妃膝下教养的感激。
季衡愣了一下道,“此乃皇上意思,皇上看到你家的忠诚和上进,自然不会亏待。”
邵归还是又行礼致谢,要是没有季衡同意,以皇帝对皇后那份宠爱,恐怕也不会将这位本是郡主的小女孩儿接来给他妹妹。
季衡上了马车,在上百的凤羽卫的护卫下回城。
一众火器厂的官员下跪恭送,邵归看着凤辇渐行渐远,不由一阵失神,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季衡时,季衡只有十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如今,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且做了很多实事,让人敬佩。
看着他,邵归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单薄,又起了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决心。
308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1
季衡这几天都有些不思饮食,皇帝觉得他是太累了,故而要他好好休息几天。
季衡想了一想,觉得这一阵子也没什么需要皇帝烦心的事情,自己休息几天也无不可,于是季衡就想着去陪父母几天。
这时候已经是六月天气,即使蘅兰行宫比起京城来要凉快很多,但是,毕竟天气炎热,这里也只比京城里面稍稍好一点。
朝廷里早就实行了夏令的作息时间,早上早朝很早,这样下朝也便早些。
季衡要休息,这日没有来早朝,皇帝也让早早下朝了,他没有先去后殿书房,而是到了玉堂园嘉毓楼来。
太阳才刚升起来没多久,皇帝一路自己从玉恒殿走到嘉毓楼,便出了一身汗。
到了嘉毓楼楼下,值守的宫人见皇上来了,赶紧下跪行礼,皇帝问女官道,“皇后和殿下们呢?”
女官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皇上,娘娘和殿下们都还在楼上。”
皇帝点点头,自己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往楼上来了。
季衡生了三皇子之后,身体就有些发虚,即使一直在调养,但季衡忙于政事,不忙政事时也在忧国忧民,还要管教孩子,劳心劳力之下,身体便实在被调养不到多好,在冬天,他便怕冷,到夏天来了,便怕热,干热还好,最怕湿热,这阵子湿热厉害,他胳膊上还起了水泡疹子,喝了太医开的药才慢慢好了。
而且,要是他睡的房里放着冰山,他睡久了,身体关节便发酸,有时候还会腰酸,身体的苦楚虽然季衡都能忍,但也怕自己这是命不长久之兆,他倒是不怕死,只是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早早地死了,且要是他出事了,他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发疯,故而还是觉得要好好爱护身体。
因此种种,季衡便从兰芷楼搬到了这嘉毓楼来住了,且睡到三楼,虽然这里白日里并不比兰芷楼凉快到哪里去,但是晚上有夜风,那就真凉快太多了。
皇帝上了二楼,宫人在楼梯口向他行礼,并且说皇后带着殿下在栏杆处。
皇帝走了过去,季衡正在对杨麒儿说,“现在天气炎热,宋太傅不来给你授课,但你不能荒废了学业,每日里该描红的大字,都不能少。”
杨麒儿乖乖地道,“阿父,我知道。不过,我中午写不成吗,我现在要和你一起去钓鱼去。”
季衡却说,“做事当不半途而废,该完成的事情完成了,才能去玩。”
杨麒儿望着季衡巴巴地求道,“但我写完了,阿父你也就不钓鱼了。”
季衡点头,“是呀。”
旁边杨歆儿抱着季衡腿,季衡坐在椅子上,将儿子抱到怀里,又拿过扇子打扇,然后对苦哈哈的杨麒儿道,“好吧,那咱们去钓鱼吧,不过钓完回来,你可不能忘了写字。”
杨麒儿如蒙大赦,笑着趴到季衡的膝盖上,扒着弟弟就在他脸上啪叽亲了一口,把杨歆儿亲得蹙了一下眉头,又抬手摸了一把脸。
皇帝在里面看着三人,眉眼带笑,因屋子里面光线暗些,父子三人便都没发现皇帝的到来,还是杨麒儿转身要往屋里跑,才看到了皇帝,于是一声欢呼,“父皇,你来啦。”
从前阵子开始,季衡就纠正杨麒儿称呼皇帝父皇了,至少人前要这么叫,杨麒儿便时不时叫他父皇,大多时候还是叫爹爹。
皇帝道,“是啊,朕还听到你们说要去钓鱼。”
杨麒儿就笑着道,“是啊,阿父说带我去钓鱼呀。父皇你正事忙完了没有,要是做完了,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皇帝道,“那正好呀。”
于是在宫人们准备好了鱼竿鱼饵等之后,一家人就往静明湖来了。
这时候太阳还不烈,静明湖边绿柳形成浓荫,正好有湖风,倒还凉快。
皇帝抱着杨歆儿,季衡已经是钓鱼好手,杨麒儿成了跟班小罗罗,勤快地给季衡拿这拿那,也不需要宫人们来伺候。
季衡手把手教杨麒儿如何钓鱼,皇帝则抱着安静的小儿子笑眯眯看媳妇给自己收拾钓竿,季衡在几处抛好了钓竿,就指使杨麒儿过来对皇帝道,“爹爹,阿父说让你和弟弟把这两支鱼竿守好。”
他说得一本正经,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是兴奋的红晕,皇帝拿巾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一点汗,说道,“朕知道。”
杨麒儿又过来扒着弟弟亲了一口,在杨歆儿要发脾气之前,他蹬蹬蹬跑到季衡跟前去了。
钓鱼是这一家四口难得都喜欢的活动,杨麒儿非常喜欢看鱼被钓起来那一瞬间,连瞌睡王杨歆儿都能盯着鱼竿一动不动,要是看浮子被拉动了,他还能扯着他爹爹的胳膊摇着提醒他。
季衡把凳子端到皇帝身边来,坐下和他小声说事,杨麒儿则不时看看这根竿又看看那根竿,不亦乐乎,远远地守着有侍卫和宫人注意着这边,怕季衡和皇帝一时没有注意到杨麒儿他出事。
季衡便说道,“钦显,我父母去了西山避暑,我想着也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住几日,一来避暑,二来陪陪他们。只是要让你一人在这里了。”
皇帝没有反对,说道,“朕看你的确是十分怕热,最近身体又倦怠得很,还吃不下东西,咱们正好就去行宫避暑好了。近来无大事,歇些日子早朝,有事便快马到西山来报,也就是了。再说,西山行宫之前也有收拾好,去住就是,正好也将岳丈岳母接来一起住。孩子们到了那里,那里山清水秀,鸟叫虫鸣,他们也会喜欢。”
季衡便点了头,“那好,我们定下日子,就过去吧。”
皇帝道,“也不必如何定日子,就这几天走吧。”
季衡道,“总要准备准备,也得花上几日呢,再说,皇上也要和朝臣们说一声。”
如此,最后就把日子定到了十日后。
两人还在说话,那边杨麒儿就自己要去拉鱼竿了,杨歆儿一直看着他哥哥,赶紧伸手拉皇帝袖子,皇帝和季衡都看向他,他便又指向了杨麒儿。
季衡站起身看杨麒儿要把一根鱼竿拉了起来,他人小力小,哪里能行,便笑着过去帮忙,静明湖中本就鱼多,自然很快就能钓上来。
但这一条却是很小,季衡拉上来后,给两个儿子看了看,就又让杨麒儿亲自将鱼放回了湖中,并且对孩子们教育道,“鱼太小,就要把它放回去,让他长大,这样,鱼就能够有机会成长,而且不会被钓光。对待百姓也当如此,要给他们机会休养生息好好成长,不能一味盘剥百姓,不然百姓穷困,国家也就积弱了。所谓藏富于民,百姓富裕了,才是国富。”
杨麒儿跟着宋太傅学了大半年知识了,对季衡这话,是懵懵懂懂能明白的,而季衡一边用桶里的水给杨麒儿洗手,一边又问他道,“麒儿明白吗?”
杨麒儿便说道,“我知道,要等鱼长大了,才将它们钓上来。”
季衡用手巾为他擦擦手,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和他一起去装鱼饵安放钓竿。
没用多久,季衡就钓上来了五六条鱼,而且都还不小,小的全放回湖中了。
杨歆儿也从爹爹身上爬下去,和他哥哥一样在那装鱼的大木桶边扒着看。
钓了大约有近一个时辰,太阳也大了,一家四口就招来宫侍收拾东西,并且把鱼带回去做午餐。
故而中午的饭桌上,有鱼丸子,有鱼片粥,有鱼汤,还有煎鱼排等等。
静明湖中的鱼并没有地方上上供给皇家的鱼来得珍贵,但胜在是刚钓上来就喷饪的,味道也很不错。
连季衡都多吃了一碗鱼片粥,杨歆儿也是对那被季衡夹碎给他的鱼丸子十分钟爱,不过没敢让他多吃,杨麒儿则喜欢煎鱼排,而且在不久前季衡亲自做过烤鱼吃,他还对此念念不忘,此时都还在说,“阿父,我还想吃上次的烤鱼。”
季衡为杨歆儿吹凉了鱼汤让他喝,便回了杨麒儿一句,“你和弟弟都还小,烤鱼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等再过一阵子了,我再做吧。”
皇帝便道,“你近来身体不好,折腾这些做什么。”
季衡便说,“并不累,只是一家人能够围在一起烤一条鱼,便很好,不是吗。”
皇帝便笑说,“那去西山行宫烤鱼去,那里有山上的冷水鱼。”
季衡道,“挺好。”
杨麒儿就欢兴鼓舞地问,“什么时候去西山行宫?”
季衡看他那高兴的样子,就道,“等你把那本描红写完的时候。”
杨麒儿在萎了一下之后,就又高兴起来,“我可以很快写完的。”
季衡一边给小儿子擦嘴,一边揶揄说,“食不言寝不语,咱们一家子讨论吃的,不就是个烤鱼,让别人听到了,恐怕还得说你们没有皇家气派。”
皇帝直接笑道,“皇后烤的鱼,天下仅有,谈论这个,才是皇家气派吧。”
杨麒儿赶紧点头附和,连杨歆儿都抬头看季衡,抿嘴笑起来,季衡摇头叹道,“都跟着你们爹爹笑话我啊。”
皇帝带着皇后和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到西山行宫避暑,第二天,皇后之母许氏和老季大人就被接了过来。
看到杨麒儿和杨歆儿,许氏和老季大人都欢喜不已,许氏对着孩子问这问那,陪他们玩,连季衡她都不理睬,老季大人则是坐在旁边看着,为官多年早就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的他,此时则是一脸笑容,在杨歆儿唤了他一声外公之后,他欢喜得说话都结巴。
杨歆儿长得和季衡越来越像,只是性格似乎比季衡还要冷淡些,不过没有季衡的严谨,现在才两岁,就一味地只是发懒。
也许是没有看着季衡长大,老季大人便很是执着地要在杨歆儿身上补起来,故而对着他时,能够把声音放柔十倍。
季衡陪皇帝在一边下棋,许氏和老季大人看孩子,外面松风阵阵,屋子里十分清凉,一家人待在一块儿,甚至没有要宫人在旁边伺候。
皇帝在思考棋路的空当儿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不由在心里十分舒心快乐,这就是家的感觉。
皇帝自知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些是多么难得,在季衡想棋路的时候,他突然问柔声柔气教杨歆儿堆积木的老季大人道,“季爱卿,璎哥儿也有十三岁了吧。”
老季大人愣了一下,就回道,“回皇上,正是。”
皇帝看了季衡一眼,就说,“上次端午,他是病了,才未入宫来,近来如何了。朕听闻他学问了得,已经考上了秀才,且还是同期第一,年龄又最小。爱卿这是又要为朕培养出一位状元呀。”
老季大人恭敬地道,“多谢皇上惦念夸赞,他当不得夸。能在以后考上进士,便已是不错,状元哪里是一般人能考上。不过微臣只盼着他能够身正自持,不辱没门庭便罢。”
虽然璎哥儿是庶出,但是老季大人唯一一位嫡子被皇帝夺来做了皇后,璎哥儿便成了季府唯一男丁,自然是十分受重视的。
皇帝也因这原因,对璎哥儿另眼相看,再说,这是他的小舅子,自然是关心的。
季衡和弟弟关系也很好,不过却并不常召他到行宫,其一,是怕他养成骄娇之气,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就了不得;其二,是季家家教严苛,特别是对学习,一年到头没几天时间放假,其他时候都要读书,季衡召他到行宫,也就耽误了他的学习,怕他起了玩心再无心读书。璎哥儿被召到行宫的次数,一只手之数都没有。
皇帝又说,“传他来行宫见见他哥哥,也是好的。”
季衡便柔声对皇帝说,“过几日再传吧。”
皇帝又开始去思考下子,老季大人则说道,“不敢让他有想依靠荫庇的想法,男儿自当要自己立世才好。皇上对他的厚爱,老臣和衡儿都领受了,但不敢让他知道。”
皇帝抬抬手下子,说道,“这才是真正能屹立不倒的书香之家的气魄,倒是朕短见了。”
季衡道,“皇上,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自贬让我父亲惊惶了。”
皇帝笑着摸了一把他的手,老季大人也道,“是皇上对臣子一家的厚爱,皇上是圣明之君,高瞻远瞩,短见一词,让臣惶恐。”
皇帝道,“一家人不要如此拘谨。有话是举贤不避亲,璎哥儿出息了,朕自会重用的。”
季衡道,“他还小呢,好了,皇上,又该你了。”
几日后,璎哥儿便应皇上召见,前来了西山行宫。
十三岁的少年,嫩得正是像朵花儿一样,不过他从小被父兄严苛教育,前面又有个优秀的兄长做标杆,自然是一心都在学问上,故而性情还十分单纯,为人则是如季衡当年一般一丝不苟且不大苟言笑。
特别是在皇帝跟前,更是一举一动都和个最守礼的老臣差不多。
在清风阁里,季衡单独见了他,璎哥儿这才放松了些精神,给季衡见了礼,“给哥哥问安。”
季衡笑了笑,说,“过来我旁边坐,哪里需要这般多礼。”
璎哥儿也笑了,欢喜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季衡将他好好打量了,“几月未见,像是长高了一些。”
璎哥儿其实还是有孩子气的,即使回答得很规矩,眼睛却十分灵动明亮,显然是在因此骄傲,“当是长高了,之前的裤子穿着,总是觉得有点短。”
季衡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虽然现在季府就只指望你了,父亲对你管教严格,你身上担子重,但是也当注意身体。”
璎哥儿便笑着回答,“多谢哥哥关怀。”
季衡又道,“近来有交什么朋友吗?”
璎哥儿说道,“父亲今年允许我去参加过两次文会,认识了些人,要说朋友,倒是没有特别得心的。”
季衡笑着看他,“你对交友倒是很慎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话是很有道理的。故而我便觉得不能随意交友。”璎哥儿被季衡说得略微赧颜。
季衡道,“你这样很对,真正的好友,是很难得的,不过真是有了值得相交的,也要倾心结交。”
璎哥儿赶紧点头,又目光些微闪烁地看着季衡,说道,“哥哥看着像是清减了不少,是近来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季衡愣了一下,便道,“近来一直挺好,只是天热,不大吃得下饭,这才瘦了些。”
璎哥儿便说,“哥哥能够觉得欢喜便好。”
季衡听他这般说,便明白他的心思。
想他季衡之前也是干实事的名臣,委身给皇帝做后宫,虽然朝廷中官员摄于皇权之威能不敢反对,或者是反对了也没有用,他坐了这个皇后之位,但他在读书人里的名声,其实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璎哥儿去参加文会,里面那么多读书人,或者是权贵之家的公子,或者是各地来的才子,总归会有人能入璎哥儿眼的,但璎哥儿却说无人得心,可见他是受了别的读书人的气了,而他作为小国舅,能受的气也只能是关于他这个皇后的事。
季衡实在不好在这件事上对弟弟说什么,只是道,“男儿立于世,自当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当不负来了这世间一遭。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也就好了。若是一味为别人的眼光而活,那又有什么意思。”
璎哥儿便点头应是,在他眼里,世间自是再无比他哥哥更加优秀的人,不管是容貌学问心胸气度,他都觉得没有。这样的人,他觉得不当受人诋毁。
璎哥儿又兴奋地说起三皇子来,“三皇子殿下长大了不少,和哥哥你长得真像,像个仙童一般可爱。”
季衡便说,“你来了,那带着他和太子殿下一起玩也好,教他读两句诗,看他到底是愿不愿意读。”
杨歆儿很不喜欢开口说话,全家人都很担心此事,不过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他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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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看的,为什么南至的文这么墨迹啊?
完全看不进去
——二弟,朕贵为天子,却心甘情愿雌伏在你身下那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明白朕的心么?!
——陛下,你松了……

我祝你手握万里江山,坐享无边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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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SHI了,狂推!
就算墨迹我也喜欢,虽然有些情节不尽人意。
文章巨长,但每天两次机械化喂鸡什么的也不至于等得很焦急。
夏が過ぎ 風あざみ
誰のあこがれに さまよう
青空に残された
私の心は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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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实在是看不动了……拖到结局看了一下,还是微妙地觉得这是篇伪BG文……是说小受作了那么多挣扎努力最后还是乖乖生孩子做皇后,这都为的啥……
暧昧清水无所谓,皮鞭蜡烛照单受,本是耽美狼一只,何苦纯情装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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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2
季衡到了西山行宫来,睡眠质量便好了不少。
他和皇帝住在玉泉居,杨麒儿和杨歆儿本该住到另外的院子里去,但季衡担心他们,不忍他们住得远,且两个孩子也都要季衡讲故事哄了才睡,季衡也不好让他们住得太远,便将两人安排在了玉泉居的东屋里。
现在许氏和老季大人来了,许氏想要带着两个孩子睡,两个孩子也都喜欢许氏,便应了要跟着她在她身边睡,于是这几天两个孩子便是和许氏他们一起住在琉熹院里的。
璎哥儿来了,作为儿子,要侍奉父母,便住了琉熹院的东屋。
季衡去看了儿子回到玉泉居来,皇帝还在就着烛光看书,季衡走到他的身边去,便说道,“别看了,不要伤了眼睛。”
皇帝笑了一声,把书放一边之后,一边搂住季衡,一边就说,“你可不能说这话,最喜欢晚上看书的便是你了。”
季衡也笑了笑,道,“咱们沐浴后睡了吧。”
皇帝说好,让宫人伺候浴汤,玉泉居既然叫了这个名,里面便是有一个汤池,并不大,但是也比逼仄的浴桶浴盆来得舒适。
皇帝坐在汤池里,季衡跪在他身后为他擦背按摩,还没擦完,皇帝就回头来看他,并且伸手一下子将他给一拉一拢到了怀里,季衡被他拉得吓了一跳,还惊魂未定的时候,已经被皇帝抱在了怀里,季衡瞪他道,“你这么突然乱来,吓我一跳。”
皇帝说道,“你不累么,好了,让朕给你擦吧。”
季衡眉眼带笑,道,“别又把我背擦得脱皮才好。”
皇帝赶紧保证,“不会,不会。”
上一次皇帝也并没有把季衡的背擦得直接脱皮,他其实已经十分小心力道了,几乎没有用力,不过是擦完之后,第二天季衡的背居然就脱皮了,季衡痛得几天不能洗澡,是以把皇帝好好说了两顿。
皇帝给季衡擦着擦着就手脚不规矩,一手摸他的胸口,一手搂着他的腰,嘴也舔上了他的耳朵,季衡低喘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钦显,好了,咱们洗了上床吧,我不喜欢在池子里。”
皇帝还是好好地把他亲了一顿,这才和他快速地洗完了上岸,季衡刚穿好浴衣,已经被皇帝拦腰一把抱了起来,季衡赶紧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又说道,“我可不轻,你别闪了腰了。”
皇帝把他抱着去了卧室里放到了床上,才站在床边对他笑道,“朕现在还年轻力壮,要是就能闪了腰,那可如何是好。你还真是太不相信你的夫君了。”
季衡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盯着他笑,又伸手给他,“好了,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收拾好。”
方才皇帝把季衡抱着往卧室走的时候,卧室里伺候的几个最亲近的宫人便已经赶紧退了出去,是以现在房里只有季衡和皇帝两人。
皇帝乖乖坐到床沿上,由着季衡为他将头发放下来,又用发绳给稍稍束好了,皇帝目光温柔地看着季衡,然后伸手将他抱住了,顺势把他压在了床上,季衡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说,“床帐,把帐子放下来。”
皇帝赶紧欠身起来亲自放了外层的床帐,然后又扑到季衡的身上去,把他身上的浴衣直接脱了下来。
嘴唇也凑了上去,一口含住了他一边的乳/粒,吮/吸/舔/弄,手则是已经拉下了他的裤子,就揉上了他的臀部。
季衡被他摸得身体发颤,抬起腿来搭在他的肩膀上,手则握着他的长发,闭着眼睛轻轻喘气。
两人在床上已经是默契非常,季衡最近虽然精神不大好,但身体却敏感得很,当杨钦显进去的时候,他更是难耐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又咬着牙,似乎是承认不住一般了。
杨钦显只好放慢了动作,不断亲吻他的面颊,等全都埋进去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杨钦显做到一半,季衡突然伸手推他,杨钦显开始还没有在意,等看到季衡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时,他才吓了一跳,下面几乎都软了一半,赶紧退了出来,把季衡抱到怀里来,一边抚摸他的背,一边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卿卿?”
季衡开始只是有些头疼,他蹙着眉毛,正要回话,却突然又犯呕想吐,他赶紧捂住嘴,皇帝已经明白,马上拉了一下铃,又扯过薄被将季衡裹在了里面。
外面伺候的宫人都是季衡和皇帝跟前极受重用且最老实忠心得用的人,他们以为皇帝和皇后必定要有一阵才会传唤,故而在铃铛被拉响的时候,几乎反应不及,等进了内室来,在皇帝的吩咐下挂起床帐,看季衡捂着嘴,就赶紧会意地拿了痰盂来,又有人去端水盆拿巾帕,端漱口茶等等。
季衡被皇帝搂着就着痰盂直接吐了,而且吐得很厉害,好半天才消停下来,等又漱口擦嘴收拾妥当,他已经虚脱地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身上披着宫人呈上来的寝衣,看季衡难受得毫无精神,他就怀疑是自己刚才把他伤到了吗,但是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很小心的,当是没有伤到,于是就对女官说道,“去叫翁紫苏前来。”
翁太医是帝后跟前最受重用的太医,伺候皇帝季衡的这一干宫人都对他很熟悉,这次皇帝季衡来西山行宫,自是也把翁太医带上了,其他的太医也跟来了好几位,即使夜里,也有安排值班之人。
翁太医到来之时,季衡又反胃了好几次,只是没有再吐。
皇帝也给季衡穿上了寝衣,自己也收拾好了。
翁太医在床脚榻上半跪着给季衡把脉,把了好一阵,才神色有些怪怪地垂下头,他也不知道是该为皇帝皇后高兴,或者是担心。
季衡看他一直无言,便虚弱地亲自问道,“翁先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话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翁太医已经退着起身了,弓着身子恭敬地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是有喜了。”
皇帝和季衡都一阵错愕。
皇帝挥手让伺候的几个人都退出去后,他才问翁太医,“真有了?”
皇帝并没有表现出高兴来,甚至季衡也没有表现出高兴,乃是生杨歆儿的时候,的确是把皇帝吓坏了,季衡当时也受够了苦楚,皇帝此时是十分不情愿季衡又怀上孩子,季衡则是心思复杂,能多为皇帝生孩子,他觉得很好,但是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喜欢生孩子。
翁太医说道,“这些日子给皇后把平安脉,微臣便觉得脉象些许怪,现下这喜脉是十分清楚了。再说皇后近来一直身体倦怠,也该是怀了身子之相。”
皇帝点点头,伸手将季衡抱到了怀里,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咱们这次好好养着,以后再不要怀了。”
季衡安慰他道,“麒儿歆儿又要有弟弟妹妹了,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要是这一胎是女儿就好了。”
皇帝听他说起女儿,也有了些期待,“朕也想要一个小公主。”
他这般说着,又转向了翁太医,道,“朕从来没把龙精留在君卿身体里,怎么也会有了呢,朕一直注意着,就是不要他再怀上。若是这样君卿也怀了孩子,以后咱们可要怎么办。”
他这话倒把翁太医问住了,皇帝在他跟前说话从没有任何忌讳,翁太医自己倒是会在心里些许不自在,好在是一把年纪了,也锻炼出了厚脸皮,想了想后,他才说道,“皇上龙精虎猛,当是有种子还是留了下来。”
皇帝看季衡很尴尬,便赶紧住嘴没问了。
翁太医这一晚又开始给季衡调养身体起来了,而皇帝最初就说,“不要过于为君卿肚子里的孩子好,为他好才好,不要又像老三一样长那般大,像麒儿一般就差不多了。”
翁太医心想这个可是不好控制的,但也要赶紧点头应是。
忙了好一阵,皇帝和季衡被伺候着才又躺下睡觉,床帐被放了下来,宫人们也都退出了房间,季衡侧头看向皇帝,伸手拉住他的手,低声问道,“要不,我用手。”
皇帝愣了一下才翻身过来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亲,说道,“又有了孩子,朕哪里还有那个心思。”
季衡听他这话说得像是要愁死了一样,不由觉得十分好笑,这简直像养不起孩子的人家里妻子肚子里又有了孩子,丈夫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它生下来后家里该怎么揭开锅。
季衡笑着说道,“顺其自然就好了,它能来到我的肚子里,说明这还是它和我们的缘分,不是吗。”
皇帝对着他明亮而温柔的眼眸,把他的手抓到唇边亲吻,唉声叹气道,“朕怕它太折腾你,上次歆儿就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
季衡道,“没事的,放心吧。”
皇帝只好让自己不要多想,不然他多想,季衡定然能看出来然后也多想,那身体就该不好了。
第二天,璎哥儿被送回去继续用功上学之后,皇帝亲自将季衡又怀上了的事情告诉了岳父母。
是时,一家人正好在玉泉居的花厅里坐着,杨麒儿和杨歆儿在地上专门为他们铺着的簟席上玩,杨麒儿还带着弟弟要教他数数,许氏坐在小板凳上也逗杨歆儿说话,老季大人则在应对皇帝的话语,季衡坐在圈椅里,精神有些倦怠。
皇帝让房间里伺候的宫人全都出去后,才对老季大人道,“昨晚翁紫苏为君卿诊脉,说君卿又有喜了。”
皇帝脸上并无喜色,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以至于老季大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还惊讶了一下,这才对皇帝道,“老臣恭喜皇上皇后。”
皇帝又让老季大人对在一边没有听到此事的许氏说了这件事,许氏一听到,人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看向季衡,季衡对她些许歉意地笑了一下。
许氏蹙眉道,“翁先生不是说衡儿不易有孕了吗,怎么又有了。”
她的语气就和皇帝一样没有喜色。
季衡只好自己解释道,“这个实在不说,我和皇上都想要个小公主,这般有喜了,只盼着是个小公主。”
他这般说着,便又引来了两个儿子的注意,杨麒儿转过身来盯着季衡的肚子,然后还爬起了身来,走到季衡身边,趴在他膝盖上望着他,欢喜地说,“阿父,要有妹妹了吗?”
杨麒儿是见证了杨歆儿在季衡的肚子里长大的过程的,是以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便直接问了出来。
季衡笑着弯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是啊,要有妹妹了。”
许氏看季衡和杨麒儿这般高兴,但是她眉宇间的愁容却实在收不起来,她看向皇帝,发现皇帝也是些许忧愁。
老季大人也知道季衡生杨歆儿的时候差点就没熬过来,不由也担心起季衡的身体来。
房间里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被扔在一边没有人注意的杨歆儿突然打破了房里的沉默,他看向皇帝,“爹爹,妹妹是什么?”
他两岁了,只要他愿意说话,几乎都是能够表达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包子来了~~~~~
310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3
杨歆儿倒是一个十分能够做到宠辱不惊的孩子,在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能够自己玩自己的,或者自己睡自己的,要是所有人都注意着他,他也是能够自己玩自己的,或者睡自己的。
这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他,他却打搅了沉默说出话来,可见他的确是对妹妹十分有兴趣。
皇帝还没有回答他,杨麒儿已经做出博学多识之士的模样来,走到杨歆儿的身边去,嫩声嫩气地说道,“妹妹呀,就是比我们小的女孩子。”
杨歆儿便又问,“女孩子是什么?”
杨麒儿想了想,就直接道,“是丫丫姐姐那样的。”
杨歆儿还是不懂,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杨麒儿,杨麒儿便又说,“云铣哥哥说,女孩子就是没有鸡/鸡的。”
他说着,还伸手去拉杨歆儿的裤子,“就是没有小鸡/鸡。”
杨麒儿是早就不穿开裆裤了,而且因季衡怕杨歆儿喜欢坐在簟席上蹭,怕他磨伤屁股,也没给他穿开裆裤,杨麒儿要给他脱裤子,才能够让他注意到自己下面的东西。
杨歆儿由着哥哥摸了自己一把,呆了一下子,才突然飞快地爬了几步,避开杨麒儿继续骚扰他。
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让房间里的几个大人都目瞪口呆,季衡直接朝杨麒儿道,“麒儿,过来。”
杨麒儿到了季衡跟前去,季衡就严肃地教育他说,“以后不要那般去摸弟弟,那样不好。”
杨麒儿愣了一下后就赶紧点头,又说,“云铣哥哥也摸了我,我以后不能要他摸了,是不是。”
季衡皱了一下眉,道,“是的。除非给你沐浴洗身的,不能让人摸你。也不能让人摸你弟弟。”
杨麒儿马上说记住了,而且一副十分坚毅的神色,季衡又说,“以后也不要把刚才说的话说出来,你是太子殿下,怎么能够乱说呢。”
杨麒儿又道,“是不能说小鸡/鸡吗?”
季衡想扶额叹息,但只能郑重其事地点头,“是,不能再说了。”
杨麒儿便又问,“那要说什么?”
季衡只好道,“好吧,不要在人前说,你给爹爹阿父说没事。”
杨麒儿还要再问,季衡让他不要再说这个了。
因杨麒儿的打岔,大家哭笑不得,自然房间里的氛围也就变得欢快了。
比起忧愁季衡又怀了身孕此事,如何照顾他,让他好好将养身体,又不要把身体将养得肚子里的胎儿过大,成了全家人担心的问题。
连杜若女官都在季衡跟前说,“皇后娘娘,孩子是要在后面几个月才长得快的,您前面可要好好地养,到后来了,再注意些不要补太多,想来就会好了。”
季衡便点头,“的确是这样。”
季衡肚子里的孩子是四五月的时候怀上的,他和皇帝十分恩爱,每天睡在一张床上,除了记帝后起居的,恐怕两人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欢爱得有多么频繁。
季衡和皇帝在西山行宫里住了一月余,到了八月初,这才回了蘅兰行宫去。
到了八月,京城里天气早就凉爽下来了,且蘅兰行宫里秋色也正好,桂子飘香,让人沉醉。
回到蘅兰行宫,杨麒儿对这里十分熟悉,便十分欢喜,杨歆儿居然也还记得原来的家的样子,回到兰芷楼他自己的屋子,他还会自己规规矩矩往床上爬呢。
许十一娘子许晓馨在两年前在横栏行宫月华苑里住了近一年时间,其生活和那不受宠的宫妃差不多,不过是每日里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清冷的日子,好在是其一不用去给人请安,其二也没有那些宫中争斗,日子过得很平静。
她在许府从小长到大,许府里正妻秦氏是个脾气并不好而且在大事上有些糊涂的人,虽然在大事上糊涂,但她手段却是十分狠,女人的心眼也并不少,故而许府里来来去去,一直保持着十几二十个妾室,她也能够镇得住这些人,加上她父亲许大舅从没有真正特别宠爱过哪位妾室,故而也没有哪位妾室真就敢想爬到秦氏的头上去。
虽然秦氏的地位稳固,但是,妾室之间的斗争那是十分激烈,在十一娘的记忆里,她有印象的美貌姨娘,就死了好些,而且不是好死,在许七郎出生之后,许宅里又出生了一些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再活下来,这种事并不是秦氏出手,但她的不作为,让妾室之间斗来斗去,男孩儿都是被同是妾室的女人害死的,然后这妾室要是被查出把柄来,自然又被秦氏和许大舅给处置了。
十一娘从小到大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活得是心力交瘁战战兢兢,好在她娘看着柔弱,实则是十分聪明,能够一直活到最后病死,而且还教给了她很多道理。
因十一娘是庶出,且许府里女儿实在多,有十几个,十一娘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够嫁给一个男人做正房,不拘其贫富好坏,只要她不做妾就好,但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又长得漂亮,家里又是商人家庭,前面庶出姐姐能够给人做填房那就是十分不错了,可见她那给人做正室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是她和她娘一味巴结秦氏,她娘还为秦氏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秦氏才给她找了一门好亲,乃是一户富户,对方还是读书人,当时她娘就十分为她高兴。但十一娘自己其实一点也不高兴,她虽然年岁还小,但总觉得活着十分艰辛,对嫁人也没有什么期待,在她的未婚夫狎妓落水而死之后,她就更是对嫁人十分抵触,好在是秦氏已经离不开她,她在许家的后宅地位也高起来,她才渐渐对好好活着生出了些希望。
之后许家出事,她入了监狱,要不是姑母许氏隔两天就去看她,给她送这送那,又不断安慰鼓励她要好好活下去,不然,她觉得她在那时候就要熬不下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是相信这话的,之后许大舅的过世,给她留下了一大笔不菲的银钱,几乎是把她当成了儿子,这让她十分感动。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即使拥有一大笔财产,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虽然朝廷已经有政策,允许女人不嫁拥有一定产业过日子,但是这种女人在世上毕竟是受人歧视和非议的,要是她什么时候得不到许家的保护,她的产业能不能保住,也是一个问题。
她还在季府里调养身体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些。
许大舅为何会把京城里好好的铺子都给她一个女儿,京城是许家生意的重要据点,无论如何该留给家主许七郎才对,但许大舅却这般做了,而且许七郎也没有说任何话,连秦氏都没有发话。这事一看就是很蹊跷的。
十一娘这时候便明白了许家之后的动向,该是要直接收缩在北方的产业,甚至不再铺开大的场面或者让生意线太多,大约是要把力气都放在南方了,或者是直接做海外生意,主要在几个海港市舶司发展,其他地方的生意,直接让给别人来做,这样,其一是可以藏富,其二是十一娘也明白的,因许家生意做得太宽,已经不好控制下面,盈利地少,亏本地倒多。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这些下线都甩开让别人去经营,他们不成上下级关系,只是合作关系。
十一娘子将这些想清楚之后,就知道自己在京城里,慢慢地是会和许家的牵系越来越少的,而且许七郎对她也并不是特别喜欢亲近,她一个不出嫁且被按照儿子一样分到家产的女儿,怎么好再回去依附兄长。
她现在的日子还算好,以后会如何,却不好说了。
故而被皇帝召见且给了她那般任务的时候,她心里是十分兴奋的,因为,这对她来说十分容易的任务,可以换来她之后余生的安稳。
以后她算是有了皇室的庇护,别说是外人要来欺负她,就是许家到时候可能想来要她的产业,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十一娘子在月华苑的日子虽然清冷,却是她自出生来最平静安宁的日子,每日里绣花看书,散散步,和伺候她的几个宫人说说话,许氏有时候会来看她,给她带很多各种有趣的书,说说外面的事情,日子也就过去了。
她知道事关皇家,那秘辛定然多,但是知道了这些的话,对她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故而她守着自己的院子过日子,几乎是完全不出院子。
对皇帝为何会给她这个任务,她也不要自己去多想,更是没有去做过任何打探。
大约是她这事办得十分好,在当年九月,她被秘密送出行宫时,皇帝便给了她厚赏,有一个京畿外面的庄子,还有不少银钱和金银珠玉,这些其实就够她一个女人过很好的日子了,更何况她手里还有父亲留给她的财产。
她留下了京城的铺子放租,并不再亲自经营,京里的宅子,她倒是没有处理,而是让了可信的老仆照看打理,想着虽然父亲将这个宅子给了她,但也许兄长以后会来京城,这个宅子给他住也好,她毕竟是许家的女儿,要是一味不懂人情,以后得不到许家照拂,老了日子也不会好。
这些安排做下之后,她又去拜见了许氏和老季大人,人就搬到了皇帝赐给她的那个皇庄去住下了。
且不说她怎么把这个皇庄完全收入了自己的囊中而且让下面的人服服帖帖的事,她在这里的日子在之后倒是十分不错起来。
庄子屋子不错,她稍稍修缮增加了家具就住下了,这里距离京城外的五陵不是特别远,便有当初迁来守陵的家族建起来的一个大镇子,唤作五陵镇,虽然是以镇呼之,其实已经是一个大县的规格,只是因为是守陵的地方,便一直没有改成县,只是镇。
镇上繁华,又是处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要道上,在这里几乎能买南来北往的各种东西,而她的秋云庄距离这里也就两个时辰的马车行程就到了。
她在镇子上买了个小院子,以供来镇上时候落脚,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住在秋云庄上。
这一日,她又收到了广州来的信,不过是问候状况,十一娘知道这是七郎对她的关怀,便十分感动,写了回信之后,又准备了很多北方才有的干活,让送信来的许家仆人带回去,又给了那仆人两百两银子的辛苦钱,那仆人自然十分感恩戴德。
秋日来临,夏季的不少瓜果,十一娘都亲自参与下人的采摘和晾晒,很多还直接做成了酱菜,五陵此地既然被选作皇家园陵,自然是风水极好的,以至于秋云庄的风水都不错,这里瓜果年年结得十分好,而且做的各种干菜酱菜也十分好,庄子里的庄户也上供不少瓜果蔬菜,还有打到的各种野味,也会给十一娘送来。
十一娘对庄户十分不错,庄户感念她的恩德,都对她十分拥戴尊。
而且,在这里,没有人听过她可能是太子之母这样的传言,便都只以为她是京里大官家的女子,受到皇帝的赏赐,便得了这个庄子,她虽然是女流,又带了十几二十个仆人前来,这里的人倒没有谁敢小瞧她的,全都十分尊敬。
十一娘亲自检查着各种准备的乡间产物,准备送上京去给季府,顺便就在季府里过中秋。
不等她上路,京里就来了人。
十一娘在屋子里见了来人,来人正是她当初在宫里时照顾过她的女官,两人情同姐妹,感情很深,十一娘见到她便十分欢喜,说道,“佳儿,你出宫来了?若是没有地方去,便留下来同我一起生活吧。”
那佳儿也是二十来岁的女子,在季衡为后之前,宫里的奴才,无论男女,在入宫时,都是给钱直接买断,也就是生是宫里的人死是宫里的鬼,一辈子都要耗在里面为皇家服务了,虽如此,但其实也就是在四五十岁的时候皇家会给他们养老,这样本来是为了保证他们对皇家的绝对忠诚,但季衡为后之后,便对此做了更改,太监是终身为皇室服务,宫女却是可以按年龄放出宫嫁人的,不愿意出宫嫁人的,也可以留在宫里一直做事,皇室会给她们养老。
十一娘子知道了这条政令,自然才这般问那佳儿。
佳儿笑着道,“哪里,我还在宫里做事,没有出来。我出来了日子不一定比宫里好,我就想着一直在宫里做下去了。今日前来,是受了皇命而来。”
十一娘子愣了一下,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佳儿道,“这个,我便不知。皇上只是让我来接你去行宫。”
十一娘子点点头,道,“如此,我不让你多等,便收拾收拾出发吧。”
佳儿道,“事情也并不着急,现下离开,到京城时,早就是夜里了,也进不去行宫。咱们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出发,赶在晚上行宫宫门关之前到也就是了。”
十一娘子就笑道,“如此,便也好。”
她便好好地招待了佳儿,又招待了护送佳儿前来的车夫和四名侍卫。
当晚,她和佳儿一起躺在床上,两人就聊起别后情景来,佳儿便说十一娘子,“馨娘,我看你在这里,日子倒是很好。”
刘佳知道十一娘子是许家的女儿,又是季府的侄女,甚至是皇后的表妹,身份自然很不一般,对方这般把她拉着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实在让她十分感动。
十一娘神色温柔,道,“是啊。我过上了自己从小一直想过的日子。”
刘佳便又道,“你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但要嫁一个好人家,也不是难事,你让皇上赐婚便好了。”
十一娘笑了起来,“我可不愿意嫁人,要和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有什么好。我这般,便很好了。”
说到这里,她又侧过身来盯着刘佳看,“佳儿,若是你愿意,出宫来后来和我一起过,我们一起活到老,互相有个伴,也很好。”
刘佳愣了一下却只是笑,她从八岁卖进宫去,在宫里这么些年,心思早就很重,而且没有太多安全感,她出宫来,真和十一娘一起,她相信十一娘的心意,但是,要是十一娘有个闪失,许家是要来收回十一娘的产业的,她那时候不是要被赶走吗,以后又怎么办呢。而且十一娘也可能会嫁人,她嫁人了,自己又怎么办呢,所以她便柔声柔气地拒绝了,虽然宫里的日子的确是时时刻刻要小心,但是,只要好好做事,不多言不多听,便也不会真出什么事,她每日里也没什么活,日子清闲,等到四十多岁,也就可以拿一大笔退休金养老了,这有什么不好。
再说,皇帝宠爱皇后,要是没什么变故,行宫里的人事便不会多么复杂,大家日子也很好过,她何必要换个新地方过可能没有保障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要明天才能出生了~~~~~
311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4
刘佳的拒绝并没有让十一娘难过,她也知道刘佳的顾虑,是以在之后,她便也没有再提起此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十一娘一行人便出发了。
她带着两个丫鬟跟在自己身边,随着刘佳同侍卫们快速进京,又安排了管事押着一应给季府的干菜野味等慢慢上京。
秋云庄距离京城并不是特别远,走一个白天也足够到蘅兰行宫了。
十一娘到的时候正是傍晚,进了宫门之后,她就被直接带往了月华苑,她带着的两个丫鬟则没有允许进行宫伺候她,不过却被留在了行宫里仆人房里住宿一晚,然后让她们第二天离开。
十一娘亲自安排了她们,让她们去京城许宅,她看到宫中对她和她丫鬟的安排,就知道自己恐怕并不能面见了皇帝后就离开。
十一娘来到月华苑,月华苑同她两年前所居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变化,只是里面伺候的人变了,院子里的几株桂树长得更加繁盛了,屋子里的一应摆设,却是没有变的。
十一娘便知道在她走后,这里该是没有人再来住过的,不由心中便生出了些许感慨。
十一娘从小在南方长大,便同许氏一样,这么多年来习惯睡床并不习惯睡炕,这月华苑也许是考虑到了她的习惯,便是用的床,而不是炕,现在躺在曾经睡过一年的床上,十一娘总觉得时光幽静,竟然是没有流淌痕迹的一般,她对这里还是那般熟悉。
十一娘睡了个好觉,早上在宫人们伺候下洗漱收拾,吃早膳的时候,外面就有太监来说,“皇上一会儿便来此处,你们好好准备着。”
大家便打叠起了精神来,而且在十一娘用过早膳之后,那位为她梳头的宫女还建议再为她换个更华丽些的发型,而十一娘却笑着婉拒了,说她之前梳好的这个便已经很好,她很喜欢。
十一娘脾气十分温和,对待这些宫人,也是从来客客气气的,不过她毕竟是大家出身,又做过管事,自然有着自己的威仪,这些宫人们也丝毫不敢看轻了她。
虽然太监来说皇帝一会儿就会来,但皇帝其实是已经到午时前才来,十一娘发现屋子书架上的书竟然都还在,便在一边看书一边等,外面响起宫人们拜见皇帝的声音,她便将书收了起来,到了外间跪下迎接。
十一娘没有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藕荷色秋裳,头上甚至只插了几支简单的簪钗,但是一身风流,却丝毫不受影响。
皇帝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然后说道,“平身吧。”
十一娘谢恩后才起身,皇帝已经走到上位去坐下了,她便规规矩矩站在下手,皇帝多看了她几眼,对她赐坐后,她才走到下面椅子上去坐下了。
皇帝挥手遣退了宫侍,宫侍都退下去后,皇帝才对她说道,“叨扰了许姑娘你的安适日子了。”
十一娘没想到皇帝这次这般客气,微微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又起身福礼道,“皇上折煞民女了。能得皇上宣召,乃是民女莫大福分。”
皇帝抬了抬手,她才又去坐下。
皇帝多看了她的面容两眼,发现她在秋云庄住了这么两年,看起来要康健了很多,皮肤黑了一些,但是带着健康的光泽,而且连面容也偏于稍稍硬朗了些,竟然还是和季衡相像。
皇帝并不去细思她为何会和季衡这般相像,只是感叹世上能有这般像季衡之人,即使只是容貌。
皇帝又说道,“此次朕又要劳你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了。若是有什么事还没有安排好,你也可以再去安排,只要十日内回来便可。规矩你也该是明白的。”
十一娘赶紧应是。
皇帝点点头,“事成,朕不会亏待你。”
十一娘便赶紧起身表示自己十分乐意为皇帝效劳,皇帝颔首后就起身离开了。
十一娘便在之后出了行宫,先进了京城里去,送给季府的一应干货野味等已经到了,她去看许氏时,许氏便很欢喜地对她的用心表达了谢意。
十一娘又去安排好了自己的庄子和仆人,这便又回到了蘅兰行宫来,这次皇帝对她很放松,即使她出月华苑去走走也并不被限制。
季衡这次怀胎,孕吐反应又很严重,好在是晚上并不非要起来吐一次不可,故而睡眠便还好,皇帝也就安心了很多。
季衡回蘅兰行宫之后,皇帝怕他累着,再没有让他去听过早朝,大臣们发现皇后不再来早朝,一干人等便又不适应了,还在下朝后窃窃私语,互相询问对方是否知道皇后为何突然不来早朝了。
“皇后这是病了?怎么不来早朝?”
“这个老夫如何知道,谁听到过什么风声吗?”
“据闻在西山行宫时,翁太医一直近身伺候着,怕是的确又是病了。”
“皇后这身子骨可是太差了些。”
虽然大家都不会说出口,但不少人心里却会想,说不得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风雨不堪摧折呢。
到底收起了亵渎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谈话题,“皇后身体不好时,皇上处可不好伺候,留心些才好。”
便有人附和,“是呀。”
季衡虽然也会去为皇帝承担处理部分政务,皇帝遇到棘手的事情,也会来找他商量,但两人毕竟都顾及身体,季衡去玉恒殿的时间便少了很多,陪孩子的时间便多了。
皇帝虽然请了宋太傅继续为自己的儿子们做老师,但宋太傅一代大儒,来教导四岁多的孩子识字,也实在太大材小用,这段时间,季衡便开始自己教导儿子,不再浪费宋太傅这把牛刀了。
而杨麒儿自然也更喜欢阿父教他,因季衡讲解要比宋太傅灵活很多,而且还亲自画很漂亮的图给他。
这个时代的孩童认字启蒙教科书,已经是图文并茂,丝毫不死板,而且杨麒儿作为皇子,那教科书比一般孩子的还要更加精美一些,纸张十分好不说,且还全是彩图,但杨麒儿小小年纪,已经极具艺术细胞,认定了那教科书上的图画太过死板,他便不愿意看,非要季衡画给他,因季衡画得更加灵动。
季衡会抽上午教杨麒儿认字和算数,下午便让杨麒儿写字,学习之外的时间,他也会陪着儿子玩益智游戏。
这些时候,杨歆儿便作为旁听生,大多数时候是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有时候也直接睡着了。
杨麒儿的学习时间并不多,其他时间都任由他玩耍。作为只照顾孩子的全职家庭主夫,季衡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多,两个孩子也都十分喜欢腻着季衡。
季衡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旁边的茶凳上摆着一大盘柚子,他现在全靠柚子皮的香味来压下反胃的感觉,其实他也喜欢吃柚子,不过翁太医不让他吃,说那柚子凉性。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近四个月了,在怀杨麒儿和杨歆儿的时候,这个时间也早就不孕吐了,但这次季衡还会犯吐,他也是无法的。
杨歆儿和哥哥一起玩了一阵子拼图,就觉得有些犯困,从毡毯上爬起身来,也不和杨麒儿说一声,就自己往季衡身边走来,杨麒儿看到弟弟走了,赶紧跟了上来,杨歆儿到了季衡身边就往他的身上扑,嘴里嘟囔了一句,“阿父,睡觉。”
杨麒儿赶紧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在季衡还没有说话的时候,他就俨然一个正正经经的老师,给弟弟说道,“阿父肚子里有妹妹,你不能要阿父抱着睡,会把妹妹压得长不大。”
杨歆儿回头看杨麒儿,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可我要睡觉。”
季衡把杨歆儿抱了起来,并且亲了杨麒儿的额头一下,说道,“我现在还是抱得动歆儿的。”
杨麒儿盯着季衡的肚子看,“妹妹都还没长大呀。”
季衡点头,“还要等呢。”
又对杨麒儿说,“叫杜若来。”
杨麒儿就去一边叫了杜若女官一声,杜若赶紧来了季衡身边,季衡让她给杨歆儿拿了一床被子来,然后给杨歆儿擦了擦手和脸,把他放到了榻上盖上被子,让他睡了。
八月十五中秋,季衡出席了一下中秋宴会,很早便离开了。
自从六月季衡上西山行宫,再没有出现在大臣们跟前,不少臣子便还很想念他,这次他虽然只在中秋宴会上露了一下面,依然成为了臣子们关注和谈论的对象。
这次皇帝邀请的臣子不少,而且还准许带子侄出席,因玉堂园里正好是桂子和菊花当令,大臣们一边赏花赏月吃果品喝酒,还开了个以桂子和菊花为题的诗会,而且皇帝说魁首可以得宫廷画院的任何一幅画。
皇帝虽然于书画诗词上都有涉猎,但是,这些都不是他的强项,他也就只是会而已,他自己从来不显摆自己的学识,也不做让人来欣赏自己的诗画的行为,在皇帝都不注重自己这方面才艺的情况下,皇家宫廷画院自然也没有什么优质的画师,里面的画师不过是些作规制画的匠人罢了。
虽然宫廷画院没有好的画师,但是不代表画院里面没有好的画,皇帝自己不好画,也不把那些大家之作当宝,画院里便存着不少名家名作呢。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现在正当盛世,即使皇帝提倡节俭,但是收藏之风依然很盛,大臣对皇帝那一句话里的“任何一副”非常在乎,各个都铆了劲地作诗,无论是想在皇帝跟前显露才华,还是想得到某幅画,总归是各显神通,十分热闹。
最后收起来的诗有五十多首之多,皇帝翻了一遍,选出几张来,就笑着对下面的臣子们说,“朕让皇后选出前三来。”
然后让太监将那几张纸拿去给在嘉毓楼里休息的季衡看,季衡翻了翻,发现一首倒是很有些灵气,另外几首便都过于显摆了,就把纸放在桌子上,抱了杨麒儿来评选,杨麒儿拿着毛笔,按照阿父的要求,随意拿出一张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叁,又拿出另一张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贰,然后在季衡要求的那张上写了个壹,虽然字的笔画复杂,但杨麒儿还写得规规整整,季衡便好好赞扬了他一通,让太监将那叠纸又拿去给皇帝了。
魁首诗的作者乃是去年春闱上的探花郎,现在在翰林院里做编修,能来参加这个中秋宴,乃是因其是现在首辅赵之翰的公子,名叫赵昱芝。
皇帝给第二三名各赏了一套官窑里烧出来的碗,而对赵昱芝,他便说道,“你要哪幅画,说吧。”
赵昱芝跪下后红着脸道,“微臣恳请皇上恕罪。”
皇帝愣了一下,“嗯?”
他便继续说道,“微臣恳请皇上将皇上玉恒殿后殿书房里挂的长夏消暑图赏赐给微臣,要夺皇上所爱了。”
皇帝怔了一下,才说道,“此画朕不赏人。”那幅画乃是季衡两月前在西山行宫时所作,画的是一条小溪边有一座凉亭,凉亭边有青桐芭蕉,凉亭里则铺着簟席,两个孩子在簟席上玩耍。
此图画得随意,却用笔老道中带着风流,一种悠远飘逸之气从画里直接流露出来,意境本是十分高远,但是,那凉亭里却不是一个名士,乃是一对孩子,就在这一份悠远飘逸之中带上了人世生生不息的意蕴,带上了童真和意趣。
按照专业评论,此画就该如此分析,皇帝自然也欣赏得出它的这般好,但是,它对皇帝的实质的意义,其实只在于这画是他老婆画的,然后上面画的是他的两个孩子。
皇帝有点惊讶此人怎么会看到这幅画,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前两天,召了他到玉恒殿后殿书房来问了杨歆儿的大名的事。
杨歆儿大名定下乃是杨奉豫。
当初礼部和翰林院商议给他定名时,是呈给了皇帝很多个字的,但季衡挑了这个豫字。
此字乃是这个赵昱芝给呈报的,这次宗人府来回报因立后而又上了一批玉牒时,有一位藩王将自己的一位庶子上成了嫡子之事,皇帝便也看到了玉牒上给杨歆儿上的名儿。于是,他就把这位赵昱芝叫来问了他当初为何会想到为三皇子定这个字,因为皇帝是不大喜欢这个字的。
皇帝的拒绝让首辅赵大人也前来下跪说儿子不懂事了,皇帝便笑道,“无妨,爱卿要另外的画吧。”
但赵昱芝却说,“微臣实在为此画所迷,日思夜想,还恳请皇上能够割爱。”
这下皇帝脸彻底黑下来了。
312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5
其实这几日,的确有不少大臣看到了皇帝书房里新换上的这幅长夏消暑图,上面钤印太小,大臣又不好盯着那画看,故而并不知此画为何人所作,但好画之人都会为那画上的轻灵之气所吸引,只是如小赵大人这般痴迷的,却还没有。
赵昱芝很为他爹首辅赵大人争气,虽然是二十八岁上考上探花,不能和十八岁考上状元的季衡相比,但这也实在是一件为家族争光的事情了,甚至官员之中都说他家是父子双探花,当年赵大人也是探花郎来着,听起来是多么有面子,好像也并不比季氏双状元差多少。
赵大人一向和老季大人不对盘,自然什么都和他比,连儿子也要和他的儿子比。
既然小赵大人这般地争气,自是老赵大人的心头肉,此时看儿子又犯了画痴,非要皇帝赏赐一幅皇帝喜欢的画,他就在旁边干着急,直接骂儿子道,“作为臣子,你怎好如此强求皇上割爱。”
小赵大人便痴心不改地说道,“儿子自从见了那画,便神思不属。”
又对着皇帝行礼,“微臣恳请皇上成全。”
皇帝差点要被小赵大人这般痴心行为气得笑起来,宋朝米芾向宋徽宗求砚,宋徽宗虽然不舍,也直接给了他,现在小赵大人向皇帝这般痴狂地求画,他要是不割爱,倒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小气了一般。
皇帝直接说道,“此画乃皇后所作,你安敢让朕赏赐此画!朕赦你无知者不罪,不同你计较。朕既然允了你一幅画,你便另选一副吧。”
季衡作画没有如别的文人呼朋引伴前来观赏的习惯和兴致,也没有有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硬是将自己的大作作为赏赐送人的爱好,虽然他作画画得并不少,而且还笔触和意境皆十分出色,已经是大家之范,不过,他的画名却是不显。
小赵大人还真没想过那画乃是季衡所做,因为赵阁老之故,小赵大人同季家也是有些不对盘的,虽然不对盘,但季衡做皇后,他们家也没有因此事就死谏,给皇帝上书了几次反对,因皇帝将这些奏折都按而不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见赵大人也从当年完全的刚正不阿变成了审时度势之人。
不过虽然对季衡为后之事含糊了过去,但赵家作为有名的家教严格的读书人之家,对季衡为佞臣甚至后来还为皇后之事十分不齿,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此时皇帝说那幅画乃是季衡所作,就让小赵大人十分受打击。
打击之一自然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再求皇帝把那幅画赏赐给他,之二就是那幅画竟然是他一直不齿的季衡所作。
小赵大人年纪轻轻,还未而立,如其父一般,在这个年龄时候正是傲骨天成,故而他悲愤地对皇帝说,“如此,微臣谢过皇上恩典,但微臣无心要其他画作。”
因为皇帝不好画,皇家虽然收藏了很多名家画作,但精品之作,还不一定有这些好画的大臣多,赵府也是数代簪缨之家,家中自是名画不少,小赵大人看不上皇帝赏赐其他画也是当然了。
只是他这般说,就显得太不识时务,而且是让皇帝难堪。
他这般说完,在场不少大臣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觉得这位小赵探花真是傲得没边,且看皇帝要怎么发火。
皇帝火还没发出来,老赵大人已经给皇帝求情,说他儿子是个画痴,冒犯了皇帝,让皇帝息怒。老赵大人虽然为人并不讨喜,没想到倒是这般爱护儿子。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他既然如此好画,便也不必在翰林院编修了,直接上画院做画师罢。”
老赵大人大惊失色,小赵大人还犹自不忿,“皇上如此待臣,有不公之嫌。”
皇帝愤怒地拍了一把桌子,直接道,“把他带下去扔出宫。”
已经有侍卫来把小赵大人拉了起来,小赵大人乃是文弱书生,还真没有什么力气,虽然想要反抗侍卫,但是没能反抗过,已经被押着送出行宫了。
老赵大人要求情,皇帝直接生气地说,“你教的好儿子。”让老赵大人再没法言语了。
一场好好的中秋宴,本来诗会也是一件斯文雅致的事情,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皇帝让宴会早早散了,这些大臣们也都离开了行宫。
蘅兰行宫虽然是在京城外,但到底距离京城不远,中秋京城不宵禁,要回城的大臣也可以回去,在城外直接有别院的也就去别院歇下了。
因中秋佳节要放假三天,之后两天也要放假,正好就在郊外冶游。
因杨歆儿睡了,季衡已经带着儿子们回了兰芷楼里,皇帝回楼的时候,季衡正在哄杨麒儿入睡,他还不知道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杨麒儿和杨歆儿兄弟友爱,要睡一张床,季衡怕两人互相影响,本不允许,后来看两人睡姿还好,便同意了,故而从在西山行宫时开始,两人就睡一张床了,伺候两人的乳母和女官宫侍们,也合在了一起。
杨歆儿睡得熟熟的,杨麒儿却还精神亢奋,“阿父,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季衡用手抚摸他的额头,“睡吧,阿父累了,再讲阿父就没力气了。”
杨麒儿只好点了点头,把眼睛闭上了,季衡又等了一会儿,看杨麒儿的确是睡了,才起身亲自为他们放下了床帐。
季衡回身回屋时,才发现皇帝站在屏风边上看着自己,不由笑着过去拉了他的手,两人走出房间后,季衡才问,“怎地这般早就回来了。”
皇帝没有说赵昱芝惹出的他的怒气,只是道,“朕想有些大臣要回城,就让早些散了宴。”
季衡“哦”一声也并不再问。
季衡的肚子已经有点明显,这一晚大约是他产前最后一次出现在大臣面前。
杨钦治因为身体不好,虽然受邀来参加了中秋宴,但之后却不好在更深露重之时乘马车回城了,怕会病了,于是直接在行宫里留了下来。
第二天皇帝一家在一起享乐平和日子时,他便也在。
杨麒儿对他着迷得很,特别是喜欢他弹琴,不过他在行宫里弹琴的次数并不多,他自己则喜欢杨歆儿更多,他身体差力气小,还总是喜欢抱杨歆儿,每次都累得不行,他还乐在其中。
很多时候,他都想要是杨歆儿不是皇子,他就可以带在身边做养子了。
皇帝亲自搂着杨麒儿骑马的时候,杨钦治就坐在季衡身边,对他笑着说了前一晚小赵大人之事,而且还说,“务必让我见一见那一副让小赵探花痴了的长夏消暑图。”
季衡深觉诧异,说道,“那只是一时闲作,画完就放一边了,我倒不知被皇上让裱好挂起来了,而且还闹出这么一番事情来。”
杨钦治道,“正是闲作才更显意境,我非要看看不可的。倒是不敢让皇上割爱送予我。那小赵探花也是,傲气有余,沉稳不足,在翰林院一年多都完全没有磨去一点棱角,可见是大家看在他那首辅老爹面上都奉承他才这般。若是他继续在翰林院,这般不会做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被皇帝贬到画院去,那也是为他好,让他静一静先学会做人,做人不会还来做官,哪里做得出什么好。皇上的处置倒是好极。”
杨钦治一向是嘴毒,但是往往一针见血。
季衡想去画院都不只是贬谪了,对他来说简直是流放了。
近中秋,皇帝本来要将许氏和老季大人接来蘅兰行宫陪季衡,没成想前两天许氏犯了秋咳,许氏不能前来,老季大人在家守着老妻也不来,便只得算了。
皇帝让给季府赏赐了不少药品,又有各色锦缎布料兼毛皮,还有面脂手脂等物,以及一应果子和果脯点心等。
杨钦治和季衡正说着话,去给季府送赏的宫人已经回来了。
季衡是让了现在升到他跟前的一名太监洪覃园前去的,送赏赐自然重要,更多是去问候许氏病情的。
洪覃园虽然是现在才升上来的,不过倒是早就伺候过季衡,是个稳妥之人。
他便说道,“奴婢见了夫人,夫人只是微咳,吃了太医开的药,只要养着便好了。”
季衡便松了口气,“不严重便好。”
洪覃园又说了季府让他带回了不少给季衡吃的干货酱菜的事,季衡最近口味偏咸,很喜欢吃季府自己做的酱菜,得知有得吃,心里也很欢喜。
洪覃园又说,“奴婢前去时,首辅赵阁老正在季府里呢。”
季衡道,“是吗。”
洪覃园说,“是前去看望国丈大人。”
季衡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杨钦治笑了起来,“没想到赵大人倒是很会做人了。”
季衡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他和我父亲最不对盘,没成想竟然会求过去。”
杨钦治道,“大约是怕小赵探花会在画院窝一辈子吧。”
皇帝带着兴奋出了一身汗的儿子来了季衡身边,杨麒儿被乳母和女官带去擦汗换衣去了,杨钦治起身对皇帝行了礼,季衡也欠了欠身算是行礼,皇帝问季衡道,“会不会觉得冷。”
这里是行宫的骑马场,因空旷而风大,便有些冷。
季衡穿得多,又有屏风挡风,倒不觉得冷,只是说他画的那幅长夏消暑图在哪里,命人拿来他看看才好。
皇帝瞥了杨钦治一眼,杨钦治正抱着杨歆儿让杨歆儿玩他手指,他没有多言,让了人去取那画来。
画取来后,杨钦治在桌子上看了那画,说道,“难怪那小赵探花会看上,他还是挺有眼光。”
皇帝说道,“皇后画了十来日才画好。”
杨钦治道,“别说那小赵探花,我也是要痴迷住的。”指着凉亭里的两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这是三皇子殿下吧,可真是惟妙惟肖,这个趴在簟席上的样子,决计不是在玩,而是在打盹。”
这话惹来三个大人的笑,杨麒儿也扒着去看画,虽然画分明只画出了意境,但杨麒儿便能看出那画中另一个孩童是自己,他说,“阿父,这个是我啊。”
杨钦治说道,“太子殿下在字画歌舞琴乐上很天才。”
季衡则说,“他沉迷于这些可不是好事。”
当是季阁老没有理睬赵阁老的请求,下次他来蘅兰行宫时,并没有对季衡提起赵阁老去找他之事,季衡便也当没听说过小赵大人之事。
要说没有杨钦治那一番话,季衡单知道皇帝因一幅画就将赵昱芝扔到了画院去,他定然会劝皇帝两句的,但有了杨钦治那话,他就当不知道了。
在这一年皇帝万寿节的时候,皇帝将蘅兰行宫直接改成了蘅兰宫,由此可见,是要完全将此地当成大本营了。
不仅改了名,而且定下了计划,要不断进行扩建。
季衡大着肚子被皇帝搀扶着看了式样图后,不由轻叹道,“这又得花费多少银两呀。”
季衡虽然不是户部尚书,但比起户部尚书来,更像个财政大臣。
国家花任何一笔钱,皇帝都要和他好好商议,有他的同意才会批。
季衡这一叹,皇帝就解释道,“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怎么能够屈就。不过这都是慢慢修建,每年并不耗费太多。”
季衡不好反驳皇帝,不过却要求自己来监管修建时的账务,他知道这其中督造大臣可以撬走太多银钱,他也不是要让下面人完全没有油水,但总要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皇帝怕季衡累到了,便不想答应,季衡便说,“冬日又不动工,明年动工时,我已经生完了,又如何不能监管此事。”
皇帝想了想,便应了。
昭元十九年很快来临。
季衡怀这个孩子也十分辛苦,先前孕吐期过长就让人受罪,之后他又腰疼,晚上有时候疼得要睡不着,皇帝又不让宫人来伺候为他按摩,偏要自己上手,季衡很心疼他累,故而因为争辩不过他,便觉得心很累。
好在季衡是没有再如怀杨歆儿时候那样犯上抑郁症,觉得人世虚幻而伤春悲秋。
不过他也受了另一份苦楚,那就是为了控制胎儿不要长得过大,翁太医为他控制了饮食,季衡觉得自己明明吃很多了,但是还是经常觉得饿得慌,觉得饿却只能忍着,不能吃。
季衡睡前才吃了东西,睡了一会儿又饿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要睡不着,皇帝也被他扰醒了,迷迷糊糊条件反射伸手放到他的后腰上要为他揉腰,声音也含糊得很,“卿卿,又腰疼吗?”
季衡为他拉拉被子,“不是,皇上,你睡吧,我就是又觉得饿。”
皇帝睁开了眼,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怎么又饿了。”
季衡蹙眉说,“你睡吧。”
皇帝伸手放到他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已经这般大了,朕实在不忍让你饿着,但又怕给你吃了,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季衡是侧躺着的,轻叹道,“我忍一会儿也就天亮了,你睡吧,别管我。”
皇帝看季衡实在可怜得很,抚摸着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移到他的唇上去亲吻,季衡笑了一声,“这般又不会有作用。”
皇帝又问,“真饿得很吗?”
季衡嗯了一声,“大约不只是我饿,孩子也饿呀。”的确也是,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却不让吃饱,怎么会不饿。
皇帝实在是太心疼他,竟然让爱妻饿得睡不着觉,多么可怜。
他到底拉了铃,让宫人去给季衡端了一直煨着的金丝燕窝粥来。
季衡怀这个孩子,前期嗜酸,后期嗜咸,那燕窝也做成咸的。
季衡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大半晚上坐在床上吃东西,而且实在是饿得觉得吃什么都美味不已。
那本就是个很小的碗,且碗里还只装了半碗,季衡最后把勺子都舔干净了才把碗递出去,喝漱口茶漱口时,他只觉得自己吃了当没吃,还是饿,只得想下次吃慢点,也许自己的胃和肚子里的小家伙都会认为已经吃了很多,不会再闹。
季衡又躺下后,皇帝也随着睡下了,轻声问季衡,“好些了吗。”
季衡淡淡“嗯”了一声,皇帝知道他没吃饱,但这也没有办法,他不得不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肚子,“这次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贪吃。”
季衡唉了一声,说,“钦显,睡吧,我已经好了。”
季衡生前两个孩子时,完全是稀里糊涂地,没有总结出任何生孩子的经验来,这第三胎,他却似乎是若有所感。
二月初三,一大早皇帝起来,然后准备去办政事,回身让还在床上的季衡继续睡的时候,季衡就蹙了眉望着他,说,“皇上,我肚子里觉得怪怪的,好像孩子想要出来了。”
皇帝惊了一下,赶紧要让人去叫翁太医。
为季衡接生的班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季衡生产了。
季衡却叫住他,“我也不知道这感觉对不对,反正和生麒儿歆儿时候不大一样。”
皇帝道,“叫翁太医来看看就知道了。”
皇帝也不去办公了,就守着季衡,翁太医来的时候,季衡已经感受到了肚子的镇痛,于是,这让人心惊胆战的生产过程又来了。
杨麒儿和杨歆儿都已经算懂事了,杨麒儿带着弟弟来给阿父请安时,得知季衡要为他生妹妹了,他便神色凝重起来,似乎还记得当初生杨歆儿的时候,整个宫里都十分紧张。
他对杨歆儿说,“歆儿乖,阿父要给我们生妹妹了。要很久,我们要听话。”
杨歆儿看哥哥面色凝重,他本来就喜欢没有表情的包子脸就更是郑重起来了,点头说自己会听话的。
季衡这次没有吃太多苦,而且翁太医和那稳婆都十分有经验了,虽然挨到了第二天初四下午才生出孩子来,却不像生杨歆儿那样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只是,翁太医接过孩子检查的时候,很是震惊地“啊”了一声。
这次季衡虽然脱力,却并没有完全睡过去,他和皇帝都朝翁太医看了过来。
翁太医什么也没说,将还染着一些血的尚有些红皱皱的哭过的孩子抱到了皇帝和季衡跟前去,将他的下/体露给两人看,皇帝看后就皱了一下眉,季衡看到了,就更是眉头紧皱,再看向皇帝时,几乎是要哭了。
皇帝赶紧让翁太医去好好打理他,然后就趴在季衡床边,当着屋子里的稳婆和几个女官宫女的面亲了季衡的额头,在他的耳边道,“没事,没事,别难受,朕爱他只会比麒儿歆儿多。”
季衡满脸难过,“我……一定是我……”
皇帝打断他的话,“高兴些,咱们有女儿了,不是吗?”
313番外之四皇子的到来6
季衡累了这般久把孩子生了出来,杜若女官已经十分恭敬又心疼季衡地为他端来了一碗补气安神的药,说道,“娘娘,这是安神补气的,您喝了睡一觉吧。”
皇帝亲自将碗接过去要喂季衡喝,季衡却怔怔地,皇帝看他这样,就十分着急难受,“卿卿,喝了睡下吧。”
季衡看了看他,就着他的手将药喝了,但是却并不睡下,他说道,“孩子呢。”
翁太医将孩子洗了擦干,已经让稳婆给包好,现在孩子闭着眼睛在女官的手里睡着。
皇帝回答季衡道,“卿卿,你睡吧。孩子一会儿就会饿,乳母要给他喂奶。”
季衡已经让自己稳定了心神,看着他,语气也变得十分稳,“我还想看看他。”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来亲自到隔壁房间抱孩子。
杜若过来为季衡又梳了一遍头发,将他一头青丝编成了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
发辫编好垂到了季衡的胸前,他却都没有回神,杜若并不知道孩子的状况,故而不知道季衡为何会变成这般怔忡。
她担忧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杜若已经年过三十了,这辈子都要这般伺候季衡下去,这也是她的愿望,能够随在季衡身边,她是觉得十分荣幸而欢喜的,故而看季衡现在这样,真就十分心疼着急。
这时候,皇帝抱着老四已经回到了季衡的产床边。
季衡只是半躺着,且不愿意躺下去睡,皇帝将已经完全收拾好的孩子放到他的眼前来,说道,“看看,咱们的孩子。方才称了,说有五斤四两呢,在你肚子里时候就贪吃,以后不知道会如何。”
季衡盯着孩子看,他在身体上已经极度疲惫,而且下面还在犯疼,但在精神上,他却极度清醒。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皇帝,还有杜若,季衡见孩子皮肤红红的犯皱,就说,“为什么这么红,这么皱,是不是身子不好?”
皇帝赶紧解释道,“孩子生下来都这样,之前麒儿和歆儿都这样,那时候你只是先睡着了,过了一阵子才看到孩子,才没看到他们这个样子。”
季衡犹自怀疑,但是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要皇帝再打开他的襁褓让自己看,皇帝只好打开给他看了,季衡看后就紧紧咬住了下唇,眼眶又开始泛红,皇帝只好赶紧劝道,“没事,朕的孩子,都是好的。”
皇帝又把孩子的襁褓包好,季衡已经冷静下来,说道,“不要让他做公主,做公主要嫁到别人家去,那可怎么好。让他做皇子吧。”
皇帝虽然之前说有了个女儿,但他到底知道对孩子来说,选择什么性别更好,他盯着孩子说道,“好,这是朕的皇四子。”
杜若是个聪明人,在旁边听了这么两句,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恭敬地侍立在旁边,接过皇帝递过来的襁褓,皇帝说道,“好好照顾,乳母那里,你去好好交代一番。”
季衡却叫住了杜若,说道,“先别忙。”
然后又对皇帝道,“这次的项夫人,到底可行吗?要不再好好定。”
皇帝说道,“好好查过了,项氏不错。其夫乃城防司左军统领,她又出身名门,不会没有这点审时度势的心智。再说,你之前不是已经同她谈几次话了吗,怎么又怀疑起来。”
皇帝轻轻抚着季衡过于白的脸,看季衡闭上眼点了点头,又听他说,“好。”
杜若把孩子抱出了房间。
季衡这才睡下了,他睡得不安稳,但实在太累了,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翁太医留在他身侧照顾他,房间里地龙烧得暖暖的,更把房里的药香气烘得十分浓。
项氏作为四皇子的乳母,自然已经知道了四皇子的状况,因四皇子是这个身体样子,本来定下伺候他的宫女,全都去被训了话,大家在心里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项氏此时抱着孩子来了季衡的跟前,她抱着孩子,便只是行了屈膝礼。
季衡已经洗漱收拾了一番,而且吃了早饭,精神也好了很多。
他叫项氏起身后,就说,“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是,娘娘。”项氏把孩子送了过去,季衡仔细地盯着孩子看了,孩子闭着眼睛在睡觉,身上果真要比昨天白一点,且没有那般皱了。
季衡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项氏便说,“殿下昨晚吃了两次奶呢,力气也不小,吃得很有劲儿。”
她这般说,自然是要安季衡的心,让他知道孩子没什么事。
季衡点点头,赐她坐下了。
要给皇子做乳母,这些乳母,都是在生产完两三月的时候就来的,她们从开始照顾皇子起,基本上就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了,自己的孩子则是在家中由乳母照顾。
这些乳母是要付出很大的,在皇子吃奶的那一年,她们基本上完全不能回家,要看自家的孩子,也是家人把孩子送进宫来,她们看几次罢了。
因为这些,是以季衡对孩子的乳母都很尊重,待她们十分好,就如当年杨麒儿中毒,其实乳母容氏有很大责任,但季衡最后也劝说皇帝完全饶恕了她,便是看着乳母实在不容易,而且风险还大,且容氏在照顾杨麒儿上很尽心之故。
乳母们是一直要伺候孩子到六岁,她们在孩子不吃奶之后,是经常可以回家去的,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照顾皇子。
很多乳母和皇子的感情比对自家孩子的感情还要重。
而且她们的一些话也会影响皇子,且皇子大多对乳母保有感情。
季衡怕乳母会因为自己利益来影响皇子,故而选择的乳母都是很本分老实的人,自然,这些人家里地位也不低,围着一族荣耀,她们也会将这份事情尽最大的心。
项氏也是个十分老实的人,但不至于木讷。
她知道了皇子的残缺,便并不在季衡跟前提起让他伤心。
四皇子殿下在当天就得到了大名,季衡为他取名杨奉笙。
皇帝对此是十分配合的,并不干涉季衡为儿子定名。
他生怕季衡因为孩子的事情而太抑郁,好在季衡性情坚毅,在最初时候的确是深受打击,觉得自己对不住孩子才让他身体如此,但他很快也就压下了这些情绪,让自己理智了起来。
季衡孩子生了,许氏和老季大人才前来看了,得知四皇子又和季衡一样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下,但怕让季衡伤心,随即也就表现平常了,都抱着四皇子爱不释手。
这么几日,四皇子五官还看不出像谁,但是已经显露出精致来。
而杨麒儿和杨歆儿也都见了弟弟了,得知是个弟弟,杨麒儿就十分失落,还在季衡的床前皱眉委屈地嘟囔,“为什么又是弟弟,不是说是妹妹吗?”
他已经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一本正经起来,还真有些太子的威仪了。
杨歆儿倒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在襁褓里的弟弟看。
皇帝把杨麒儿说了一顿,“是弟弟不好吗,弟弟才能陪你们一起玩,和你们一起读书,妹妹可不能。再说,你阿父在肚子里把你四弟养大容易吗,你阿父吃了这么多苦,你还不高兴了,是不是。”
杨麒儿只好收起了失落,说道,“那我高兴。”
杨歆儿则回头看哥哥,又要去往季衡的床上爬,说道,“阿父,你辛苦了,歆儿陪你睡觉。”
季衡和皇帝都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季衡摸摸他的额头,说道,“乖歆儿,你和哥哥玩去,阿父没事。”
杨歆儿要往季衡床上爬的腿就又放下来了,过来拉杨麒儿,“哥哥,我们一起。”
杨笙儿在满月的时候,已经显出了大美人坯子的相了。
他也和季衡长得像,但是,眼窝稍稍深一些,带上了皇帝眼睛的特点,眼睛又黑又亮,连哭声都特别,哭得再大声,都从来不炸音,没有任何尖锐之感,像是在唱歌一样。
这是杨钦治对杨笙儿哭声的评价,他这番话让皇帝和季衡都露出了面无表情的面瘫脸把他盯着,杨钦治略微尴尬地赶紧转移了话题。
皇帝为四皇子办了满月酒,让了邵贵妃徐贵人等来了行宫,还邀请了几位皇亲。借着天冷,皇帝只让乳母把杨笙儿抱到宴会厅里来露了一下面,很快就让把他抱走了,大家甚至连杨笙儿的襁褓都没能摸到一下。
不过赞叹之声倒是不绝于口,“四皇子殿下可真是漂亮。”
季衡坐完月子,身体已经调养得不错了,但皇帝还是怕他累了,他在满月宴上没坐多久也回去了。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里陪客,便是邵贵妃招待着女眷,杨钦治和那一干男人们在一起。
跟在邵贵妃身边教养的宁和公主已经五岁了,只比太子殿下大月份。
宁和公主长得很普通,好在是脾气的确是十分好,想来是像她母亲。
宁和公主在太子殿下跟前说,“四皇子可真是漂亮。”
方才她也看了一眼四皇子,只觉得他比她拥有的西方来的西洋玩偶娃娃还漂亮。
太子殿下和宁和公主有见过不少次面,对她印象不差,就小大人地回答道,“四弟当然好看啦。”
徐贵人就逗太子说道,“可皇后娘娘不大高兴呢。”
皇后今日有见皇帝后宫一面,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大家都看出来他的确不是十分欢喜,但是也并不是不高兴。
其实大家都很关注这个问题,皇后不高兴,是因为不喜欢四皇子吗。
说起来,大家真是佩服皇帝的能力,让女人一连生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皇子,这个概率,简直让人不可置信。
后宫的这三个女人都要在心里感慨了,皇帝要是能够去她们播一次种,说不得她们也就生下皇子了。
几人见皇帝的次数实在少,每次见都觉得越来越生疏,皇帝几乎很少和她们说话,季衡对她们说的话还多些。
那个想要生皇子的梦,这三个女人,是越来越不敢做了。
太子殿下似乎知道徐贵人这话是个陷阱,便说道,“阿父高兴。”
然后就直接拉着杨歆儿,说要去别的地方玩,要女官把他们带走了。
有这个满月酒,朝臣们自然也就知道皇帝又喜得皇子了,而这个皇子又不是宫妃所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
314番外之蘅兰宫的生活
蘅兰宫的扩建一直没有停,在五月时,季衡亲自去视察了北边的扩建情况,又招来了建筑设计师到跟前来询问一些细节。
蘅兰宫修建得大气中带着精细,而且带着一些西洋风格,比起皇宫更加适合居住。
赵昱芝进了画院,两个月之后,他就来了蘅兰宫扩建的画师组,他们专门画蘅兰宫的效果图,好好的探花大人,现在完全来做匠人来了,他最初也是十分不忿的,没想到做了几个月,觉得还不错,而且准备将自己的自然和谐意趣悠远这种意识主题融入到皇家园林设计中。
皇帝杨钦显并没有太多艺术细胞,也并不充审美情趣有多高,故而对蘅兰宫的扩建,定稿全由季衡负责,季衡说好的他便说好。
季衡来到蘅兰宫北区专门用来画图和做式样的院子里,在厅中坐下后,便说道,“三区这里是谁负责做的精细设计?”
躬身侍立的众人中,有人出了列,朗声道,“回皇后,乃是微臣所作。”
季衡看了看他,他身边的太监洪覃园觉得这个年轻的画师已经要傲得没边了,也不自报家门,难道以为皇后认识他?
洪覃园就提醒道,“你是何人?”
此人才说道,“微臣赵昱芝。”
季衡多看了他一眼,“便是十七年的那位探花赵昱芝。”
赵昱芝抬头对上了季衡的目光,“正是微臣。”
其实这是赵昱芝第一次见到季衡本人,他早年是在原籍老家读书,考上了举人才上京来的,虽然都是京中权贵之子,但是却和季衡没有过交集。
而且两家本来就有些龃龉,自然也不容易有交集。
季衡虽然长得公认很漂亮,但却丝毫不会让人将他误认为女人,大约是因为他眉宇之间的英气与深沉睿智,不会是一个女人会有,而且其行止做派,也都是位谦谦君子的样子,没有女气。
赵昱芝方才偷偷看了他一眼时,就在心里惊讶了一下,想皇帝难怪被他迷住了。
现在这样又对上季衡的目光,只觉得他的眼如琉璃,虽幽深却剔透明净,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季衡说道,“你的这些图稿,本宫都看过了,的确是很好。只是要做到这般幽静深远,这迎客松,要运进京来,便耗费太过,劳民伤财,不可取。故而,本宫之意,这些地方种上桃树便可。”
赵昱芝看自己好好的设计一下子就被季衡改了,不由道,“如此大石里种上桃树如何是好,根本是三不像了。”
季衡被他反驳得一时没发话,倒是洪公公看不过去,说道,“赵大人,您怎能如此同娘娘说话。”
下面的其他人也都觉得赵昱芝傲气太过,他们也都和他处得并不好,故而并不出来帮他说话。
季衡倒是神色温和,“所以这里不要这般大的黄山石,这样的石头也不好找,本宫之意,用小的石头就好了。”
赵昱芝不满道,“怎能如此。”
季衡说道,“本宫知道赵大人你是心有意境非表达出不可,但,花费太过便不行。再说,这只是你心中的心意,你却又想过这里是修来给谁用了吗。黄山石迎客松,即使放在这里,也没有那般大的气势,却显出苍凉来,让人心生悲凉,不是皇家气象。”
这次赵昱芝不再说话了,只好说自己再做修改。
季衡便道,“辛苦你了。”
赵昱芝下跪道,“微臣不敢。微臣有一请求,请皇后成全。”
季衡道,“你且说。”
赵昱芝说道,“微臣心慕娘娘画作,恳请娘娘赏赐。”
季衡道,“本宫的画怕并不会皆如君意,不过,本宫应你,过几日给你送来。”
赵昱芝就赶紧道了谢。
赵昱芝将那第三区从新做了细节设计,的确不是那大石古松了,而成了个桃花源,从一条小溪边的路走进去,就正好豁然开朗,里面有一座小院,桃花嫣然,正好让人觉得柳暗花明,心中舒畅,比起那从小溪边的路走进去,里面却是大石古松,有一个小院,要让人畅快很多。
季衡也赠了一幅画去给他,乃是一幅桂林山水为背景的少女渔歌图。
赵昱芝收到后,看了一整晚,觉得爱不释手,感觉自己没有在画院里白呆。
季衡得知赵昱芝是这般一个画痴,不由在心里叹气,这种人,怎么做得好官。
也就没有去给皇帝提让把赵昱芝从画院放出去的事。
而最初老赵大人还恳求皇帝数次让他把儿子调回翰林院,现在也不求了,不知是他儿子之后非要留在画院,还是老赵大人已经接受了现实。
翁太医之前只是为季衡看病,现在他更需要担心的却是四皇子殿下。
季衡的生育系统更偏于女性化,男性方面几乎没有作用,但四皇子殿下却不同,更偏于男性化,并无阴/道,只是阴/茎也发育并不好,现在他还太小,翁太医不能判断他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有一点他是说得比较肯定的。
“四皇子殿下以后不大可能有生育功能,作为女人生育是完全不可能,作为男人,似乎也不大可能。”当然,这些都是在四皇子殿下能够平安长大的情况下。
最后一句翁太医没说,但前面的话也够让皇帝和季衡难受了。
皇帝说道,“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地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衡便也点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当晚季衡在杨笙儿的育婴室里坐了很久,皇帝在卧室里一直等他,他都不出现,之后只好亲自到杨笙儿的育婴室里去找他。
杨笙儿有四个月大了,项氏的奶水很好,他又很贪吃,便长得很不错,把他放在摇床里,他已经能够自己翻身了。
他先是微微扭着身子睡着,然后又把身子扭正过来睡,一会儿又把两只手放到头两侧睡。
季衡盯着他,心里难受。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他当年母亲的心情,看着孩子这样,他有时候真是觉得痛不欲生。
皇帝走过来,弯下/身拉住了季衡放在摇床栏杆上的手,低声道,“卿卿,咱们也该睡觉了。”
季衡收起难过的心情,对皇帝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和他一起回了卧室。
季衡洗漱收拾完毕,上床躺下等宫人们都出去后,皇帝就倾身过来将他抱住了,说道,“卿卿,不要乱想了。只要笙儿在一天,咱们就好好爱他待他一天。人世间本就有很多无能为力之事,我们竭尽所能去做,心中无憾,也就好了。”
季衡将脸埋到他的肩颈窝里,“我知道。只是,我们再不能要孩子了,我再不要生孩子了。”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
皇帝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好,朕明白。有三个孩子,朕也知足了。你看朕的父皇,生了六个儿子,也只有朕一人活了下来罢了。”
季衡深吸了口气,将皇帝抱紧了。
杨笙儿的成长和正常男孩子并无什么差别,甚至比起长得缓慢的杨歆儿来,还要好得多。
在七个多月的时候就能爬了,十个月的时候牙齿就长了四颗,一岁的时候就能攀着东西站起来而且还能走好几步,一岁两个月,就能够说些简单单音节词了,诸如爹爹,啊啊,喔喔,尿尿之类……
最喜欢说的还是“奶奶”,是要吃奶的意思,也会说“吃吃”。
季衡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总是挨饿,故而生下来了就特别嘴馋。
从五个月开始,就抓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看到别人喝茶吃点心,那他更是闹得厉害,非要往吃的东西上扑,要是完全不给他,他就能哭起来,那伤心劲儿完全是全世界都在对不住他。
病倒没有任何大病,小病也只有两三次,吃了儿科太医的药,也很快就好了,可见他的身体不错。
大约也与季衡怀着他的时候心情放松,在吃上虽然有节制,但是营养均衡充足有关,也与之后项氏的奶水好有关。
杨麒儿六岁后,就开始入学上学了,正是当年皇帝的老师给继续做他们的老师,汤先生,宋太傅两人分工教导。
赵云铣和杨奉渚,还有另外几个六到九岁的孩子做了杨麒儿的陪读或者是伴读。
其中包括徐轩的儿子徐寅,几位藩王的子孙,和杨麒儿的奶兄弟——他乳母的儿子,不过因怕杨麒儿被传染什么病,他小时候季衡一向不让他见太多人,故而他和他乳母的儿子并不熟络,只知道他是容妈妈的亲儿子。
杨麒儿入学之后,杨歆儿的日子就难熬起来了,比起照看弟弟,他还是更喜欢跟着哥哥,让他带着自己玩。
皇帝的后宫太过简单,且和大臣女眷们的交流都由邵贵妃做,季衡作为皇后的事情并不多,且他觉得对不住小儿子,故而他减少了很多别的事情,一天里好几个时辰,都用来陪孩子,有时候甚至直接把小儿子抱到他和皇帝的床上去睡,让小儿子睡他的里边,然后把他轻轻搂在怀里。
杨笙儿出生后,杨麒儿和杨歆儿都发现阿父对自己的待遇变差了。
杨歆儿已经四岁,季衡已经在教他写字和数数,杨歆儿虽然看着没有杨麒儿的活跃和机灵,但是记忆力却很不错,他也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故而十分省心,至少比杨麒儿省心。
杨麒儿放了学回到兰芷楼,因季衡的要求,他们一家人都住在兰芷楼里,而且孩子们的房间距离他和皇帝的都很近,他觉得这样对孩子好一些,并不按照皇室教养皇子的规矩,让孩子在六岁后就要搬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单住。
杨歆儿写完了他的字,此时正在自己玩堆积木,杨笙儿已经一岁半了,季衡亲自扶着他让他走路,他其实自己能走了,但季衡怕他摔到。
杨麒儿跑进游乐室来,先是过去搂着玩得正认真的杨歆儿狠狠抱了一下,把杨歆儿气得推他了,他才放开了他,然后他又朝季衡冲过去,“阿父,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呀,饿不饿,饿了先吃点点心,等你父皇忙完了回来一起用晚膳。”他说着,还是扶着小儿子,杨麒儿撞在他的腿上,又抱住了他的腿,“阿父,我好想你。”
季衡差点被他撞得摔了,他没摔,但杨笙儿却真摔了。
杨笙儿还趴在地上没起来,直接呜呜呜地哭了,季衡赶紧把杨麒儿扯开了一点,伸手把小儿子抱了起来,他搂着小儿子轻轻哄他,“笙儿摔疼了?不哭了,不哭了。”
杨麒儿不满地仰望着被阿父抱在怀里的四弟,嘴里道,“就知道哭,不是男子汉。”
杨笙儿本来要止住眼泪了,被哥哥这么一说,他就继续哭起来了。
季衡只好说了杨麒儿一句,“你要学着爱护弟弟。”
杨麒儿更加不满,转身跑去找伺候他的宫女给洗脸洗手换衣裳吃点心去了,他甚至还拉了杨歆儿一起去吃,然后对杨歆儿抱怨道,“阿父就知道喜欢笙笙,都不喜欢我们了。”
四岁的杨歆儿已经比较懂事了,至少这些话他都是能听懂的,到杨歆儿长大之后,甚至是他做了皇帝之后,他再来回顾往事,他记得自己能记事是从杨笙儿出生开始,哥哥搂着他说阿父在给他们生妹妹,但是生出来的却是一个弟弟,从此有了弟弟,阿父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在他身上,而杨笙儿还很喜欢哭,一直到六七岁都是这样,慢慢长大了,才不喜欢哭了,而且性格还变得十分倔强。
杨歆儿吃着点心,又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喝,没有回应哥哥。
女官柔声劝说杨麒儿,“太子殿下已经长这般大了,难道还要皇后抱吗,您像四皇子殿下这般小的时候,皇后也是总是抱着您的,每晚还陪着您一起睡觉,您定然是不记得了。”
杨麒儿的确是不记得了,而且不愿意相信女官的话,他板着脸喝茶,已经气势凛凛。
季衡要求一家人在一桌上吃饭,这样才有家人的感情,皇帝除非留了必须要留的大臣用膳,不然定然是和家人一起吃。
晚膳桌上,按照礼仪不能说话。
不过他们并不是时刻注意此事。
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三十多道菜,季衡对家人的饮食很在意,桌上的菜并不全是精致的吃食,也有一般人家的粗粮吃食,蔬菜,肉类,奶制品做的菜……
要是菜做得好,他对厨师是有赏的,要是做得不好,自然也有罚,宫里又选进来了好几位别的地方菜系的大厨,现在蘅兰宫里伺候皇帝皇后一家的厨子,有六十来个,这些还不包含做边沿杂事的那些人。
杨笙儿天生嘴馋,只要做得好吃的,他几乎不挑食,季衡喂什么他吃什么,季衡不敢让他多吃,他也吃不了多少,几乎总是喂了他吃好了,自己才开始吃东西。
皇帝为此有很多意见,对季衡说让他乳母来喂就好,季衡却道,“笙儿这么听话,他一会儿就吃好了。”
而且项氏来喂,他一向是不怎么听话的。
杨笙儿少吃多餐,只喂了他小半碗就不让他吃了,项氏才来把他抱走了。
季衡这才开始吃饭。
皇帝亲自为他布菜,让他多吃点,杨麒儿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让宫人夹的总是肉,季衡将豆荚夹给了他,又夹了一筷子给杨歆儿,“也要吃蔬菜。”
杨麒儿不满地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季衡道,“必须吃。”
杨麒儿憋屈地把豆荚吃了,季衡又让布菜宫人给他夹了豆腐,杨麒儿吃得憋屈极了。杨歆儿倒还好,比较喜欢吃蔬菜,默默地吃了就是。
一顿饭吃完,皇帝带着老二老三去散步,然后边询问杨麒儿这日的课业,问了后发现杨麒儿答得十分通顺,他便说,“给你阿父讲过一遍了是不是。”
杨麒儿不忿地道,“才没有。阿父今天就只抱着笙笙,根本就没有问我。”
皇帝便说,“你阿父照顾笙儿就很忙了,你是哥哥,又已经进勤学馆读书了,要懂事了。”
杨麒儿望着皇帝道,“阿父有了笙笙了,就不喜欢我和歆儿了。”
杨歆儿大约也很附和,故而也去仰望皇帝。
皇帝带着儿子们在轩榭里的椅子上去坐下,然后他才对杨麒儿和杨歆儿道,“你们阿父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你们像笙儿那般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照顾你们的呀。麒儿,你定然不记得了,你那时候病了,你阿父不睡觉一直抱着你,每天搂着你睡,把你抱在怀里喂饭喂药。歆儿病了,阿父不是也守着你吗。你们长大了,总要有长大的事情要做,要是你们阿父现在还给你们喂饭,你们不觉得没脸面吗。”
杨麒儿这才被说动了,松了口气地点了点头,杨歆儿也若有所思。
晚上睡觉时,这一天季衡又把杨笙儿抱着和自己一起睡,皇帝也并不反对,不过正要睡下了,本来已经哄得睡着的杨麒儿和杨歆儿居然都抱着他们的小软枕来了,杨麒儿在床帐外面说,“父皇,阿父,我和歆歆要和你们一起睡。”
女官杜若十分为难地要来哄他们出去,皇帝已经在里面发话了,“好了,就让他们在这里睡吧。”
反正已经有一个儿子电灯泡在床上了,再来两个也没什么。
季衡却说皇帝,“皇上,你明天还要早朝呢,被他们闹得睡不好,可不好。”
皇帝说道,“床够大,没事。”
毕竟是皇家的教养,两个孩子睡姿都不错,季衡让抱了两人的小被子来,一家人每人各盖各的被子,杨麒儿和杨歆儿睡在皇帝和季衡的中间,杨麒儿躺下后又笑着往季衡身上拱了拱,这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杨笙儿则在阿父怀里早就睡着了。
皇帝低声和季衡说,“朕听闻一般人家睡炕上,就是一大家人睡在一起。”
季衡道,“现在不太热了还好,要是夏天,就不行了。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只是要是他们扰得你睡不好,你去旁边客房睡也行。你别把身体熬坏了。”
皇帝道,“朕没事。明天就不要他们在这里睡了。”
315番外之蘅兰宫的生活2
杨笙儿被养得比较娇气,好在他自己本性不娇,性子倒是惹人喜欢的,只是他喜欢哭,哭起来也有些娇气,不像一般男孩子一样嚎啕得嗓子眼都看得到,声音像杀猪,他哭起来悠悠长长,还真像杨钦治说的一般,像在唱歌,因此有时候杨钦治还会故意把他惹哭。
杨笙儿不是每晚都能去和皇帝季衡一起睡,季衡在他的卧室里哄他睡下的时候,要是他不睡,或者是哭闹起来一定要季衡抱他走,季衡往往会受不住儿子的可怜,把他抱回自己和皇帝的卧室,让他睡在自己怀里。
不和季衡一起睡的时候,他也是睡在项氏的怀里的,项氏温柔,他也很喜欢她,只是比起亲生母亲来,要差些罢了。
这些待遇,杨麒儿和杨歆儿便没有受过很多次,特别是杨歆儿,因为他太安静了,不吵不闹的,待遇就更差些。
他作为皇子,自然是被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只是和阿父亲近的机会少罢了。
时至深秋,天气很冷了,房里已经烧了一个暖火炉。
皇帝坐在卧室里椅子上翻看一本书,季衡先看了杨笙儿睡下了,又去看了杨麒儿和杨歆儿,还给他们讲了一个古代明君故事,这才回到自己卧室里来。
皇帝看他进来,就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你现在太辛苦了,让乳母她们照顾就好,你还每天都去哄他们入睡。”
季衡走到梳妆台椅子上去坐下,让宫人伺候着洗漱收拾解开头发等等,回答皇帝道,“这算什么,哪里辛苦,你别多想了。”
等总算是上了床,季衡虽然说不辛苦,但也的确是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了。
皇帝倒是准备得好好的要和他温存,看他要睡,不由就有些不满,两人裹在被子,他就从季衡的面颊上吻到他的颈子上,季衡微微仰起了颈子,虽然眼睛闭着,手却抬起来摸索着给皇帝解衣裳。
皇帝抚摸着他的胸口,看季衡闭着眼睛似乎很想睡的样子,就说道,“真的很困吗?那我不扰你了?”
季衡睁开了眼,胳膊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柔柔地看着他,“不算困。”
皇帝笑了一下,就亲上了他的嘴唇,季衡回应着他,两人亲密地亲在了一起,开始尚是温柔地品尝,慢慢地就热情上升,激动起来,亲得难舍难分了。
季衡被杨钦显放开时,他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闭着眼睛,面颊泛红,如此美态看在杨钦显的眼里,杨钦显自然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他的手已经拉下了季衡的衣裳,俯□去含住他的胸前红点,一只手则揉摸轻捻着另外一边,季衡身体变得敏感,一时忘情,低低呻/吟出声,一会儿又咬住牙止住了声音,手则在杨钦显的肩背上抚摸。
杨钦显几乎把季衡的身体亲了个遍,又抚摸着他的脚亲他的大腿,季衡轻轻踢动着腿,“不要摸我脚,痒。”
杨钦显却抬起头来,然后在他的脚指头上咬了一口,季衡的脚白白嫩嫩的,因为走路不多,连脚底也很柔嫩,杨钦显摸在手里,便又轻咬上了,季衡连连惊呼,“哎,你真是越来越乱来。”
杨钦显只是笑,然后分开他的腿,手揉上他挺翘的臀,季衡有些无助地抓着被子,由着他拿了膏脂,将膏脂用手指一点点抹进他的后/穴里。
杨钦显怕会伤了他,准备工作一向做得认真,手指一点点地撑开那褶皱,里面太紧太热,手指进去了就被吸得要抽不出来。
他俯□亲季衡的眼睑,低声道,“好了,卿卿,你把朕手指头放开,你放松点。”
季衡睁眼瞪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杨钦显是在哪里学的一些下流词汇,说得让人很难堪。
杨钦显又在自己那气势高昂的命/根子上抹上了润滑的膏脂,他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慢慢抵进去,季衡深吸着气,这种会被胀到极致的感觉,总是让他不知所措,只是胀,又不是多痛,身体变得怪怪的。
杨钦显不敢乱动,掐着他的腰停了好一会儿看季衡适应了,才慢慢动作,其实即使他不动,季衡里面也总是层层包裹上来,像是在吮/吸一样,里面的紧每次都让他坚持不了多久。
季衡轻轻呼唤着杨钦显的名字,杨钦显俯□去和他接吻,季衡双腿缠上他的腰,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手指扣得死死的,十分难耐。
杨钦显的性生活是很健康的,十天里约莫有两三天可以搂着爱妻好好恩爱一场,因为每次都很期待,故而过程和结果也总是很美好。
杨钦显的动作稍稍快些了,手也摸着季衡的前端,他发现和季衡用后面做后,季衡前面也能稍稍硬起来,不过不能射/精,他动/情得厉害的时候,会有一些透明汁水。
杨钦显将此事对翁太医说了,现在开始又要研究男科的翁太医说那不是精/水。
杨钦显略微失望,渐渐也就不太在意了,只是能让季衡高兴就行。
虽然两人也算老夫老妻了,但季衡被他这般一番揉弄,依然觉得羞耻难当,面染红霞地出言阻止,“钦显,你别这样。”
杨钦显看他还有力气说话,就更是不客气了,动作加大,季衡便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他眼中神色也变得迷离起来,只咬着牙被杨钦显撞击得不知所措。
后面早就分泌出一些汁水,杨钦显的动作越来越顺畅,握着季衡的腰大动起来,季衡觉得自己要死了一般,不知身在何处,只是身体里烧着一团火,要把他烧融化了。
他断断续续开始叫杨钦显的名字,声音低哑性/感,又有点可怜。
杨钦显俯□去,让他将自己抱住,季衡神色迷离,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泣音,“不,嗯……你……快点做完,我……我……”
季衡微微摇着头,一头乌发散在床上,寝殿里的烛光透过灯罩和床帐照进床上,落在那黑发上,黑发像是流动着月光,暧昧绮丽。
季衡说不出话来了,真的慢慢哭了起来,杨钦显放慢了动作,亲吻他的嘴角,季衡张嘴呼吸时,就又长驱直入,卷住了他的舌尖,季衡要呼吸不畅,脑子一片空白,在几声低吟里达到了顶点,皇帝被他后面一阵紧缩也直接绞得射了出来。
等回过神来,杨钦显些许懊恼地低下头又亲精神还处在白芒状态的季衡,他经常被季衡的收紧夹得射出来,但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没有尽兴。
季衡因为怕再怀上孩子,生孩子的苦楚,他自己倒是能够承受的,只是杨笙儿身体上的缺陷让他十分自责,他怕以后的孩子又会像杨笙儿这样,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怀孩子了。
杨笙儿出生后五个月,皇帝才敢实实在在地朝季衡求/欢,说准备了麝香避孕,不会有事。
季衡知道杨钦显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但他还是不想冒险,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请杨钦显用后面。
当时杨钦显又是震惊又是心疼,抱着季衡把他全身亲了几遍,亲得季衡迷迷糊糊,身体里烧了一股小火的时候,他却不做了,两人抱着睡了一觉。
第二天杨钦显就把翁太医招来询问了用后/庭行/房的事情,翁太医心里尴尬,面上却是专业医生的严肃。
翁太医给皇帝找了些书来,自己也不说,让皇帝自己看。
皇帝在不知道季衡身体的奇特时,也看过几本男/欢/男/爱的书,不过翁太医送来的这几本却是更专业一些的,各种姿势体位,怎么让两方都欢喜,怎么才不会受伤,如何保养……
皇帝翻完后心里有了计较,而翁太医也没有不负责任,毕竟要是季衡被皇帝弄伤了,善后的还是他翁紫苏,所以翁太医在皇帝看完书后,也前来了皇帝处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对他说了。
之后皇帝这里各种膏脂药膏罐子都不少,还准备了两套玉形,第一次的时候,皇帝更是十分小心,翁太医又没能睡觉,在外面守着等着要是出事了自己去救场。
季衡倒不知道皇帝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不过他下面的确是紧得很,皇帝用手指的时候便以为这第一次也许会让季衡受伤,没想到季衡虽然忍得厉害,又像是很难受,最后做完了,他都没伤到,只是些微有点发肿。
皇帝给他洗了澡,上了药,第二天就好了。
皇帝便挺惊讶,和翁太医说了这事,翁太医知道皇帝那龙/根长什么样儿,所以就只能推测季衡是有些天赋异禀的,不过还是让皇帝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孟浪,不然一旦伤了,以后便会比较麻烦了,而且对季衡身体很不好。
皇帝搂着季衡,拉了被子把两人裹在里面,季衡靠在皇帝的身上喘气,手搭在皇帝的结实的肩膀上。
皇帝在季衡的额头上亲了亲,柔声问,“卿卿,怎么样?”
季衡的头发落在皇帝的身上,柔柔滑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更是在皇帝的身上流动着,皇帝本就没有尽性,身体里烧着的火灭不下去,被他的头发这么搔着,身体甚至觉得酥麻难耐。
皇帝看季衡除了有点累,也并没有哪里不好,就把手沿着他曲线优美的背摸了下去,在他的屁股上揉了两把,看季衡要生气了才把手指探到那入口去,明明刚刚才完事,但入口又紧紧合拢了,留在里面的龙/精都丝毫没流出来,而这被折磨了好一阵的地方只是稍稍有点肿的样子。
杨钦显用手指慢慢探进去,季衡皱了一下眉,杨钦显亲着他的眼尾问道,“疼不疼?”
季衡又摇了摇头,声音已经些微哑了,“不疼,还好。”
杨钦显就得寸进尺地把两根手指探进去了,低声说着下/流的话,“里面好滑,咱们还来一次吧。”
季衡伸手摸到他胯/间,发现已经是一根硬杵,他用手握着套/弄,“这样不成吗?”
皇帝在这之前从来不敢一晚找季衡做两次,实在怕他经不起,但看季衡这么久了下面都还是和最初一样,简直让人惊异,说不得做两次也没事呢。
他一下子翻身起来,俯□就狠狠吻住了季衡的嘴唇,虽然刚有过一次,他还是抹了很多润滑膏脂,这才敢进去。
季衡想自己其实也只是躺着而已,但每次都觉得很累,身体都要被他摇散了一样,最后实在撑不住,皇帝总算是做完了,他几乎是瞬间松了口气,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两人闹了大半夜,等洗澡完睡下时,皇帝还是精神奕奕,抱着睡着了的季衡亲亲摸摸。
季衡身体的变化,他早就感受到了,季衡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软了,而且这三个月都没有来月潮,他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因为没有用他的那套女人的生育系统了,所以那套系统在退化,翁太医时刻注意季衡的身体,也不敢完全确定,但的确说季衡的女脉越来越不明显了。
皇帝并不在意季衡是女人是男人,但是,他很在意季衡身体是不是好,他希望季衡能够长命百岁,和自己一起到人生最后的日子。
季衡前一晚累得太厉害了,第二天早上皇帝起床他都完全没醒。
两人行周公之礼的日子基本上是固定的,选在皇帝第二天不早朝的晚上,而且第二天皇帝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特别早起,而且季衡第二天没有什么大事,如此一来,一般是在二、五、八、九中的某两天或者三天,有时候会有些调整,之后连几个儿子大约都明白了,不能在三、六、九、十这些天的早晨跑去父皇阿父的寝殿里打搅。
但季衡这一天实在睡得太久了,完全没做梦,只是睡得不醒,而皇帝已经吩咐了杜若,让她不要去叫季衡醒来,他愿意睡多久都行。
最后太阳都升起老高了,这天是初十,是勤学馆里放假的日子,杨麒儿约着阿父陪着去钓鱼,等一会儿去问杜若,杜若说还在睡,再等一会儿去问,还在睡。
最后几个儿子都等得眼巴巴了,杨麒儿让杨歆儿去找杜若说话引开她的注意力不要拦着自己,然后他自己一下子冲进了寝殿,杜若哎一声,只好皱眉牵着杨歆儿跟了进来。
杨麒儿跑到床帐低垂的床边唤道,“阿父,你病了吗,为什么还在睡懒觉。”
季衡这才被他叫醒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欠身过去撩开了那层层叠叠的床帐子,这时候,杨麒儿已经趴到了床沿上来,季衡看到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已经晚了吗,我没事,就起来了。”
杨麒儿帮他拉了铃,杜若亲自上来服侍季衡起床,杨歆儿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着阿父穿衣裳,杨麒儿则在房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阿父呀,时辰已经很晚了,你明明应了我一起钓鱼,根本不遵守时间。”
季衡只好说,“阿父向你道歉。”
他的声音些微哑,和平常不大一样,杨麒儿听出来了,停下步子,盯着季衡看,说道,“阿父,你是不是病了,声音不一样了。”
季衡对他说道,“没事。你带着歆儿去看看笙笙怎么样。我还没用早膳呢,还有一会儿才能陪你们去钓鱼。”
杨麒儿只好哦了一声,过来把弟弟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拉着他出去了。
季衡这才和杜若说道,“皇上什么时辰起来的,怎么不叫我?”
杜若为他将衣裳完全穿好了,才会让另外的宫人进来伺候他洗漱梳头,然后伺候他佩戴好配饰,这才用早膳。
她应道,“皇上是辰时初刻起的,让奴婢不要叫醒您,让您睡久些。”
这天虽然是旬休,季衡知道他上午会有事,但会早点回来一起陪孩子。
他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杜若让了另外的宫人进来伺候,等季衡洗漱完毕,还抹了面脂手脂防冻防干,这才梳好头,然后用饭。
季衡去叫孩子们一起出门的时候,杨笙儿正被杨麒儿拉拉扯扯地搂着,是在牵着杨笙儿走路,看到季衡来了,杨麒儿就高兴地说,“阿父,我们出发吗。”
季衡点点头,“是的。”
他们没有在静明湖边钓鱼,而是在静明湖上游河边。
虽然是深秋,天气很冷了,但这里菊花飘香,风景优美,是一处钓鱼的好地点。
地上早就铺上了好几层毡子,几个孩子都被穿得厚厚实实,季衡甚至给他们戴上了手套和帽子,杨麒儿和季衡一样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钓鱼,杨歆儿则坐在毡子上,和弟弟一起玩,要是钓上来了一条鱼,杨歆儿还会跑去帮哥哥把鱼放进桶里。
还没有到午时,皇帝忙完了也来了河边,便坐在椅子里一边钓鱼一边和季衡说话,轻声问季衡,“没觉得难受吧。”
季衡撩他一眼,“腰酸。”
皇帝伸手要来给他揉腰,被季衡将他的手一把打开了。
中午季衡亲自下厨做烤鱼吃,他做的烤鱼因为怕里面有寄生虫不能杀死孩子吃了要生病,故而都是烤好后又用平底锅放油煎,务必完全做好了才行。
孩子们就是吃个新鲜,或者觉得这很好玩,季衡不要他们多吃,杨笙儿更是看着哭起来也没得份,一家人像秋游一样,要玩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才回兰芷楼去。
小时候这些美好的记忆,一直到杨麒儿杨歆儿老的时候都还记得,几个孩子都对阿父感情极深,在季衡还在时,无论多大了几乎都还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孩子气来,也许是父母走后,他们才真正长大了,不然到老到死都还是孩子,因为有人愿意宠着,他们便想一直做孩子。
316番外之蘅兰宫的生活3
昭元二十二年。
九月。
杨歆儿这时候已经六岁了,他也到了入学的年纪。
季衡为他选了两个伴读,其一是赵致礼的次子赵云骞,赵云骞比杨歆儿要大三岁多,但是他长得像他母亲,瘦瘦小小的,几乎不比杨歆儿高大多少,但性格却是十分温和稳妥,行礼答话都一板一眼井井有条,是个很好的伴读人选,其二便是宗人府令杨钦桉的第三子,且这第三子还是个庶出,和杨歆儿同岁,叫杨凤慈。
杨歆儿去过哥哥上学的勤学馆不少次,对这里并不陌生。
现在勤学馆里并没有太多学生,陪着杨麒儿读书的那些同窗,几位皇亲家的孩子,有两位被接回家去了,徐家的长孙徐寅因身体太差,没伴读多久就回去养病去了,于是勤学馆里也就只有了四个学生,杨歆儿他们加进去后,也只有七个,老师则是增加了三位,按时间排不同老师的课,因材施教,倒是不错。
季衡有时候会去看一看,几位老师他都是比较满意的,学生之间也没有出现他儿子欺负人的情况,他也就放心了。
杨歆儿入学的最初几天,就如杨麒儿最初入学一样,季衡都会亲自送到勤学馆,杨歆儿性格安静,或者说是沉闷,他话少,喜欢闷着做自己的事情,只要谁不把他惹着了,他一向是好说话,要是真把他惹着了,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发一通火。
对于阿父送他上学,他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例如杨麒儿一向说的“阿父,我会想你”“阿父,我会乖乖听夫子话”“阿父,你不要走”之类,其实这些情绪他都有,在课堂里坐下了,他会眼巴巴地盯门口一阵,等阿父真走了,也会失落一阵子。
这一天天气比较好,季衡接见了几位火器厂的重要设计师和工匠,一直谈到下午,等他回兰芷楼的时候,发现杨麒儿杨歆儿已经放学回来了,甚至赵云铣和赵云骞也在。
四个人在兰芷楼里的大天井里玩蹴鞠,杨歆儿虽然年纪小,倒是动作灵活,比起另外三个大孩子来,也并不差多少。
看到季衡回来了,四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杨麒儿欢喜地跑到季衡跟前来,笑着道,“阿父,你回来了。”
杨歆儿则望着季衡没说话,脸上的笑容则说明了一切,他很高兴。
赵云铣和赵云骞都过来行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季衡让他们不要多礼后,又问道,“怎么今日这般早就放学了么?”
最大的赵云铣说道,“是皇上召了宋太傅说话,我们就先放学了。”
季衡略微诧异,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别摔到了。”然后挥挥手,让他们继续玩了。
虽然季衡并不管他们,但他到底回来了,赵云铣和赵云骞还是会有所顾忌,他们之后也没有像开始那样疯玩。
杨笙儿睡了一场午觉,一直睡得个天昏地暗,坐起身来,发现阿父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坐在他的床边看他,他就要季衡抱。
他已经三岁多了,说话很流利,走路也很稳当,只是有些娇里娇气。
季衡给他擦了脸,让乳母为他换了衣裳,又给他戴上帽子,然后把他给了女官,让带着出去走走,不要总闷在屋子里。
季衡写了一阵子东西,起身来走走的时候,就在楼上看到下面院子里几个孩子都围着杨笙儿,他觉得奇怪,就下了楼来。
杨笙儿哭着扑到季衡的身上,季衡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然后问在一边已经规规矩矩站好的四个男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弟弟惹哭了?”
宫女们在一边,看季衡在问皇子,就没有过来回答。
杨麒儿扭捏了一下,说道,“没做什么了,只是想让云铣哥哥摸一下弟弟的脸有多软。”
赵云铣规规矩矩地躬身说,“皇后娘娘,我没有摸,只是说要摸,四皇子殿下就哭了。”
杨笙儿是个贪吃鬼,故而长得白白胖胖的,甚至有双下巴,眼睛大大的,粉粉嫩嫩的小嘴巴,头上又被季衡给戴了个帽子,看起来,还真像个西洋的玩偶人娃娃。
他哭了几声,就趴在季衡的肩膀上控诉杨麒儿,“太子哥哥讨厌。”
杨麒儿蹙眉委屈地说道,“哎呀,你长那么多肉,摸一下都不行吗?”
季衡说杨麒儿道,“你是哥哥,应当照顾弟弟,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笙笙不喜欢被人摸,你就不要惹他。”
季衡对杨笙儿的教育就是,谁都不能随便碰他,以免他被欺负,或者看到身体的异常。
因为季衡的这个教育,之后就变成了除了特定的几个人,谁都不能碰他,一碰他准要发火或者就哭起来了。
杨麒儿最后只好蔫蔫地应了。
然后又对季衡说了一句,“笙笙真的太胖了,比杨奉渚还要胖。”
季衡道,“他还小呢,你小的时候还不是胖嘟嘟的,好了,你们别乱玩了,今日的课业可都做完没有,要是晚膳前没做完,我可要发火了。”
四个人只好乖乖看书写字去了。
季衡抱着杨笙儿,发现儿子的确是有点过于胖了,就亲亲他的脸说,“笙笙,以后可不要吃太多,你再吃,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杨笙儿可怜兮兮地蹙着小眉毛,大约是大受打击了,精神不大好。
因为赵致礼常年在外带兵,回京的次数很少,他的两个儿子,大部分时间就住在了宫里,有专门安排给他们的院子,一应伺候的仆从也不比皇子们少,他们只有时候回家去,故而对宫里很熟悉,对季衡也比较亲近。
杨笙儿五岁的时候,他那身肥肉才稍稍少了一点,但还是胖嘟嘟的,不过虽然胖,大家一看到他依然要赞扬他长得漂亮,杨笙儿天生不大爱玩男孩子的那些东西,杨麒儿把皮球给他,要他和自己传球玩,他就直接把球给扔了,然后去乖乖坐在一边发呆。
杨麒儿只好让小太监去把球捡回来,然后和杨歆儿玩。
赵云铣长到十三岁后,就再不能留在宫里做伴读了,而是要被召到他父亲那里去。
赵致礼已经是两江总督,位高权重,但皇帝已经将军政分开,赵致礼主要是总督军务,赵云铣前去,就是跑去受教训当小兵的。
杨麒儿和杨歆儿知道他要走,都很舍不得。
赵云铣对他们说这件事时,是放了学后,邀请杨麒儿和杨歆儿到他和弟弟住的院子里去说的。
杨笙儿也已经在勤学馆里上学,而且是刚来上,看两位哥哥都要跟着赵云铣去他的院子里,他在后面跟着走了两步,就说道,“哥哥,我也要去。”
杨麒儿回头来看他,就说,“你不赶紧回兰芷楼去,阿父知道了,会生气。”
季衡有要求,杨笙儿必须按时回去,跟着杨笙儿的奴才们都是受了命令的。
杨笙儿蹙着好看的眉毛,泫然欲泣的样子已经显出了大美人的惹怜,“阿父不会生气。”
杨麒儿看他硬是要跟着他们,不由有些恼火,跑到他跟前来,哄道,“笙笙乖,你跟着小庆儿他们回去吧,让阿父知道我带着你到处走,他会骂我。”
小庆儿是杨笙儿身边的宫女,季衡没在杨笙儿身边安排太监。
杨笙儿哭哭唧唧地拉着他的袖子硬是要跟着他们去,杨麒儿无法了,只得让小庆儿回去给季衡汇报此事,他则把弟弟拉着跟着自己一起走了,走了一会儿杨笙儿就走不动了,杨麒儿要让自己的贴身小太监来背他,杨笙儿又不乐意了,不要那小太监碰,杨麒儿要被他惹得发火,站在那里直眉瞪眼地说,“你要怎么样?”
杨笙儿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杨麒儿火只好灭了,苦哈哈地回视着他。
杨歆儿在旁边说,“哥哥,阿父说不要别人碰弟弟,只能我们背他了。”
赵云铣要来背杨笙儿,他也不要,只是躲在杨麒儿身后不出来,大家都不敢冒犯皇帝皇后的大宝贝儿一样的四皇子殿下,最后杨麒儿只好自己把弟弟背了起来。
幸好他们有骑射和剑术课,杨麒儿的体能还不错,不然他一背就要被压趴下,他走几步就要说几句,“笙笙,你再长胖,我也背不动你了,你能不能少吃点点心。”
杨笙儿眨了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是可怜无辜,“我饿呀。”
杨麒儿道,“你吃那么多还饿呀。”
杨笙儿说,“总是饿。”
杨麒儿要跪倒了,心想我怎么有了这么一头猪一样的弟弟。
虽然心里埋怨,但也只能累死累活地把他背去了赵云铣的院子。
赵云铣兄弟在书房里招待了三位皇子殿下。
赵云铣捧出了三份礼物给三人,杨麒儿的是一支紫竹笛,杨歆儿的是一套外面出的画册本隋唐英雄传,杨笙儿的是一盒精致的点心。
杨麒儿在椅子上坐下,他非常喜欢音乐,不过季衡不要他碰,杨歆儿能够安安静静地看各种书,这本小人书倒是很得他的喜欢,而那盒给杨笙儿的点心,她拿到手里打开那精美的木盒子,已经奶声奶气地吩咐下人去端水来他洗手,并拿筷子和碟子了——他要开吃了。
杨麒儿握着那紫竹笛子十分感动,他几乎算是自学成才,因为杨钦治只教了他音律和古琴的弹奏方法,但就根据这么点知识,他看宫中乐师吹奏了笛子,他自己就会吹了。
他先是陶醉地试了音,又吹了一段从乐师那里听来的曲子,然后就对赵云铣说,“云铣哥哥,这个笛子不错。”
赵云铣还是个孩子,家教又严格,从九岁开始就在宫里长大,从没有过自己一个人的情况,出宫了也一直有人跟着,他给几个小伙伴准备礼物,都没有同家里说,所以这些全是他自己准备的,而且花自己的私房钱,他私房钱没多少,因为收到的各种赏赐,过年过节得到的各种钱,都给他母亲管理了,她母亲怕他已经有了十三岁有很多钱会学坏,就只给他在宫里行走的钱,他在宫里打赏几个人,也总会花费得差不多,每次都所剩无几,所以只给杨麒儿买了一支紫竹笛子。
赵云铣说,“太子殿下,你喜欢就好。我逛了几个店才挑到了这一支。”主要是钱少,要买一支好的,又正好钱够的,那实在不容易。
杨麒儿出宫的次数只有更少的,很羡慕宫外的繁华,就又说了一遍自己很喜欢这个礼物,然后对赵云铣说,“你下次再回家去,给我再买些别的吧。”
赵云铣便道,“麒儿,恐怕不成了,下次只能让二弟带。”
杨麒儿很诧异,“为何?”
赵云铣便道,“今日这个是离别礼了,我父亲回京来,过几日就又要回江南去,他要我跟着他一起去,我明日就要离宫回家了,以后只有云骞在这里。”
杨麒儿直接愣住了。
连捧着书已经看起来的杨歆儿都从书页上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赵云铣。
只有杨笙儿不懂离愁,已经拿着筷子在吃点心了。
房间里一时间很沉默安静,只有窗外的秋蝉声,还有杨笙儿吃点心的声音。
杨麒儿朝杨笙儿看了过来,就是一声惊呼,“啊!笙笙,你怎么又吃上了。”
杨笙儿看向他,慢慢咀嚼着,等咽下去了,然后又放下筷子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回答杨麒儿道,“哥哥,我饿了。”
杨麒儿简直想仰天长啸,“你怎么又饿了,课间休息时,你不是吃过点心了吗。”
季衡以前也是做伴读的,知道学习很辛苦,上课上到中间一般都会饿,所以他有让人准备点心,在皇子们中途休息的时间,就送过来,让他们吃。
杨笙儿被哥哥说得很委屈,“我……我就是饿了呀。”
杨麒儿指着他说,“你……你,你还委屈上了吗。方才本宫怎么说的,让你不要吃太多点心,你看你现在多胖。你再吃,我以后再不背你了。”
杨笙儿真是委屈极了,几乎要哭了,但看他哥哥态度十分强硬,他就只好唤了在外面的宫人进来伺候他擦嘴,漱口,又洗了手,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吩咐人把点心先收起来,然后还奶声奶气说,“给芙蓉拿着,我夜里要吃。”做这个吩咐时,其语调之庄严,简直像是他阿父在吩咐“各地三年一查冤案之事,定要实行。”这般气势俨然。
芙蓉是他身边的小宫女,小庆儿回去了,芙蓉还在。
杨麒儿听他弟弟这般说,就直接冷声吩咐宫人道,“不要给芙蓉,给桂青拿着,回去了给阿父和父皇。”桂青是他身边的小太监。
杨笙儿刚才吃着这点心十分好吃,没想到被哥哥这般劫走了,就十分震惊地看着杨麒儿,杨麒儿板着脸道,“你晚上都不要吃东西了,你就是因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才长了一身肥肉。”
杨笙儿这下彻底恼怒了,觉得自己尊严遭受了侵犯,他大声吩咐宫人把自己从椅子上抱了下去放到地上,黑白分明宛若两汪泉水的眼睛瞪着杨麒儿,“哥哥你坏,我要回去找阿父告你去。”
杨麒儿一拍茶凳,“你敢!”
杨笙儿哇一声哭了起来。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杨歆儿只好出来做了和事佬,他过去把杨笙儿拉到自己身边来,轻轻拍抚他让他不要哭了。
因为杨笙儿这么一打岔,杨麒儿对赵云铣要离开之事也并不那般无法忍受了。
三兄弟在赵云铣这里坐了不短的时间,说了不少依依惜别的话,赵云铣和杨麒儿感情最深,最后还过去抱了他一下,说道,“麒儿,你要保重,等我回来时,以后做你的将军。”
杨麒儿强忍下眼中的泪水,作为太子,他自然是有太子的尊严和威严的,他点头应了,说道,“本宫在这里等你回来。”
杨麒儿哼哧哼哧地背着不要别人背的杨笙儿,旁边跟着杨歆儿,三人到太阳下山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才回到兰芷楼里。
兰芷楼是一个大的建筑群,只主楼就很大,旁边还有东西配楼,杨麒儿和杨歆儿毕竟大了,便没有再和父母一起住在主楼里,而是住在了东配楼里,不过这距离主楼也很近,因为楼上就直接有廊桥连接,从季衡所住走到他们的房间,也就百来步。
杨笙儿虽然和哥哥生了气,但是要他那肥嘟嘟的身子走远路,那也是太为难他了,所以他就在心里大仁大义地原谅了杨麒儿,勉为其难地趴在他背上让他背了自己。
回到兰芷楼,季衡和皇帝都在书房里,三个孩子前去问安,季衡看杨麒儿一额头的汗,就说,“你做了什么,怎么热成这个样子,去擦一擦身换身衣裳,别一吹风,就病了。”
杨麒儿说,“阿父,我没事。就是背了一下笙笙而已。”
杨笙儿也没有告状说哥哥左一句他肥右一句他肥的事情,规规矩矩地跟着哥哥们站在那里。
皇帝就说道,“你们都去了赵云铣那里?是说他要离开的事情吗?”
杨麒儿答道,“回父皇,正是。云铣哥哥要随其父下江南去。我们前去同他作别,盼他能志存高远,磨砺心志,回来时能报效朝廷。”
皇帝说道,“以前他父亲也是朕的伴读,现在则是朕的左膀右臂,麒儿,你为太子,也要知道如何用臣子。”
杨麒儿恭恭敬敬答道,“是。”
皇帝又问了一下他们的课程,然后就说,“你们功课都还没做,用过晚膳了要刻苦用功。”
三人都称了是,然后皇帝对杨笙儿招了招手,杨笙儿跑了过去,扑到他的怀里,“父皇。”
皇帝柔声问道,“今日可累?”
杨笙儿摇了摇头,皇帝就说,“那就好。”
皇帝起身来把杨笙儿抱了起来,说,“下楼用膳吧。”
季衡也起了身,过来牵上了杨歆儿。
杨麒儿就自己走到了季衡的侧后边。
皇帝笑着和杨笙儿说,“朕的宝贝儿,你是不是又长胖了,朕看你沉了不少呢。”
杨笙儿蹙着眉看着他,委屈得没说话。
他从皇帝的肩膀处往后面看去,发现太子哥哥抿着嘴,显然是在忍笑,这下他就更是被打击坏了。
用晚膳的时候,杨笙儿吃得特别迟疑,吃了个半饱,他就放下了碗筷。
连伺候他夹菜的宫人都觉得诧异了,心想四皇子这是怎么了,今日的菜量只有往日的一半。
季衡看总是吃到最后的杨笙儿这次第一个放下碗筷,不由低声问他,“笙笙,怎么了,这就饱了?”
杨笙儿说,“在赵家哥哥那里吃了些点心。”
季衡点点头,就让他再喝点汤,然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作为子女,本该侍奉父母用膳,若是在一桌吃,也断然没有父母吃完了,自己还在吃的道理,不过他们也只是知道这个道理,季衡从来不让他们饿肚子,他们想要吃多久都行,只要不在饭桌上没有用餐礼仪,所以杨笙儿自己上桌握筷吃饭后,因为他吃得慢,就总是最后吃完。
杨笙儿虽然小,但是该背的课业都是要背的,要写的字也不含糊,故而做作业做到了戌时过了,他饿极了,季衡知道他要吃宵夜,便吩咐了要为他送宵夜,他的宵夜已经送来了,但他也忍着,只吃了小小一块点心,也就罢了。
季衡虽然忙,但总会注意到孩子在吃饭上的变化,看杨笙儿每顿都吃得少些了,不由很担心地问道,“笙笙,你最近怎么吃得这么少了。”
杨笙儿没说哥哥和父皇都说他胖,只是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呀。”
季衡念头一转,问道,“难道是因为你父皇说了一声你胖了?你还小,要长身体,你在乎这个做什么。等你到十几岁,就能瘦下来。”
杨笙儿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季衡点头,“是啊。现在别饿着自己。”
于是杨笙儿的减肥计划泡汤了。
317番外之十一娘
昭元二十一年。
十一娘二十五岁了。
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十分大龄的老姑娘了。
许大舅过世后,许家经过一年多的动荡和整顿,之后就稳定了下来。
正如十一娘想的那样,许家新任家主许七郎上台,就收缩了在北方的产业,将精力专注在南方的产业和海外贸易上。
北方的产业,或者就是直接转卖给了管事,或者就是卖给了外人,许家不再在北方开铺子零售。
这种做法,正好解决了许家在许大舅时将产业铺得过大的弊端,而且这也只能在许七郎上台之后才能这般做。
许大舅在时,即使北方的产业在亏本,大部分都是被管事亏空亏本的,但因这些人是在许大舅身边效力的老人,许大舅还拿他们没有办法,无法做出直接把他们扔出去的事情,许七郎上位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即使有人拿为许家鞠躬尽瘁多年,到头来却落个被抛弃的下场的话说事,许七郎也并不管这些,因他许老大之间的问题,不少原来是偏向许老大那边的人都被直接辞了,要是有人要找他的麻烦,那就认定是帮着老大的,如此,直接就认定他与自己为敌,以后此人的下场就更不会好。
如此这般,倚老卖老之人,也就只好收敛了。
许家收缩了北方产业之后,便将重点放在了海上贸易和南方产业上。
虽然广州再不是徐家的地盘,但许家在广州依然是有倚仗的,许家的大本营便还是在这里。
这几年,倭寇海贼基本上被肃清,朝廷增开到了八个港口对外通商,西方洋人来大雍的一时也多起来,不仅港口城市洋人很多,内6之人看到洋人,渐渐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季衡作为皇后之后,主管对外贸易之事,市舶司的管理,海港建设,船只建造,火器火炮制造,各种物品关税设定,引进新的农作物和果树在大雍种植等等,都是在他的管辖之下。
南方商业从季衡为后开始在他制定和推动的政策下便逐渐繁荣,并且在他的有生之年里,整个大雍一直是一种欣欣向荣之态,人民十分安乐富足。
但昭元二十一年这时候,才刚刚是这个时代走入繁华的初期,人们还不知道自己能生活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很多地方,还在为皇帝立了男后而不满,当然,他们也只能私底下发发牢骚,对远在京城的人起不到任何一点影响。
十一娘子就是在这时候,她决定一路游历到广州去,去看了兄长之后,再去西蜀,然后从西蜀回京城,一路游山玩水,看尽风光,这样才不枉费出生在这里。
十一娘子还不知道这些行程到底要花费多少时间,不过,她觉得现在天下太平,国家制度开放,只要皇帝不突然驾崩,朝廷变乱,她应该能在三十岁之前完成。
完成了这段旅程,她想,她也许该跟着船队往西方去,西方的人便过来大雍游历,她为何不能过去游历。
十一娘子定好了计划,就开始作手安排。
先是将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好了,说自己要回一趟广州看家人,之后再回来。
庄子上自有管事管着,管事乃是家奴,又是信任之人,她倒是放心将这里交给他的。
然后她就带上了两个伺候她的丫鬟,并马车夫两名,又有护院两名,以及一干用品,先上了京城来。
她去了季府拜访,这日正是她运气不错,季府里很热闹。
原来是季衡回了家,季衡虽然不是经常回家,但一两个月总会回去一次,不算是省亲,就是回去,季府不会大肆接待,他也不是大张旗鼓。
因季衡回来,季家的另外几个出嫁的女儿也回来了,女婿们更是深恐没有在季衡跟前露脸,自然也跟着来了,还有就是外孙外孙女们,故而季府十分热闹。
这还有一件好事就是璎哥儿考上了举人,他是在京城参加的考试,虽然京城的竞争并不像文风最鼎盛的江苏那般大,稍微好考一些,但他以十六岁之龄考上举人,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而且他同季衡当年一样,是同期中年龄最小的中举之人。
璎哥儿考上举人之事,府中已经为他庆祝过一次了,季衡这次回来,则是专门再为他庆祝一次的。
十一娘得知这件事,自然又是一顿恭喜。
许氏以为十一娘前来只是来京城住一住,府里有专门招待她的小院,直接让她前去住下了。
季衡要在家里住一晚,因杨麒儿已经在上学,而且是太子之身,身份过于贵重,自然不好带回娘家来,杨笙儿又太小了,怕他到了不熟悉的地方受惊生病,便也没有带,所以就正好带了老二杨歆儿。
杨歆儿作为三皇子殿下,是个漂漂亮亮干净清冷的男孩子,虽然只有五岁,也有了皇室气派,一派庄严矜贵之象。
各个表姐表妹表兄表弟们,在他跟前都完全不敢放肆,甚至不敢叫他一起玩儿,被他那略带冷淡的眼神看一下,大家都要垂下头去。
季衡把杨歆儿放到他们中间,只是让大家都很拘谨。
倒是十一娘过来,杨歆儿看十一娘和阿父长得很像,他才开了口说话,“你为何同阿父长得相像。”
十一娘笑着爽快地道,“因为我们是亲戚呀。”
她又问,“三皇子殿下为何不同兄弟姐妹们一起玩呢。”
杨歆儿就回答道,“他们都怕我。”
十一娘就笑了起来,“那三皇子殿下就先找他们说话吧。”
杨歆儿才淡淡应了一声,问一个表哥叫什么名儿。
他一向是和比自己大的孩子在一起,倒是更喜欢接触比自己大些的孩子。
那位八岁的男孩子就回答了,然后杨歆儿又问他们平常玩什么,对方也答了,杨歆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沉默下来。
十一娘看着觉得好笑,去拿了华容道的棋盘来,让他们一起玩,氛围才稍稍融洽一点。
季衡在内室里和许氏说话,十一娘也不好先去打搅,等了好一阵了,许氏身边的丫鬟来叫了她进去。
十一娘进去后就对两人行了礼,许氏便说,“馨娘,是有什么事?”
十一娘就笑着道,“正是有皇后在此,侄女腆着脸前来恳请皇后帮个忙。”
季衡坐在上位,虽然他回到家是很温和的人,但多年上位,还是掩不住通身的威严。
他神色温和地对十一娘道,“表妹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十一娘看季衡,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和他有多么相像,气质完全不同就罢了,而且长相,她日日对着镜子看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和季衡像。
但她的命运,似乎便是与这个“相像”相连的。
她起身又行了个礼,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在秋云庄住着,日复一日,之前尚觉得日子舒心宁静,慢慢也觉得些许无趣了。我年纪也不算大,出门走走也并无不可。再说现在天下太平,道路畅通,正适合到处走走,游山玩水。故而,我想一路游玩四处看看,先回广州去,然后从广州到西蜀,再回京城来。”
季衡和许氏都很惊讶。
不过两人都是思想豁达之人,故而倒是都没有觉得她这个打算离谱。
许氏先说道,“你愿意出去行走山河,倒是有主意。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如此出去行走,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许氏少女时代受许大舅教导,思想也是十分活跃,也曾想过要是一辈子跟着哥哥,当要走遍天下之类的事情,所以对十一娘的这个主意,她并没有出言呵斥反对。
季衡则是一转念就知道十一娘是什么意思了,他靠在靠背上,笑了一下,道,“表妹是想要我为你办可以四处行走的文引,还有为你找护卫么?”
季衡一出言就说进了十一娘的心坎里,而且他那微笑的态度,分明不仅是不反对和认为她没规矩,还是很欣赏的态度了。
十一娘子道,“多谢皇后,十一正是想恳请皇后帮这个忙。”
然后又对许氏说,“姑母安心,虽然侄女不算走南闯北的男儿,但到底也不是弱不禁风之人,身边有人护卫,当是没事的。”
许氏便说道,“那你是要什么时候走?”
十一娘子道,“就准备本月就走,现在已经九月,我想着走到山东济南去,将山东游遍了,明年再南下。”
许氏道,“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行吧,不过最好每月都给我这里送信来,以免让人担忧。”
十一娘便赶紧应了。
季衡便说,“放心吧,我会替你安排。”
季衡为十一娘安排了两位僧人护卫,两位僧人都是武僧,武艺高强,且品行十分端正,又为她安排了可远行的马车,然后就是可以全国各地通行的文引,还有一枚可以到官府求助说明身份的金牌。
十一娘收到这些对季衡十分感谢,不过却没有机会朝季衡道谢,季衡已经回蘅兰宫去了。
十一娘在九月中旬从京城出发了,开始了她的全国旅行之路。
一个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这时候,可算是非常惹人非议的。
十一娘拿的文引乃是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各地参拜的文引,能够拿到这样的文引的,都不会是一般人家的女人,或者是死了丈夫又被允许出门的,或者就是从小为家人祈福终身不嫁侍奉佛祖的,且她身边是两个铜人样的武僧,倒没有谁敢为难她。
十一娘一路走走停停,到昭元二十三年八月才到了广州,她将自己游历全国之事早写信告诉了兄长,觉得七郎定然会生气,不过她到处走,七郎想找她发火,也是找不到人,故而她也就让自己安心地继续旅行了。
到了广州之后,许家在广州十分有名,自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府上去。
许七作为家主,很少再出海了,此时正好在府中,听仆人说十一姑娘回来了,他愣了一下就让请到了他的书房。
十一娘游历了一两年,自然不是原来娇滴滴的姑娘了。
她是在旅馆里收拾了自己才带着一干下人和那两名武僧回娘家的。
但她的这个样子,还是让许七惊讶。
十一娘虽然路上都戴帏帽,但还是晒黑了,人也瘦了,却是健康的带着健壮的瘦,眼睛黑亮有神,穿着襦裙,不像原来的闺秀,倒像许七手下的女当家。
广州在八月还是热,这里作为通商口岸多年,风气比较开放,大街上女人随意行走,很多还是未出阁的闺秀,十一娘看到这里的繁华,觉得比起京城来也不遑多让。
许七倒没有责备妹妹一个女人四处游历的事情,想到她信里写的是季衡为她安排武僧和马车文引等的事情,就知道以季衡的认真和妥帖,妹妹在路上当不会有事,也便并不太担心她的安危。
两人坐着说了些话,许七就让人来安排了她下去休息,许家家大业大,他却没有纳妾,而且老婆至今无所出,只是从旁支抱了一个孩子前来养着,家里人少,妹妹回来,自然让他十分高兴,安排给她住的院子,还就在他和宋惟所住的院子的不远处。
十一娘和跟着她的武僧以及下人的感情很好,便并不将他们安排在客房里,而是专门找了院子让他们住,这样就会被伺候得周到些。
当晚的接风宴,十一娘将两位武僧介绍给了哥哥,七郎对他们十分感谢,视做上宾对待。
接风宴上还有几位许家人,虽然人少,但十一娘还是感激哥哥对自己的理解支持以及热情。
接风宴后,十一娘找许七说话,便问道,“哥哥,为何不见嫂子。”
许七无奈地说道,“她跟海船出海去了。”
十一娘震惊地说道,“海上风浪,如此危险,你怎么要嫂子出海去?”
许七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在6上坐不住,非要出海才行。要是在家里,没几天她就无精打采,或者打人骂人,闹得鸡飞狗跳,出海了,她才是个好人。而且,我也管不住他。”
十一娘十分无语,心想他哥哥娶了这么个老婆,到底是幸是不幸。
她又说,“既然嫂嫂总是出海,你为何不纳妾呢。”
许七垂了一下眼,说道,“还是算了罢,她回来了会把妾室砍了。”
十一娘无话可说了,好半天才说道,“那一直没有亲生子嗣,也没关系么。”
十一娘已经知道哥哥嫂嫂没有孩子的事,许七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你也看到灏儿了,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而且我也着力培养他,以后由他继承,又有什么不好。”
十一娘道,“总归不是亲生。”
许七便说,“你嫂嫂没法生孩子,你劝也无用,就这样吧。”
姑奶奶本就是一心想着娘家的,更何况十一娘还没嫁,自然是觉得哥哥的子嗣问题,比自己的事情还大。
但是看许七气定神闲的样子,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道,“娘她怎么说呢。”
“母亲已经接受灏儿了,她怕你嫂嫂怕得很。你要在广州住多久,住得久的话,就去山上看看她,她避暑还没有回来。”
十一娘点点头,应了下来。
十一娘有好些年没有见过许七了,现在发现他和当年印象中的男人十分不一样了,而且不像是兄长,而是关心自己的父亲一般的存在。
季衡说道,本宫知道赵大人你是心有意境非表达出不可,但,花费太过便不行。再说,这只是你心中的心意,你却又想过这里是修来给谁用了吗。黄山石迎客松,即使放在这里,也没有那般大的气势,却显出苍凉来,让人心生悲凉,不是皇家气象。
这次赵昱芝不再说话了,只好说自己再做修改。
季衡便道,辛苦你了。
赵昱芝下跪道,微臣不敢。微臣有一请求,请皇后成全。
季衡道,你且说。
赵昱芝说道,微臣心慕娘娘画作,恳请娘娘赏赐。
季衡道,本宫的画怕并不会皆如君意,不过,本宫应你,过几日给你送来。
赵昱芝就赶紧道了谢。
赵昱芝将那第三区从新做了细节设计,的确不是那大石古松了,而成了个桃花源,从一条小溪边的路走进去,就正好豁然开朗,里面有一座小院,桃花嫣然,正好让人觉得柳暗花明,心中舒畅,比起那从小溪边的路走进去,里面却是大石古松,有一个小院,要让人畅快很多。
季衡也赠了一幅画去给他,乃是一幅桂林山水为背景的少女渔歌图。
赵昱芝收到后,看了一整晚,觉得爱不释手,感觉自己没有在画院里白呆。
季衡得知赵昱芝是这般一个画痴,不由在心里叹气,这种人,怎么做得好官。
也就没有去给皇帝提让把赵昱芝从画院放出去的事。
而最初老赵大人还恳求皇帝数次让他把儿子调回翰林院,现在也不求了,不知是他儿子之后非要留在画院,还是老赵大人已经接受了现实。
翁太医之前只是为季衡看病,现在他更需要担心的却是四皇子殿下。
季衡的生育系统更偏于女性化,男性方面几乎没有作用,但四皇子殿下却不同,更偏于男性化,并无阴/道,只是阴/茎也发育并不好,现在他还太小,翁太医不能判断他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有一点他是说得比较肯定的。
四皇子殿下以后不大可能有生育功能,作为女人生育是完全不可能,作为男人,似乎也不大可能。当然,这些都是在四皇子殿下能够平安长大的情况下。
最后一句翁太医没说,但前面的话也够让皇帝和季衡难受了。
皇帝说道,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地就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衡便也点点头,也是这个意房睡也行。你别把身体熬坏了。
皇帝道,朕没事。明天就不要他们在这里睡了。
318 番外之广州许家
十一娘虽然想往蜀州去,但她回了广州许家之后,发现哥哥许七事情繁多,很是繁忙,她又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什么也不会做,而且一向又心系家族,自然就留下来帮忙了。
许七因要去福州,派人去山上询问了母亲秦氏什么时候回广州,秦氏和他赌气,直接回不愿意回去了,许七没有办法,自己跑去请了一次,秦氏那般疼爱儿子的,这次却直接让人将他打了出来,许七事情实在太多,没有办法一直和母亲耗着,只好回了家,然后恳请十一娘前去请秦氏回来。
在花厅里,许七微微愁着眉头,慢慢喝着茶,十一娘被仆人请着也来了花厅。
她对着许七行了礼,“哥哥,您找我?”
许七放下茶杯,对她点点头,又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
十一娘便走过去坐下了,丫鬟又来上茶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许七这才对十一娘说,“我前天去请母亲回来,她和我置气,并不愿回。”
十一娘觉得诧异,说,“我前阵子去看母亲,母亲一心关心哥哥您的身体,怕您忙累坏了,我倒没看出她在和您置气。”
许七笑了一下,说道,“那是她不好将事情对你说。”
十一娘道,“哥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要是是去劝母亲,我去便是了。母子之间,哪里有仇的呢。”
许七道,“正是如此。”
虽然如此说,但许七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对十一娘道,“乃是因宋惟之事,母亲她要我休了宋惟,不然有宋惟没有她,有她没宋惟。其实,母亲是今年二月就去山上住着了,一直不愿意回来。”
十一娘其实一直十分诧异哥哥对嫂子直呼其名,而她那嫂子,也实在是不像个嫂子。十一娘便道,“嫂嫂乃是巾帼不让须眉,听闻也是性情直爽之人,不知为何母亲对她有如此大误解。”
十一娘还没有见过自己嫂子,并不知道宋惟到底是什么样,说这话,是站在比较公允的位置上,而且她也看出,哥哥对嫂嫂应该是感情不错的。
许七道,“不过是因宋惟不能生育罢了。”
十一娘就叹了口气,“嫂嫂不能生育,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吗。”
许七摇了摇头,十一娘看许七沉默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之间也不好打搅他,便也安静了下来。
宋惟虽然是个女人,但其实从成人后,从没有来过月事,大夫也看了,给她开了不少药,她吃了之后只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对调理月经却是没有任何作用,之后自然也就不再吃药。
她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生育能力,这样被嫁给许七之后,开始还遮掩着没有说,后来两人感情变好成了好兄弟,她就直接将此事告诉了许七,许七倒没有诧异,只是说道,“没事,许家孩子不少,从旁支抱一个过来做嗣子就行了。”
宋惟倒觉得诧异了,搂着许七的肩膀道,“我虽然不能生,你可以纳妾嘛,我不管你有多少妾室,只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让我觉得碍眼,我就不管。”
许七却道,“我不愿意纳妾,以后也不会纳妾。”
后来秦氏看宋惟一直没怀孩子,就着急了,要宋惟给许七纳妾,宋惟来对许七说了,许七求爷爷告奶奶让她千万要顶住,答应她什么条件都行。
宋惟便道,“那行,我是不喜欢待在岸上的,不是住在船上,我就觉得睡不好,没有大海的气息,我就觉得全身疲软,我以后要带商队出海,你不要管我。”
许七道,“你是条鱼吗?”
宋惟哈哈笑着说,“上辈子是条鱼也说不定。”
然后秦氏再来找宋惟说要给许七纳妾的时候,宋惟直接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还在秦氏的面前挽了几个花,放话道,“要是七郎敢纳妾,我见一个杀一个。”
把秦氏气得直接胸口疼晕了过去,缓过气来之后就让人把许七叫去了,她哭着要许七把宋惟给休了。
许七给她讲了宋家在许家占三成的股子,是没有办法休宋惟的事实,秦氏大事上有时候虽然糊涂,但是在许七说的这件事情上,她却是不糊涂的,只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许七从旁支抱了个男孩子回来做嗣子,秦氏表面上也是十分赞同的。
没想到今年秦氏和宋惟又闹了起来,乃是因为秦氏偷偷给许七安排了一个别院,里面有不少娇美的女子,她让许七去至少给捣鼓个孩子出来才好。
许七当时直接板着脸把那些女子都做了另外的安排——全部送人了。
秦氏这下更是恼了,她一向心疼儿子,这时候也把儿子给狠狠骂了一顿,并且关着门直接质问许七,“你是不是还记着衡哥儿!”
许七愣了一下才说,“母亲,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氏就道,“你是不是还记着衡哥儿,才这个样子。”
许七说,“并不是。”
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说话。
秦氏知道定然是被自己说中了,就劝解道,“衡哥儿都做了皇后了,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许七之后生气地起身就走了。
秦氏拿儿子没办法,只好来联合媳妇,对宋惟说必得给许家留后才行,如此一番长谈,宋惟最后却道,“我和七郎互不相管,母亲,您就不要着急此事了。趁着现在身体还好,好好享受日子,不就行了。”
秦氏气得要呕血,“我孙子都没有,怎么享受日子。”
宋惟便道,“灏儿是个不错的孩子呀。”
秦氏直接被她气得要晕过去,“都是老爷的错,当初为何要七郎娶你。”
宋惟却说,“要不是我父亲骗我回来成婚,我也不会嫁给您儿子。”
如此,婆媳直接闹翻了,秦氏被气得去住到了山上,宋惟倒是不在意,准备好了货物,就直接出海了。
她喜欢在海上的日子,而且和男人打架她也不会输,更不会去想秦氏那些糟心事,只秦氏一个人怄着气,连儿子也不理了。
许七去劝了她数次,她都非要许七把宋惟休了,两人达不到共识,许七就只好让她住在了山上,再说广州夏日炎热,她住在山上正好避暑。
许七回过神来,又看向十一娘,“你就劝劝母亲要豁达些,人生百年譬如朝露,不要去想子嗣问题了,有灏儿就很好。”
十一娘却是蹙了一下眉,道,“哥哥,您可以要孩子,为何不自己生呢。”
许七就道,“我不喜欢任何女人,我也生不出。”
他这话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说完发现对象是妹妹,不由尴尬了一下,又用了稳重的声音道,“海上人家,人命飘忽,何必一定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缠。”
十一娘心想咱们家算什么海上人家,但是看哥哥心情沉重,便只好算了。
之后许七去了福州,十一娘便又到了秦氏这里来。
秦氏问起家中状况,十一娘就说,“哥哥上了福州去看生意和查账去了,便让我前来接母亲回家,天气要冷了,回城里住,对母亲身体有好处。”
秦氏就又问,“宋惟回来了吗?”
十一娘就说,“嫂嫂还未回。哥哥说还得一些时日。”
秦氏就道,“我是不愿意看到她的。”
十一娘劝道,“嫂嫂也算能干,她亲自出海去镇着船队,哥哥就留在了岸上,更加平安。母亲为何不喜欢她呢。”
秦氏皱眉说,“她哪里有女人样子。又不是没有管事跟船,她非要自己跟着,和一群男人在一起,你哥哥也不管。”
十一娘就道,“海上人家,哪里注意得到这般多。”
秦氏说,“咱们是商家,哪里算是海上人家。”
十一娘只好笑了笑。
秦氏又说,“十一,你回来了,你得好好劝一劝七郎,宋惟不能生,又不让他纳妾,咱们不纳妾,睡几个女人还不成吗,有了子嗣了,就行了嘛。”
十一娘也唉声叹气起来,“哥哥已经同我说过了,说他不喜欢女人啊。我也劝过了,他根本不听。”
秦氏气得直接拍茶凳,“真是作孽,都是老爷做的孽,当年要是不送去季家,什么事都没有了。”
十一娘听她说死去的父亲,为尊者讳,只得闭嘴不言。
秦氏兀自气了一阵子,倒是觉得十一娘是个能说话的,就留在身边陪着自己住下了。
她不喜欢家里出去的姑奶奶许氏,季衡她也不喜,所以也不问十一娘京城的状况,十一娘看劝不动秦氏,最后也只好算了,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秦氏要这般气,谁也拿她没办法呀。
秦氏不放十一娘离开,十一娘陪着秦氏在山上住了月余,到十一月中旬,七郎夫妇携幼子许灏亲自上了山来恳请秦氏下山去,不然,这个年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宋惟出海了近十个月,回来后皮肤都变成了蜜色,身体矫健,带着一种特别的美丽。
宋惟不喜欢珠翠满头,故而只是让丫鬟给编了辫子,头上又用漂亮的绸布包了一下,完全是个时兴的发型。
宋惟回来也见了几个贵妇人,贵妇人看她是这种发型,不由都很诧异,宋惟就胡诌说这是洋人里流行的,广州城里便还有人模仿她的这种发型呢。
不过她打扮成这个样子跑来见秦氏,就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了。
秦氏坐在堂屋上位,下面坐了儿子儿媳和女儿,她也不理七郎夫妇,只是让灏儿去了她身边,拉着他的手问他近来如何。
许灏已经六岁了,正在启蒙读书。
许灏就一一答了,秦氏到这个年龄了,很喜欢孩子,虽然这不是许七亲生的,但总比没有好,故而拉着许灏就很是欢喜。
她年龄大了,许七其实一点也不想让她生气,但是又不想妥协,便只能这般拖着。
许七放柔了声音说,“母亲,山上天气冷了,城里还是比较暖和的,您就随儿子下山去吧,让儿子孝敬您。不然儿子心里十分不好过。”
秦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惟,说宋惟道,“老七媳妇,你这是个什么打扮,能如此打扮着来见婆婆吗。”
宋惟便起身行礼睁着眼睛说瞎话道,“这是城里新近流行的样式,乃是从洋人那边流传来的。媳妇想着打扮得新鲜点来让母亲看看,说不得母亲心情好些,也就愿意原谅媳妇从前的不妥当之处,愿意跟着儿媳和夫君一起回城里去了。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母亲不回家主持大局,儿媳和夫君都感到恐慌,也怕人说儿媳和夫君对母亲不孝,让母亲在过年都不愿意回家。”
秦氏哼了一下,看向许七,许七也起身行礼说,“是呀,母亲,您就随我们一起回家吧。您不在身边,儿子同宋氏晨昏不能到您跟前恭听教诲,心中深感难过。再说,儿子最喜欢吃您老身边的厨子做的扬州菜,您不在,儿子真的吃不好睡不好……”
许七一脸讨好,又说些不着调的话,总算是把秦氏给哄笑了,再说女儿和孙子在,秦氏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太让许七宋惟难堪,便也就应了。
于是打点东西,第二天一家人“欢欢喜喜”回广州城了。
下山后,七郎就和秦氏乘同一辆马车,宋惟便去找十一娘说话,许灏便有丫鬟仆妇照看着坐另一辆车。
七郎搂着母亲嘴巴甜甜地说了大半时辰,秦氏的脸色才好转,只是还是唉声叹气,七郎就说,“现在家里又有哪点不好吗,母亲为何要这般不开心,这样让儿子心中实在难过。”
秦氏就说,“你让个女人给你生个儿子,我就什么都好了。”
许七好半天只好说,“我实在没法抱女人,不然就定然去生了。”
秦氏皱眉道,“你就只知道说混账话气我。”
许七搂着秦氏摇啊摇,还像个孩子一样,“母亲,这是真的,真不是气你,你看灏儿多好,听话懂事,老师也夸赞。”
秦氏皱眉不说了。
十一娘觉得宋惟其实挺漂亮,就是太黑了,而且举止上没有闺秀气,宋惟拉着十一娘问了不少京中事,又说,“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十一娘就道,“嫂嫂什么时候去都成的,京中有咱们家的宅子,过去了也有地方住。”
宋惟就说,“皇上立后时,咱们家不是送了礼上京,那次我就说要你哥哥同我一同上京去祝贺,他偏偏不肯,而且还躲在书房里喝酒,我看他现在是有些避京城的,我也就不好再提了。”
说到这里,又问十一娘,“以前七郎同现在皇后殿下是一同长大的,且说皇后殿下和你长得很像,可是真的?”
她这般说时,就盯着十一娘仔细打量,十一娘笑了起来,“别人倒是说我们两人相像,但我看来,倒不觉得如何相像。再说,皇后殿下乃是男子,我是女子,如何比较呢。皇后殿下心怀天下,其雍容贵气和气势威严,自是不一般,我怎么能够相比。”
宋惟点点头,道,“我看到十一妹你便觉得十分漂亮,想来皇后殿下如传言一般姿容美艳,举世无双,也是可能的。”
十一娘便说,“皇后殿下从小便不同一般,他在扬州长到七岁才上京去,他住在扬州时,我也是见过很多次的,那时候便不同一般了,不只是长相,是气质稳重,文才出众,说是神童也不为过。之后十几岁,我又随着母亲上京,再看到他,他已是少年,更是如兰君子,遗世而立。他若是娶妻,我实在想不到何等女子能够相配,没成想后来做了皇后,皇上待他十几年如一日,据宫中传闻,皇上从没和他闹过脾气,两人互敬互爱,乃是最和睦恩爱的夫妻。”
宋惟笑了起来,“十一妹对皇后殿下如此盛赞,倒像是有爱慕之情了。”
十一娘吓了一跳,又笑了起来,“那是不敢,且也实在没有。我十几岁时候,看到皇后殿下,也只有崇敬,更何况现下我都二十七岁了。早就是老女人了,还生这种心思。”
宋惟拉着她的手道,“那你就是羡慕他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了。”
十一娘觉得宋惟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品质,和她在一起,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坦荡,她便说道,“羡慕倒是有的,如此恩爱的夫妻感情,我想世间女子都会羡慕吧。只是要找到一个如此的男子和自己相敬相爱却是难的。”
宋惟也点头,“听你这么说,倒的确是。”
十一娘又笑着问宋惟,“嫂嫂和哥哥呢?我看哥哥待嫂嫂也是十分好的。”
宋惟愣了一下才说,“我们的确是不错的,不过你哥哥心中有别人呀。”
十一娘其实也略微知道些许七对季衡放不下的事情,她自觉自己说错了话,就只好弥补道,“哥哥终身不纳妾,慢慢就会忘了之前的人,和嫂嫂做到一世一双的。”
宋惟说道,“其实我们在一起日子也挺好,他待我很不错,即使我父亲,也没有他待我好,我又有什么好不满意。”
一会儿,宋惟又说,“我倒认识一个不错的男人。过些日子介绍给十一妹你认识。”
十一娘红着脸说,“嫂嫂,还是罢了吧,我多大年纪了,早就定下终身不嫁了。”
宋惟也不笑话她,只是说道,“能遇到可以相守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在和你哥哥成婚前,我也是定下终身不嫁的。现在嫁了,其实觉得也还不错。至少有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也能说些不能对别人说的话,要是我遇到什么事,也有他做后盾呢。”
319番外之十一娘2
新年到来,许家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少许家的下属,也前来给主家贺新春之喜。
宋惟虽然对于管理那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手下得心应手,但是对于管理一个大家庭,那就是完全不行了。
之前家里是秦氏管,现在秦氏年纪大了,不要管了,十一娘子便只好帮哥哥嫂子主持家务了。
秦简扬穿着一件短打从侧门进来,迎面遇到十一娘,十一娘看他皮肤黝黑,脸上胡子拉碴,手里还提着一只水桶,以为他是从外面调来春节做短工的下仆,不由就叫住了他,“你怎么提着桶到这里来了?”
秦简扬很少和正经女人接触,他已经三十来岁,还没娶媳妇,突然看到天仙一样的十一娘,不由看呆愣住了。
十一娘已经二十七岁,自然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娇俏,但是成熟女人的风韵和沉稳却更具有魅力。
秦简扬愣了好一会儿,在十一娘皱眉又问一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由一边暗暗打量十一娘,一边想她的身份,他以为十一娘是许家的女管事,而且肯定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心里不由有些失落,回答道,“这桶里面是从北边海上钓到的马哈鱼,生吃最好,这是最好的一条,送去给许七爷和夫人。”
十一娘“哦”了一声,她不喜欢吃生鱼片,不过七郎和宋惟都吃,她从秦简扬的话判断他可能是宋惟的船队里的,也就不管他了,说,“那送去吧。”
秦简扬应了一声,看着十一娘带着几个丫鬟走了,他才继续往前走。
秦简扬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被十一娘勾得如同猫爪子在挠,完全无法平静。
十一娘身边的丫鬟对十一娘说,“方才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姑娘您,真是无礼。”
十一娘便说,“好了,别说这种话了。他大概是船队里的人,在海上估计女人都没见过呢,被他看两眼,又少不了什么,就不要说了,不过也是我的错,以前府里没有女眷,船队的男人大约是可以直接被召进内宅的,我住在这里,再来让哥哥嫂嫂因为我改变规矩,怎么能行,再说我也不是小姑娘家了。”她嫂嫂,被她自动排除在女人和女眷之外了。
那丫鬟是新买的,因原来是官员府上的丫鬟,后来官员获罪,丫鬟便被卖出来了,十一娘就把她买了来暂时用着,觉得不需要太多调/教,而官员府中丫鬟最是在乎规矩的,所以才那般说了。
要是府中本来的丫鬟,倒知道府中的有些事情同外面不一般,不会说太多。
十一娘又去询问了给府中奴才发新衣的事情,然后就抱着两套衣裳又去找宋惟,路上又遇到了出院子去的秦简扬,十一娘看秦简扬一身短打,心想这个在海上跟船队的,又没个媳妇,说不得还没有父母,衣裳都没有人给准备,这天也不算暖和了,还穿短打,就叫住了秦简扬,让身边丫鬟将一套衣裳给了他,然后她说道,“这天气也不暖了,还是注意着些。”
秦简扬抱着那套衣裳回了外院里他专门的院子,发现那套衣裳做得很不错,穿上身,除了稍稍有点小,其他就完全合适了,他把里面的那套短打脱掉了,再把这长袍换上,就发现正好。
女人送男人衣裳,那可是专门传情达意的呀。
秦简扬简直要坐立不安了,心想这可是别人的老婆,不是欢场里的女人,能够随意染指吗?还是抢走她让她丈夫再重新去娶一个?
十一娘那完全是打发下人的姿态,倒没想到秦简扬已经这般想了。
她将另一套衣裳给了宋惟,说道,“这是我亲自给哥哥做的,算不得特别好的手艺,哥哥在家里时,就穿着做便服吧。”
宋惟将那衣裳拿起来左看右看,赞扬道,“还是你手巧,我的手除了拿刀剑,针线是全然不行的。你哥哥回来,我就给他。”
十一娘就笑着说,“嫂嫂你是巾帼不让须眉,一般女子才拿针线。”
别的女人都瞧不上宋惟这般在外面乱跑的女人,十一娘却很豁达,且很会说话,故而宋惟很喜欢她,又说,“我准备给你介绍个男人的,方才他还在呢,现下走了。等之后他再来,我找人叫你来看看。你也不需觉得不好意思,看得上就给我说一声,看不上就算了。反正我也还没同他说。”
十一娘尴尬不已,笑着赶紧打岔开了。
秦氏年纪大了,这几日又病了,许七郎要各处打点,忙得脚不沾地,秦氏又见不得宋惟,十一娘忙了家务事,又要去她跟前侍疾,晚上很晚了,才累得头晕脑胀地往自己院落里去。
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提着风灯,两人走过花园子时,园子里本来该有灯,没想到却熄灭了,十一娘正想着第二天要叫园子里的管事去提点一番,没想到丫鬟手里的灯笼一下子也灭了,两人吓得一激灵,然后十一娘就感觉自己被人捂住了嘴,她正要挣扎,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秦简扬还从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动心,所以,他直接下手将十一娘给掳走了。
在此之前,他也根本没有去调查过十一娘的情况。
怕调查了,知道了十一娘的丈夫是谁,反而没法下手。
不过,他好歹还是没有太过分,让了一个手下拿了自己的一封信去给了许七。
许七当晚回得晚,又喝了酒,就在书房里睡下了,第二天上午起来,他身边的贴身仆人才将那封信给他,说,“秦当家的昨晚着人送了这封信来,说他有事先走了。”
许七略微诧异,说道,“这是有什么事,我们还没有见面说些话,他就要走。”
那贴身仆人笑了一下,说,“我问了送信的黑子,他说看他老大虽然和平常无异,但是仔细打量,还是有些不一样,倒像是迫不及待地找某个女人。”
许七挑了一下眉,一边拆信一边说,“他也该成婚了,希望是个好女人。”
说着,就看起了信,本来还带着笑的脸,神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仆人问道,“老爷,怎么了?”
许七说道,“没什么,我回里面院子去给母亲请安。”
许七收拾好了先去母亲跟前伺候了,然后就去找了宋惟,并将那一封信给了宋惟看,道,“你看看秦七这是掳了谁的媳妇走。”
秦七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故而在信里写得十分明白,说了他和十一娘相遇之事,十一娘还送了他一套衣裳,分明是对他也有意思勾搭他,所以他就不客气地把十一娘带走了,让许七看看十一娘是谁的媳妇,给帮忙送些钱去给她丈夫和孩子,然后重新送个漂亮女人给她丈夫当老婆,十一娘他就带走了,不会再还回来了。
宋惟看了信,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问十一妹才行,近来是十一妹在管家,那些管事媳妇,都是找她回话,只能让她去查一查,看是哪位管事媳妇不见了。不过秦七这还真是乱来,直接就把人掳走了,要是她丈夫孩子不要银钱不要新女人,我们要怎么办。”
许七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秦七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是同亲兄弟没有区别,他已经把女人掳走了,他能怎么办。
两人正是发愁,就有丫鬟前来说道,“老爷,夫人,十一姑娘身边的剪秋来了,要见你们。”
许七就说,“让进来吧。”
剪秋很快进来了,只见她面色惨白带着青色,看着十分不好,而且身上衣裳还是略湿,精神更是恍惚。
见她这般,宋惟就说道,“你怎么这幅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剪秋已经扑通跪下了,泪水也止不住开始流,凄凄惨惨把事情说了,乃是她昨晚陪着十一娘先在秦氏那里伺候她睡下了才回自己院子里去,没想到在半路上经过繁枝园的时候,园子里没有灯光,她的灯笼也突然灭了,她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风声,然后就晕倒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是在树丛里,身上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她吓得不轻,跑回十一娘的院子,问了人,才得知十一娘没有回去,院子里的人以为十一娘是留在秦氏处了,故而她一晚未归也没有谁出来找。她又跑去了秦氏处问了下人,得知十一娘也没去秦氏处,这下,她才知道十一娘是不见了,故而跑来找了许七和宋惟。
剪秋还说,“十一姑娘乃是不出嫁的清白女子,这般不见了,名节恐怕是保不住,奴婢没敢将十一姑娘之事说出去,但求老爷夫人能够赶紧找到十一姑娘,不然……不然……”
剪秋便哭得更厉害了。
剪秋虽然买进府里没有几月,倒是十分忠心的了。
许七和宋惟对视两眼,脸都沉了下去,许七对剪秋道,“你这般做是对的,你先回去,就说十一被我派出去别人家为客了,别的就说不知道。我会将你主子找回来的。下去吧。”
剪秋又磕了头,才精神恍惚地出去了。
许七皱眉站起了身来,道,“秦七定然是把十一妹劫走了,这个人,他好好来求娶,难道我不会撮合他和我妹妹,他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宋惟也道,“还是赶紧去把妹妹找回来吧。问问他身边的弟兄,当知道他去哪里了。”
十一娘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船上,而且当是大船,因为船有一些摇晃,但是晃动却十分小,只能躺着静静感受才能发现,如此判断,该是大船航行在水上。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检查了自己的衣着,发现自己穿得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所在也该是一个船舱舱室,舱室不小,床,桌,椅子等等东西都固定在地板上的,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只是,却充满着一股男人的味道。
她不适应地皱起了眉头来,下了床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就过去开门,发现门是从外面插上了,没法打开,她就只好拍了拍门,心想自己是被人劫持了吗,对方想做什么,用她来威胁她哥哥?
她正想着要如何脱身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端了吃的进来,然后反手拴上了门,对她说道,“饿了吧,吃些东西。”
十一娘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此男人还穿着她做的衣裳,正是在许宅里遇到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别以为剃了胡子她就认不出他了。
十一娘想这个男人难道是叛徒,他昨天去了哥哥嫂嫂的院子是干什么去的。
她防备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抓我做什么?”
秦简扬将吃的放在了桌子上,十一娘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做的,自己已经被他箍在了怀里,强烈的男性的侵略气息将十一娘包围住,秦简扬已经一手握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低下头就啃上了她柔嫩的唇瓣。
十一娘在女人里完全不能算柔弱,但是被秦简扬箍住亲吻的时候,她才知道男女之间到底存在多么大的差异,那种侵略性让她一时间只觉得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没有办法撼动他的任何动作。
十一娘对秦简扬又推又打,不断挣扎着,但是毫无用处,其实秦简扬只是把她亲了一通,别的事情都没做,他把她扔上了床,十一娘在满是这个男人气味的床上被摔得一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十一娘全身颤抖,女人面对男人暴力的时候的完全的无力让她恐惧,尖声道,“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秦简扬压住她的身子,倒是没有再怎么样,只是说道,“你已经勾引了我,还做出这般贞洁烈妇的样子来,不是有些可笑?”
十一娘狠狠瞪着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心里盼着他不要再靠近了,因为他真的还要再靠近,她的那双手也抵不住他,“我哪里有勾引你,我看你衣裳单薄寒冷,又看你和我兄长身高体型相当,将自己做的衣裳送你,你却要这般忘恩负义,不仅把我掳来,还要做出这般辱人名节之事。你赶紧送我回去。”
十一娘希望他能够良心发现,没想到对方却把手直接揉上了她的胸部,十一娘虽然长到二十七岁了,但是作为老姑娘,她对这方面的事情根本不大清楚,于是一声尖叫,真就哭出来了。
曾经被下狱,她也没有这般害怕。
秦简扬被十一娘叫得一愣,只好把手念念不舍地移开了一点,看十一娘哭得梨花带雨,不由想,她真是比名/妓哭得还要动人些,真不知她在她丈夫面前也是这般?倒像还没经历过男人一样。
秦简扬想到她的前丈夫,不由就有些恼怒,直接把她裙子给捞了上来,手就拉下了她的裤子,十一娘虽然也是见多识广,见过大多数女人未见的世界,但是却实在不知道世界上有这般粗鲁而让人害怕的男人。
她的挣扎让秦简扬更觉烦闷,大手已经掰开了她的腿,嘴里也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过日子了,你从此是我的女人,等过几日,我们就成亲。你也不必这样闹,我只比你之前跟的男人更好,再不会让你吃苦。”
十一娘在极度的恐惧里大脑供氧不足,根本没大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不断挣扎,“你要什么我都给,求你,求你别这样……”
秦简扬得到了怀里的女子,才发现她还是个依然保有贞节的女人,他一边觉得诧异,一边又很欢喜,这下整个人都放温柔了,而十一娘已经要晕过去了。
他慢慢退了出来,把十一娘抱在怀里,一边用手指揩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问道,“你还没嫁人吗?”
十一娘一看就不是小姑娘,那种成熟女人的风韵,让秦简扬从来没把她往未婚女人身上想,再说,十一娘这样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没嫁人。
一般女人被这般对待,估计只想一死了之,十一娘想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倒没想过死,只是神色上也只剩下了凄惶,她并不回答秦简扬,甚至将头转开了。
秦简扬看她这样,就知道自己的确是莽撞了,说道,“我应当向你家里提亲,咱们成亲了,再做这些事。是我鲁莽了。我以为你已经成婚了,有丈夫孩子,所以只好把你偷了来,不然不能成事。”
他低头盯着怀里的女人看,十一娘有了些力气,就要推开他自己坐起来,秦简扬看她态度十分坚决,只好把她放开了,让她坐在床上。
十一娘赶紧抓了被子将自己盖好,她还在发抖,脑子一阵发晕。
秦简扬看她这般楚楚可怜,不由又说道,“看我嘴笨,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反正我是做了错事了,还请娘子你原谅,以后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不要这般一言不发。”
十一娘皱着眉抬头瞪着他,“谁是你娘子,你不要乱讲。”
秦简扬道,“可咱们已经做了这些事情,我悔了你的名节,你不嫁给我,你要怎么办呢。”
十一娘无意识地抬起手,狠狠地甩了秦简扬一巴掌,秦简扬还从没有被人这样打过,虽然十一娘的力气没把他打痛,但他依然惊愕地看着十一娘。
十一娘朝秦简扬怒道,“你就是个混蛋恶贼,你休想我会嫁给你。”
十一娘一说完,发现面前男人脸色瞬间便得黑沉,她就知道自己犯了傻,她应该和他虚与委蛇,而不是激怒他,要是他又那般乱来,自己要怎么办。
好在秦简扬虽然神色不好,并没有再发怒,只是把她像抓只小猫儿一般地抓到了自己怀里,十一娘身上衣裳都被他拉扯坏了,什么都遮不住,她恐惧地要挣扎,后来发现他只是拿了他的衣裳,把她好好地裹了起来,秦简扬神色变得认真肃然,“好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不过,咱们现在已经在海上,你想要下船已经不可能了,非得和我在一起。”
十一娘感受到了绝望,秦简扬又说,“你叫什么,还有什么家人,还是卖给许家了?”
十一娘什么都不说,不说是丢自己的人,要是说了,就是丢了家里的人。
秦简扬看十一娘只是闭着嘴,就又要去拉她腿,十一娘吓得赶紧后退,秦简扬就说,“你要是不说,娘子,为夫就对你不客气了。”
十一娘板着脸瞪着他,“不要叫我娘子。”看他真要来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就只好赶紧说,“我,我姓赵,是外面庄子上管事的女儿,只是在春节上到许家帮忙,并不是许家的人。”
秦简扬盯着她,“撒谎可不行。”
十一娘厉声道,“我不说不行,说了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秦简扬道,“你分明就在撒谎,管事的女儿长这般漂亮,他不会早早给你攀个高枝?”
十一娘道,“你怎么知道他没给我攀个高枝,我丈夫在我还没嫁过去时就死了,我要终身为他守身不得再嫁。”
秦简扬看着十一娘愤愤的脸,说道,“那个男人死得倒是合适。不过你丈夫现在是我了,你不要再往他身上想。”
十一娘咬牙切齿地不再理他了。
许七和宋惟找到码头去,得知秦简扬昨晚就开船离开了,的确是抱了个被披风遮起来的女人,船上当然不能带□上去,但是是当家夫人,便是另当别论了。
许七气闷不已,宋惟亲自押了另一艘快船去追秦简扬,许七也给福州泉州那边发急信过去,要是秦简扬靠岸,无论如何拦住他不要他再走。
十一娘的衣裳被秦简扬扯坏了,她只好裹着秦简扬的衣裳坐在他的舱室里缝补衣裳。
针线还是秦简扬好不容易问遍了所有兄弟,才得来的,十一娘便也无法挑剔那针线的拙劣了。
十一娘没想死,自然还是要吃东西,故而秦简扬给她端什么来她就吃什么。
因为那衣裳的确是被扯得太破,她缝补了一整天才勉强缝好了,因为她针线活做得好,之后衣裳穿上身,倒是看不出是被扯坏过的。
宋惟用快船,并且大概知道秦简扬要往哪边去,便在四日后追上了他。
宋惟上了秦七的船,兄弟们都称呼她许夫人。
宋惟是很有威信的,一把扯了秦简扬胸前的衣裳,就小声说道,“你带走的人呢。”
秦简扬道,“已经是我的压寨夫人了。”
宋惟神色变得十分奇怪,扯着他到了一个角落,而且保证是下风处,别的人听不到,她才说,“你做的混账事,七郎要气死了。”
秦简扬道,“你们当恭贺我才是。”
宋惟道,“你掳了七郎妹妹,我的小姑子,我们还要恭贺你?”
秦简扬愣了一下,“?”
宋惟看他这个表情,也诧异了,“你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秦简扬说,“她果真是撒谎。她说她是许家外面庄子上管事之女。”
宋惟心想难道她追错了,就赶紧说,“让我去看看。”
十一娘已经镇定下来了,把秦简扬的房间占为己有,秦简扬的东西都被她放到了外面去,里面被她打扫得一层不染,她厌恶秦简扬,但却帮秦简扬下面的弟兄补衣裳,因为船上厨子做得太难吃,她有时候还会自己去做些吃的。只是对秦简扬再不理睬。
船上其他男人倒是对她尊敬的,而且都被秦简扬狠削过,,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宋惟来敲门,十一娘听到她的声音开了门,两人两厢对上,十一娘就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抓住了嫂嫂的手,又是激动又是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宋惟发现果真是十一娘后,就更是觉得此事棘手了。
宋惟说,“十一妹,你哥哥和我对不住你呀。现在才找到你。”
十一娘说,“嫂嫂,我不能回广州去了,送我在别的城市下船,让我回京城去吧。”
秦简扬在旁边说,“你是我的娘子了,怎么能随意离开。”
十一娘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惟现在是两边为难,最后只说道,“先回广州吧,七郎都要着急死了。”
十一娘道,“我将许家的脸丢了,怎么能回去。”
宋惟拍着她的手,“回去吧,家里除了我和七郎,大家都还不知道你的事情。”
最后还是回去了。
320番外之十一娘和她的老公,惦记果子的杨笙儿
既然十一娘的父亲已经死了,现在家里是许七做主,秦简扬就去求许七将十一娘嫁给他。
许七很是恼怒地把秦简扬骂了一顿,然后才说,“十一妹不愿意,你看你做的好事,本来宋惟还准备给你们两个牵媒拉线,你自己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秦简扬不敢说他已经把十一怎么着了的事情,毕竟对女人来说,还未嫁就上了床,名声不大好听,十一娘自然也不会说,故而许七和宋惟都是不知道秦简扬做了更混账的事情的。
秦简扬道,“七郎,只要你肯帮忙,无论做什么,哥哥我都不在话下。”
许七道,“那你是要我卖妹子吗。”
秦简扬说不出话来了。
宋惟在十一娘的闺房里劝她,“的确是秦七那家伙混账。这种事情也能做出来。幸得你没什么损伤,不然你哥哥要和他拼命了。”
十一娘垂着头道,“嫂嫂,你们就不要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了。秦七爷在许家占着股子,又是哥哥的左膀右臂,因为我这么点事,两人就闹僵实在不好。大家就当此事没有发生吧。”
宋惟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还想给你们两人牵线做媒来着。秦七其实不错,是个人物。他之前也就在坊里有过两个骈头,后来也没了联系,为人并不好色。他说只要你肯嫁他,他定然终身不纳妾,也不会在任何方面让你不高兴。其实他是真的真性情,你哥哥和他相交有十年了,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十一娘说,“嫂嫂,请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不会嫁人的。我二月就走,一路往西蜀去,之后再回京城,这是我的愿望,我不想耽搁了。”
宋惟只好不再劝了,十一娘又说,“此事还请不要让那秦七爷知道。我实在怕了他了。”
宋惟只好点了点头。
秦简扬又来找宋惟,宋惟皱眉道,“你把人那般了,你还要我家妹子嫁给你?她觉得你不是可信任之人,不愿意托付终身,你请我帮忙也没用。”
秦简扬还从没有这般消沉过,想要亲自去找十一娘说话,十一娘关着院子不愿意见他,他也不好做出翻院子的事情又惹她讨厌。
又过了十几日,秦简扬实在是等不得了,只好出此下策,偷偷摸摸翻进了十一娘的院子,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没有人了。
他只好又去找了宋惟,生气地道,“你们把十一藏到哪里去了,她分明没有在府上了。”
宋惟也恼了,“你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总是质问别人家女眷,算是怎么回事。”
秦简扬只好朝宋惟躬身作揖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帮帮忙吧。你们真的愿意看我打一辈子光棍,你那小姑子一辈子不嫁呀。”
宋惟把他赶了出去,后来秦简扬得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一娘已经往西蜀去游历了。
秦简扬看到这个条子,甚至觉得这是宋惟故意耍自己的,十一娘一看也不是会走大老远的路出去游历的人,毕竟游历这是男人做的事,女人谁会这般去做。
但他还是带了几个属下就骑马追了去,去西蜀的路也就只有那么一条,十一娘走得慢,秦简扬在半个月左右时追上了她。
在一座县城里,十一娘穿着居士的青衣,戴着帏帽,去游了县中的几座有名寺院之后,就回到了客栈中来。
当晚,十一娘睡在床上,正是半梦半醒之际,发现有人看着自己,一下子睁开了眼来,就对上了黑暗中一个人的眼睛,她吓得要尖叫,已经被此人捂住了嘴,然后听到秦简扬的声音,“好了,娘子,是我,你别叫。”
十一娘拥着被子怒瞪着秦简扬,低声道,“你……你怎么总做出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情。”
秦简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果真如此,不由说道,“我就是个江湖草莽……”他最擅长的就是打架杀人,在许七手下,也是做护卫商船的保镖,在最初,他们家甚至就是海盗,无声无息带走人或者杀人这种事情,才是他的专长所在。
十一娘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简扬就说,“我知道你要往西蜀走,就追来了。”
十一娘皱眉看着在地上打地铺睡得毫无声息的丫鬟,“她怎么了?”
秦简扬道,“只是给迷晕了,没事,她明早上就能醒过来。”
十一娘坐在那里沉默地瞪着秦简扬,秦简扬只能让脸皮更厚些,说,“我一直在海上,其实也很想去西蜀看一看,要不,我们就做个伴一同上路吧。”
十一娘道,“你是我哥哥的手下,你不回去做事吗。”
秦简扬便道,“他还有别的人可以管事,再说,我的终身大事,不是更加重要?”
十一娘听到他又要胡说,不由道,“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你的事情我不想管,你也别缠着我。”
秦简扬道,“可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我怎么能够不缠着你。”
十一娘道,“你也是一个人物,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呢。”
秦简扬像是受伤了一般,不说话了,十一娘其实觉得自己说得过重了,心里些许不安,但是最终还是硬起了心肠,直接躺下去睡了,没有再管他。
秦简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因为实在是太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床收拾好后开始启程,在客栈里没看到秦简扬,她心里便些许诧异,她以为他也在这个客栈里,之后骑上了马离开县城时,一路也没有看到,她心里就有点郁闷,心想此人就知道胡说,还说什么一起去西蜀,根本就是哄骗人,看人不理睬他,就赶紧转身就走了。也许他那些话,就是哄那些风尘女子的。看来此人也不过如此了。
十一娘闷闷不乐地出了县城,走到了城外送行的长亭处,看到前方一人牵着一匹马,马上还驮着两个包袱,她就愣了一下,秦简扬走过来拦住了十一娘一行的去路,武僧惠志说道,“为何要拦路?”
秦简扬便说道,“我和你们主人认识,又受他兄长托付,我也要去西蜀,就正好一起走了。大师,以后请多多关照。”
说着,还做了个佛礼。
惠志去看十一娘,十一娘的帏帽将她的脸挡完了,但是还是能看到她点了一下头。
于是惠志就对秦简扬行了一礼,欢迎他加入了。
南方的海患被肃清后,朝廷就多了些余钱,从季皇后殿下总管财政的第二年,也就是昭元二十一年初开始,朝廷便开始拨款修路,先是修各省大道,帝后十分看重此事,派了几位信任的钦差下来监察此事,因为贪墨修路款和所修道路不合格而被严惩的官员就有好些,当然,因此而受到朝廷表彰升官的也有不少。
故而现在路况在不断变好。
不过有了两年游历经验的十一娘已经知道骑马比马车要方便太多,季衡送她的那辆马车,用了几个月就没用了,之后便是骑马。
需要用马车时,就直接租用马车,这样要方便很多。
这年九月,许七和宋惟收到了秦七寄来的信,说他和十一娘在蜀州完婚了。
乃是由现在在蜀州任知事的季家的一位长辈给安排的婚礼,因十一娘怀了身孕,且蜀州风景优美,他们要等孩子出生能够受得住远路的时候才回广州,让许七和宋惟不要再担心,并问秦氏好,而且让两人帮他在秦氏跟前说些好话。
发现秦七跟着去了然后再没有回来,两人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故而也没有多么惊讶。
同时,京城季府也收到了蜀州的来信。
一封是十一娘写给许氏的,一封是季道淮写给老季大人的。
老季大人致仕后就清闲在家著书立说,虽然如此,因为有一个做皇后的儿子,自然不会门庭冷落,再说,季衡一直受皇帝圣宠,现在朝中私底下已经有话在说季衡为后,已经是分了皇帝的一半权利过去,不过皇帝什么也没有说,对季衡是万分信任,朝中大臣倒也没有办法。再说,季衡也都是通过皇帝在行事,大臣们也没有证据说什么。
既然季衡这般得宠,季府便也是水涨船高,没有谁会来冷落的,好在老季大人不是一般的国丈被捧一下就忘乎所以,他本就是做到了阁臣之人,胸中自有丘壑,且把府中管理得当,而且还时常提醒季衡一些季衡没注意到的问题,让他对皇帝要先是君再是夫君,这样才能不让皇帝忌讳。
季道淮一直在外为官,现在是在蜀州为知事,因十一娘遇到麻烦,拿着季衡给的金牌前去找了季道淮,季道淮就赶紧去帮忙解了围,然后得知十一娘和自己还是亲戚关系,主要是得知那块金牌乃是皇后殿下亲自给十一娘的,他便对十一娘十分在乎了,殷勤地招待之后,甚至为十一娘和秦七做主办了婚事。
他算是十一娘的长辈,十一娘和秦七出门在外,有他主持这个婚事,也是合理的。
他办了这么多事,自然不能白办了,就给京城季府写了信说了此事,借此讨个好。
十一娘的信则是向许氏报平安,又说了自己嫁人了且怀了身孕的事情,也说了遇到了亲戚季十三叔的事情,并对他的帮助十分感谢,老季大人和许氏看到这个信都是很高兴的。
许氏对十一娘很喜欢,也一度觉得她身上背了为皇帝生了私生子的名声,对她不好,便很是愧疚,但一切又不能说开,便只在别的方面照顾着,现在十一娘嫁人了,而且还是个待她十分好的人,并且还能够在二十八岁上怀上孩子,那自然是好的。
许氏到蘅兰宫见季衡时,便将此事对他说了。
季衡也很高兴,笑着道,“她本想五年回京,怕是不成了。她能够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我们也高兴。”
许氏说道,“怎么不是呢。她在京里时,我看她虽然过得好,但还是为她担心,这下她有了丈夫孩子,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杨笙儿正好五岁多了,他坐在榻上季衡身边,就奶声奶气地问道,“阿父,外婆,你们在说谁呀。”
许氏就说,“是你的……嗯……表姨吧。就是你阿父的表妹。”
杨笙儿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她要生宝宝了吗?”
许氏笑起来,“是呀。”
杨笙儿看着季衡道,“阿父,你什么时候再生宝宝呢,太子哥哥说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他还让我来摸一摸你肚子,看你肚子里有妹妹没有。”
季衡愣了一下就哭笑不得道,“那你去回你太子哥哥,说没有妹妹。”
杨笙儿乖乖地点了头。
杨麒儿已经十岁,早就是大孩子了,而且夫子教导严格,要做天子的人,自然要庄重,虽然他骨子里一点也不是个严肃的人,但依然要时时刻刻让自己做到太子的威仪。
他下课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还没有到晚膳时候,他要去洗澡换衣,然后去给阿父问安。
等他洗完换好衣裳出来,发现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弟弟杨歆儿在榻上睡着了,就赶紧过去把他叫醒了,“快去沐浴更衣,咱们要去给阿父请安,一会儿要用晚膳了。”
杨歆儿只好迷迷糊糊地被宫人领着去沐浴去了。
杨笙儿跑到杨麒儿所住的兰芷楼东阁来,在门口往里面看,杨麒儿身边的小太监桂青儿笑着给他请安,又说道,“四皇子殿下,您来找太子殿下吗?”
杨笙儿看到他就知道哥哥他们回来了,已经自己进来了,说道,“是呀。”
杨麒儿从里面出来,看到杨笙儿就说,“笙笙,你自己来的?”
杨笙儿道,“嗯。”
杨麒儿把他牵到里间去坐下了,拿出汗巾来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杨笙儿就顺势搂住杨麒儿的颈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道,“我今日摸了阿父的肚子,阿父说他肚子里没有妹妹。”
杨麒儿愣了一下,就点点头,“哦,知道了。”
杨笙儿放开他的颈子,然后规规矩矩坐好了,又说,“哥哥,你们这里有什么果子吃吗?”
杨麒儿道,“阿父不是说让你少吃一点吗。”
杨笙儿道,“我有少吃。阿父说我最近瘦了些了,可以不用那般在意了。”
杨麒儿心想我真没看出来你瘦了,嘴里道,“就快吃晚膳了,别再吃果子。”
杨笙儿蹙眉不大高兴,正好这时候杨歆儿沐浴更衣完出来了,杨麒儿就道,“咱们去阿父那里请安吧。”不让杨笙儿再一个劲儿地想着吃。
321番外之三公子的生活
    番外之三公子生活。
世上就有种人,生来学什么都很容易,杨钦治恰恰就是这样种人。。
他近来喜欢上了玉器雕琢,不过身体差,没有大把精神放在上面,但能够用来做喜欢做事情时候,他定就把时间花在上面了。
城南乃是京城商业集中之地,在朝廷开放港口,加大东西方贸易之后,京城里聚集好东西就更是多了。。
在京城外城外面,城南靠近城墙根地方,有条不大不小街叫飘绿巷子,这里聚集着很多从各个产地运来玉石,因为交通不便,京城里几乎没有成形赌石市场,是以这里玉石,基本上都是开出来,买主可以来这里买玉石料子,然后找工匠按照自己需要雕琢,当然,这里更是不少家玉器坊工坊所在。
最近杨钦治泡在这里就根本没有挪过窝,他堂堂宁安伯,就跟个玉器匠人没什么两样,大热天,穿着短打,坐在工坊里,跟着玉器匠人学雕琢玉器。
徐铁虎被调上了京城来,现在在兵部任个闲职,主要工作是教皇子们武艺,其实皇子和伴读们学武不过是强身健体,不会真正上战场,不过徐铁虎还是在好好教,因为他看着凶悍威武,其实最受不了四皇子眼泪,说是要罚,经常性不了了之,所以学生们虽然不敢惹他,但是也不是特别怕他。
现在天气太热,皇子们习武放假,他在和干友人混了几日后,便也没事干了,日日里来绕着杨钦治转。
杨钦治眼里只有玉石没有他,他能够对着块徐铁虎看不出什么好来玉石整天,偏偏就不看他眼。
徐铁虎十分恼火,看天色已经渐暗了,就在他旁边说道,“三儿,咱们回了吧。”
杨钦治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看着那块玉石发呆,徐铁虎只好又说了遍,“三儿,咱们回家了。”
杨钦治轻轻叹了口气,徐铁虎以为他要理自己了,没想到他只是拿了帕子轻轻抹了抹自己手上汗,然后就将那块玉石要换个摆法,徐铁虎只好赶紧伸手帮他搬了玉石,杨钦治那力气,要搬这么大块玉石那还得费些力。
杨钦治看他把玉石摆好了,似乎才意识到他存在,转过头来看向他,声惊问,“呃,铁虎,怎么还在这里?”。
徐铁虎眉头紧皱,“直在这里,三儿,咱们先回了吧。要看这个玉石,咱们搬回去看。”
杨钦治蹙眉道,“搬回去了,不定就没有感觉了。”
徐铁虎被杨钦治折磨得多了,脑筋也知道要灵活些才行,就说,“看看了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回家了,说不得反而看出来了呢。”。
杨钦治在又发了会儿呆后说,“嗯,说不得是。”
然后才起身了,道,“咱们搬回去吧。”。
于是徐铁虎抱了那个大个儿玉石,在杨钦治叮嘱下起出了那间作坊,杨钦治还去和老工匠告了别,这才和徐铁虎起走了。
宁安伯府马车就等在外面马车行,徐铁虎和杨钦治出来,跟着小厮就赶紧跑去让马车夫赶了马车在巷子口等着了,两人过去后就上了车。
坐在马车里,杨钦治就闭着眼睛养神,徐铁虎将那玉石放到边,自己捞起马车帘子挽好,让傍晚风吹进来。
徐铁虎怕自己体温高,满身热气,坐得距离杨钦治太近,杨钦治会觉得热,就坐在了杨钦治对面,此时看杨钦治闭着眼睛,脑袋随着马车走动轻轻地晃动,怕他磕着了,就又只好坐到了他身边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徐铁虎看杨钦治动不动,便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和脸颊,大夏天,杨钦治脸上也微微发凉,他轻声问道,“睡了?”
杨钦治发出了点声音,“没。”
徐铁虎又说,“身体本就不好,每日里往那玉器作坊里去,怎么能行。”
杨钦治声音很轻,像是没有力气说话,“没累着,自己知道分寸。”
徐铁虎搂着他腰,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看根本就不知分寸。是肺上不好,还去那玉器作坊,那里玉屑灰尘重,对肺可不好。”
杨钦治声音软下来,“知道担心,不过自从吃了季衡介绍那吕太医药,现在已经好多了。也不在那玉器作坊里待太久,放心吧。”
徐铁虎心想根本就是点也不放心,但是,他也确是管不住杨钦治,杨钦治要做什么,他除了支持,从来没法反对。
回去后杨钦治就先去洗澡,丫鬟指挥着仆役给那巨大浴桶里加了水,丫鬟又往里面放了夏日浴汤里放药水,浴汤带上了淡淡花香味和药味,丫鬟要继续伺候杨钦治脱衣裳时候,用冷水洗了个冷水澡徐铁虎已经进来了,对丫鬟说道,“出去吧,来就行。”
丫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
杨钦治站在那里,徐铁虎过去弯下腰为他解了衣带,天热,但杨钦治还是保持礼仪地穿了两层衣裳,绝对不像别贵族会放浪形骸只穿层,而且还把衣领拉低。
徐铁虎将他脱光了,看杨钦治闭着眼睛站着像是累得睡着了,他把将他抱起,然后像放孩子样地把他放进了浴桶里去,杨钦治这才微微睁开了眼睛,趴在浴桶边沿那里等着徐铁虎伺候他洗头洗澡。
徐铁虎虽然是个大汉,但是做这种伺候人精细活也已经得心应手了。
他没敢在给杨钦治洗澡时乱来,那得把杨钦治惹生气。
给杨钦治洗完了,他又给他擦干了头发和身体,就把他抱着放到了椅子上去,杨钦治这时候知道自己穿衣裳了,穿好后他就自己趿拉着木屐往卧室床上去,等徐铁虎跟过来,他已经趴在床上睡了。
徐铁虎过来把他拍醒,“怎么就睡了,用过晚膳后坐阵子了再睡。”
杨钦治软绵绵地道,“累得慌,让睡阵子了再起来用饭。”
徐铁虎好笑地把他掰着翻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手则握着他白嫩嫩漂亮脚揉摸着,“怎么就累了,看只是坐着发了天呆。”
杨钦治被他揉摸得脚发痒,本来要睡了,都不得不挣扎起来,蹬着腿不满道,“别捏,痒。”
徐铁虎不仅捏,还直接俯下身在脚板心上肉上咬了口,没敢用力,但也够杨钦治又痛又痒下。
杨钦治发火地蹬了徐铁虎脚,“知道什么,只是看到发呆而已,在想要把那块玉石怎么雕琢,才能做到最好。”
徐铁虎说,“自有玉匠去做,就知道为这些事费神。”
杨钦治道,“外行话!玉不琢不成器,虽如此,但也要看是谁琢,是怎么琢,个玉器,那也是雕琢它之人心血,如书如画般,带着雕琢之人心境和意境。就知道打仗杀人,哪里知道这个。尊玉器,比起书画来,更易保存,书画上千年,无论是绢布,宣纸,甚至皇宫里用粉蜡宣上写字作画,那也是会有色彩变化和绢布纸张损毁,但玉器不同,只要不摔坏了,就可以直存放下去,千年万年后,也会是原来样子。再说玉本身就有灵,更遑论又加上了雕琢之人灵性呢。”
徐铁虎就是个粗人,他能够明白杨钦治说这话,但是无法理解他这话,于是就只是低下了头去在他脸上和嘴唇上轻轻亲吻,手也摸上了他光滑柔嫩肌肤,嘴里却说道,“不管那玉器到底怎么样,有多好,能不能长久保存,对来说皆无用,没有意思,三儿,哥哥只想要,就是最好了。”
杨钦治仰躺在那里,被徐铁虎又亲又摸,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身体,就更是软下去了。
徐铁虎甚至将他的衣裳拉了开来,手摸到他的腹部胸口,杨钦治算不得太瘦,故而摸上手是细腻的肌肤,而不会觉得他骨头磕手。
杨钦治才刚洗澡,身上还带着浴汤的药香和花香味,而且微凉,徐铁虎在他的颈子上狠狠地嗅着,觉得他身上也不止那浴汤里的味道,还有他本身的肌肤的微弱的香味。
徐铁虎没什么浪漫细胞,就是个粗人,但被杨钦治折腾久了,也生生生出了些浪漫的情怀,心想那所谓冰肌玉骨清无汗便是他家三儿这样的了。
徐铁虎沿着他的颈子一直往下亲,直到含着他的胸前色浅的乳/粒不断逗弄,手则摸着另一边,因为他手粗,没敢太用力,怕把他揉痛了。
杨钦治迷迷糊糊的只是想睡,被他这般一阵又亲又揉,就低低呻/吟了两声,“嗯……你……轻点……”
徐铁虎和他在一起久了,也早知道怎么让他觉得舒服,虽然他叫轻点,但他并没有再轻,而是用了牙齿轻轻磨着他那已经嫣红挺立的乳/头,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则摸下去,先是用茧子轻磨着他的腰肢,又下去摸上了他那已经些微有了反应的玉/茎,杨钦治闭着眼睛,一边觉得难耐,一边觉得舒服,他也无所顾忌,声音软软柔柔地哼起来。
徐铁虎知道他是比较畅快的,看卧室窗户并没有关,外面虽然太阳落山了,但是还是亮着的,夏日天黑得晚。
他拉下了床帐,一把脱了自己的衣裳,就整个人上了床,将杨钦治的腿分开然后抬了起来,从他的小腿上一直往上又亲又舔又啃,一只手还轻轻摸着他那慢慢立起来的宝贝...,他的...也和他人一样清清秀秀精精致致,不过也总是立得慢,杨钦治身体不好,情/动得缓慢,绝对不像徐铁虎这样,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下面马上起立,而且恨不得把杨钦治吃进嘴里去。
杨钦治被身体里渐渐升起来的欲/火熬着,他一手抓着身下的褥子,一手就向上扣住了床头栏杆,腿也轻轻颤抖着,闭着眼睛微微咬着下唇,鼻腔里则轻轻哼着。
徐铁虎一直亲到了他的腿根去,甚至在他腿根啜了好几个红印子,杨钦治也更难耐地叫出了声来,这时候,徐铁虎已经含住了他前面那根秀气的..,用舌头卷着舔着,杨钦治更是难耐得身体颤抖,徐铁虎知道他这时候是精神最放松的时候,便拉过被子垫起他的腰,手则揉上了他那挺/翘饱/满的臀/部,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就直接亲到了后面去。
床上光线已经些许昏暗,杨钦治的脚在那昏暗的光里像是白玉般微微反着光,此时正难耐地在徐铁虎的背上踢着,他甚至不时轻叫两声。
徐铁虎看差不多了,才又拿了床头的膏脂盒子,挖了一大块膏脂,手指慢慢探进了他身体里去,杨钦治微微睁开了眼睛,还蹙了一下眉,大概是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拒绝,徐铁虎在里面扩张了好一阵,到能容纳三根手指了,他才又挖了膏脂抹在自己那擎天之柱上,杨钦治是个美学爱好者,徐铁虎那根东西又粗又长,紫黑色的一根,上面筋脉虬结,他一向不看也不摸,他自己的那玩儿徐铁虎觉得已经够漂亮,要拉着他的手摸一把,他也是会发脾气的。
杨钦治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体里有热流烧了起来,他一向怕冷,这样子他其实是比较舒服的,只是又觉得有蚂蚁在从肌肤上爬过一样,让他又酥又痒,徐铁虎架着他的腿,慢慢地插了进去,杨钦治咬着牙蹙着眉毛深吸气让自己放松,徐铁虎用手摸着他又要软下去的前端,慢慢地才进去了,但是又俯下身亲了他好一阵才慢慢动起来。
杨钦治只觉得又胀又痛,被他那东西碰到深处的时候,又生出异样的快感,他低低地断断续续叫徐铁虎的名字,徐铁虎俯下身亲他,“三儿,舒不舒服?”
杨钦治摇着头,一头乌发在枕头上铺散开来,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流动着光。
徐铁虎知道他不是不舒服,要是他真难受,一定就骂起人来了,于是掐着他的腰,继续动作,又亲他的耳朵,发现里面滑起来了,也没那般紧了,才加快了些动作,杨钦治也把牙咬得更紧了,手则抱住了徐铁虎的颈子,随着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海上飘摇。
徐铁虎还不断亲他耳朵,“三儿,哥哥好不好?嗯?”
杨钦治根本就不答他,只是忍着疼和快/感就让他花费了所有精神。
徐铁虎之后又把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面对面地亲他的下巴颈子,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摸着他的身体,杨钦治的声音也正好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像是哭又没眼泪,带着撩动人心的情/欲之色。
徐铁虎太持久,等后来冲进他身体深处泄出来,杨钦治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散了,只靠他的力气抱着自己,他前面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泄了出来,在徐铁虎腹部留下一滩..。
徐铁虎紧紧抱着他缓了一会儿气,就又将杨钦治的嘴堵住了,狠狠亲上去,杨钦治要被他亲得喘不上气,只好抓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后扯了扯,徐铁虎这才停下来。
杨钦治面颊上带着一层晕红,就如喝醉了酒一般活色生香,嘴唇也红艳艳的,带着水色,还被徐铁虎亲得微微泛肿。
徐铁虎看着他,下面很快就又立了起来,他不断在杨钦治的脸上亲吻,低声道,“三儿,哥哥好不好。”
杨钦治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脸贴在他脸上亲了他嘴唇一下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
徐铁虎摩挲着他的背脊,大手又包上了他的臀部,像抱孩子一样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又问,“刚才舒服吗?”
杨钦治“嗯”了一声。
徐铁虎用自己那又硬邦邦的玩意儿磨着他的臀/缝,哑着声音说,“再让哥哥做一次行不行?”
杨钦治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我骨头要散了,后面也痛。”
徐铁虎商量道,“就做一半就退出来。”他以前不敢过分折腾杨钦治,怕把他折腾坏了,但杨钦治养了几年身体,日子过得安闲适意,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至少这么一通折腾,他只是觉得累,而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昏死过去。
杨钦治没答,但已经算是默认了。
徐铁虎将他身下垫上了被子,然后又分开他的腿,抹上了膏脂,这才慢慢又进去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房里声音不断,丫鬟也不敢来叫两人用饭,甚至不敢多做停留,守到了外间的大门口去,坐在台阶上等。
徐铁虎怕伤了他后面,真只做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并住了他的腿,然后把他翻过来趴在那里,在他那可以并得密密实实的腿间不断..,杨钦治被他揉搓得很不舒服,但是也没出言阻止,等徐铁虎总算是射了,他才松了口气。
徐铁虎看他做了两次都没晕过去,心想他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好多了,不由就很欢喜,他曾经和杨钦治在一起,最怕的就是他病一场然后就离自己而去了,那种无时无刻不环绕着的担心,很是折磨人。
徐铁虎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额头,又用自己那犹自没有满足的孽/根在杨钦治身上磨蹭了好一阵,最后用手再发泄了一遍,这才算稍稍解了馋。
他抱着杨钦治又去洗澡时,为杨钦治擦着身体,杨钦治早就睡过去了,他看着他睡颜,心想,用自己生叱咤风云,换他这样安然生活,是很值事。只要杨钦治能活久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杨钦治实在是太累了,徐铁虎让丫鬟换下了床上被褥,就把他放上床让他睡了。
房里即使开着窗,也充满着徐铁虎那无处不在雄性气味,之后在房里熏上了安神香才稍稍好点。
徐铁虎先去吃了晚饭,又去练了拳脚,冲了个凉水澡后,光着膀子在月下和管家还喝了壶酒,再回到卧室时候,杨钦治才因为饿了和口渴了醒过来。
房里点着烛灯,丫鬟为他挽起床帐,杨钦治歪着身子靠坐在床头捧着杯子喝茶,徐铁虎进去时,他正在对丫鬟说,“这个茶不解渴,让人送碗冰镇酸梅汤来吧,不要加太多糖,要放几片苹果进去。”
徐铁虎就说,“太医说夏天也不能吃冰,流岚,可千万不要给他喝。要是他喝了,到时候唯是问。”
流岚为难地看了杨钦治眼,道,“爷,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太医说话才是好。”
徐铁虎已经又给杨钦治倒了杯养身茶给他,杨钦治接过去喝了,他就又问,“饿了吧。外面月亮好得很,咱们出去吃。”
杨钦治抬头看他,“也没吃吗?”
徐铁虎说,“早吃过了,去吃,就再陪吃些宵夜。”
杨钦治下床穿鞋起身,因为腰酸和屁股疼,差点摔了,徐铁虎赶紧把他扶住,杨钦治也不扭捏,说道,“抱着出去,实在走不得路了。”走就屁股难受。
这正合了徐铁虎意,马上把他抱了起来,抱着他出了房间,外面果真月色很好,清辉湛湛,地上像是撒了层盐般泛着白光。
院子里摆了桌椅,又熏了驱蚊香,丫鬟在椅子上放了软垫子后,徐铁虎才把杨钦治放上去坐下。
虽然天上有月亮,但看菜色还是不清楚,仆役便又搬了两个立式灯架子来,然后点上蜡烛,罩上罩子,下子桌上就亮堂了。
徐铁虎坐在杨钦治旁边,边给他布菜边就自己吃,杨钦治便说徐铁虎道,“也别吃太多了,不然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很快就会发福了。”
徐铁虎被他说得愣,道,“拳脚功夫都没落下,再说,又没老,发什么福。”说到这里,他又凑到杨钦治耳边去轻声说了句,“刚才哥哥没尽力?让觉得要老了?”
杨钦治听他说这话也不脸红,只是把他往旁边推了推,说道,“就知道胡言乱语。不知道看到回老家荣养姜时泽没有,皇后生辰时,他专门前来拜见,原来那般高大个人,发了福胖起来,简直像座山样,连皇后殿下看到他都吃了惊,让他还是要注意饮食和多做运动,不然容易心脏承受不住。”
徐铁虎听他这般说,就点点头,“还专门去请过他喝酒,怎么会没见,不过他确是太胖了。三儿,放心,不会发福成那样,不然下子,就能把给压扁了去。”
杨钦治瞥了他眼,说道,“那可要注意些了,看比他还高不少,到时候真发福长胖了,卧室那道门,恐怕都要挤不进去。”
徐铁虎嘿嘿笑了起来,将杨钦治喜欢吃菜夹给他。
杨钦治又说道,“四皇子倒是难得,他胖嘟嘟,没想到倒是还很漂亮,很少见到长得胖还好看。”
徐铁虎说,“他真是太能吃了,就前几天皇后请七夕宴,看他就没停过嘴,虽然吃得慢,也吃了好些下去,最后皇后说了他两句,他才放下筷子了。”
杨钦治就说,“看还是歆儿比较好,有皇子样子。”
徐铁虎说,“就不知为何会喜欢三皇子。”
杨钦治望着月亮说,“这是缘分吧。”
徐铁虎便不说话了。
杨钦治没吃多少就饱了,丫鬟和仆役过来撤下了桌子,然后徐铁虎亲自去扛了个竹床出来,给摆在院子中间,丫鬟们迅速地给竹床挂上了纱帐,杨钦治在院子里月光下慢慢散步,又盯着月亮看,等累了,就爬上了竹床睡觉,在院子里睡自然是很凉爽舒服,徐铁虎睡在另张没有挂纱帐竹床上,就在他旁边。
夜渐渐深了,杨钦治望着天上月亮发呆,慢慢地脑子里对那块需要雕琢玉石有了想法。
在露水刚下时候,徐铁虎就爬起来把杨钦治给抱进屋里睡了,自己还是在院子里睡,直睡到后院厨院里公鸡叫起来。
杨钦治在第二天开始了他琢玉工作。
徐铁虎本来要他再休息两天,但他心里有了想法要是不去做,那真就是种折磨,故而他没有理睬徐铁虎话。
杨钦治这整个过程花了年时间,年后,杨歆儿正是十岁,生辰时候,宫里便也为他办了个生日宴,请了亲近皇亲和亲人,杨钦治就把这份礼物送给了他。
徐铁虎是有些吃醋,不过没敢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和杨钦治没有孩子,杨钦治是把杨歆儿当成了自己儿子了。
其实杨钦治有让徐铁虎去找女人生几个孩子,但徐铁虎没去,知道去了最后会没有好结果,他自己倒是想让杨钦治去生几个孩子,不过杨钦治更不会去,他说皇帝当年对他父亲是非常痛恨,现在待他这般好已经是季衡功劳,要是他有了孩子,皇帝说不定会起忌讳心思。
杨歆儿收到这份礼物时候,是很高兴,而且有些惊讶,这是尊雕刻着山中月景图玉雕,玉石主体为白色和飘紫白色,也有点点飘绿,杨钦治利用玉石本身特点,雕刻出了山石,月亮,松柏,茅庐,小溪,小桥,那白色,就成了落在山石上月光,绿色则是松柏被月光照出反光,这份玉雕真是精妙绝伦,得造化之功了。
杨钦治什么邀功之词也没说,只是道,“歆歆都十周岁了,还记得出生时候呢。”
徐铁虎后来才酸溜溜地对杨歆儿说,“三皇子,这份玉雕是伯伯自己去选了玉石,然后雕了年才好,他肺上不好,这玉屑伤身,他也没有顾及。”
杨歆儿向话少,此时也是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那安装了金丝楠木底座玉雕摆在桌子上,让他有了沉重感觉。
好半天,他才对徐铁虎道,“嗯,知道了。”
徐铁虎想,个小兔崽子,就这么句话吗。
但杨歆儿确就只有这句话,不过等他登位做了皇帝,便为杨钦治加封了宁安王,且将他移到了他帝陵旁边不远陵墓中去。
322番外之七夕出宫
七夕节,京城不宵禁,可由人自有出入玩乐。
因皇帝皇后常年住在蘅兰宫,京城中的皇宫里便十分冷清。
七夕节,皇帝并没有回皇宫,也没有召几位宫妃到蘅兰宫,只是派太监送了些物品过去,并有一番问候,如此而已。
帝后在蘅兰宫常住,且早朝和官员办公都搬了过去,如此蘅兰宫周围也就繁华了起来。
蘅兰宫的城楼,更是和皇宫没差,护城河也是采用的同样规制挖出的。
虽然七夕是对未婚男女比较重要的节日,但皇帝也想带着他的皇后好好过一下。
他本来要大张旗鼓在蘅兰宫里四处挂上彩灯,然后又让布置画舫,乐坊司甚至新排了歌舞,但季衡的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这些。
季衡说,“比起在宫里这般折腾,咱们还不如出宫去看一看呢。”
皇帝马上就在心里举双手双脚赞成了,神色上却是稳重地温和一笑,道,“能和卿卿在外面去走一走,也好。”
结果真到了七夕这一天……
因为朝廷七夕不放假,故而一大早,皇帝只得和他的皇后去上了早朝,然后又处理政事,几个臣子还揪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事情打嘴仗,浪费皇帝陛下的时间,然后等皇帝陛下总算赶走了所有臣子,自己回了兰芷楼,心想晚上可以和季衡两人出去走走,老夫老妻,也是需要浪漫的嘛。
没想到……
刚进楼,他的宝贝儿幺儿杨笙儿就朝他跑了过来,杨笙儿要朝他行礼的时候,他一把就将儿子抱了起来,杨笙儿挺重的,也就只有他抱得动了,季衡已经抱不动他。
杨笙儿已经七岁了,是个可爱漂亮的小胖子。
要说皇室里,皇子七岁了,还被皇帝抱来抱去的,除了杨笙儿,还真不会有别人了。
杨笙儿在皇帝怀里小声说道,“父皇,阿父说晚上带我们出去玩,让我们要听话。”
皇帝愣了一下,“阿父说了?”心想难道不是二人世界,还要带着三个儿子?
杨笙儿点头,“阿父说的,我们下课回来,他就说了,而且还为我们准备了出门的衣裳呢。”
皇帝觉得些微戚戚然,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要听话,出去了不要乱闹,外面人多。”
皇帝把小儿子放下了,去到季衡跟前,季衡正在抽查杨麒儿和杨歆儿的课业,两人都是聪明孩子,老师和季衡又很严厉,所以两人课业都还不错,季衡是比较满意的。
皇帝进去后,两个孩子就马上给皇帝行了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让他们不要多礼,然后就坐到了季衡身边去,才说道,“君卿,事情安排好了吗。”
季衡点了一下头,说道,“好了。晚膳之后再出发。”
季衡这般说,杨歆儿的眼里就带上了欢喜,而杨麒儿则苦了一张脸,对季衡道,“阿父,让我也去吧。”
季衡道,“你是太子,当守宫廷。”
杨麒儿那神色就更是可怜了,季衡便安慰道,“下次就你去,你弟弟们不去,可好。”
杨麒儿只好点了头。
皇帝教训了他一句,“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给你立妃你搬去东宫住了,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你哪里有太子的样子。”
杨麒儿被皇帝说得站在那里没敢发出声音来,只杨歆儿看哥哥实在可怜,便说道,“太傅说,为君者,要善体察民情。哥哥想出去看看百姓生活,也是有心。还请父皇不要生气。”
皇帝笑了一声,杨麒儿闷闷地没说话,照说他是该接着弟弟的话打蛇随棍上的。
季衡看闹得这般僵硬,就说道,“麒儿,你知道你父皇和我的意思的,只是闹孩子脾气装不明白。一个国家,哪里有天子和储君同时出宫的道理。”
的确也是,要是出什么事,便会没了秩序。
杨麒儿跪下应道,“儿臣明白。”
皇帝叫他起来后,就让两个儿子都出了书房,两人退出来后,杨歆儿就对杨麒儿道,“哥哥,你想要什么,我买了给你。”
杨麒儿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肩膀,“无妨,我也不要什么。再说,真要什么,让人给偷偷带进宫来给我,我也不差什么。”
杨歆儿道,“哦,那便罢了。”
皇帝在书房里对季衡说道,“朕像麒儿这般大的时候,哪里像他这般稚气。十二三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季衡伸手拍了拍皇帝的手,又将他的手握住,说道,“咱们又不会这么快就没了,还可以教他好些年呢,又不急在一时。而且,他也算不错了。”
皇帝看着季衡道,“这也叫不错了,尚不及你当年十分之一分。”
季衡道,“这能怎么比呢,而且也不需作比。等他十六岁了,让他作为太子到六部和内阁里去学习一阵子,便会懂得多了,然后让他出宫到地方上去办几件事,就更会增长些见识,慢慢地,就会好了。”
皇帝叹道,“你明白朕,朕不是怕他做不好事,而是怕他无心朝政,丝毫没有身为太子的自觉。他根本没想过以后他要治理这个天下一般。”
季衡知道皇帝将问题说到点子上了,杨麒儿不是没有管理天下的能力,而是没有要治理这天下的自觉,他至今没有治理好这天下是他的责任的觉悟。
不过季衡还是说,“再等等吧,也许他在民间去走几遭,也就好了。”
皇帝说,“只盼如此。”
虽然皇帝对杨麒儿生了气,之后出宫的时候,他便恢复了好心情。
皇帝和季衡出宫,有几十个明卫暗卫随行保护,他们并没有进京城去,就只在城东的雍东河边停下了马车。
雍东河从京城里流出来,又和东湖相连接,因帝后长居蘅兰宫,雍东河城外的这一段便也修建了街道和很多房屋,十分繁华。
因这一段是大臣从京城到蘅兰宫的必经之路,故而这一段的道路宽阔,铺着青石板,街道井井有条,房屋俨然,秩序井然。
季衡主张皇子应当多看看宫外情形,这样才能让他们对下面的百姓的生活有个了解,而不是学一些高屋建瓴的空话。
故而杨歆儿和杨笙儿是出过不少次宫的。
街道两边都挂着大红灯笼,街上人流如织,不少城中的居民也在这一晚到城东来游玩,城东有三条大的水系,而且有湖,正是坐画舫游玩的好地方。
杨笙儿和他三哥坐在一起,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马车外面,不断感叹,“好多人,有卖糖人的,哎,阿父呀,有卖炸糕的,还有,哎哎,那是什么,好像很好吃呢……”
季衡和皇帝坐在一边,就说,“咱们就在车上看看,不许吃外面的东西,对你肠胃不好。”
杨笙儿略微失落,但是很快他又被外面耍猴戏的吸引了注意力,继续唧唧喳喳起来。
马车停在了雍东河边一座楼前,柳升过来亲自为皇帝这一家人掀开马车帘子,下面已经放好了凳子,三皇子先稳稳当当地下了车,然后他把弟弟接了下来,之后才是皇帝下了马车,回身将季衡搀了出来。
临街的此楼有三层高,修建得很是精美,杨笙儿眼睛四处看,便衣侍卫已经隔开了人群不要往这边挤,他站在那里,只见在这灯火璀璨之中,人们或笑或闹,来来往往,有牵着孩子的男人或者女人,有戴着帏帽的未出阁姑娘,有挑着担子卖东西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脂粉味还有食物的香味,各种味道夹杂,杨笙儿没有嫌弃这些味道,只是觉得,人很多,外面好热闹,这就是夫子所说,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吧。
他为他的父皇和阿父感到了骄傲,在季衡叫他过去的时候,他就保持了作为一个皇子的尊贵和威严,迈着胖嘟嘟的短腿一步一步姿态庄严地走过去了,他的阿父看他走得怪模怪样,就牵住了他的手,“方才在车上把腿坐麻了吗?”
杨笙儿愣了一下倍受打击,嗫嚅道,“没有。”
季衡道,“哦,那就好,咱们进去。”
杨歆儿的感动不比弟弟少,因为他比杨笙儿还大了三岁。
街道两旁都栽种了树木,有槐树,柳树,杨树,还有枣树皂角树柿子树枫树等,正是盛夏时节,所有树木都枝叶繁茂,树和房屋之间则有排水沟,每条街道都打有公共的打水井,有专人守井。
杨歆儿曾在白日里出过宫,骑着小马驹从街上走过的时候,街道上树荫遮蔽着日光,卖凉水和果子的小贩在树荫下叫卖,他当时便觉得十分愉快。
因为那天的前几天他刚在读杜甫的诗,知道乱世之苦,故而便深深感受到了现世的安稳。
进了楼里去后,原来楼后面便是河,已经有画舫在那里等着了。
皇帝握着季衡的手,“咱们是要游河吗,朕以为是在路上走走看看。”
季衡便道,“今晚街上人太多了,咱们去那街上挤吧,便不安全,也辱没了身份,要是为了不挤,侍卫会将路人赶开,那太扰民了,所以咱们坐船游河游湖就行了。”
坐上船,季衡怕杨笙儿太兴奋掉进水里去,就让了女官把他看好,而杨歆儿也自告奋勇说自己会好好盯着弟弟的,然后,他和杨笙儿就跑到船头上去了,杨笙儿趴在船舷上,咋咋呼呼地觉得这个也新奇那个也好玩,更有甚者,有人摇着小船从他们的船边慢慢划过,然后还有人坐在船头烤鱼吃,杨笙儿一声大叫,“我也要吃烤鱼。”
杨歆儿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住了,那位坐在船上烤鱼的人士,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应该是个不羁的书生,听到杨笙儿那一声满含渴望的大叫,就让自己的船夫把船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对杨笙儿笑道,“小公子,不嫌弃的话……”
他就递了一串烤鱼上来,他的船要矮很多,杨笙儿伸手就要去接,“我不嫌弃……多谢公子……”
杨歆儿把他拉住了,对那书生道,“我弟弟太无礼,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然后就要把杨笙儿拉走,杨笙儿不高兴地板着脸。
那书生道,“只是两串烤鱼而已,不值什么。在下方才已经送出去四五串了。”
杨歆儿道,“多谢公子你好意,我弟弟肠胃弱,吃不得这些东西。”
那书生倒觉得好笑了,看着杨歆儿说,“不知小公子名讳?”
杨歆儿道,“不敢当。”
把杨笙儿往船里面拉扯了,杨笙儿不满地说道,“我就看看,我又不吃。”
杨歆儿说,“我才不信你。”
杨笙儿脸一板,脚一跺,“你太过分了。”
杨歆儿道,“堂堂皇子,去接别人这般施舍,成何体统。”
杨笙儿一板一眼地道,“这哪里是施舍。只是他的闲情逸致,我正好又看到了,他就要交个朋友罢了。”
杨歆儿没想到他道理还多,就说,“你得听我的。”
杨笙儿却哼了一声,又跑到另一边船舷上去往外看去了,杨歆儿叹口气,只好跟了过去。
守着两人的两个宫人听到两人争辩,只在心里好笑,不敢上前来打搅。
杨笙儿趴到旁边船舷上,没想到正好又对上了那书生的小船,对方对他笑了一下,又在继续烤鱼了。
杨笙儿不向他要吃的了,只是看着他烤鱼的动作,觉得这比起弹琴弄笙要优美太多,他只差流口水了。
杨歆儿则没有趴在船舷上,而是靠着旁边装饰了帷幔的柱子盯着弟弟,那书生看杨笙儿十分可爱,而且小小年纪,已经是带着艳色的漂亮了,虽然胖胖嘟嘟的,却改不了漂亮的事实。这般漂亮的孩子,他还没见过,故而总要逗他一逗。
书生问杨笙儿道,“你们是哪个府里的?”
这一天能下水的船只都是经过检查了的,这般大的画舫,更是要有通行证明才能够在河里行驶,这一天的通行证明可不好拿。
京城里达官权贵十分多,富商巨贾更是不少,能够置办得起这般一艘画舫的人家很多,但是能够这一天拿到通行证的却不多。
要是是贵人之家,船上当有家族徽记,不过这艘船上却没有,便让人觉得奇怪了,是以书生才那么一问。
杨笙儿想和他聊天,就看了哥哥一眼,说道,“乃是刘状元胡同宁安伯府上的。”
杨歆儿觉得他胡诌得十分好笑,也不拆穿,书生略微诧异,不过宁安伯因为是逆臣之子,之后虽然给封了爵位,却是没有徽记的,倒是符合事实,只是,“宁安伯府上呀,可在下听说宁安伯没有成婚,也无子嗣。小公子却是他府上的哪位亲戚?”
杨笙儿些许答不上来了,就看向哥哥,杨歆儿就过来说,“友人之子罢了。”
有侍卫盯着这边,看到那书生的小船靠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警惕起来了,但也不好把他赶走,看他一直和四皇子搭讪,他们也只好加强了防备,没有将四皇子带离。
书生拱手笑道,“在下殷纪,不知小公子尊姓。”
杨歆儿只好说道,“姓杨。”
总不好把自己的姓也乱讲。
书生神色变了变,“可是国姓呀。倒是失礼了。”
杨笙儿说,“和你说了这般久,你不烤鱼了吗?”
书生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又笑起来,“在下慢慢烤,慢慢吃,一路正好就到东湖里去了。”
他这般说着,已经让自己的船夫把船摇得距离杨歆儿他们的船远些,因为杨歆儿他们的船故意走得特别慢,故而他那船倒还走得快些了,很快就远去了,杨歆儿和杨笙儿听到他唱起歌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杨歆儿听着,说道,“这人也真怪,现下治世清明,他倒要唱这一首。”
杨笙儿没听懂,只是念念不舍那鱼,就觉得很惆怅。
天下的美食,怎么能够只拘泥于宫中的那些呢,船上清歌烤鱼,才是一种享受。
皇帝和季衡坐在画舫里面二楼靠窗的位置,有纱幔随着风轻轻飘荡着,人在纱幔后面若隐若现。
皇帝搂着季衡的腰,看河道两旁高楼上挂着灯笼,灯笼映在水里,别有一番意境。
远远地听到别的船上的歌声,还有人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季衡靠在皇帝身边看窗外的天空,星子,月亮,还有万家灯火笼罩的井然有序的房屋。
皇帝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咱们成婚有八年多了。”
季衡“嗯”了一声,又道,“是呀。”
船渐渐驶入了东湖里去,东湖里有不少画舫,画舫上载歌载舞的还不少,不过皇帝和季衡的船上,倒没有让乐人跟着来。
杨笙儿一会儿也要跑到二楼去,被杨歆儿拉住了,“不要去打搅了父皇和阿父。咱们就在下面玩。”
杨笙儿只好应了,然后看着别人船上的热闹。
一会儿,楼上传来了一声箫声,杨歆儿和杨笙儿都惊讶地仰头看了一下头顶。
慢慢地,箫声真的传了来,开始声音很低,渐渐就高了起来,乃是一首《高山流水》。
杨笙儿箫声对杨歆儿说,“这是太子哥哥吹过的高山流水啦,我知道。”
杨歆儿道,“知道了,别闹,听吧。”
季衡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长箫吹奏,只吹了一段他就把长箫放了下来,说道,“气息不济。”
皇帝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长箫,要吹奏后面一段,没想到吹出来的却是空响,他愣了一下就对季衡说,“朕忘了朕不会。”
季衡笑逐颜开地接过去,又吹起了后面的部分。
季衡其实在音乐上算有天分,不过他自己从没有专门学过,也并没有时间像杨钦治那样练习,他不过研究一阵子,大约就能够吹奏出调子来了。
杨麒儿身上的音乐细胞,应该还是从他身上来的。
皇帝听着季衡奏出的箫声,也许中间有错音,但是却依然无法否认他吹奏得很好,在这明月挂于天空,船行于湖中间的时刻,箫声悠远空灵,豁达而飘渺,激昂处破空而起,低徊处宛若情人呢喃,让人心中无限衷肠,缠绵爱意让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画舫因专门避着其他人家的船,故而倒没有遇上被臣子认出来的尴尬,船慢慢驶到了岸边,已经有人在等着接。
一家人上岸的时候,杨笙儿已经在打瞌睡了,皇帝抱着他后,就说,“咱们要去酒楼里吃宵夜,有烤鱼吃。”
杨笙儿马上睁开了眼睛,“真的?”
皇帝道,“朕的话还不真?”
杨笙儿抿着唇笑了笑,搂住了他的颈子,“父皇真好。”
他们果真来到了一家岸边酒楼里,坐进安排好的包厢,窗户外面就是东湖,一家人吃了一桌鱼宴,然后才乘兴回了宫。
杨歆儿还和杨麒儿住在一起的,他回屋的时候,杨麒儿还没睡,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回来,就说,“回来了?”
杨歆儿笑着点点头,“阿父带我们去坐了画舫游湖,还吃了鱼。”
杨麒儿道,“就这样吗?”
杨歆儿说,“自然。街上人多,阿父为了安全,只会如此安排。”
杨麒儿道,“哦。”
杨歆儿又说,“哥哥你别难过了,你之后又不是不能出宫。”
杨麒儿说道,“我才没有难过。再说,储君本来就该在天子出巡时监国,我现在也不算监国那般责任重大,只是守着皇宫而已。”
杨歆儿“哦”了一声,道,“还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叫殷纪的书生。此人倒是有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考进士,不知道考不考得上,若是为了官,大约会是一个好官。”
323番外之太子和三皇子
太子已经十三岁了,三皇子也十一岁了,但两人还是住在一起的,在兰芷楼的东阁上面。
两人住一起,不只是住在一座楼里,而是住同一间房间,在同一个书房里看书做作业,睡在同一张床上。
季衡觉得太子十三岁了,慢慢就算大人了,还这样带着弟弟不好。
这日上床睡下后,他就对皇帝道,“钦显,麒儿也大了,这样还和弟弟睡一起,并不妥当。”
皇帝侧身对着他,握着他的手抚摸着,想了想后道,“的确是,让歆儿搬到西阁去吧。”
兰芷楼是对称的建筑,西阁是和东阁相对,里面建筑格局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座楼。
季衡笑了笑后道,“两人一直住在一起,这般分开,定然是舍不得的。”
皇帝说,“舍不得也得分开。麒儿大了,这个年纪,该给安排教导嬷嬷,且安排几位服侍的宫女了。”
季衡听他这般一说,倒是愣了好一下,在他心里,十三岁的孩子,都还是孩童呢,给安排教导嬷嬷和侍寝的宫女,他完全无法把这件事往自己的大儿子身上想。杨麒儿虽然在皇帝和外人跟前已经有个太子样了,但在他跟前,还总是孩子气得很,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够给安排教导嬷嬷和侍寝宫女,想来他竟然会觉得很荒唐,而且,男孩子小小年纪就泄精,也于身体不好,在这方面要好好教导才行。
皇帝看季衡发呆不说话,就又问,“怎么了?”
季衡便对他说道,“在我心里,麒儿还是个孩子呀。就像他昨日才出生,今日就说要安排这种事,我总觉得太荒唐了。”
皇帝笑起来,“他已经十三了。”
季衡则抬眼看着皇帝,“钦显,你是十三岁时候有了第一个女人,嗯?”
皇帝竟然些许尴尬,他把季衡搂到怀里来,说道,“这个,朕记不大清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季衡笑着也不问了,突然想到杨钦显十三岁的时候,他那时候才十岁多点,现在两人都三十来岁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都到了要给孩子看婚事的时候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但是却都没有睡,床上安静而温暖,季衡听着皇帝有力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是不要先给麒儿安排教导嬷嬷,再等一年吧。他身边的女官都没来说他有过梦/遗呢,等有了,再安排也不迟。不然他迷恋上这种事情可不好。”
皇帝说道,“有教导嬷嬷教导,倒还好。要让他不能迷恋美色和色/欲,不能让自己纵情/欲/望。不然他小小年纪,被人勾引去偷偷做这些事,倒更不好。”
季衡想了想后说,“我要将那教导嬷嬷叫来好好问一问,看看宫里到底是怎么教导的,才能让他去同麒儿说,不然我真不能放心。”
皇帝的手直接摸到了季衡的臀/部上去,季衡要把他的手打开,说道,“明日还要早朝,今天可不是日子。”
皇帝说道,“朕就摸一摸。不过,还是朕去吩咐那教导嬷嬷,你去吩咐不好。”
季衡轻哼一声,说道,“是不是怕我知道你当年是被怎么调/教的,嗯?”
皇帝轻咳了一声,说,“其实没什么,真的。”
季衡伸手摸下去,隔着裤子布料把他那已经半立起来的器官捏到了手里,没想到手里的东西跳了跳就涨得更大了。
皇帝深吸了口气,说道,“卿卿,你这是干什么呢?”
季衡说,“我就摸一摸罢了,你方才不是这样说的吗。”
皇帝委屈地说,“教导嬷嬷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先说一番此事乃是传宗接代之事,要和女人做,女人就会怀上龙种,但是不应当热衷此事,不然就会有伤身体和精气,也会教导做法,就是最本分的方法罢了。”
说到这里,他直接翻身把越摸越过分的季衡压到了身下,低头吻了上去,“要不你试一试。”
季衡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要。”
皇帝那下面那被季衡摸得完全直立起来的器官去磨蹭季衡,“你做了坏事就不管解决了,是不是。”
季衡道,“咱们是在讨论儿子的事情。”
皇帝直接把季衡的裤子拉了下去,在季衡要反抗的时候,他就把他的手抓住压在了软枕上,“这就是儿子的事情。”
季衡笑着扭头要躲,还是被皇帝亲了上去,两人搂在一起亲了一阵,都是情难自已了,季衡被他架着腿冲进去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呻/吟。
床铺木料厚重,两人在床上折腾,季衡脑袋被撞在了床头琉璃屏上,床帐都抖了一下,他一声轻呼,皇帝赶紧把他抱了起来,伸手摸他的头,“没撞坏吧。”
季衡摇头,又伸出胳膊把他抱住了。
皇帝便放下他,这下便放慢了动作,两人一番柔情蜜意地**后,季衡累得没了力气,皇帝则是出了一身汗,将他搂在怀里,两人裹在被子里,又密密实实地吻住了他。
等擦了身又重新睡下后,季衡还在纠缠之前那个问题,“教导你床上事情的那位宫女,现在如何了?你之后没想过她吗?”
皇帝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卿卿,咱们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
季衡直接道,“不。”
皇帝很是尴尬,只好说道,“朕当时觉得很恶心,她要朕进到她身体里去,朕受不了就反胃吐了,还发了脾气,所以,她该是被教导嬷嬷拖下去杖毙了吧。朕也不大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季衡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沉重起来,当时皇帝事事受到太后管束,不知多么痛苦,自己何必再提那时候的事。
季衡转移话题道,“那再等一阵,麒儿十四岁了,再让教导嬷嬷去吧。”
皇帝这次便应了,这种事,本来就该季衡下决定。
这一日,三位皇子放学后,得知季衡在楼中书房,便直接过去向他请安了。
季衡一一问了三人今日学习状况和功课,然后就把小儿子叫到跟前,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乖笙儿,阿父要和你两个哥哥说事情,你先回房做作业去吧。”
杨笙儿看了两个坐得规规矩矩的哥哥一眼,就点头先出去了。
杨麒儿便说道,“阿父,是有什么事吗?”
季衡便说道,“麒儿,你翻年就十四岁了,现在这般大了,还和弟弟睡在一起,我和你们父皇都觉得这样不大好了,故而,就想让歆儿搬到西阁去住。都在兰芷楼里,并不远,以后还是一起上学放学,如何?”
杨麒儿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季衡,又去看杨歆儿,有些不舍得,但还是说道,“谨遵阿父旨意。”
季衡又看向杨歆儿,“歆儿,你觉得呢。”
杨歆儿长得像季衡,不过渐渐长大了,脸要稍稍比季衡尖一点,不过也许是还小的缘故,长成大男人了,该不会是这样太过秀气的脸。
他的眼睛很深,垂着眼睫毛,连季衡也看不出他的想法来了。
杨歆儿起身对着季衡行了一礼,说道,“谨遵父命。”
季衡叹了口气,对杨歆儿招手,杨歆儿便走到了书案后面去站在季衡椅子旁边,季衡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又看了看杨歆儿的眼睛,杨歆儿已经十一岁了,长得并不矮,他这样站着,季衡坐着,便也比季衡高些了,季衡又摸了摸他的面颊,杨歆儿的脸粉白粉白的,还是小少年的漂亮柔嫩,季衡轻声说道,“乖歆儿,告诉阿父,你心里怎么想的?”
杨歆儿总是话少,季衡有时候都不知道要和他怎么好好交流才好了。
杨歆儿抿了一下唇,才说道,“阿父真是因为哥哥比较大了,才让我搬到西阁去吗?”
季衡道,“自是如此,不然能因为什么呢。”
杨歆儿松了口气,道,“我怕阿父是觉得哥哥是太子,我和他住在一起,会扰了他。”
杨歆儿这般说自然不是随便说说,上一次杨钦治来宫里,他正好听到了季衡和杨钦治说话,杨钦治就对两兄弟一直住在一起的事情十分不赞同,便说一个太子不能从小独立,和弟弟住在一起,以后容易起依赖之心。
季衡当时说的是孩子就是要从小有人爱有所依,慢慢长大了才不会没有安全感,对自己一个人感到恐慌,所以他觉得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倒是好的。
杨歆儿当时听了那话,便记在了心里,此时才这般说了。
季衡和杨麒儿都很惊讶,杨麒儿直接说道,“歆儿,你说什么,你从没有扰过我。”
季衡也抚着杨歆儿的手说道,“怎么会这般想。我和你父皇都没这般想过,再说歆儿你从小就优秀听话,怎么会扰了你哥哥。只是因为你哥哥大了,你们再住在一起不好。我和你们父皇都要给你哥哥留意京中闺秀了,你说,你还要和你哥哥一起睡吗?”
季衡后面一句话,让杨麒儿和杨歆儿都惊了一下。
杨麒儿则是脸色泛了红,低声道,“阿父,你说什么啊。”
看来还真是害羞了。
杨歆儿则是侧头看了看哥哥,就抿着唇笑了笑,说道,“嗯,我明白了。”
季衡又说,“西阁已经收拾好了,给算了日子,说是后天不错,那就后天搬过去吧。”
杨歆儿就又点了头。
杨歆儿和杨麒儿从季衡的书房里出来,杨歆儿就开杨麒儿玩笑道,“阿父说要给你找太子妃了。”
杨麒儿已经做出了哥哥的一本正经,道,“你还打趣我来了?看你不和我一起住了,你每天早晨能起来。”
杨歆儿说道,“我自然能。”
皇子们的课业是繁重的,好在杨笙儿年纪还小,不算太多,他跑来找两位哥哥,问,“阿父找你们说什么?”
杨麒儿道,“你就要成个好打听了。”
杨笙儿黑亮的眼睛盯着他,杨麒儿只好道,“阿父让三弟搬到西阁去住。后天就搬。”
杨笙儿就说,“那我以后去找你们,就得先去一边再去另一边了。”
杨歆儿道,“是呀。我后天搬过去,旬休时,就设一桌酒请你们吃吧。”
杨笙儿高兴道,“好啊。”
杨歆儿在两天后搬到了西阁去住,而且自己给西阁重新取了一个名,叫做“宝章楼”,恳请季衡给写了匾额,挂在了西阁上面。
他也果真如约办了一台酒,不仅请了太子和老四,而且请了几位伴读,因宝章楼距离兰芷楼主楼不远,他们也没有闹得太厉害,随意庆贺了一番也就罢了。
季衡则亲自到宝章楼来又看了看,觉得还差什么东西,都让主管太监去领了来。
最初杨麒儿和杨歆儿都还不大习惯自己住,多住了一阵子,也就只得习惯了,而正如杨麒儿所说,他不和杨歆儿住一起了,宫人们叫杨歆儿起床那可真是一件十分辛苦和苦恼的事情。
早上,把他叫醒了,他又能倒下去继续睡,给他穿好了衣裳,他都能再爬上床上去睡一阵,最后说要迟到了,他都能继续坐在椅子上睡。
之前和杨麒儿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些,因为杨麒儿是他哥哥,跳到他身上去把他狠狠揉搓一顿,他也就不得不醒了,或者是想再去继续睡也不行,能够被他哥给整得无论如何睡不着,但宫人们可不敢做太子殿下那般过分的事情,所以在叫杨歆儿起床这件事情上就很痛苦。
杨麒儿在大过年的时候,第一次遗/精了。
因为过年,季衡允许几个孩子都喝了些酒,杨歆儿跑去和杨麒儿一起睡去了,杨笙儿本来也想去,但是被季衡狠狠教育了一顿,最后只得乖乖回自己的屋了。
现在杨笙儿已经约莫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和别人的不同之处,所以该注意的时候,他都会注意。
因为房里暖炉烧得太旺,床上被子又厚,两个身体火热的男孩子睡在一张床上热得完全不需要汤婆子。
两人太久没睡一起了,聊天聊了很久,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杨麒儿就觉得自己的裤子黏黏的,而且很不舒服。
他看那么多书,并不是不知道这事,而且他的那几个伴读,都比他大些,在夫子面前的时候,都是最守礼仪的公子哥,但背着夫子和大人们,在这个年龄阶段,说的话题,大多是淫/荡的话题,而且,他也不像季衡所想的那样不晓事,蘅兰宫虽然已经算是人事简单管理严格,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偷鸡摸狗的事情的,杨麒儿撞到过的,也有几次了,故而他非常镇定地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不敢让弟弟发现了,背着弟弟脱下了裤子,甚至还一大早洗了个澡,这才换了一身新衣裳,那条裤子,则被他吩咐宫女藏起来了,那宫女自然不会藏起来,交给主管女官拿去向皇后报备去了。
因为没人叫起床,杨歆儿睡了个饱,中午才起来,而杨麒儿——
324 番外之太子殿下
季衡虽然将给杨麒儿安排教养嬷嬷和陪床宫女的事情交给了皇帝,但皇帝忙于国家大事,对孩子的教导基本上全扔给了季衡在管,现在让皇帝突然去给儿子安排这种事情,季衡便些许不放心,觉得这事还是只能自己上心,给皇帝说了,皇帝连儿子的醋也吃,不大愿意让爱妻去管儿子这种事,但是季衡态度强硬,他最后也只好妥协了。
昭元二十八年,杨麒儿十四周岁了。
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要猛长身高,而且开始变声。
杨麒儿之前声音清朗里带着孩子的柔软,即使做出最严肃的样子来,声音依然带着孩童的稚气,这下不了,在这一年,他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不少,他的声音稍稍有些变化的时候,季衡就对他说道,“麒儿,你这两年怕是要变声,切不可大声说话多说话,不然嗓子会坏,以后声音难听。”
杨麒儿在季衡面前一向是会保持有一些孩子气的,当即点了头,“阿父,儿臣记住了。”
又问,“变了声音,是不是就长大了。”
季衡把他召到了跟前去,近距离看着他,只见杨麒儿的确是长大了,他和皇帝长得像,不过现在皇帝蓄了须,杨麒儿还是孩子样,便大不一样了。
不过,季衡看着他,似乎便看到了十四岁时候的皇帝一样,那时候的皇帝,便已经喜欢他了,想到此,季衡便觉得这一生很值。
季衡温柔地说,“是啊,我家有儿初长成了。”
杨麒儿听得十分感动,低下了头去,将脸埋在季衡的肩膀上,说,“儿子长大了,我会好好孝顺阿父你的,以后要为你和父皇分忧。”
季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麒儿一向懂事,我和你父皇都很高兴。”
坐在下面的杨歆儿看哥哥和阿父在上演父子情深,他心里也很感动,只是什么也没说,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时候,季衡朝杨歆儿看过来,道,“歆儿也要长大了。”
杨歆儿笑了一下,说道,“是的,阿父。”
季衡又温柔地和他们说了些话,才让两人出去了,两人起身退出书房的时候,季衡看着他们的背影,杨麒儿要比杨歆儿高大半个头了,他在这半年里,的确是长了不少。
季衡亲自接见了那教习嬷嬷,和她说了不少话,之后又亲自安排了两位引导宫女去给杨麒儿。
季衡先将杨麒儿叫了去,他本来要亲自和杨麒儿说要给他安排教习嬷嬷和引导宫女的事情,但在一番关怀之后,他看着总觉得还十分稚嫩的儿子,便说不出那话来,最后只好写了有十几页字的一封册子,其中包含了一个男孩子从小长到大的身体的变化,男孩子长大遗/精乃是最正常的情况,但是人却不能沉迷此事,首先是对身体很不好,其次是会消磨志气,所以他要杨麒儿保证自己不会沉迷情/欲之事,然后就说这方面的事情是有引导嬷嬷的,所以便为他安排了引导嬷嬷和两位引导宫女。
大意如此,但其中更多是各种例子和医学知识,让杨麒儿加强认识。
杨麒儿得到这封册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里面是这种内容,看完之后,就微红了脸,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好在他只有自己一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想到要是杨歆儿还和自己住在一起,那真的是要尴尬欲死了。
杨麒儿收起了这封来自阿父的性/教育的信,锁在了书房里的柜子里。
第二天,果真就来了教习嬷嬷和引导的宫女。
教习嬷嬷大约四十来岁,是个面相十分严厉的人,不过杨麒儿作为太子,自然不会怕她,只是觉得些许不自在。
此时已经五月了,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杨麒儿放学回到自己的东阁,东阁虽然只是一座配楼,但楼上楼下也有二十来间房,还有抱夏耳房和后面的后院,作为未成婚的太子,他住着也并不憋屈。
他的主要活动空间都在楼上,楼下则是待客的厅房和书房等。
小太监桂青桂红将他上学的一应书本用具放好,他已经去了净房里沐浴,等沐浴完穿着一身常服出来,小宫女为他擦干头发时,外面宫女就在门口请示道,“刘嬷嬷前来拜见太子殿下。”
杨麒儿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哪位刘嬷嬷?”
宫女道,“是受皇后殿下之命前来的刘嬷嬷。”
杨麒儿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心里些许不自在,面上却是十分严肃的,那位为他将头发擦干的小宫女又为他梳着头发的时候,他就说道,“传。”
刘嬷嬷进来就对着杨麒儿行了跪拜大礼,伏在地上一时没有起身,杨麒儿让房里其他宫人出去了,然后才装不明白地问那刘嬷嬷,“嬷嬷所为何事?”
刘嬷嬷便声音铿锵地说明了来意,杨麒儿看了一眼自鸣钟,用手微微撑着面颊,十四岁的他,已经有着一国储君的气势了,华贵雍容里带着威严和持重,不过此时,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点戏谑,用以掩盖他心里的那点不自在,道,“现下才是酉时不到,你便来了?这不是要本宫白日宣/淫?”
他的这个不自在因这句话马上就转嫁给了刘嬷嬷,不过刘嬷嬷毕竟是宫中老人了,马上回道,“奴婢只是先来布置一番,恳请太子殿下恩准。殿下定下哪个时辰好,便什么时辰好了。”
杨麒儿嗯了一声,道,“那嬷嬷你便先带着人到楼下等着吧。”
刘嬷嬷无法,只好带着身后两位人比花娇的少女行了告退礼,然后出去了。
皇家的晚膳桌上,开始大家都没有说话,还是皇帝亲自给皇后布菜后,才有杨笙儿仗着自己是幺子,深受父母的宠爱,小声问了皇后一句,“阿父,新来了一位大厨么,这份香酥乳鸽不是御膳房原来的师傅们会用的手艺,这里面用了酥油,味道还不错。”
九岁的杨笙儿,对别的研究不大,对吃的却是极有见解了,按照皇帝陛下的话说,那就是杨笙儿这份用在吃食上的心用在课业上,新入勤学馆的那位谷子毅夫子,也就不会在上了几次课后就被他气得抓掉了爱惜的胡子了。
另外的夫子们已经习惯了胖嘟嘟的漂亮四皇子打酱油,甚至连宋太傅都已经放纵了他,唯独谷子毅谷大人想要将四皇子管教成学识渊博的人,最后被他一出言就用各种吃食做类比的话语给气得不断抓胡子。
最后他甚至状告到了皇帝处去,皇帝都只能劝他了,让他不要那么和四皇子较真,暗示四皇子就是酱油君,谷子毅大人还是气得不行,觉得四皇子是做王爷的,但是也是关系着一地之百姓的生活,他不学好,谷大人就觉得自己愧对了百姓,最后皇帝也没办法了,只好把小儿子叫来给谷大人道歉。
四皇子殿下穿一身金线绣花纹的漂亮衣裳前来给谷大人道歉了,他长得实在可爱,那双眼睛带笑的时候,更是看得人不知所措,最后谷大人只好偃旗息鼓了。
季衡回小儿子道,“是新进了两位大厨。”
四皇子殿下就笑迷了眼睛,肯定是又打着往御膳房跑的主意,季衡就训他道,“皇子要有皇子的样子。”
四皇子乖乖回话,“是,儿臣明白。”
季衡心想你那也叫明白。
要是平常,杨麒儿定然也会和杨笙儿说几句话,但这一天他却什么也没说,连杨笙儿都觉得奇怪地看了他几眼,饭后,几人和皇帝季衡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杨歆儿就侧过身去对杨麒儿道,“哥哥,一会儿我去你哪里和你讨论一番今日宋太傅提的问题吧。”
杨麒儿马上就要拒绝,但是又觉得不自在,好在季衡帮他解了围,说道,“歆儿,你今日不要去你哥哥那里,我给了他事情做。要不,我来和你讨论?”
季衡是笑着说的,于是杨麒儿的耳根都稍稍红了,杨歆儿并不知道实情,看阿父笑着要和自己讨论问题,自然就赶紧说了好。
杨笙儿则道,“我也要在旁边听一听。”
杨麒儿最早从主楼里告了退,回到自己的东阁,知道不召刘嬷嬷,明天阿父和父皇说不得也会询问此事,还不如就召了。
于是杨麒儿去书房里完成了课业之后,就回了寝室里由着宫侍们伺候着又一次沐浴洗漱宽衣,换了一身寝衣坐在了屋子里椅子上。
刘嬷嬷这时候也被召了上来,她身后还带着那两位娇美少女。
杨麒儿甚至还平和地关怀道,“可用过膳了?”
刘嬷嬷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大约的确是想不到气势俨然的太子殿下会问这句话,她马上谢恩说受东阁招待用过了。
杨麒儿看着她后面跪着的两位少女,两人自然都是规规矩矩跪着不敢抬头,他只看到她们简单挽起来的乌黑的头发,还有洁白的耳朵颈子。
杨麒儿说道,“平身吧。”
刘嬷嬷带着少女,这才谢恩起身了。
杨麒儿又道,“你是皇后殿下安排来的,本王自不为难你。如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刘嬷嬷得到他这句话,便是放了心,赶紧又谢了恩。
房里还留着主管杨麒儿生活的女官,还有最受太子重用的两位宫女,这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杨麒儿坐在床上听刘嬷嬷说那些长篇大论的延绵子嗣但是又不能放纵情/欲的话。
杨麒儿穿着单薄寝衣,手放在腿上,端正坐在床沿,耐着性子听完了刘嬷嬷的话,然后刘嬷嬷就开始教如何行/房才是正确的,杨麒儿也点点头。
两位侍寝的宫女,刘嬷嬷让太子殿下挑一位,杨麒儿让跪在下方的两人抬起头来。
因刘嬷嬷在讲比较**的话语,故而房间里只留下了几盏烛灯亮着,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杨麒儿在略暗的光线里盯着那两位宫女看,只见一位是鹅蛋脸,一位是瓜子脸,鹅蛋脸的稍胖,瓜子脸的稍瘦。
宫中的宫女大多只是长相端整,真正出挑的则很少,不然,这些宫女难道是来勾引皇帝或者皇后的么?
故而杨麒儿并未在宫女中见到这般美貌的少女。
只是,他的阿父就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两位弟弟也都长相十分出众漂亮,虽然杨笙儿是位胖美人,但杨麒儿还真没有见过谁比他更漂亮,他甚至时常觉得他是个妹妹,不然不会有男孩子像他一般喜欢哭,且喜欢漂亮的首饰衣裳,对骑射习武不感兴趣,一天到晚只知道研究吃的。
因此,杨麒儿并没有看到这两位宫女就被其容貌吸引得想要亲近,他伸出洁白的手指指了一下那位稍瘦的瓜子脸女孩子。
刘嬷嬷便说她叫“小玉”,不过要是太子想再给她赐名,那自然是她的福分。
杨麒儿点点头,没有心思为她重新赐名。
少女跪着膝行到了太子殿下的跟前,然后行了礼后才起身伺候杨麒儿脱衣裳,另外的宫女,已经过来将床帐给放了下来。
不过夏日的床帐是轻薄的纱帐,不比冬日的厚重,所以不放外层的厚帘子,隔着纱帐,是能够看到床上情形的。
325 番外之太子殿下+杨钦治的生辰
杨麒儿也不是蠢人,看到过一次两条狗春日发/情,他大约就知道男/欢/女/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也不需要刘嬷嬷多做指导,他就在那少女身上完成了任务。
少女只敢躺在那里,不敢去主动触碰尊贵的太子,杨麒儿微微喘着气,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只见她面色绯红,紧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颤抖,整个过程她是不允许发出声音来的,因为教习嬷嬷不允许她靠任何手段来勾引太子,不然就要遭殃,而且怕她那处/女之身伤了太子的子孙.根,还被用器具给开发好了,她那般可怜地躺在那里,身体洁白,胸膛微微起伏,头发挽着,整个过程完成,也没有乱,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杨麒儿从她的身上起了身,然后盯着自己的□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厌烦。
这简直就是他知道的,和给马配种没有两样。
他厌烦地让那个少女下床去了,少女□有些疼,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行了礼,默默无言地下了床,而那刘嬷嬷还在说,“太子殿下,不知殿下觉得如何?”
杨麒儿道,“尚可。”
刘嬷嬷还要说话,杨麒儿就道,“出去。”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气。
刘嬷嬷只好带着那两名少女退出去了,然后杨麒儿就让身边女官准备水,他又要沐浴。
女官只好去办了,他洗了个澡,自己伸手握着下面那根重要的命/根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些许厌倦。
其实有一次,还是他有些小的时候,还没有进勤学馆读书,最多四岁,他在父皇阿父的房里榻上睡着了,阿父坐在他的身边看书,然后父皇进来了,他因为声音些许醒了,看到父皇正将他阿父搂在怀里亲吻,当时他什么也不懂,看了好一阵,后来看阿父面颊绯红,微闭着眼睛眼睫毛颤抖着,嫣红的嘴唇微张着喘气,父皇动/情地亲吻着他的面颊颈子,手抚摸他的身体,阿父伸手要抵开父皇……
他当时愣头愣脑,以为阿父是被父皇欺负了,就叫出了声来,于是,他就被父皇抱着送出去给宫女抱走了。
杨麒儿当时看完,后来就忘了,此时却朦朦胧胧想起来,他低下头看两腿之间的宝贝命/根子,它已经颤巍巍立了起来。
杨麒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厌恶那种配种一样的床/事,他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份如父皇阿父一样的爱情,不然,连这种事情,竟然是这般地没有意思。
第二天,杨麒儿三人起床来先去给季衡请安然后去上学时,女官将几人拦在了楼下,说道,“皇后殿下昨日太累,今日还未起,皇上吩咐,让殿下你们自己去勤学馆,今日不必请安。”
三人些许诧异,但还是应了,自己吃了一点早膳,然后去了勤学馆。
在路上的时候,杨笙儿将所有奴才都赶得远远的,然后就偷偷摸摸地小声说,“父皇也没起呢。今日不早朝,他昨晚定然是让阿父受累了,所以今日阿父起不来,父皇也留下来陪着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却又小心又小声,看起来像个做贼的。
皇家的孩子虽然在季衡面前长大算是有个好童年了,但是不可避免地晓事不可能晚。
宫里人多,人多肮脏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少,虽然宫中管理严格,但是也免不了那些事。
杨笙儿才九岁,都知道这些了,更遑论十二岁的杨歆儿,杨歆儿蹙了一下眉头,小声教训他道,“笙笙,这种话是能说的?”
杨笙儿赶紧拿那胖嘟嘟的小手捂住嘴,些许委屈地说,“我……我就只和你们说了。”
杨麒儿却没有管教弟弟,只是说道,“走吧,以后不许乱说了。”
杨笙儿乖乖地点了头。
杨麒儿去看杨歆儿的时候,发现三弟在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杨麒儿也没问,他这一天心就够乱的了。
下午三人放学回去,季衡在玉恒殿和皇帝大臣商议国事,便不在,三人自己做作业,然后又自己吃饭,因为帝后在玉恒殿同大臣一起吃了。
于是又到第二天,季衡才找了杨麒儿去说话。
季衡便说,“麒儿,刘嬷嬷来对我回报了事情。”
杨麒儿本该会脸红的,但他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道,“是。”
季衡就让他到了自己身边去,甚至让他和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
椅子宽大,即使坐了皇帝坐季衡也没事,更何况是杨麒儿,杨麒儿迟疑了一下子,才些许委屈地坐在了季衡的身边,甚至一下子伸手抱住了季衡的腰,将脸埋到他的怀里,季衡好笑地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我的傻儿子,这是怎么了?阿父欺负你了?嗯?”
季衡身上是淡淡的薰衣香的味道,这个时节,他用的是茉莉和水沉香等混在一起的香味。
他感觉安全,舒适,满心依恋,一点也不想长大,不要像条狗一样和女人交/媾,他委屈极了,这份委屈埋了两天,更是越发强烈,但他什么都没对季衡说。
不过,季衡像是明白他的所想,他也抱着儿子,轻轻拍抚他,道,“那是宫里的规矩,定是要那么办才好的。我的儿子生气了?”
杨麒儿在他面前也不像在皇帝跟前那样在乎太子的身份,他低低地道,“嗯,我很不喜欢。”
季衡就说,“人要繁衍,有子嗣,必得男女相交,这是世间大道的道理,麒儿明明知道。”
杨麒儿说道,“我知道。”
季衡道,“既如此,你便能够想明白道理了。”
杨麒儿道,“我只是不喜欢而已。”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季衡,季衡已经三十二岁了,不过他并不显老,看起来似乎也和二十出头并无什么区别,只是没有那份年轻气盛,身上剩下的是沉淀下来的柔和沉稳雍容睿智,他像是杨麒儿心中的佛,也像他心里的花朵,他伸手摸了摸季衡的眼尾,又抚摸他的脸,季衡宠着儿子,由着他看,一会儿后才说,“怎么了。”
杨麒儿道,“为何阿父是男人,能够生出我们来。”这个问题,他在心里埋了很多年,这一天总算问出来了。
他在知道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这件事情时,就一度觉得阿父也许是妖精或者是神仙,但是他爱他,故而对此事讳莫如深,生怕别人知道此事,连弟弟们都没说过。
季衡笑了一下,说道,“世上有一种人,生下来时就带着缺陷,可男可女。我便是如此了。”
杨麒儿睁大了眼睛,季衡说道,“你不要告诉你弟弟们。”
杨麒儿心思复杂地点了头。
季衡又说道,“那份私事,不要觉得是负担,当爱慕一人时,自然就会欢喜。如果现在觉得不喜欢,那也就不要往心里去,持身端正,就是美德。”
杨麒儿将脸靠在他肩膀上点头说好。
这样和阿父亲近的时间并不多,有弟弟们在的时候,他都要做出哥哥的威严来,完全不敢和阿父这般腻在一起。
虽如此,季衡还是给他讲了作为太子的职责,以后喜欢谁时,也是要以皇权职责为重,不要沉溺儿女私情。
杨麒儿明白,他现在只想和季衡这般亲近地待在一起,无论季衡说什么,他都点头顺从地称记住了。
杨麒儿回到东阁,发现杨歆儿在他那里作客等他,正在他的书房里榻上躺着,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宫女对杨麒儿说,“太子殿下,三皇子来了好一阵了,一直在书房里。”
杨麒儿点了点头,进了书房,就看到杨歆儿躺在榻上。
他也去榻上坐下了,伸手捏了杨歆儿的耳朵一下子,杨歆儿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外人都说三皇子长得特别像皇后,但是杨麒儿每天和他们在一起,便并不觉得两人长得多像。
或者是因为至如今,两人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与容貌没有太大关系的,而是成了一种形象。
季衡是亦慈亦严的母亲,想到他,首先是他的温和的气场和他身上的淡淡的香气,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安全感和欢喜感,而杨歆儿则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两人同吃同睡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一起做功课……,杨歆儿沉默,但是杨麒儿知道弟弟的优秀敏感和睿智,他作为哥哥,也当照顾他。
杨歆儿继续躺在那里,目光明亮,看着杨麒儿问道,“阿父留你说什么了?”
杨麒儿道,“没什么?你来打听此事的?”
杨歆儿自然摇头,说,“不是。是宁安伯要过生辰了,我看他今年似乎身体不大好,就想亲自出宫去为他贺生,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同父皇或者阿父说。”
杨麒儿道,“直接去同阿父讲不就行了,他不会阻止。”
杨歆儿又道,“阿父不同意怎么办,我们在那一天并不放假。”
杨麒儿道,“阿父一向通情达理,怎么会不同意。”
杨歆儿就说,“那行,我就去说。”
杨麒儿便道,“你说时,就说我也要去,行吧。”
杨歆儿道,“太子哥哥,你真是太过分,你明知我来找你说此事,是希望你去向阿父讲。”
杨麒儿就说,“你很少求阿父什么事,你去说,阿父都不会拒绝,去吧。”
杨歆儿哼了一声,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
又问道,“你的生辰礼物准备好了吗?”
杨麒儿说,“我之前向父皇讨过一张琴,就准备送那张琴去。”
杨歆儿就说,“那你和我的没有相重,便好。”
杨麒儿问道,“你送什么?”
杨歆儿说,“我这阵子抄了一份金刚经,又让云骞帮我在外面买了一只波斯白猫。”
杨麒儿就说,“你真是用心了。”
杨歆儿道,“还好吧。”
杨歆儿在第二天去和季衡说了等杨钦治过生的时候,他们几兄弟想去给杨钦治庆生的事情,还说,“伯伯近来不是病了吗,咱们去了,他说不得欢喜一些,病也能好得快些。”
季衡便说道,“你们要去,定然就不能上课了,罢了,我让人给几位夫子说一声,那一天休息,你们去吧。”
本来杨笙儿没想自己要亲自去的,但是现在能够出宫去杨钦治府上玩,他便也非常开心。
杨歆儿亲自来给他说了此事,他就欢喜地道,“好呀,能去伯伯府上,自然很好。”
杨歆儿提醒他道,“你准备好了生辰礼了吗?”
杨笙儿便说,“我让阿父帮忙准备就行了。”
杨歆儿心想你真没有诚意,但还是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胖胳膊,自己走了。
到杨钦治生辰这一天,季衡亲自带着三个孩子上了门去。
因为没有用皇后的仪仗,自然就是微服前往了。
三个孩子和季衡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宽大,不是很挤,上面又放了冰盒子,倒也凉快。
杨笙儿欢喜地看着车窗外,季衡也不管他这行为是否合乎礼仪。
杨麒儿本来坐得十分端正,但一会儿也去看车窗外了,马车前后左右都是骑着马的便衣护卫,杨麒儿就说,“阿父,儿臣也想去骑马。”
杨歆儿也些许想出去骑马,此时还早,外面并不热,阳光透过街道两旁的树木在石板街上照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晨风习习,骑着马,那就真是更好了。
季衡想了想,就说,“那就去吧,不过必得在侍卫中间,不能乱跑。”
杨麒儿应了之后,就对杨歆儿说,“歆儿,咱们去吧。”
杨歆儿看了季衡一眼,季衡道,“去吧。”
两人欢喜地让马车停了,下了马车后,就去骑马。
本来没有两人的马,侍卫队的统领找了两匹温顺的马给两人骑,杨麒儿和杨歆儿都被季衡教导成并不是争强好胜好大喜功的性子,故而也并不挑剔那马太过温顺,两人能在大街上骑马就不错了,要是骑太烈性的马,季衡担心两人安危,一会儿就会把两人召回去。
杨笙儿并不羡慕两位哥哥,他本就不喜欢做运动性太强的事情,能够陪阿父在马车里坐着看外面就很好了。
太子和四皇子骑上马,自然不是让马慢慢走,侍卫统领就另外六人去保护两人,两人也就驾马而行,在街道上走得快些了,但并不算飞驰。
两人十分高兴欢畅。
此时路上行人不少,但是街道宽阔,且一看他们就是贵人家的公子,路人自然就知道赶紧避开。
刘状元胡同在城东地贵之处,这里基本上就是高门大户了,路上道路十分干净安静人也少,路边树木成荫,在此处跑一下马已经没事,于是杨麒儿就突然打马冲了出去,后面侍卫带着杨歆儿只好赶紧追上来。
因杨麒儿在街道转弯的时候骑得快,在前面差点出了事,乃是他的马和一顶轿子差点撞在了一起,轿夫们赶紧往旁边避开,杨麒儿拉着马缰绳让马立了起来才算没有踏到人,好在他骑术精湛,将马控制住了自己没摔下去。
但是那轿子的主人却因轿子摇晃而在里面撞到了,轿子在旁边放了下来,杨麒儿也没有太过倨傲,从马上下来了,说道,“在下方才鲁莽失礼了,没事吧。”
后面杨歆儿和侍卫们都追上来了,纷纷下马,侍卫中的队长过来问杨麒儿道,“公子,出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跟着轿子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粉头粉面的小厮,已经去扶他家的主子出来,他们看杨麒儿穿戴非同一般,又有这么多护卫,就并不敢惹,但那小厮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此骑马,天子脚下,矜贵人多得是,也不怕撞到真贵人,到时候可就知道厉害了。”
他声音虽然说得小,但杨麒儿杨歆儿以及侍卫们都耳聪目明,自然都听到了。
在那侍卫队长要前来呵斥他的时候,反而是那被他从轿子里扶出来的人把他说了一顿,“小林,咱们轿子也没摇铃,咱们也有错,你小声议论人也不对,快去给这位公子道歉。”
杨麒儿已经是高挑的少年,因为在长身体,就显得有些单薄,那位小厮被他主人说教了,虽然不大情愿,还是走到了杨麒儿跟前来,行礼道歉道,“小的给公子赔不是了。小的说错了话。”
杨麒儿瞥了他一眼,便说,“无妨。”
他又朝此人的主子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穿浅蓝色衫子的少年,一头乌发用布扎了起来,眉目清丽如画,身姿笔直如松,他对着杨麒儿抱了一下拳,“方才咱们这边也有不对,当摇铃才是,让公子受惊了,不知公子可有不好?”
杨麒儿被他黑灵灵的眸子盯着,只觉得心跳不受自己控制,好半天才回道,“没什么。”
然后他就又对跟着自己的人道,“好了,我无事,走吧。”
他慌里慌张地上了马,又坐在马上看向那位少年,对方站在那里,对他笑着点了一下头,他只觉得有什么从自己的心里生了出来,让他感觉既欢喜又恐慌,他只好打马赶紧走了,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去看,对方已经上了轿子,不在那里了,他便觉得些许怅然若失。
杨麒儿和杨歆儿之前就来过杨钦治府上几次,故而是熟门熟路,到了府上,果真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徐铁虎亲自出来迎接两人,行礼道,“见过太子三皇子。”
两人便给他回礼,“徐师傅不必多礼。”
杨麒儿问道,“伯伯身体可好些了?”
徐铁虎便说,“不过是前阵子冷热交替,他贪凉,便受了寒,引发了旧疾,用了药,已经好多了。”
杨歆儿便道,“咱们去看伯伯吧。”
于是徐铁虎让人招待两人洗手洗脸,又喝了茶,就前去了内院杨钦治所在。
而跟着他们前来的侍卫们,则是被管家招待着在外院歇着了。
毕竟宁安伯府上,他们也不好继续跟在两人身边。
杨麒儿和杨歆儿进了杨钦治的卧室,这间卧室很大,里面不仅有罗汉榻,还有贵妃榻,还有书架等,可见这不仅是杨钦治的卧室,还是他的主要活动场所。
杨钦治正靠坐在床头,已经有丫鬟前来对他说了皇子们来了的事情,所以他坐了起来待客。
杨麒儿和杨歆儿都对他做了问候,杨钦治高兴地说道,“难得你们这般有心,竟然来为我贺生,不过是散生,我病着,都没想过要庆祝。”
杨麒儿坐到了他的床边去,道,“我们也是想要你高兴,说不得病就好了,故而就不请自来了。阿父也来了,他和笙笙坐马车慢慢走,我和歆儿骑马来的,就早些到了。”
杨钦治就说,“倒让皇后殿下也来了,让我心中不安。”
显得些许歉意,但好歹更多是欢喜。
几人在房里聊天,季衡在后面慢慢也就到了,杨钦治要换衣裳起身去迎接,杨麒儿让他不必,果真季衡进来也让他养身体要紧,不要起身行那些虚礼。
之后季衡要和杨钦治说话,几个孩子也就出来自己玩了。
杨笙儿就说,“咱们应当请个戏班来给伯伯庆生,不然这般真是冷清呢。”
杨钦治怕皇帝忌讳,还有他性子使然,并没怎么结交友人,故而他的生辰,也就季衡他们来了,的确很冷清。
也许也有别人送了帖子来想来为他庆生,但他可能以生病为由拒绝了,所以才没有任何别人。
徐铁虎听到杨笙儿软软糯糯的话,就说道,“倒是请了一位名角来唱段子,宁安伯不喜欢太热闹,只喜欢安静,他不是很喜欢听戏,只是唱些段子,他才会听一听。”
季衡和皇帝也不是戏迷,宫里除了办宴会,或者大节日,不然倒很少有听戏的时候,而且他们课业繁重,也没有什么时间和机会听戏。
杨笙儿则是喜欢热闹的,故而此时听徐铁虎这般说,就道,“徐师傅,那一会儿咱们就听那名角儿开嗓唱一唱吧,他可到了?”
326番外之太子殿下的初恋
杨歆儿身边的小太监抱着那只要送给杨钦治的猫,杨歆儿亲自要从他怀里抱过猫来去给杨钦治,没想到那猫突然之间蹿了出去。
小太监柳黄一声惊呼,然后说,“殿下,奴婢去把它抓回来。”
几个孩子到了杨钦治的府上,因杨钦治府上治理严格,基本上就没什么可玩的地方和东西,几也无聊得紧,就也要去抓猫。
几个奴才太监宫女都怕几被猫抓了,只得相劝,不过最后也没有劝动,只好护着他们一起去抓猫。
猫蹿到了花园里去,几去抓猫,真是上蹿下跳,连杨笙儿都跑得不亦乐乎,要是平常,要他多运动,那真是和要他的命没两样。
花园再往外有一道月亮门,那猫直接往月亮门那边跑,杨麒儿毕竟最大,跑得最快,就要追上了,没想到迎面几个从月亮门那边走过来
,杨笙儿大声喘着气,还喊道,“哎,把猫抓住。”
过来的几个前面是两位奴才,都赶紧扑过去抓猫,杨麒儿冲得太快,收脚不及时,直接和那两个奴才后面的撞到了一起。
好杨麒儿是习过拳脚的,当即一把搂住了被自己撞到的,然后脚上几步走步就让两都收住了冲势,两才没有摔倒。
杨麒儿盯着被自己搂住的,对方正好是那个差点被他撞了轿子的蓝衫少年,两距离太近,他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对方比他还
稍稍高了一点,所以等对方站稳,他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睛。
两都觉得心跳如擂鼓,面颊泛红。
杨歆儿看到兄长的怪异之处,就说,“哥哥,猫抓住了。们做什么?”
杨麒儿这才赶紧将那蓝衫少年放开,退开后说道,“又遇到了,怎么这里?”
那两位引蓝衫少年前来的奴才只是外院的奴才,并不认识几位皇子,不过他们一看就知道几是府中客,抓到猫的那位把猫给了杨歆儿,
杨歆儿摸着猫的头,他就又回杨麒儿道,“碧水公子是前来为老爷贺生唱曲的,小的给几位小公子请安了,小的还得带他赶紧过去。”
蓝衫少年身后还跟着那个粉头粉面的小厮,小厮估计是被他家主子好好教训过了,所以此时又遇到了杨麒儿,他也只是规规矩矩站了后
面,也可能是看到杨麒儿他们是伯爵府客,知道他们身份贵重,就不敢再有任何失礼。
杨麒儿看着那蓝衫叫碧水的少年,对方倒是对杨麒儿笑了笑,又拱手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公子拉住了下,不然真要摔了。”
杨麒儿便道,“本就是又莽撞了,差点将撞得摔倒。”
杨笙儿过来看着碧水打岔道,“就是那位来唱南戏段子的么?”
蓝衫少年看他胖乎乎的却是十分漂亮,而且穿着非常名贵的影纱做成的衣裳,衣裳既轻薄又漂亮,上面的金银暗绣也十分精妙绝伦,上
面的花朵如同影中流动,就知道他是个十分富贵家的孩子,便笑着柔声回道,“回小公子,正是。”
杨笙儿就很欢喜地问道,“可有什么名号?”
碧水的小厮小林就说,“咱们家公子就唤作碧水公子,京中是有大名气的。是灵凤班的台柱子。”
杨笙儿就道,“哎,听过灵凤班,是京里一等一的南戏班子。”
小林就笑了一下,虽然卑谦,但到底又有些骄傲的样子。
碧水就斥了小厮一句,“哪有如此自夸之。”虽然是训斥,声音却很温柔。
杨歆儿看兄长的目光总那碧水身上,于是就面无表情地说,“阿父说不得要叫们了,走吧。”
说着,就让杨笙儿身边的宫女去把他拉走,杨麒儿也不好不走,只得也走了。
三身份尊贵,被六七个奴才簇拥着离开了,碧水才伸手整了整身上方才弄得些许不整的衣裳,然后才请那府中奴才又带自己继续往前去
,还问道,“不知方才那几位公子是谁府上的公子。一看便很是不凡。”
的确是不凡的,虽然一看就很矜贵,非同一般,但是他们却行止有礼,并无倨傲嚣张之色,此绝非一般权贵之家能够教导出的。
碧水作为京城一等一的南戏班子的台柱子,自然是各公侯贵卿之家的常客,他也认识非常多权贵之家的贵公子,这些贵公子,自然也是
有高下之分,但是他们这种戏子跟前,谁又不是骄傲过头的,不过,自然也有规矩极严的家,子弟也有十分有礼的。
这种家,往往才能受到皇帝的亲睐重用。
碧水问了,那奴才却答不出来,只说道,“小的只是外院的,倒没见过这几位公子,一会儿公子问内院的当能知道。”
奴才把碧水和他的小厮小林带过了那小花园,往里面院子的门边则有内院的奴才等,将两接着引进内院里去。
季衡来见杨钦治,其一的确是担心他的身体,前来看一看,发现杨钦治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其二却是为杨麒儿的婚事,季衡作为男
后,宫中设宴,他也是跟着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只有时候陪着皇帝去和命妇们说两句话,是以,他对京中的贵妇圈子并不清楚,哪家的女儿
是个什么情形,他也不清楚,所以要给杨麒儿选太子妃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哪家的闺秀都是养深闺的,到底情形如何,他一个男后,哪里知道,也让许氏帮忙注意了,许氏给璎哥儿挑媳妇的时候倒是对京中闺秀
有个了解的,但现又过了这么几年了,闺秀情形又早就不一样了。
而宫中的宁和公主也需要定驸马,邵贵妃则是求到季衡这里来让他做主,季衡也应了下来,季衡也让邵贵妃注意一番京中闺秀,看谁适
合做太子妃。
儿子的婚事,总是十分操心的。
季衡对相看儿媳妇,没有任何经验,他只会从利益出发,完全不知怎么从别的方面出发,而皇帝不用指望了,他更是两眼一抹黑,所以
他来找杨钦治,希望他给点建议。
杨钦治听他说了,就道,“京中大们都注意着此事,不过那些闺秀们到底如何,现下也是不知。不过会让去打探一番。”
季衡就说,“也不知麒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总要感情好些才好。”
杨钦治就道,“平常也是个聪明不过的,这种事情上就不行了。要说从小后宅长大,还是知道一些里面的道道的,看上的闺秀总比好,
比皇帝陛下就更是不用说了。”
季衡心道,就是这般想的,才问到了这里来。
季衡和杨钦治说完话,几个孩子就亲自把礼物送了来,杨麒儿让跟着的太监桂青将琴桌子上放下让杨钦治看,杨钦治果真很喜欢,杨歆
儿则给了他那本佛经,杨钦治拿手里一番,马上就说,“歆儿,这是自己写的呢。”
杨歆儿就说,“正是,侄儿盼着伯伯早日康复。”
又让后面的柳黄把猫抱了上来,道,“还有这只白猫,希望它能陪着伯伯。”
季衡是不允许孩子们养小动物的,他觉得小动物身上可能有寄生虫或者传染病,这个时代,孩子们身体弱,又没有各种疫苗可打,要是
因小动物生了病,那就太不好了,所以几个孩子虽然想养动物,却没有得到许可。
杨钦治欢喜地摸了那猫一把,说道,“歆儿这份心,很欢喜。”
其实他冬日里会犯哮喘,当然这些年好多了,但到底还是不好养猫,不过杨歆儿送了一只来,他却是十分高兴的。
杨笙儿的礼物是季衡帮忙准备的,是一只白玉如意,杨钦治收到后也高兴地说非常喜欢,三个孩子都很高兴,齐声祝他生辰快乐。
杨钦治十分感动,他自己没有子嗣,几个皇子都和他亲,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皇帝和皇后赠的生辰礼自然很多,跟着季衡的管事太监将寿礼和礼单给了管家便罢了,没有送到杨钦治跟前来。
贺寿完毕,杨笙儿便欢欢喜喜地说,“们看到了那个唱戏的戏子,伯伯,咱们听戏去吧。”
杨钦治这才说,“都差点忘了,传了一个小戏儿来唱牡丹亭,要知们来,就该请整个戏班子才是。”
季衡说,“不必如此麻烦,知也不好戏。”
之后杨钦治还是起来换了衣裳,大家到了那大花厅里去坐着,花厅里摆着吃食果子,杨钦治就坐下和季衡下棋,其他就也坐下,碧水被
带过来,一座屏风后面开始清唱牡丹亭选段,他的那个小厮小林却是会乐器的,便开始拉琴,而且还拉得十分不错。
季衡对杨钦治道,“他的嗓子是很不错的。”
杨钦治说,“这是京里有名的灵凤班的台柱子,灵凤班是几十年的老戏班了,养出来的弟子都不错。要是喜欢,下次可以传灵凤班进宫
去唱,那也是他们的造化了。”
季衡却道,“一个男后,哪里好安排这个。再说,皇上也不喜欢听戏。”这般把杨钦治的提议拒绝了。
杨麒儿坐椅子上,看着那屏风后面勾勒出的的影子发呆,那婉转的唱腔里,只觉得整个都轻灵起来,成了音乐里的一道光。
杨笙儿也听得入迷,本来吃核桃酥,也慢慢停下来了,只杨歆儿坐得端正,神色也端正,他对音乐的态度上完全随了皇帝,听着也觉得
好,但是丝毫不沉迷。
碧水唱了一阵子后就下去休息了,徐铁虎之后亲自来说杨钦治该吃药了,并且请皇后太子皇子们用膳。
午膳便也摆这大花厅里的,外面阳光明媚,花厅被一株树遮挡着,却很凉快。
用过午膳,杨麒儿等着季衡又去和杨钦治说话的时候,就离开了,等杨笙儿来找太子哥哥,发现不见了,问杨歆儿,杨歆儿看着他出去
的,但是却对杨笙儿道,“大约去更衣了。去找阿父,不睡一会儿么。”
杨笙儿果真就觉得犯困了,跑去找季衡去了,杨歆儿便偷偷去看杨麒儿,他大约知道杨麒儿是干什么去了。
碧水还没有离开,他正隔壁院子的客房里休息,杨钦治经常请他来唱曲,对他很不错,故而有专门给他休息的地方,里面还有床。
杨麒儿进屋去拜访了碧水,碧水见到他来,就些许惊讶,赶紧起身来行礼,杨麒儿就说,“方才听了唱的牡丹亭,心中钦慕,定要过来
同说一声。”
碧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他说道,“公子请坐。”
引着他榻上坐下了,他才下面的一个凳子上坐下,而小林已经自觉地出来了。
外面门口守了跟着太子前来的两个小太监,小林出来后,两位小太监就不要他再进去了,而且之后丫鬟来上茶,还被一个太监拦住了。
小林些许不满,却也什么都没敢说,只得站门外等着,门外檐廊有风吹过,守门外的几个都要开始打瞌睡。
杨麒儿和碧水说了一阵子戏曲,看着碧水明媚的姿颜,突然就有些卡壳了,脸也微红了,太子殿下竟然些许不自起来,碧水只好自己问
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
杨麒儿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说了自己是太子,碧水是否就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或者谄媚讨好,或者战战兢兢
,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因皇后是微服前来,杨钦治便没有对府中之说这是皇后皇子一行,故而府中知道几身份的,便也没有几,方才碧水问了一下伺候他的丫
鬟,丫鬟便也说并不知道,只知是贵客。是以碧水才这般问了。
杨麒儿好半天才说道,“免贵姓季,单名一个麒字。”
碧水便又问,“可有字?”
杨麒儿说,“无字。”被他这般问起,他才想,自己应该让父皇或者阿父给赐一个字,这样现也可以用了。
碧水便说,“可是皇后殿下的季府?”
杨麒儿抬了一下眼,道,“是。”
碧水便些许惊讶了,笑道,“难怪,季公子乃是小可所见的贵公子里十分懂礼之了。”
杨麒儿便问道,“难道经常遇到不懂礼之吗?”
碧水眼神黯淡了一点,道,“虽然被称作灵凤班的台柱子,但也不过是个小戏子罢了。能够得一些爷看得上就是幸事,哪里总能受到的
尊重和厚待呢。”
杨麒儿没有说话,他尊贵为太子,他心里,因季衡的教导,他知道百姓无贵贱,但是权利之中,却是有贵贱的,他的懂礼乃是他的尊贵
和作为太子的谦逊,于面前之无关,不过,他还是为碧水说这话时候眼中的黯然动容了,他甚至起了身,走到坐下位凳子上的碧水跟前去,
低头看他,又伸手直接抬起了他的下巴来,碧水些许吃惊,但还是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杨麒儿低声道,“会让好起来的。”
外面三皇子从檐廊上走了过来,他穿着稳重,面无表情,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直走到了桂青桂红的跟前,两赶紧对他行礼,口呼三
公子,杨歆儿道,“哥哥呢?”
两就面露为难,杨歆儿瞥了两一眼,把两位太子的近身奴才瞥得背脊一寒,还没来得及阻止杨歆儿,杨歆儿已经跨进了门槛。
杨麒儿要摩挲碧水颈子的时候,碧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但是没敢冒犯,只是说道,“公子,不要如此。”
这时候杨歆儿掀开那门帘子进来了,他故意把脚步走得很响,里面两都朝他看过去,杨歆儿盯着两握一起的手,又看向杨麒儿,“哥哥
,阿父说要走了。”
杨麒儿看向碧水,低头小声对他说,“会派去找的。”
然后才过来扯着杨歆儿往外走,他出去后就瞪了两个奴才一眼,然后把杨歆儿拉着走到了前面去,四个奴才都不敢跟得太近了,杨麒儿
低声说杨歆儿道,“故意是不是。”
杨歆儿说道,“阿父不是为安排了吗,怎么一出宫就和小戏子勾搭一起,太子哥哥,这是太子该做的事?”
杨麒儿气得满脸通红,“知道什么!”
杨歆儿面无表情地仰头看他,“不知道太多,只知道这样阿父定然会生气。”
杨麒儿不说话了,只放开了杨歆儿的胳膊,大踏步往外走了。
碧水从椅子上起身来,走到门口去,看出去时,杨麒儿和杨歆儿已经要出院子门口了。
杨歆儿到底没有去告密,不过杨麒儿回宫之后,就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而且也不和杨歆儿说话。
杨歆儿倒是和他像往常一样相处,只是抓着机会把桂青桂红给整治了一顿,两个小太监也不敢去向杨麒儿说此事,只是看到三皇子就赶
紧变得十分规矩。
皇子们宫里的学习生涯是十分艰苦的,虽然季衡已经让勤学馆尽量性化了,但是因为请了一位博学的西方传教士来为他们上科学课,而
且引进了部分西文和阿拉伯数字表述方法,他们的课业就更繁重了,这般繁累,也是因为他们要十六岁之前就学完课程,时间紧迫之故。
故而杨麒儿虽然心系美,到底没有时间出宫,不过是偷偷摸摸让他的一个伴读给碧水送了些东西去以示关怀。
杨歆儿没有抓住他的把柄,便也没有再管他的事。
杨麒儿的婚事,已经算是有了眉目了。
皇帝的意思,是让杨麒儿十六岁成婚,但季衡觉得成婚太早也不好,所以就说希望十七岁的时候再成婚。
皇帝知道季衡是想把孩子身边多留一点时间,这种事情上,他都是以季衡的意思为准的,所以他就答应了。
杨麒儿娶太子妃时,就要定下一个太子良娣,此二是从京中的几十个符合条件的闺秀中挑选的。
经过一番杨钦治的考察斟酌之后,以他对女的判断,结合许氏的意见,最后定了四个闺秀身上,这最后的结果,就要皇帝和季衡拿主意
了。
季衡看了这些闺秀的介绍,甚至一些隐秘的事情,杨钦治都有上报,于是季衡和皇帝便也有了选择。
昭元三十年,帝后召见了这四家的闺秀,一番考察之后,就定下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选,礼部开始准备太子殿下的大婚礼,并且为太子
搬到东宫去住做准备。
蘅兰宫里,后来也专门为太子修了东宫,就兰芷楼不远处,要是从侧门走,经过一个花园和一个两百步上下的夹道就可以到兰芷楼,要
是从正门走,便有些距离了。
且太子东宫里的各种属官配置,季衡和皇帝也是斟酌了很久,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希望能够好好辅佐太子,且又能严厉地劝诫。自然有
什么事,也要能够来对皇帝皇后上报。
太子妃是京中从四品的翰林陶致知的嫡长女陶隶茹,陶致知乃是十分正直耿介的大臣,长女便也被教养得十分得体,陶家根基不深,但
是也是清贵的书香之族,其长女来做太子妃,季衡十分满意,太子良娣则是刑部五品主事管大的嫡次女管涛,管大乃是老季大的门生,老季
大对他便很推崇,其家也是治理严格,管大对糟糠之妻十分敬重,生了三个女儿都没纳妾,且家中没有儿子,要从族中抱养嗣子,这个嫡次
女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又十分温厚纯良,京中闺秀中并不显名声,但季衡召见她时,却看她态度从容对答如流,又丝毫没有一点骄矜
出头的意思,正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孩了,只是相貌上有些平平。
杨麒儿虽然十六岁了,但因还没有搬去东宫,故而依然还勤学馆里上学,不过有时候他已经会被父皇阿父召去伺候笔墨并且读折子了,
而且会旁边听他们讨论政事,有时候两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因此种种,杨麒儿虽然还上学,勤学馆里出现的时间却并不多了。
他的婚事定昭元三十一年的九月,他并没有见过他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他心里也没有太多期待,杨笙儿是见过的,还跑来和他说,太
子妃长得很漂亮,太子良娣一看就是招喜欢的,他很喜欢,觉得哥哥也会喜欢,但杨麒儿对此事却没有丝毫欢喜之意,知道自己大婚后就要
搬出东阁从此成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他心中另有其。
昭元三十一年春,到东南去了七年之久的定国侯世子赵云铣回京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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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戏子是太子的初恋,不是CP。
以杨麒儿迷恋杨三儿弹琴,可见他就是喜欢载歌载舞的美人一类,看上戏子完全是很自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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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番外之四皇子减肥记
  杨笙儿一直就知道自己胖,因为太子哥哥最喜欢说他胖了,但他对此不以为意,心想胖就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次对自己的胖无法忍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那人些许惊讶地看着他,说,原来你是四皇子。
他欢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四皇子呢?”
他说,“有人说四皇子……”他些许尴尬,后面又补了一句,“四皇子聪慧善解人意。”
杨笙儿知道他是指他胖,但是不能说出来,于是这次杨笙儿比别人直接说他胖还要觉得烦闷,但他却没朝对方生气,因为那颗跳动的心让他除了沮丧外,并不能对这个人生气。
这个人便是昭元三十一年的探花殷纪殷恒远。
昭元三十一年的春闱直接由皇后做了主考官,原因是此前定下的主考被人上书说收受了大笔贿赂,查出此时后,皇帝震怒,对主考严办后,一时之间又没安排别的主考,之后便由皇后做了主考。
估计这会是史上唯一一次皇后主考的春闱,不过朝臣们居然并没有谁站出来反对此事,可见皇后在此时朝廷中的威信和受到的拥戴。
殿试后,也是皇后和皇帝一起选出殿试前四,后来礼部将榜单呈上来的时候,杨笙儿正好在皇后身边,听皇后说,“这个殷纪实为不错,定为榜首也不为过,不过毕竟是稍显年轻了,还是稍欠了一份稳重。不过作为探花,也是不错。”
皇帝说道,“他才二十四岁,而且还是庶子,的确是难得。”
杨笙儿依然记得当年陪父皇阿父七夕乘坐画舫游河游湖遇到的那个男人,似乎就是叫殷纪。
杨笙儿上了心,在宫里办琼林宴的时候,他就直接装病不去上课,偷偷跑去玉堂园西苑去了,琼林宴就是在这里举办。
因为招待了新科士子,玉堂园处变得守卫森严,杨笙儿没办法,只好暴露了身份才过了侍卫那一关,进去后直接被带到了皇后的跟前。
杨笙儿在季衡跟前只好使用撒娇手段,“阿父,我就是来看看琼林宴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来见过呢。”
季衡无奈地说道,“一大早装病就是因为此事?”
杨笙儿尴尬地说,“您知道我是装病?”
季衡轻哼了一声,“你那样子,哪里像是真病。”
杨笙儿只好装乖巧地站在了季衡身边,小心翼翼怕被季衡赶走。
不过之后季衡倒是没赶走他,他随着季衡坐在嘉德楼里的屏风后面,皇帝坐在龙座上,接受了新科士子的拜见,杨笙儿从屏风旁边偷偷往外看,发现那所谓的探花殷纪果真是他以前见过的那个人。
杨笙儿从小见过的外人很少,见过一个人印象总会很深,所以他还完全记得殷纪的样子。
殷纪这日穿着新科进士面见皇帝陛下的官服,一身红色,脸上虽然有笑,但却并没有别的进士那般意气风发。
杨笙儿在心里想,阿父还说他沉稳不足,哪里是沉稳不足,明明比别人都沉稳。
在游园的时候,杨笙儿就跑出去了,看到殷纪和几个同年说了些话,正站在牡丹前面的时候,杨笙儿就走了过去,装咳了一声,殷纪看到他时候的惊讶,让杨笙儿觉得十分开心,看来此人也还记得他。
殷纪的确是还记得杨笙儿的,毕竟这般漂亮的孩子实在少见,殷纪看他身上穿着团龙锦袍,一看就是皇子才能穿的,他马上就明白了他的身份,对他行礼后,就又笑着说,“原来你是四皇子。”
杨笙儿之后也做出了皇子的派头来,“年轻的探花郎,真是难得。”
殷纪道,“不敢当。”
杨笙儿和他说了不少话,被跟着他的小太监来催他的时候,他才对殷纪道,“记得下次再乘船烤鱼,定要叫上本王。”
殷纪好笑地看着他,点点头。
虽然杨笙儿觉得自己在和殷纪说话的整个过程中都维持了自己作为皇子的仪态和威严,但是,当他站在那面玻璃镜子跟前的时候,他就很是窘迫地愁了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怎么会这么胖。
他捏着自己的胳膊,发现胳膊上全是肉,肚子上也是的,脸上也是的。
而正好这时候他的三哥杨奉豫还来了。
奴才们都有些怕三皇子,甚至连杨笙儿身边的宫女都是,宫女只小声对屋子里四皇子通报了一下,就直接放三皇子从门口进来了。
杨歆儿看到弟弟只穿着一层里衣站在穿衣镜前,就说道,“你不是病了吗,我专程前来看你,你现在穿这么点站在镜子前做什么?”
杨歆儿这般说着,还站到了杨笙儿旁边去,杨歆儿已经十五岁了,正是身体长得最快的时候,他本来就瘦,在这个阶段就更瘦了。
杨笙儿看哥哥瘦瘦高高的,白皙的面庞,秀眉桃花眼,挺鼻,鲜嫩的唇,本来是个如春天一般让人喜欢的漂亮长相,不过那双眼睛总是深沉而锐利,嘴唇也微微抿着,于是就总给人冷淡不易亲近的印象。
不过杨笙儿可不怎么太怕他,但是也并不敢在他跟前太过胡闹,他被哥哥对比出的胖嘟嘟的自己打击得体无完肤,也不想和杨歆儿寒暄太多话了,只道,“我只是不想去上课,就装了病而已,阿父知道此事了,他并没有怪我。”
既然阿父都没说什么了,你也不要说什么。杨笙儿正是这个意思。
杨歆儿在桌子边上去坐下,撑着脑袋说,“我只是来给你探病,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就没什么事了,你装病我可不管。”
杨笙儿继续低头揪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道,“我已经大了,我知道自己管束自己。”
杨歆儿没应他,只是盯着他看,问道,“你在做什么?”
杨笙儿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把身上的肥肉减掉。”说着,又向往地看着高瘦的哥哥,“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杨歆儿趴在桌子上看他,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道,“我只听你说过你再吃些也没关系,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觉得身上的肥肉碍事。”
杨笙儿不高兴地道,“不行吗?”
杨歆儿道,“我自是欢迎的,毕竟和一个胖子弟弟走在一起,我也会被人在心里嘲笑。”
杨笙儿愤怒地说,“你比太子哥哥还讨厌。”
杨歆儿笑着不在意,又说,“要我监督你吗,毕竟我是不相信你的毅力的。”
杨笙儿想说不劳你费心,但是想了想,觉得自己估计真坚持不下去,只好也走到桌子边上去坐下,拉住杨歆儿的手,“三哥,拜托你了。”
于是杨歆儿就坐下来帮杨笙儿安排了减肥计划,每天只能吃多少东西,早上要跑步,骑射课和武学课都要去上,晚上还要颠球多少个。
杨笙儿看到这个计划表,就觉得自己要晕了,不过到底没晕,杨歆儿把那表抄写了两份,一份贴在他卧室里,一份贴在他书房里,一份则被杨歆儿拿走了。
杨笙儿的减肥计划从此开始,不过第一天吃早餐和小点的时候,他就想打退堂鼓,但是被他三哥冷眼盯着,他就只好少吃了;骑射课的时候,他饿得很,不想去上,也被她三哥拎了去,上完课,他满身虚汗,几乎要晕死过去,被他三哥搂抱着给放在了轿子上,轿子把他抬了回来,晚上他三哥完成了作业,还专门来监督他颠球,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但偏还要被他三哥从榻上拉扯下来,于是杨笙儿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天的减肥安排。
杨歆儿倒是个合格的监工,知道杨笙儿累得不行了,所以还专门申请了使用温泉,两人去泡了温泉。
两人只穿着裤衩,坐在温泉里。
杨笙儿的贴身宫女芙蓉也穿着衣裳下了水,来给杨笙儿按摩身体。
杨歆儿坐在另一边,趴在汉白玉的温泉沿上闭目养神,或者是真睡过去了。
他已经十五岁了,父皇阿父已经为他选好了封地,而且还给他定好了封号,只等他十六岁,受封后说不得他就会去封地。
杨歆儿知道自己不想离开,而且父皇和阿父也并不舍得自己,他知道太子哥哥最近总是偷偷出宫,是去会那个戏子,再听一听老四被宫女按摩而疼得呜呜叫的声音,他就想,要是父皇和阿父知道了太子哥哥在外面养戏子的事情后该会多么难过愤怒呀,杨笙儿又这般地不知世事,他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家。
杨歆儿很快睁开了眼,默默地上了岸,跪在旁边伺候的宫女上前来伺候他擦身和穿衣,并为他收拾头发,他收拾完毕后,就对芙蓉说道,“你记得给你主子搽点我拿给你的那药,不然他明天会疼得起不来。”
杨笙儿也从水里爬起来了,他到屏风后去自己换裤子和穿上衣,哭爹喊娘地道,“三哥,我明天不要了。”
杨歆儿道,“我只认字据,才不听你这些难听的哭号,真是丢人。”
杨笙儿抿着嘴唇,心想真要死了。
杨笙儿被杨歆儿逼着减了两个月,效果说显著也不特别显著,但是也不是没有效果。
杨歆儿发挥智慧,给设计了一个专门用作称量体重的大称,乃是一个放在地上的天平,杨笙儿站上去,另一边放大铁疙瘩秤砣,杨笙儿两天一称,体重记在贴在墙上的表上,一目了然。
这个称之后还被广为传播开来使用了,不过没给杨歆儿设计费。
季衡很快知道了小儿子在减肥,二儿子在监督的事情,他听了杨笙儿身边宫女的汇报,又把杨歆儿叫去问了几句,便没有管了,他也觉得杨笙儿最好多做锻炼减一下肥地好,不然太胖了的确是对身体不大好。
杨笙儿两个月减了十几斤,从原来一百二十多斤变成了一百多斤,看起来的确是瘦了些,但是距离杨笙儿的理想身材还是差了不少。
减了这些,季衡便不让他再减了,怕身体会受不住,故而依然是让他每天跑步和上骑射课,但是却不让他过于节食了。
杨笙儿本来性子跳脱,好吃懒做,但是单纯可爱,十分讨喜,皇帝和季衡都特别疼爱他,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生病,不过这一年,季衡让太医为他接种了牛痘,他便直接病倒了。
全民接种牛痘预防天花之事,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推行的,而且是强硬推行,但是民间依然流传着接种牛痘人会变成牛的或者会长牛角的恐吓人的传言,于是就有人抵触此事。
因此,在山东部分地区又小规模爆发天花之后,朝廷就对此事更加在意起来,要是有人故意宣传接种牛痘会长牛角,便将此人投入大牢,如此传言才稍稍控制,接种牛痘才顺利一些。
杨麒儿和杨歆儿倒是五六岁的时候接种的牛痘,但是杨笙儿怕疼,便拖到了现在。
八月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季衡看杨笙儿也瘦了些身体也好了些,才让太医为他接种了牛痘,没想到儿子竟然一下子病倒了,且不是接种牛痘该有的反应。
九月就是太子大婚,事情本就多,季衡也只好放下了很多别的事,把更多时间花费在陪伴小儿子身上。太子大婚之事,甚至召了邵贵妃和升为了徐妃的原徐贵人前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虽然大婚之事有礼部和内务处主管,但需要皇后拿主意的地方也不少,这些事情也都先让邵贵妃和徐妃共同先讨论拿主意了。
杨笙儿原来那般爱吃,现在却是什么也吃不下,没有胃口。
他因为生病,也从兰芷楼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后面的萱华居中,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面幽静,风景优美。
季衡知道杨笙儿是为何生病,他到了十二三时候,正是性征开始显现的时候,以他的身体状况,定然激素不调。
翁太医这些年来,已经是一代医圣级别的大夫了,只是他的一切研究和药方都关乎皇家,不能流传,故而也许并不能在史上留名。
他也在萱华居中住了下来,为杨笙儿调理身体。
杨笙儿再没有去上课,总是心情烦躁,不少时候都会觉得头晕,甚至毫无兆头地晕倒过两次。
他的身体开始抽条,明明觉得饿,但是看到吃的却觉得恶心。
这一天,他又晕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窗户被开了一条缝,院落里的桂花香飘了进来,他在香味里睁开了眼睛,看到父皇和阿父都坐在床边,父皇应当是刚来,正看着他,见他醒了,就说,“笙笙,醒了吗。”
杨笙儿看到父皇和阿父都是神色沉重的样子,他就自己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季衡只好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
杨笙儿扑到了季衡的怀里,季衡搂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脊,“会没事的,笙笙。”
杨笙儿一下子无法抑制悲哀,“父皇,阿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活不了了吗?”
季衡瞬间哽咽了一下,赶紧说道,“并不是的,不要乱说。以前阿父也曾经这般过,大半年后便好了。你看阿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杨笙儿抬头来看季衡,看到季衡脸上的郑重,他就又把脸埋到了季衡的怀里去。
一会儿,杨麒儿和杨歆儿也前来看弟弟,两人只知道杨笙儿是病了,却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病。
看到一向活泼开朗胖嘟嘟的杨笙儿变得十分憔悴,两人都很难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子大婚在九月二十八,这一天,普天同庆,京城更是热闹。
但是杨笙儿的情形却越发不好了,皇帝一家实在摆不出高兴的样子来。
杨麒儿心事重重地完了婚,第二天带着太子妃和良娣来拜见了皇帝皇后,从此,他就住到了东宫去。
杨笙儿开始经常性j□j胀痛,他的脾气变得不好,伺候他的宫侍们没有不挨他的骂的,有时候还会被他扔的东西砸到,季衡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季衡不在的时候,他就更是脾气坏。
更多时候,他是处在昏睡状态。
这一日,时间已经是十月,杨歆儿放旬休,就来陪着弟弟。
他因为要上课,能来看弟弟的时间并不多。
他刚进正屋,就听到里间寝室里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杨笙儿的声音,“本王不喝,喝了也没用,出去,滚出去。”
杨歆儿快步走了进去,里面的几个宫侍都赶紧给他行礼。
他神色沉稳,语气也温和,“是什么药,再去熬一碗来吧。”
几个宫女都赶紧应了是。
杨歆儿坐到了床沿上去,杨笙儿靠坐在床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也越发显大,但是神色却十分憔悴,皮肤些许发黄。
杨歆儿看宫女将地上摔碎的药碗和地板收拾好后,就让屋里的所有宫人都退出去了,还让自己的贴身太监柳月白去外面守着大门,不让人靠近。
杨歆儿这才伸手捧住了弟弟的脸,柔声说道,“总是这样坏脾气怎么能行。”
杨笙儿一下子抱住了哥哥哭了起来,“三哥,我定然是活不长久的,说不得就要死了。我难受,我疼啊。”
杨歆儿道,“我去问过翁太医了,他说你这不是病,只是身体没长好,长好了就行了。”
杨笙儿哭道,“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
杨歆儿心疼地抱着他拍抚他的背,“你是哪里疼?你告诉我,我看看。”
杨笙儿摇着头只是呜咽。
杨歆儿道,“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杨笙儿道,“是下面疼,不能让别人看。”
杨歆儿轻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哥哥也不能吗?”
杨笙儿实在是难受得很,说,“我从生下来就没长好。阿父也是这样,所以阿父才能生了我们。”
杨歆儿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了。
他才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就自己解开了阿父生育了他们的秘密,因为有一次夫子的课业是需要翻阅朝廷邸报的,他去查阅了这二十几年来的邸报,从里面不经意看到了朝廷颁布定阴阳人为残疾人,免除徭役和税收的事,然后又翻出了几例阴阳人上邸报的事,之后他找来太医为自己找了医书,这方面在医书上的记载也不多,但他大约因此明白了世界上有一种人是阴阳人的事情,然后明白了自己母亲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没有告诉别人,包括哥哥和弟弟,只是他没想到杨笙儿也是这样。
杨笙儿觉得疼得难受,不是被割伤了的疼,而是一种让人心情烦躁的胀痛,所以他只要一疼就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杨笙儿还是把裤子脱下来让杨歆儿看了,杨歆儿已经十五岁,身边早有两个侍寝宫女,一看杨笙儿下面的样子,马上就明白了。
杨笙儿咬着牙脸上还挂着眼泪,杨歆儿心里也难过极了,为他穿上了裤子,杨笙儿倒在床上,呜咽道,“还不如死了好。”
杨歆儿只好安慰他,“别这样想,看看阿父,他不是就好好的。你能扛过去的。你是皇子,和普通人本就不同,怎么能够一点也不能忍呢。比起软弱,要坚强些才行。”
杨歆儿拉被子将他盖好,被杨笙儿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杨笙儿死死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杨歆儿疼得皱眉头,但是却由着他拿自己发泄。
季衡因为杨笙儿的事情,完全没有精力再管别的事情,对杨麒儿一时也没有注意,杨麒儿已经搬到了东宫,开始随着皇帝一起上早朝和处理政务,而且被派到了户部去,说是监管户部,实则是去学习。
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倒果真是十分贤惠温婉的人,每天都前来给皇后请安,不过季衡大多数时候没时间见她们,她们也知道四皇子病了,故而等一阵皇后还是没有回兰芷楼,她们也就会先回去。
翁太医对杨笙儿的身体做了最后一次非常彻底的检查,然后对季衡说了杨笙儿的后续治疗方法。
“必须这样吗?”季衡还是不放心。
翁太医用手指探到杨笙儿身体里去做了确认,杨笙儿没有发育阴/道,且睾/丸在身体里面,故而他才觉得下面胀痛。
翁太医的意思是必须要把下面割开,做外科手术。
季衡最初并不赞成,希望能够用过控制他身体的激素让他发育男性性征,让雌性部分慢慢萎缩,但翁太医却对此没有把握,并且说即使按照季衡的这种办法来,也要将睾/丸移出来,不然等以后四皇子有生理需要的时候,会更痛苦。
但是在这个条件下做手术,季衡不是不相信翁太医和他的弟子,只是实在是担心。因为这事在这个时代来说,简直是个需要奇迹一般的手术,风险实在太大了。
杨笙儿在一次用瓷片割手腕的自杀行为被发现且被制止后,季衡无法,只得让翁太医定下了手术的方法。
好在季衡有些医学常识,能够和翁太医以及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小儿子,一起讨论如何能够将这个手术完成,并且救杨笙儿的命。
这个手术是在十一月中旬完成的,只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一天外面下着大雪,花了好几天做出的无菌房里,用了雪和针灸来让手术部位血液流速减慢,杨笙儿喝了麻沸散在沉睡,季衡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会死掉还是活下来,这个比他曾经担心自己会死更加难熬。
皇帝坐在外间,并没有进来,季衡说房里人越多,杨笙儿就越危险。
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静静地等待。
翁太医的小儿子翁时胡做手术,翁太医则针灸与做副手,在尽量快地完成了手术之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杨笙儿在尽量做到无菌的房间里养了十天,他一直处在昏沉和疼痛之中,只能给他吃很少的药膳流食。
翁太医和翁时胡以及季衡照顾了杨笙儿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算是确定杨笙儿下面长好了,而且这些将养的日子里,他并没有出现发炎等症状,而且也没有其他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杨麒儿的问题,我不想多做解释了,似乎无论怎么解释,大家都依然是按照自己想的在推测人物。
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喜爱他,他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希望他从小生活顺遂,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任何委屈,而且还按照自己的希望长大,长成自己想要他变成的人,然后他喜欢上一个才貌双全又对他死心塌地的对象,最后顺理成章和这个人走上婚姻的殿堂,然后生出乖巧漂亮健康的宝宝~~~~~~
亲们,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麒儿就是得到太多,所以缺少太子的责任感,人总是要经历挫折才会开始学会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同他那生下来就在担心自己活不下去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下去斗争的老爹相比。
再来说季衡,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家长了。
等谁的儿子到青春期,想要让他既知道人的生理状况是那样,又要担心他会乱来,还担心他偷偷自/渎伤身的时候,再来看季衡,就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孩子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是父母手里的玩意儿,能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小姨正在面临这个问题,她看了很多要如何教育青春期儿子的书,但是还是没有解决办法。孩子在她面前非常听话,看到她稍稍脸色不好,就会上去讨好卖乖,各种保证,但是私底下,还不是做各种让家长没办法的事情。
这样说起来,我觉得杨麒儿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是在努力读书,认真做事,爱护弟弟,尊敬父母,不调皮捣蛋,努力做到父亲要求的样子。只是对一个不恰当的人产生了爱情。但这的确是他要迈过的人生的第一道坎。
还有不要把季衡想成是月老和圣人行吗。他是皇后,是统治者,能够让大部分人生活过得好,国家不被侵略,能够雄霸一方,这就是他最大的职责。现在我们的领导者,你们是希望他们把国家治理得更好,大家日子好过些,还是希望他们让儿媳妇和儿子是因为相爱在一起。后面会写到,季衡是问过杨麒儿的意思的,杨麒儿自己不敢说和碧水的事情。
还有为太子妃和太子良娣觉得不值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就是以后的皇后和贵妃,这不仅是两个女人,而是两股权利。她们也不是为爱情而生的。
我是要写合理的故事,不是让每个人都没有一点挫折就过得幸福美满
328 番外之家人1
  昭元三十二年在一片爆竹声里到来。
蘅兰宫在春节里十分热闹,在冻起来的静明湖上游的小湖上,甚至举办了几场冰球比赛。
十一这一天的冰球赛,则是最热闹的。
京中不少权贵之家都受了邀请前来,而且皇帝还亲自组织下注,冰球赛十分刺激,自然也十分危险,上场的是京畿几大营里的士兵。
杨笙儿自从被割了那一刀,而且体内的东西没了一块,他就变得沉默了,而且性格也变得莫测起来。
不过季衡十分心疼他,对他管教就并不严格,即使他任性也没关系。
本来季衡不要他来看冰球比赛,因他硬是要来,也就只得把他带来了,杨笙儿不能走太多路,只走了两步,就被杨歆儿亲自抱到了椅子上,让他去坐下了。
皇家的看台在最中间,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带着她们的母亲和邵贵妃她们坐在一起,和男人之间用屏风隔了开来,季衡则坐在皇帝身边。
比赛十分激烈,太子看了一阵,就被一个小太监过来找他说了一句悄悄话,他便对季衡说了一声,出了殿里去。
杨歆儿侧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一会儿也出去了。
杨麒儿在梅花林边站定,对面前行礼的赵云铣道,“泽曜,叫我何事?”
泽曜是赵云铣的字。
赵云铣说道,“殿下,初八那天,玉琉身边的小林找到我家来,让将这封信给你。”
玉琉乃是碧水的新名字,他早在大半年前已经被太子殿下找人赎了身,并且为他安排了一座很好的宅院居住。
杨麒儿接过那信,当即就拆开来看了看,然后又封好了放进袖子里。
信里也没什么内容,就是一封表示思念的诗。
太子知道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他那里了,不是不想去,实在是事情太多了,根本抽不出任何时间来。
自从杨笙儿生病,皇后就守着小儿子几乎没离开过,特别是杨笙儿做过手术后,季衡更是陪伴身边,且杨麒儿也担心弟弟时常去探望,因弟弟病着,更是心情沉重,除了家人的事情,他又被派去了户部,每天还要在父皇跟前学习政务,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儿女情长。
太子低声道,“等忙过了,我就会去的,泽曜,你什么时候去替我看看他。”
赵云铣则道,“上次小林找到我家来,差点被我父亲发现,你这事要是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你想过结果吗。你还是不要再去了,我给他送些银子,让他到南方去生活吧。”
太子则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忍心,你万万不能如此做。此事不会被父皇他们知道,再说,即使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赵云铣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眼睛盯到了杨麒儿的眼睛里去,“这不是大事?你想想李承乾之事。”
太子抬手就把他推开了,神色变得不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将本宫同李承乾相提。”
他抬手给了赵云铣一巴掌,转身就走了。
杨歆儿在远处看着太子把赵云铣打了一巴掌,蹙了一下眉,过了一会儿,看赵云铣还站在梅花树边上发呆,他便走了过去,赵云铣见到是他,就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杨歆儿说道,“方才太子哥哥在此吗?”
赵云铣道,“太子殿下走了。三皇子不看比赛?”
杨歆儿道,“我就下了五百两注,输赢都无事。倒是世子为何这般愁眉不展。”
赵云铣说道,“我下了一千两,故而还是挺担心输赢,三皇子,咱们还是去看比赛吧。”
杨歆儿淡淡应了一声,和他一起走了。
杨歆儿大约知道两人闹僵是因为什么事,不过他倒没想到他哥哥会因为一个戏子将自己的好友和手下大将这般对待。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那个戏子真是不除不行。
赵云铣回了自己的看台去,杨歆儿则回了皇家在中间的看台,看到太子正俯身在杨笙儿跟前和他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杨笙儿笑得挺开心,而本来神色不好的太子也在笑。
看到杨歆儿,太子就对他说道,“你去哪里了?我们在商量一会儿去你那里吃涮羊肉。”
杨歆儿就说,“行啊。不过这次是谁赌冰球赢了谁出银子。”
杨麒儿挑了一下眉,“这能花费多少,你还能这般计较?再说阿父要这次赌球的银钱全用来赈铁岭卫一带雪灾,这次赢了又不进自己口袋。”
杨歆儿道,“哥哥你是自己立府有了东宫,便阔绰了,我和笙笙可不阔绰,你费些银钱又怎么着。”
杨笙儿赶紧点头,“正是正是。”
杨笙儿刚点头完,就被杨麒儿摸着他脸蛋要拧一把,没想到以前肥嘟嘟的弟弟现在瘦得要一把骨头了,硬是没拧起来肉,他只好改摸了一把,道,“你还有脸说正是,你向阿父要多少,阿父不是就给你多少。”
杨笙儿道,“但那也是阿父的,不比哥哥有嫂嫂了,哥哥成婚的时候,我在生病,都没有吃到喜酒,你要补请我一次。”
杨麒儿就笑着说,“等你身体好全了再说吧。再说,我还没找你补送一份礼呢。”
杨笙儿就笑道,“等你纳妾的时候,送呗。”
被杨歆儿说道,“让阿父听到,要骂你胡说。”
杨笙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做出个撒娇的动作,闭了嘴。
那边隔着一个屏风,太子妃陶氏可以朦朦胧胧看过来,听到太子的笑声,她就对管氏说,“殿下今日该是很开心的,殿下能够喜笑颜开,便是很好的事,近来见他一直愁眉不展,我很担心。”
管氏便说,“姐姐说的极是。殿下能这般开心,应当是四皇子身子康健起来的原因吧。”
陶氏便也点头。
邵贵妃坐得不远,听到了两人的话,就说,“太子殿下同三皇子四皇子是住在一起长大,关系是极好的。”
当晚果真是去了杨歆儿住的宝章楼,几兄弟在一起吃喝,而且还将季衡和皇帝也请了过去,杨笙儿身体还没有大好,不能吃羊肉,最后也只能看着众人吃,自己继续吃药粥,故而他就馋得要死,不断说,“你们真是讨厌。等我好全了,我定然要把这些吃回来。”
季衡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等你好全了,也要注意着,别吃坏了肚子。”
杨笙儿抓住季衡的手,“阿父就知道给我泼冷水。”
季衡笑着说,“我还不够疼你呀。”
杨笙儿就笑,“阿父最疼我。”
当晚季衡喝了些酒,被皇帝扶着回了主楼由宫人伺候洗漱,而杨笙儿也搬回兰芷楼里住了,皇帝便去看了他,杨笙儿睡下后,他还在他的床沿坐了一会儿,“笙笙赶紧好起来才好。”
杨笙儿点头,“我知道。父皇也早些休息。”
皇帝摸了摸他的面颊,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起身走了。
回到寝室,季衡已经上床了,不过还没睡,正在等他。
皇帝洗漱收拾后也上了床,季衡便侧身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说道,“笙笙能没事,我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不过翁太医说还要再看一两年才行。”
皇帝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和耳朵,“会没事的。”
房里十分温暖,两人絮絮说了好一阵话,谈论杨歆儿的婚事,慢慢地才睡着了。
杨麒儿没有回东宫去,而是就和三弟挤在一张床上歇下了。
杨麒儿说,“咱们有很久没有这般睡在一起了。”
杨歆儿说,“是啊。长大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
杨麒儿说,“真想一直不长大。我们都还小的时候,咱们还能够抱着枕头挤到父皇阿父的床上去。”
杨歆儿就笑了,说,“我每次可都没那般想,都是你要去,然后就拉上我。”
杨麒儿侧头看了弟弟一眼,道,“你捡了便宜还这般不知好歹。我总觉得阿父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我想要他抱抱我。不过自从笙笙出生了,他就不大抱我了。”
杨歆儿道,“你是哥哥,还这样想?你现在让阿父抱你,父皇会直接给你一巴掌把你扇回东宫去。”
杨麒儿就说,“真没好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杨歆儿又道,“在哥哥你之前,咱们还有一个哥哥,是吗?”
杨麒儿道,“是的,是现在徐妃的妹妹所生,据说是叫杨奉熹,后来病死了。”
杨歆儿道,“希望笙笙没事。”
杨麒儿也叹了一声,“是啊。要是笙笙出事了,阿父要怎么办,我看他这阵子都要伤心坏了,今晚才稍稍高兴一些。”
杨歆儿望着床帐顶,想到季衡悲伤难过弟弟处在病痛之中的情景,他就心痛如绞,目光变得坚毅,道,“我永不让阿父失望和伤心。我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永远能够开心。”
杨麒儿“嗯”了一声,心中却一片怅惘。他想到要是阿父知道玉琉的事情,定然会生气,自己会让他失望,让他难过。
杨歆儿侧头看杨麒儿,“哥哥,你也不会让阿父失望难过的,对吧。”
杨麒儿应了一声。
杨歆儿就又说,“我将今年七月就十六岁了,不知道父皇和阿父是什么意思,我的封地在余杭,那里原来是吴王的根基所在。你知道吴王的事情吗?”
杨麒儿道,“知道,是父皇刚亲政时候造反的那位藩王。还是宁安伯的父亲。”
杨歆儿说,“是的。所以这些年,伯伯一直都低调为人。只是不知父皇阿父为何会让我去余杭?”
杨麒儿道,“那是父皇和阿父喜欢你,再说,我也信任你,难道你以后不会在那里为我好好看好门户吗。”
杨歆儿道,“哥哥放心,我自会好好做的。只是,我不知道父皇和阿父会让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并不想很快就走,我会太想你们。”
杨麒儿伸手搂了搂弟弟,“你一直留在京城就好。”
杨歆儿沉默了一阵,才道,“哥哥,我要是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你会怎么对我。”
杨麒儿愣了一下,道,“你会做什么?”
杨歆儿说道,“在哥哥心里,父皇,阿父,我,笙笙,是很重要的吗。嫂嫂,还有你将来的子嗣,又会怎么样?你会恋慕上谁,然后不顾及这些吗?”
杨麒儿道,“不会。”
家人是他世界的基石,季衡让每个孩子都变得恋家,要走不出去,这是好,是坏?
时间进入了二月,被冻上的河流已经开始融化,水流的声音让世界都显得生动,柳枝也开始抽条,河岸两旁柳枝如绿烟。
杨麒儿总算是得了空,他坐着马车到了东华街六条巷子,马车驶进了宅院停了下来,他下车的时候,玉琉已经站在那里等着。
玉琉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头发就如杨麒儿第一次见他一样,用了绿色的丝绦束了起来,他看起来就像是土里刚冒出来的嫩绿的青草,杨麒儿看到他,心情就为之舒展,玉琉并没有说话,但是那婉转的含笑的眼睛,却是那般漂亮,里面饱含着满满的温柔和欢喜。
杨麒儿拉了他的手,两人进了内院。
玉琉亲手为他泡茶,为他弹琴,和他说话。
用过午膳,坐在榻上,玉琉问他要不要下棋,他便道,“在宫里总在费脑子,在你这里我不想做费脑子的事。”
玉琉笑着道,“我又不是什么棋盘上的高手,还要你费脑子了啊。”
杨麒儿道,“你比我可是好多了,还不是高手?”
玉琉就说,“那是太子殿下你让着我吧。”
杨麒儿道,“我才不是让着你。我就是一手臭棋,不过,也只是你敢赢我。”
玉琉道,“那你陪着皇上下,皇上也不敢赢你?”
杨麒儿道,“父皇只和嗯……阿父下,并不要我陪。”
说着,他就躺了下去,玉琉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为他取掉了头上的发冠,然后摸着他的头发,说,“你这头发可真好。”
杨麒儿道,“是随了我阿父。”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下,“阿父说我小时候头发很差,枯黄如秋日野草,后来为我剃了好几次光头,我之后头发就好了。”
玉琉笑着说,“小的可无法想象,太子殿下是光头的样子。”
杨麒儿突然翻身起来,玉琉笑着要挡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杨麒儿将他推着倒在了榻上,一边亲他的脸,一边说,“你说我们是要做什么?”
玉琉笑着搂住了他,被他亲得面颊泛红,在他要解自己衣裳的时候才说,“咱们到床上去吧,不然在这里可就冻到了。”
杨麒儿起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往床上去,玉琉一边环住他的肩膀颈子,一边说道,“你可别半途把我给扔了。”
杨麒儿道,“扔不了。”
两人在床上度过了一个欢愉的下午,之后杨麒儿看了看怀表,发现时辰不早了,就要起身,玉琉抱住他的胳膊不要他走,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殷殷地看着他。
杨麒儿只好翻身亲了亲他,说道,“我必得回去了,明日是四皇子生辰,答应了今晚要为他贺生。”
玉琉便道,“咱们下次又是什么时候见呢?”
杨麒儿道,“定会很快的。四皇子身体康健了,阿父不那般操心了,我就会闲很多。”
玉琉便说道,“我会每日到院子里去等你。”
杨麒儿抱了抱他,又亲了一下他的唇,“我很快就会来。你这里有什么需要,我让桂青送来。”
玉琉只是摇头,“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只是等你,能花费什么。你给我的已经够了。”
杨麒儿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他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什么,他只好抱着他又温存了一会儿,只得起身穿衣了。
玉琉披上了一件里衣,便起身来伺候他,杨麒儿道,“你别冻到了,回床上去吧。”然后他就叫了守在外面的太监进来,伺候自己穿衣梳洗。
两人念念不舍地告了别,杨麒儿回了蘅兰宫去。
晚上杨笙儿的生日会,因杨笙儿还在养身子,季衡便不要他们太闹腾,且第二天才正式请许氏他们还有杨钦治一家以及几位在京城关系极好的皇亲,所以这晚上就只是家中几人,不过杨笙儿还是让人去请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前来。
因为太子妃太子良娣和杨麒儿不是同时到的,季衡先来了陪小儿子,便发现了这件事,说杨麒儿道,“你怎么不等着茹娘和涛儿一起来,自己先来了。”
因后脚太子妃他们就到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倒替太子说了话,陶氏就说,“阿父,只是殿下实在想念四弟,就骑马先行了,妾和妹妹便在后面而已。”
杨麒儿看了看她,和季衡说了两句话将话岔了过去,然后就去逗杨笙儿去了。
杨麒儿送了杨笙儿三只会说话的八哥,把杨笙儿逗得十分欢喜。
一家人在一起用了膳,太子就去对陶氏说道,“我今晚要和三弟夜谈,就在这里歇息下了,你们先回去吧。”
陶氏目光殷切地看着他,但杨麒儿只是对她笑了笑,说,“回去时注意着些,别冻到了。”
又转向管氏,“你也是。”
两人只得对太子行了礼应了,又去同皇帝季衡行了告退礼,季衡看了看杨麒儿,让她们先行离开了。
杨麒儿在外有人之事一直是个机密,只有他身边最信任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故而在皇帝和季衡都被瞒住了的情况下,陶氏和管氏就更是不知此事了,但是两人却知道太子待她们有些冷淡,虽然礼貌周全,但是冷淡。
杨麒儿已经十八岁了,再长就会长到皇帝那样高,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的样子,身高腿长,身体健壮并不单薄,酷似皇帝的面庞,眼睛却像季衡,给人天生多情的感觉,皇家的礼仪周全,在外人面前总是稳重而妥当的,即使现在在户部做事,大臣们也对他总是赞扬。
这样妥当的丈夫,又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出身算不得特别高的陶氏和管氏,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责怪丈夫,即使他待她们冷淡也是,毕竟这位是将来的圣上。
杨笙儿虽然身体的伤口长好了,但是按照翁太医的要求依然需要再将养一到两年,而且每天都需要吃药。
一家人都要让他早点休息,所以季衡的意思是大家都赶紧散了吧,不要打搅杨笙儿了。
皇帝握着季衡的手离开时,就回头对杨麒儿说了一句,“麒儿,来一趟书房。”
杨麒儿赶紧应了,和弟弟做了最后的告别,他低下头在杨笙儿额头上亲了一下,因为俯下了身去,且后面衣领撑了一点起来,站在旁边的杨歆儿就看到了他后颈子下面一点的红印子,杨歆儿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那是什么。
杨麒儿摸着杨笙儿的面颊,道,“笙笙,那哥哥走了。好好养着身体。”
杨笙儿点点头,消瘦下来的杨笙儿成了个大美人,再说,正是十三岁的时候,无论怎么看,都会像一朵刚刚要开放的美丽娇贵的花朵。
杨麒儿又对旁边的杨歆儿说了一句,“三弟,我一会儿去你那里挤一晚。”
杨歆儿虽然还没有立府,不过即使在宝章楼里,也可以给杨麒儿安排客房,但他似乎很喜欢和弟弟挤在一张床上睡。
杨歆儿点头应了,道,“你自己过来吧。”
杨麒儿这便去了楼里季衡和皇帝的书房。
而杨歆儿也和四弟作了别,这就出去让宫人伺候着披上了披风,戴上帽子,回宝章楼去了,虽然二月时候天气已经暖和,但到底晚上也依然会感受到春寒料峭时候的寒冷。
杨歆儿看了看天上的星子,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边杨麒儿进了季衡的书房,皇帝并没有在了,只有季衡一人坐在榻上,看他进来,也并不让杨麒儿坐,只是说道,“我和你父皇也都看出来了,你并不喜欢你那太子妃和良娣是不是?”
杨麒儿道,“阿父,儿臣和太子妃和良娣相处很好,并无龃龉。”
季衡说道,“相处是否好,难道外人看不出?”
杨麒儿垂着头一时没有再说话。
季衡继续说道,“当初为你定下她们,我也找你来问过,还把画像拿给你看了,你说很好,现在为何会如此?我看陶氏和管氏都没有任何问题,两个姑娘家,嫁到东宫里,以后此二人会是你的皇后和贵妃,要让后宫和睦,你难道不懂得也需要笼络她们吗。”
杨麒儿看着季衡道,“阿父,儿臣明白。”
季衡叹了口气,道,“若是当初知道是这般,你告诉我,定为你另外选人,现在这样,你三弟的婚事,我便不知如何给定了。”
杨麒儿知道自己让季衡担心了,就说,“近来事多,儿臣和太子妃以及良娣相处并不多,故而些许生疏,慢慢也就会好了,阿父不要担心。倒是阿父请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忧愁。再说,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我们自己会处理自己的事情。若是歆儿的婚事,我作为哥哥,就去问问他有什么意见,不过他一向对阿父十分爱戴尊重,阿父定下的,他不会不喜欢。”
季衡说道,“你说得也对,是我想太多。你便去旁敲侧击问问歆儿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子,若是有,又配得上他,我和你们父皇都不会阻止。”
杨麒儿走到季衡身边去,伸手轻轻抱住了季衡,因忧虑他们的事情,他发现阿父的眼尾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这让杨麒儿心里很难受,季衡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好了,都成婚了,还朝我撒娇?”
杨麒儿却亲吻了季衡的头发一下,“阿父永远是阿父,即使我以后有儿子有孙子了,我也还是这般。”
季衡笑了笑,道,“你呀,就是嘴甜。”
杨麒儿也笑了起来,又说道,“那儿臣告退去三弟那里了。阿父早些休息,不要太忧心咱们的事情,咱们长大了,你就将事情让咱们去做,你不要担心了。”
季衡拍了拍他,道,“去吧。”
杨麒儿便行了告退礼,退了出去。
杨麒儿披着披风,带着几个贴身奴才去了宝章楼。
有宫人专门在门口迎接他,一直将他迎进了楼里面去。
杨歆儿正坐在卧室外的稍间榻上看书,看样子是在专门等哥哥。
两人洗漱上床之后,杨歆儿斥退了寝室以及隔壁两间房里的所有宫人,这样留了私密的空间和杨麒儿说话。
杨麒儿道,“阿父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杨歆儿说道,“因为我的婚事?”
杨麒儿,“是的。”
杨歆儿,“我是皇子,能够到哪里去认识喜欢的女子?”
杨麒儿笑了一下,“虽如此,但宫里也办过那么多次宴会,邀请过不少京中闺秀前来,你就没有看上过谁?”
杨歆儿声音毫无起伏,“没有注意过。”
杨麒儿翻身对着杨歆儿,“你性子怎么这么冷,难道从没有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想法。”
杨歆儿瞥了他一眼,说道,“没有。”
杨麒儿,“……”
杨麒儿又说道,“那你自己去给阿父说,你自己没有看上谁,让阿父为你找合适的闺秀吧。”
杨歆儿说道,“我本就是这个意思。阿父才知道哪样的女子适合娶,能够为我将来管理王府和生育教养儿女。”
杨麒儿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杨歆儿把他的手打开了,杨麒儿笑道,“你可真是无趣。”
杨歆儿说道,“天下美人能够有无数,但能够管好一个王府的王妃却是难得。”
杨麒儿看着他的侧脸发呆,一时没有说话。
房里留了两盏灯,在床上昏暗的光线下,杨麒儿发现弟弟的脸如同白玉所雕,美丽纯净细腻,他伸手又摸了一把,杨歆儿侧头过来瞪他,“你做什么?”
杨麒儿道,“你长得和阿父很像,你是最像阿父的了。”
杨歆儿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是。不过你别把如此轻佻的动作放在我的身上。”
杨麒儿道,“这算什么轻佻,我就碰了一下你的脸。”
杨歆儿哼了一声,说道,“阿父以为你今天陪你着太子妃,你出去找谁了?”
杨麒儿道,“你倒管教起哥哥来了,不知长幼。”
杨歆儿道,“一个在你颈子上留下如此痕迹的人,想来也不会好,让阿父和父皇看到,你就会感谢我提醒你了。”
杨麒儿愣了一下,伸手在自己颈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就皱眉不言了,他翻了身背对着杨歆儿,开始睡觉。
第二天杨歆儿就抽了时间去找季衡,说明了自己的婚事请他全权做主的事,还道,“阿父能看上的女子,儿臣没有看不上不喜欢的。阿父不要过于忧心了,反而让自己太过劳累。”
季衡觉得杨歆儿是最省心的一个孩子,除了生产的时候让他吃了苦头,之后便几乎没让人操过心了。
季衡将杨歆儿拉在跟前,发现他长高了很多,当然,每一月都在做衣裳,也都说明了这一点,杨歆儿将来应当会比他长得高不少,只是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背脊,就觉得他有些过于瘦了,季衡便道,“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些才好。近来你自己在吃饭,难道就没有注意了吗。”
因为最近各种事情,故而已经没有像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那样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用膳了,杨歆儿的宝章楼里的膳食,都是专门送过去的。
杨歆儿便说,“阿父不要担心。儿臣哪里会在饮食上苛刻自己,每顿饭都吃得不少,上午下午课间,不是还准备了点心吗,晚上也会吃宵夜,大约正是长身体之故,故而无论吃多少,总是长在身高上,没有长肉罢了。”
季衡便松了口气,“好好用膳,这样才好。我吩咐了御膳房为你送的膳食每顿必有骨头汤和鱼汤,你也要注意喝,早上的羊奶也不能放任不喝。你正在长身体,不注意着,你会骨头疼。”
杨歆儿心中温暖,点头说自己明白。
季衡笑着看着他,“我的歆儿也长大了呀。明年你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就是你媳妇的,不是阿父的了。”
杨歆儿愣了一下,脸上微微红了,季衡以为他是害羞了,没想到杨歆儿说,“儿臣只想永远陪伴阿父,即使不早立府也没关系,再说,即使立府了,我也定然每日前来请安的。儿臣永远是您的。阿父这般说,儿臣会很难过。”
季衡轻轻拍拍他,“好了,阿父逗你的。”
杨歆儿又说,“儿臣不想早早就去封地,我舍不得父皇阿父还有哥哥弟弟。”
杨歆儿一向沉默,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孩子气地说这些,季衡道,“好,我和你父皇明白,我们也舍不得你。已经在为你整顿京中王府了,到时候你还是留在京中。不过,你要和你哥哥好好相处,我和你父皇百年之后,这个江山是他的,你明白吗。”
杨歆儿赶紧说,“儿臣明白。”虽然说明白,但是依然希望阿父和父皇永远没有百年之后。
京中想做王妃的闺秀不可谓不多,而季衡对儿媳妇的要求也并不低,故而从给杨麒儿找太子妃时,季衡便对京中闺秀多有注意了,但现在给二儿子定,依然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杨歆儿因为还没有满十六岁,是不能出宫的,不过他依然大致知道了哥哥在外面所养的小情人住在哪里,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329 番外之夏锦和赵家
夏锦在京中开了三家古董铺子,生意都不错。
因他受到定国侯府上庇护,又与季府有一定的交往,而且现在升任了户部侍郎的苏睿苏大人,还是他府上的座上宾,除了这些,他还和不少别的达官贵人有些交往,自然生意就做得顺风顺水,谁又敢上门来欺负。
不过,他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再出面管理铺子,只是请了专门的掌柜管理。
玉琉带着小厮小林亲自上了夏锦府上,小林手里提着几盒点心,算不得什么高贵礼物,不过这般经常上门来拜会,这般的礼节就已经够了。
夏锦在十年前成了亲,媳妇只是上京来寻亲结果一无所获最后又没有银钱回乡的女子,是时她和她的母亲都无所依,夏锦同情她们,便给予了帮助,看她们实在没办法生活,就只好雇佣了她们。
没想到却被这个女子所利用,酒后和她有了关系,她倒是没有以此过分要挟,只是希望能够给他做妾,夏锦自是拒绝了,只是此女子竟然怀了身孕,夏锦无法,不想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也不想其是庶出,只好就娶了她,孩子生下来竟然是一对双胞胎男婴,夏锦欢喜儿子的情况下,自然也就对此女子少了芥蒂。
孩子成了夏锦所有快乐的来源,这个靠卑鄙手段上位的女子好在也并不差,将府中管理得十分妥当,而且还时常施舍穷苦人,看夏锦对自己没有情/爱之情,便还想给他纳妾,如此种种,全是贤惠手段,夏锦也就完全没法对她挑剔了,他自己本就是戏子出身,虽然之后成了良民,又有了些财富,但他觉得一个完全落魄的书香之家的女子也尽可以配上自己了,且夫妻相处之道,只有互相谅解和关怀才能让家庭蒸蒸日上的,至此,两人生活便也很不错了。
玉琉到的时候,夏锦正逗着三岁多四岁的小女儿,两个儿子已经去私塾读书去了,妻子则在忙里忙外地让将霉了一冬的东西收拾晾晒。
整个宅子里都是一派繁忙而欣欣向荣的景象。
因夏锦当年和灵凤班的关系,之后夏锦和灵凤班依然有着联系,玉琉在班里的时候,和夏锦就有些交往,后来被赎身出来,太子又让人为他脱了籍改名上了良民的户籍,他和夏锦的交往就更多了些。
主要原因也有他从此不唱戏了,但太子去他那里的时间又实在不多,他除了闲还是闲,而且也没有朋友,认识的人,不是以前唱戏时的公子哥或者贵妇人,就是戏班子里的,他自然不能再和这些人见面,且也不能让这些人见到他,故而他可交往的对象便只剩下夏锦了。
其一夏锦是前辈,不会看轻他,现在又是个有点地位的人,其二,夏锦知道他的难处,也不会多问多说。
且夏锦家中的婶婶,也是一个对夏锦的话惟命是从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玉琉给夏锦见了礼,也去逗夏锦的小女儿夏云溪,“溪儿,哥哥抱。”
夏云溪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而且因夏锦的疼爱和怜惜,她被养得很是大胆和娇气,小小年纪,还学着大人给玉琉行了一礼,说道,“玉琉哥哥,溪儿是姑娘家,要注意男女之别。”
玉琉被他逗得哈哈笑,对夏锦说,“锦叔,溪儿可真是聪明啊。”
夏锦道,“就是过分淘气了。”
夏云溪一板一眼地道,“我才不淘气呢。”
夏锦的妻子高氏亲自来给夏锦和玉琉上了茶和点心,还对玉琉笑道,“玉琉来了,可要吃过晚膳才走,婶婶做你喜欢吃的椿树叶儿蛋饼吃。”
玉琉起身行礼说,“婶婶太客气了。”
高氏笑一笑便把女儿也抱走了。
高氏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女子,和长相十分出色的夏锦在一起,让人觉得实在不搭。
不过高氏十分善于持家,夏锦虽然是被逼娶她,之后倒是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被她伺候得日子实在太舒心。
外面春阳正好,院子里的紫藤花也开得很繁盛,花香扑鼻。
夏锦不知玉琉到底是被谁养着的,只知道他被人养着,两人谈了一阵话,不过是两人共同爱好的新出的好戏和名角儿,然后夏锦就说玉琉道,“你近来精神似乎是好多了,前阵子你来我这里,我看你心情郁结,也不好问你。”
玉琉微微垂了眼睫,说道,“并无什么事。”
夏锦就又说,“你现在还年轻,你的恩主为你赎了身,又为你脱了籍重新上了户籍,你这位恩主对你是十分不错了。”
房里只有两人,从花厅的门口吹进来的春风,也带着春日的温柔和温暖。
玉琉道,“是。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待我很好。”
夏锦又说道,“你们现下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我来说你这些事情,定是让人讨嫌的,但我是你的长辈,又空让你如此敬重,我不将我心里的话说出来,给你提个醒,却是十分不妥。”
玉琉道,“锦叔待我十分不一般,就如我的亲生叔叔一样,我没有亲人,锦叔就是亲人了。锦叔有什么话,便说吧。我只有感激的。”
夏锦看着,便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人的情意,我不敢妄说一定会变,有些人,也有一世不变心的,但是,即使有这份心意,也并不够,总有很多别的事情,让人不得不去屈从。你的恩主,现在待你很好,但以后如何,实在难说。你现在还年轻,做些其他打算才好。”
玉琉微微垂下了眼睫,头也低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道,“多谢锦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自从进班子开始,当初就是想着一定要好好挣些银钱,以后赎身出来,我是有福之人,才能在十六七岁时候遇到他,他又为我赎身为我脱籍,甚至为我入了良民,他从没有拘束过我,我要是要离开他,他也说过,他不会怪我,会送我离开,我不是他的奴才,也不是他的玩意儿,我是他喜欢着的人,他那般尊贵的人,却如此看得上我,对我好,我实在不能忘恩负义。再说,我也离不开他,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是以,我现下也就只能这般了。”
夏锦叹了口气,他见玉琉,就像是见到另一个自己。
他说道,“你的那位恩主,可有妻室了?”
玉琉低声道,“已经有了。”
夏锦道,“你这样,要是被他妻子知道,你要如何面对?”
玉琉说道,“我也不知,但我不会让他为难。”
玉琉说完,又蹙眉加了一句,“其实我是在他娶妻之前便和他在了一起,只……”
他还没说完,夏锦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话可真是糊涂。这难道是能与在一起早晚有关的吗。人家是他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你这又算什么。你这种心思,怎么能起。”
玉琉差点哭了,“是。锦叔您说得对。只是,我真是没了他活不了了。我以前从没有这般过,我从没想过我会对一人如此般。”
夏锦蹙眉沉默了好一阵,才摇头道,“你趁早走吧。你这般,只会越陷越深。听你这般说,他还是个年轻哥儿,定然也没有当家立业。上有父母管束,中有妻妾,下面定然很快还有子嗣。你觉得你以后会有好的吗。”
玉琉真觉得自己在太子跟前卑微进尘土里了,但是他已经离不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再说,他觉得太子也很喜欢自己,自己要是离开了他,他说不得也会难过呢。
玉琉说道,“锦叔,多谢您。只是,除非他不要我了,不然我没有办法主动离开。我的自由身份便是他给的,我离开了,也是忘恩负义。”
夏锦道,“即使相爱,也没有平等的。你这般念着他,也只是如奴才一般罢了。说不得做朋友,还能得到一些尊重。”
玉琉马上反驳道,“他很尊重我。”
夏锦便不说了,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太阳光从那株高大的枣树上洒下来,斑点落在他的身上,他长身玉立,身姿傲然,玉琉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有他的幸运,但没有他的心气。
玉琉在夏锦家里留了午饭,高氏还要留他用过晚膳再走,玉琉来时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消磨一天的,但是之后却不好再留,便告辞了。
高氏给他包了很大两包椿树芽儿,又有两罐子紫藤花做的甜酱,然后还有一些其他吃食,甚至让了一个仆人给送过去,还说,“这椿树芽儿,紫藤花都是家中院子里自己摘的,总觉得味道更鲜香些,你吃着好,着人过来再拿就是。”
玉琉对她道了谢,又抱了抱夏云溪,然后又给夏锦行了礼,这才带着仆人在外院去上了马车离去了。
夏锦没有笑容,高氏看他如此,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老爷,这是怎么了?”
夏锦摇了一下头,“没什么事,只是看玉琉,让人担心罢了。”
高氏就说,“他是个好孩子。”
高氏知道夏锦的出身,夏锦的出身实在不是什么秘密,除非夏锦搬到京城外去住,才能不被人打听出来,故而高氏也知道在夏锦跟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之后看夏锦不愿意多说,她也就抱着女儿哄女儿午睡去了,还准备了点心送去私塾里给儿子们。
两位公子在私塾里,中午是不回来用饭的,晚上才回来,但高氏又怕私塾里伙食不好,故而中午总要让再送点点心去。
夏锦着人去打探了一番玉琉的那位恩主是谁,不过却没有打听出什么结果来,甚至给玉琉脱籍和重新上户籍之事,都探不出什么痕迹,脱籍是跟着曾经被处置过的官员家眷被免了罪责而脱的,入籍也是,能够这般做事的,夏锦觉得定然不是一般权贵。
夏锦便也就再也没有让人去打探,怕到时候反而出什么事了。
定国侯赵致礼的兄长过世,他正好又被皇帝召回京城,本来以后就要留在京中了,没想到皇帝对他十分器重,又让他一月后去两广任职两广总督,两广总督任上总是会出些问题,所以这远在天边又关系十分重大的封疆大吏,皇帝这次就派了赵致礼前去。
他会带着夫人一起前往赴任,不过大儿子和二儿子,依然是在京中,他大儿子已经做了二等侍卫,二儿子还在陪着三皇子读书。大女儿则是和一位藩王结了亲,去了封地。因为其和夫人分居多年,在任上时又没有纳妾,故而之后只有一位小儿子,才六岁多,乃是他夫人曾经去探望他时候怀上的。现在他去广州,说是要把这个小儿子带去。
夏锦知道赵致礼受了下广东的命,便亲自准备了一份厚礼,亲自上门去恭贺。
两人实则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此前赵致礼一直在江南,就没有回来过,自是无从见面。但夏锦一直受到定国侯府的照应,赵致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离开,他怎么好不上门去拜见并道谢。
赵致礼的父亲前些年就过世了,当时他还在南方做总兵,只回来奔了丧,很快就又回了南方,因皇帝夺情,并没有在家里守孝。
现如今,他又要前往广州,家中的事情还有他年老的母亲坐镇,大儿子赵云铣前一年成了婚,媳妇是从金陵嫁过来的,是个挺知事贤惠的女子,也能帮着管理家事,赵致礼便也能够将夫人带着一起到广州去。
而且对二儿子赵云骞的安排,则是看陪三皇子上完学后,是否留在京中,还是也下广州去。
但以皇帝对他家的重用,而且好歹是皇子伴读,大约会直接给一个京中小官职让他历练。
这些就不是赵致礼能够做决定了,孩子入宫做伴读开始,一切就要听皇室做主了。
其实他也希望老二能够去考科举,只是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赵致礼和两位一直跟在他身边很得信任重用的幕僚正谈论着事情,趁着上茶的时机,贴身照顾他的管事就来对他轻声说了一句话,赵致礼听后愣了一下,之后便让两位幕僚先下去了,然后对管事说道,“带他直接到书房来吧。”
管事应后就退了下去。
定国侯的书房院子乃是一府重地,院子门口直接有兵士守着,院子里面也只有两个最信任的人伺候。
夏锦手里握着一根从西方传过来的文明杖,这比拐杖要漂亮很多,握在手里拄着,也正好支撑一下他的身体。
夏锦做古董生意,也会卖从西方传过来的一些新奇玩意儿,这种西方的拐杖他就很有研究,而且更加喜欢。
夏锦穿着一身月白的圆领袍,三月底的天气,也并不冷了,是以他并没有穿太多,故而越发显得身姿修长挺拔,气度翩翩。
他和赵致礼之间,已经是最普通的朋友,能够攀上手握重权的侯爷做朋友,那也是他极大的福分了。
他被管事引着进了书房,赵致礼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户边上,此时正在自己将窗户推开,管事引着夏锦进来,马上过去说,“侯爷,奴才来做就好了。”
赵致礼淡淡道,“无妨,给夏先生上茶。”
管事赶紧应了,就退了出去。
夏锦站在那里,对着赵致礼行了一礼,“草民见过侯爷。”
赵致礼看他手里握着一根很细的拐杖,眼神不由黯了一点,便道,“无需多礼,坐下吧。”
夏锦看赵致礼没先坐,自己并不去坐。
赵致礼就笑了起来,“你怎么如此客气了,快坐吧。我方才一直坐着和人议事,现下只想站一站。”
夏锦这才去坐了,前两天下过雨,他的脚上曾经的伤,便又有些犯了,并不能久站。
赵致礼站在窗边,看着他问道,“是脚伤犯了吗,怎么握着拐杖。”
夏锦笑了一下,也不和他客气了,道,“侯爷在江南,想来是见多识广的,没看出来这是西方洋人用的细拐杖吗,握在手里比较轻巧,而且好用。”
赵致礼点点头,说道,“听闻你生意做得不错。”
夏锦道,“托侯爷的福,若不是侯府的照应,生意也不会如此稳妥。”
赵致礼道,“那是你很会做生意。”
夏锦笑着便没有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客气,而是说道,“今日前来,是来恭喜侯爷,听闻侯爷又要下两广总督军务了。”
赵致礼道,“承蒙皇上恩典罢了。”
夏锦看着他,阳光照在窗外,但也在赵致礼脸上映上了一层光,多年的军旅和上位生涯,赵致礼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候的气质,他面庞坚毅,眼睛深邃,蓄了须,气质深沉威严,即使此时已经是他十分温和的时候,但是也让人无法接近。
曾经那般喜欢的人,有如今的权势前途,成了这般优秀的男人,夏锦便丝毫不后悔当年爱上他和离开他。
管事进来给夏锦奉了茶,赵致礼也慢慢走回了椅子上去坐下,两人处在不同的阶层,所遇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其实早就没有了什么共同话题。
夏锦只好端起茶杯喝茶,掩盖两人沉默带来的尴尬。
赵致礼只好说道,“你脸上的伤,我看着倒是大好了,是吗?”
夏锦道,“已经好了,看不出痕迹来了,多谢侯爷挂念。”
赵致礼又说,“脚上的伤,还有看大夫吗。看的是哪一位?”
夏锦便道,“托季府的关系,请了宫中的一位太医给看了几次,变天的时候,就敷药,便也就会好很多。”
赵致礼觉得毕竟是对不住他的,说道,“有任何需要,你皆可以同我说。”
夏锦赶紧道,“侯爷太客气,我这里还好。再说一直得侯府照拂……”
赵致礼说道,“你不需客气。我下广州了,府中是我长子在,我会同他和管家交代,你有事,便派人前来就好,他们不会不帮。”
夏锦看他好意,便就应了,但所想并不是会来求助,再说,他在京中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也有了不少人脉。
之后实在不好说什么了,夏锦就只好道,“若是侯爷有什么需要的古玩,无论是自己赏玩还是送人,皆可来同我说一声,我会代为寻找。”
赵致礼脸上带着笑,点了点头。
夏锦不好再多停留,一会儿之后就起身要告辞。也不知道赵致礼这一去广州又是多少年,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赵致礼一眼,赵致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了一声,“保重。”
夏锦咽下喉间的哽咽,拱了一下手,“侯爷也请珍重,草民告退了。”
然后转身赶紧走了。
夏锦离开了,赵致礼坐回椅子里发呆,少年时候的事情,此时想来,就像是前世一般渺远了。
不等他多想,管事进来,并且将夏锦送来的礼单呈给了他,上面是一尊玉佛,还有一些土特产,然后竟然还有一盒画。
管事还说道,“侯爷,奴才将这玉佛拿来给您看看吧,乃是上好的白玉,上好的雕工,一尊慈悲观音。”
赵致礼道,“将放出来供奉上吧,那画,拿来我看。”
管事去将那装画的画盒子拿来了,因为盒子封着,那管事是不会打开来看的,赵致礼让了管事出去,自己才将盒子打开了,拿出画来打开,里面正是一副荷花图,荷叶和荷花都画得很好,只有一朵含苞菡萏,别别扭扭,赵致礼想起来,这是夏锦刚学画不久画的,夏锦有天分,画得不错,不过那含苞菡萏,却是他画的,他没有什么绘画上的天分,不过是出于贵公子的教养学了一下而已,所以那菡萏才画得那般别扭。
画边上还是当年夏锦提的那首诗,钤着一方“夏日清谈居士”的印章。
赵致礼将画放回了盒子里,然后亲自放进了柜子里。
一会儿,就有人来请他,“夫人请侯爷到内院里去,不知侯爷可方便。”
赵致礼过去了,侯夫人就笑着道,“让先运到广州去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要带的人也选好了,侯爷可要过目看看。”
就拿着单子要给赵致礼看,赵致礼说道,“夫人你定下就是了,我看了和没看,可没有什么区别,我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侯夫人道,“那到时候差了什么,再添置便好了。”
六岁的小儿子跑来要赵致礼抱,赵致礼笑着把儿子托到自己的肩膀上,侯夫人就说道,“你别把他惯坏了,不然总要坐肩膀上玩。”
赵致礼说,“站得高才看得远。”
又拍了儿子的屁股一巴掌,“是不是?”
一会儿赵云铣回来了,来给父母请安,赵致礼看赵云铣板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由就说,“你在宫里上值,到皇上跟前回话,也是这般板着脸!”
赵云铣道,“我已经被派到太子爷跟前了。”
赵致礼道,“那你就好好护着太子爷。”
赵云铣说道,“儿子知道。”
赵致礼道,“你知道,那你回来了怎么还这幅死样子。做给谁看!”
赵云铣只好憋了个笑来,侯夫人就说,“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训起来了。”
赵云铣赶紧到他娘跟前讨了一下好,“娘,没事。”
赵致礼瞥了他一眼,说,“跟我来。”
在书房里,赵致礼让儿子坐下后,才开始了长谈的架势,“我和你母亲就要下广东了,你要在京里支撑起门户,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冲动和意气用事。皇上身体健康,正直盛年,还会在皇位上很多年。从小被封为太子,最后却能稳稳登上皇位的,又有多少?太子乃是最难做的位置。你在太子身边做事,更是要十分小心谨慎。最主要是不要忘了,太子也是皇上的臣子。先会做臣子,以后才能做得了皇上。你凡事也要提点着太子,毕竟你从此就算是太子的人了,要是太子出了什么事,你也是保不住的,咱们家恐怕也会受牵连。”
赵云铣面色郑重起来,“儿子谨记父亲教导。”
赵致礼又说道,“不过你也要一心为太子好,皇上皇后都很重视喜爱太子,你凡事以太子为重,他们也会看在眼里。一身不侍二主,这也是需要谨记的。”
赵云铣又说,“儿子会的。”
赵致礼叹了一声,道,“为父相信你,你好好做事。照顾着你二弟一些,他就是太老实了些。”
说到这里,又问,“三皇子的婚事,定下了吗?”
赵云铣道,“还没有,皇后之前一心在四皇子的身体上,四皇子现□体也没有大好,故而三皇子的婚事皇后殿下便也没有定下。太子殿下说,说还没有定。皇子妃未定,故而婚期也没有定。不过说是已经拟好了封号,还要将余杭给三皇子做封地。”
赵致礼这么多年了,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过皇帝的儿子们是哪里来的,也猜测过是找季衡的表妹所生,但是后来却渐渐猜测也许季衡是阴阳人来,不过他也没有证据。
季衡待几个皇子都极好,那种感情,非亲生的不能有,赵致礼始终这么觉得。
赵致礼又问,“四皇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太子有说吗?”
赵云铣摇了摇头,“只说是病了,却不知是什么病,想来很严重,之前太子也一直愁眉不展。”
赵致礼点点头,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要是太子做了什么错事,你可一定要劝诫着,劝诫不成,也不要自己去同皇上和皇后说,要动脑子,知道吗?”
赵云铣垂了一下眼,点头应了,心里却想到了太子在外面养着人的事情,不知道要是皇帝皇后知道了,结果会怎么样,自己这个帮忙的,怕是也得不到好,他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
赵致礼这次回京,又去拜见过皇帝皇后几次了,看到季衡一直圣宠不衰,皇帝对他十分好,两人恩爱和睦,他心中也是为季衡欢喜的。季衡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自有丘壑,雄才大略,当年他入宫为后,赵致礼心里便很难过,现在看他过得幸福,他也就不再介怀。
只是皇家毕竟事多,他只希望季衡能够一生顺遂幸福。
赵致礼离京前让人给夏府送了一份礼过去,赵家离京那一天,早上正在下小雨,夏锦早早起来,和儿子们一起用了早膳,看着儿子们上了马车去了私塾,他便也去了铺子里,在铺子里坐了一天。
330 番外之三皇子大婚
  昭元三十三年。
三皇子杨奉豫于十月大婚,娶的是礼部侯大人的千金侯湘禾,侯家乃是书香清贵之家,家教严格,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故而从小教养得知书达理,又会管家,季衡和皇帝一番讨论之后,就定下了他家的这位女儿。
此女比三皇子还大了半岁,正是因为受诏可能会选他家女儿为王妃,故而才一直等着没有说亲。
京城人从帝后为太子选妃便已经看出了帝后选儿媳妇的标准,必须要是书香之族的女儿,贤惠大度温柔,长相还在其次。
那些公侯之家的闺秀,似乎帝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侯湘禾不是特别漂亮的闺秀,不过也算是清秀可人,只是三皇子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妻子的长相,只要性格好就行了。
大婚之前,三皇子已经给定下了封地余杭,这里乃是大雍十分富庶之地,可见帝后对这个儿子的喜欢。
大约还有一个原因,乃是这里是江南一带军事中心,希望三皇子能够好好震住江南一带。
定下封地的同时,三皇子也加封了亲王爵位,用了他的名,称为豫王。
因帝后舍不得儿子此时去封地,便直接将他留在了京中,而且在京城里赐了一座很大的王府豫王府,甚至还在蘅兰宫中给赏赐了一个不小的宅院让他和王妃住下。
由此可见,帝后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宠爱。
帝后对豫王便没有对太子那么严格,不过依然给他找了事情做,让他经常去勤学馆里上课也就罢了,而且让他去了翰林院跟着一帮文人修书,这份工作季衡也曾经做过,不过豫王可没有季衡那样的底子,所以过去也就是打杂,但是翰林院的一帮大人们可没有胆子让他打杂,故而他也就成了个监工样的人。
豫王长相俊美,不过小小年纪便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颇有威势,翰林院的一帮大臣也不敢小瞧了他。
朝廷这两年在编一部《蘅兰大典》,乃是昭元朝的百科全书。
里面兼容并包,甚至一些外国的典籍,都会在其中有所记录。
蘅兰大典,以最德高望重的宋太傅为主编撰官,下面再有七位副编撰官,其他人员则有上千之多,太学里的学生也是主力,皇后便是这部大典的监管,豫王前来翰林院,算是为皇后分忧,而且也能学习很多东西。
十一月。
天气已经挺冷了。
季衡最近身体些微不好,皇帝怕他累着了,就让他务必在兰芷楼里休息,并不要他忙事情。
季衡也点头应了。
四皇子杨笙儿已经十四岁,做了手术的他,之后身体就好多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又跑又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不易长胖,不过不知是不是他身体本就有缺陷的缘故,他完全没有变声,男性/器官也没有发育的样子。
前一天晚上下了一阵小雪,园子里地上和树枝花木上点缀着白色,杨歆儿穿着天蓝色金线暗绣四爪金龙的锦袍,外面披着一件宝蓝色的厚披风,头上是紫金冠,没有戴皮帽,只是把披风帽子戴了上去,披风和锦袍上的雪貂毛的风毛衬着他玉白的面庞,目似朗星,唇若施朱,即使神色平淡,眼神冷淡幽深,也显出俊美不凡,让人一见只觉此人只当天上有。
豫王妃侯氏在一般人跟前还是个清秀佳人,站在他旁边,就硬生生被比得如幽幽兰花旁边的一株杂草了。
不过小两口感情还挺不错的样子,从蘅兰宫里裕佳阁出来,沿着曲廊往兰芷楼而来,因为下了小雪,便有不少宫侍在扫雪,远远看到两人便跪下了行礼。
侯氏虽然也是大家闺秀,而且在此前已经被皇家派去的嬷嬷教导过三个月宫廷礼仪,此时看到这些宫人跪在冰冷的地上还是觉得不忍心,杨歆儿一向心思深沉细腻,自然看出了新婚妻子的心思,便吩咐身边太监,说因地面太冷让扫雪宫侍行屈膝礼就罢了,不必行跪拜礼。
侯氏对豫王回以赧然一笑,杨歆儿看看她,就道,“心眼好是好的,不过你这般可管不住奴才。”
侯氏便微微垂了头,些许赧颜,杨歆儿本来走在她侧前面的,此时则慢了一步,等了她在自己旁边,侯氏知道自家王爷就是嘴硬,其实对她很好,不由心里十分温暖。
三皇子因一直在宫中读书,和大臣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侯氏在要嫁给他之前,完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父亲也不大清楚。
本来就是修了八辈子福分才被选上做王妃,侯家也是战战兢兢,但毕竟这个女儿是独女,家里收到圣旨时,完全是喜忧参半,怕女儿入了皇家以后受苦他们也帮不上忙。侯大人专门悄悄去一位在勤学馆里给皇子和伴读们上课的同年处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一下三皇子的人品。
那位大人直接笑了,说道,“依老夫看,三皇子不愧是皇室血脉,长相酷似皇后,一等一的美男子不说,性情也是极好的,严谨勤勉聪慧端方,只是不大爱言语。”
侯大人还是怕他太好色,到时候姬妾太多,女儿也不好管理王府,便又吞吞吐吐地问了这方面的问题。
在皇家已经准备下聘的情况下,侯大人这样来询问皇子的情况,是对皇家不敬的,毕竟帝王家要娶你家女儿做儿媳妇,你只需感恩戴德就行了,哪里由得着你来挑呢。
所以侯大人是问得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不问,他和他老伴又不放心。
那位大人便道,“倒没听闻他有这方面的传闻,不过看三皇子性情,也不是好色之人。”
说到这里,他就又是一笑,“等你以后见到这位三皇子,你便明白,就是美艳佳丽,站在他旁边,也只有黯然失色的。”
侯大人回家将此事对老婆女儿说了,当时侯氏既有期盼也有忐忑,真正成婚之后,坐在婚床之上,那一只白玉雕琢而成一般的漂亮的手,捏着称杆挑起了她的红盖头,她微微抬起了头来看他,只见他一身大红,面白如玉,目似点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带着一丝温柔,侯氏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
侯氏本来就觉得自己是高攀,看到他后就更觉得自己是高攀了,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他的王妃。
这么成亲了一月了,两人也稍稍熟悉了,豫王在之前是有两个侍寝的宫女的,但是成婚后也遣掉了,侯氏看王爷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更是感动,满腔爱意只差想要将豫王淹没。
两人要拐上到兰芷楼的大路了,杨歆儿看侯氏走得慢,只能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她,两人也没说话,从另一边,太子和太子妃太子良娣便过来了,杨歆儿只好带着老婆站在旁边等,太子前来后,两人便行了礼,太子笑着上前从暖手筒子拿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杨歆儿的胳膊,杨歆儿已经成婚了,他也不好叫他小名了,便道,“三弟,你成婚了,就变得这般懂礼客气了?”
杨歆儿道,“这是臣子应该的。”
杨麒儿不喜欢他说这话,觉得好好的一家人,好好的兄弟,突然之间就生分了,他蹙了一下眉,将杨歆儿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拉着他两人走到了前面去。
陶氏管氏便和侯氏走在了后面,三人也说起一些话来。
杨麒儿说道,“三弟,有闲的时候,我约你出去玩。”
杨歆儿道,“嗯,好。”
杨麒儿就笑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说道,“你以前就是个假正经,现下娶妻了,便更是无趣了。”
杨歆儿道,“我可没有假正经,现在也不是无趣。”
杨麒儿道,“好,本宫不和你争。”
杨歆儿毕竟年纪还小,要比杨麒儿矮一点点,他侧头看了杨麒儿一眼,说,“哥哥,你成婚也有两年了,为何嫂嫂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杨麒儿低头凑到他耳边去说,“嘿,你倒管到我床上来了?”
杨歆儿道,“这可不是管到你床上,前两天,我听到父皇在和阿父说此事,虽然阿父说并不着急,但我看还是着急的。”
杨麒儿将眼睛往别处看了看,没有回话。
几人到了兰芷楼,杨笙儿已经一大早给季衡请了安,然后乘着轿子上学去了。
杨笙儿虽然被养得娇气,毕竟是皇帝和季衡的种,性格倒是坚毅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自己也养病养得烦闷,故而就亲自提出要回勤学馆上学去,季衡便也没有反对,让他回去上学了。
数九寒天的,他也不赖床,该什么时候起床便什么时候起床,除了季衡生病第一天,他告了假陪在季衡身边外,之后就再也没有旷过课。
他依然是住在兰芷楼主楼里,作为帝后的小儿子,得到的宠爱的确是要多很多,即使现在十四五岁了,他也敢直接扑到皇帝怀里撒娇,而杨麒儿七八岁就不这般做了,杨歆儿则是从不主动这般做,不过被皇帝抱在怀里的事情,最后一次也是六七岁之早。
因为这一日不用早朝,皇帝陛下为了陪爱妻,这一日上午也没有去玉恒殿书房里处理政务,求见和召见的大臣,都安排在了下午。
他上午则留在了兰芷楼里,季衡靠坐在床上,他就坐在床边椅子里,然后让奴才搬了一张案桌来放在前面,在这里翻看奏折。
儿子带着儿媳妇前来的时候,他便正在边看奏折,边和季衡说些轻松的话题。
儿子和儿媳妇们都没想到这般早父皇已经在办公,行了跪拜之礼后,皇帝便让他们起了身又赐了坐。
季衡虽然是婆婆类的角色,但是他是个男人,他便也不好和儿媳妇们多相处多说话,故而每次就是几句家常万用问候句型,说完就让儿媳妇们去自己做自己的事了。
这次有皇帝在,气氛倒是更活跃一些。
皇帝让柳升收了奏折,又让把桌案搬到了旁边去,他就坐在床边和儿子儿媳们说起话来。
他和儿媳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例行的话后,就让三个女人退出去了,又说了一番让杨麒儿杨歆儿要活到老学到老不要离开了勤学馆就开始了吃喝玩乐的生活的日子等等告诫的话语。
杨麒儿杨歆儿都起身恭敬地应了是。
然后他才说道,“繁衍子嗣也是你们的职责,麒儿,你成婚也两年多了,如何太子妃和良娣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杨麒儿垂着头道,“这……儿子也不知道。”
季衡看杨麒儿实在是十分窘迫了,就欠身拉了拉皇帝的手,柔声说道,“此事又不能着急。麒儿还小呢。”
皇帝直接坐到了床沿上去,温柔地看了看季衡,说道,“他已经十九岁,并不小了,你生他时候比他还小些呢。”
季衡也只好看向杨麒儿,道,“据闻你很少到太子妃和良娣处过夜,多歇在书房,是这样?”
杨麒儿侧头看了一眼弟弟,他知道父皇和阿父当着杨歆儿的面说这件事,也是要提点杨歆儿的意思,不过这实在是太下他面子了,当然,他从小和杨歆儿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什么丑事对方不知道呢,他便又觉得些许坦然了,便道,“儿臣在书房里忙得晚了,就直接歇息下了,故而才去得不勤,不过,儿臣此后会注意些的。”
季衡轻叹了一声,“注意自己身体才好,你已经大了,不要总让父母操心。”
杨麒儿看季衡因为病了,脸上带着憔悴,又听他说这话,就很是难受,但还是要保持着礼仪,只是起身应了是。
他已经大了,而且父皇也在,实在不好像杨笙儿那样扑到阿父怀里去搂着他说自己会听话的。
季衡又关怀了杨歆儿的生活,杨歆儿规规矩矩地回答了,说了侯氏的各种好,感谢父皇阿父为他找了这门好亲,又说了自己在翰林院里的事情。
季衡温柔地看着他,赞扬了他几句,之后才让两人走了。
两人退下后,皇帝就搂着季衡在他的唇角亲了亲,说,“你好好养着身子,他们大了,早该自己管着自己了,你还事事关心,只会让他们长不大,这样于他们于你都不好。”
季衡说,“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都是我怀胎十月又养到这般大的,我狠不下心。”
皇帝在心里叹口气,季衡在别的事情上冷静果敢杀伐决断,但是对着孩子们,就完全不行了。
季衡靠着他和他小声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就转到一个问题上,“麒儿这般不和女人亲近,他会不会是喜欢男人?”
皇帝愣了一下,道,“但没见东宫里他宠过哪个奴才。不过他即使喜欢男人,也要分清事情轻重。他要是乱来,朕也饶不了他。”
季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火气怎么这般大。要是他真喜欢男人,咱们可要怎么办?”
是的,两人自己是这般情形,可没法管教儿子。
皇帝说道,“除了你,朕可不认为还有任何男人可做男后,故而,他若是喜欢男人,但是他的事,是不可能的。”
出于为国为民考虑,为这江山社稷,季衡其实也有这个意思。
杨麒儿其一需要子嗣,即使真喜欢男人,那男人最多做一个姬妾,而且是不能独宠的姬妾。
季衡真觉得对不住他,此时就说,“我下次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331番外之杨笙儿的心思
杨笙儿养病养得无聊的时候,他便自己要求重新回去上课,季衡怕他身体不好,负担不了太繁重的课业,便让他能够去上的时候才去,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就千万不要去了。
有了季衡这句话,那简直就是给了杨笙儿一把尚方宝剑,他想要怎么懒散就行。
而翁太医以及他最有出息会继承他的衣钵的小儿子小翁太医都给杨笙儿做了检查,确定杨笙儿八成可能会没有生育能力,不能让女人受孕,另外的两成,那便是上天给予恩惠的时候可能。
其实季衡和皇帝知道翁太医说那八成的时候,只是不把话说死而已,其实杨笙儿已经是确定了没有生育能力。
帝后对此事都感觉很难过,其实也是因为杨笙儿之事,帝后才对杨麒儿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一直没有身孕之事那般在意。
叫了一直给太子妃和太子良娣把脉的太医前来询问,得知两人身体都很康健,月事都很正常,排卵期也是十分正常的,说明两人应该有生育能力。
季衡只好又叫了东宫照管内务的女官前来问话,才得知杨麒儿几乎不去后宅夜宿,仅有的那么几次,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过房/事,即使有,也不一定就会怀上。
所以帝后才担心起杨麒儿来。
先不讲杨麒儿这段公案,来说杨笙儿。
杨笙儿因生病辍学了近一年时间,又重新回到勤学馆上学。
勤学馆里没有几个学生,只有他的三哥,和他三哥的两个伴读,然后就是他的伴读刑明隶。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问了已经长成挺拔少年的三哥,“现下的课程是什么样的呢?”
杨笙儿的下/体做了手术,把长在里面的睾/丸给固定在了外面,杨笙儿从此就觉得十分不习惯,要近一年了,他依然觉得不习惯,并在心里觉得我本来是没有那个东西的,是后来才有的,我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的心理。所以,从此他就不愿意迈大步子走路了。
杨歆儿只好慢慢走等他,说道,“和以前并无什么区别,以前每两日有宋太傅的课,但现下宋太傅已经不来上课了,换了一位夫子。”
杨笙儿道,“听闻宋太傅去做蘅兰大典的总编撰去了,所以不能来了,是吧。”
杨歆儿道,“是。不过他有时候还是会来一阵。”
杨笙儿也没问换了哪个夫子,等上课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让小太监荷青将带来的琉璃小花瓶放上,又在上面插了两支金桂,而何白在为他磨墨,这时候,夫子就走了进来,没想到是一年前的探花郎殷恒远。
因为皇子们的课程乃是季衡所安排,故而他们所学不仅是经史子集的内容,还有地理志,殷纪正是来给他们上地理课的。
据杨歆儿对皇后的反馈,说殷纪上得不错,故而他上过两节后本来要换别的侍讲来上,就因三皇子的话直接留了下来长期任教了。
杨笙儿没想到会看到他,当场眼睛就瞪大了。
殷纪也没想到常年辍学的四皇子这一天居然来了,他毕竟年轻,骨子里还剩有活泼,并不像老夫子一般不苟言笑,他还对四皇子笑了笑,说道,“四皇子身体可好些了?”
杨笙儿本来是坐下的,此时则起了身来,他还交握了一下自己的手,似乎显得有点紧张,说道,“好多了。”
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好多了,因为身体下面多了个东西,但是对阿父说了,阿父说这才是正常的,让他不要乱想。
杨笙儿心里怪怪的,但这种事除了和阿父说,还能和谁说呢,也只能埋在心里。
他又看着殷纪,问道,“为何你在这里,你来做夫子了?”
殷纪便拱了一下手,是对皇后行礼的意思,道,“承蒙皇后殿下恩典,让微臣前来为殿下们授业。”
杨笙儿便笑了一下,道,“你定然是很好的,不然阿父不会让你前来。”
杨笙儿瘦成了苗条的身材,而且也长高了一些,肤如凝脂一般细腻白润带着光泽,秀美的长眉,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笑意的时候,幽幽地勾引着人,嘴唇却如花朵一般,笑起来,唇角就微微翘起,他这个样子,殷纪实在难以把他看成男孩子,他简直是比少女还要娇美得多,且又是皇子,经过一年多时间,他已经要沉稳很多了,身上带着尊贵之气,一举一动之间是良好的教养,目光明亮,话语轻柔,让人不得不被他吸引。
殷纪已经无法在他身上看到多年前,那个向他要烤鱼吃的胖嘟嘟的小皇子的影子了。
杨笙儿很喜欢殷纪的课,因为讲得十分生动,要是他去过那个地方,他就会讲出来自己的所见所闻,要是他没去过,他也会讲不少去过那里的人写在书上的典故,一听他讲,就能知道他是一个博览群书,且博闻强记之人。
他的课并不讲太久,半个时辰就完了,这时候正好吃上午的点心。
皇后怕孩子饿到了,这一顿中途点心,都让准备得十分丰盛。
杨笙儿看殷纪收拾了书要走,就说道,“殷大人,你为何不留下来用过点心再走。”
殷纪就走过来笑着道,“殿下,微臣还要赶去翰林院呢。您吃吧。”
杨笙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唤了何白,让他用点心盒子为殷纪装了一些给他,说道,“大人为我等讲课定然饿了,就带走吧。”
殷纪似乎明白杨笙儿眼里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躬身行礼道谢,然后接过了那点心盒子带出去让仆人提着带去了翰林院。
来上课的时候,因为时间紧急,大家也没有和杨笙儿说太多话,此时伴读们都来杨笙儿跟前询问他的身体,杨笙儿一一笑着回了自己大好了,感谢他们的惦记和关怀。
然后他才开始吃起点心来,杨歆儿也吃了一些,然后他就来和杨笙儿道,“笙笙,你和殷大人认识?”
杨笙儿小声回他,“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出宫过七夕,在船上遇到过他。”
杨歆儿很惊讶地道,“你还记得此事?”
杨笙儿道,“自是记得。去年他考上了探花,我还去恭贺过他。”
杨歆儿道,“原来如此。”
因有殷纪上课,杨笙儿几乎日日都去上课,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殷纪是一种什么感情,但总是想要多接触他,听他说话,看到他,便觉得欢喜。
那时候他明明还小,但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却一直那么清晰。
杨笙儿觉得也许这就是缘分。
年后就是昭元三十三年,杨歆儿这一年已经十七岁,他便很少来勤学馆了,勤学馆里只剩下了杨笙儿,和他的那位伴读刑明隶公子。
于是勤学馆里的课程,之后便是按照四皇子的需要来安排的,节奏变慢了不少,殷纪上课,甚至以讲故事和风土人情为主了,杨笙儿听得十分认真,且十分欢喜。
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勤学馆外面的桃花和玉兰花都开了,杨笙儿站在桃树边上望着树上的花朵发呆,他喜欢颜色鲜亮的衣裳,季衡又很由着他,故而他穿着一身绣桃花的衣裳,季衡也没管。
他站在那里,比树上桃花还要夺目。
殷纪走过去说道,“殿下,该上课了。”
这是上午的第三堂课。
杨笙儿回头对他笑道,“殷大人,今日就在桃花树下铺开毡子,坐在毡子上讲课如何?”
殷大人道,“这如何使得。”
杨笙儿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如何使不得了。”
殷大人竟然没有逃过杨笙儿那双如山水一般清如山水一般幽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于是课只能到勤学馆外的园子里去上了,地上铺了毡子,杨笙儿坐在地上,殷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可不敢没有礼仪,只得跪在了垫子上,就那般跪着讲了半个时辰。
殷大人最后腿都跪麻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杨笙儿伸手把他扶了一把,说道,“乃是本王无理取闹了,今后还是在书房里上课吧。”
两人相距很近,杨笙儿黑幽幽的眼睛望着殷大人,殷大人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甚至脸都微红了,杨笙儿又说,“不过今日春光如此大好,本王下午没有课,想去钓鱼,不知殷大人可有闲陪伴。”
殷大人赶紧退开了两步,道,“微臣还要去翰林院上值。”
杨笙儿虽然是问他是否有闲,被他拒绝后却又说道,“翰林院那里,本王让人去说一声就是了。辜负了春光那可不好,殷大人就下午陪着本王吧。”
殷大人实在不好回答,只得就那么被杨笙儿定下陪他了。
杨笙儿带着殷大人一起到了静明湖上游的流云溪边,这里草地碧绿,绿树红花,景色怡人,又有凉亭轩榭,杨笙儿让在草地上布置成了野餐的样子,他也没有回兰芷楼用膳,直接就在草地上和殷大人一起吃了一顿野餐。
宫里的点心做得十分好,杨笙儿吃点心也能吃饱,殷大人却是被美景美人陶醉得饱了。
皇帝一家人人都爱钓鱼,杨笙儿从小也被季衡培养了这个爱好,宫人为他准备好了钓鱼的一切,这条小溪并不浅,在春天有太阳的时候,鱼最喜欢游到这里来晒太阳,杨笙儿深知这一点,故而才选了这里。
殷大人对钓鱼也很有兴趣,奈何和四皇子一起钓鱼,总觉得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杨笙儿钓上来两条了,他一条都没钓上来。
杨笙儿说道,“殷大人,你可有子嗣了?”
他知道殷纪是二十六岁了,二十六岁,没有可能还没有成婚。
殷纪看了他一眼,就说道,“还没有。”
杨笙儿略微惊讶,侧头看他,“为何还没有子嗣。”
殷纪知道自己对一位皇子有那般心思,实在是杀头之罪,不过他又哪里看不出,四皇子对他的那若即若离的感情呢。
不过四皇子还小,才十五岁,自己可是实实在在比他大了近一轮,四皇子对自己,更多该是孺慕之情吧。
殷纪回答道,“微臣一直在书院读书,家中又无人为微臣操持婚事,故而直到考上进士,都没有说亲。”
杨笙儿诧异道,“你这般人才,竟然会没有人说亲?”
殷纪对他笑了一下,道,“殿下,微臣是庶子。且生母早逝,主母容不得我,我从八岁起,便在书院长大。一直是恩师支持我的学业,一直到我考上进士。”
杨笙儿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地看着他,“你这样真是了不起。那你恩师没有女儿许配给你吗。”
殷纪笑了起来,说道,“殿下,您这是看话本看的吗。我恩师的女儿最小的也比我大不少,孙女辈则太小了。再说,我父母健在,只是并不理会我,别人哪里能够简单为我的婚事做主。”
杨笙儿也不钓鱼了,说道,“你这样还能够考上进士,真是难得了。你考上进士后,你家里主母和你父亲,难道就没有让人来找你。”
殷纪笑道,“父亲让人来找过,不过主母可不会理会我。”
杨笙儿就又说,“那你现下是说亲了吧。”
殷纪道,“若是没有,殿下难道能够为微臣做媒一位良配?”
杨笙儿被他这句话说得一下子面色变红了,他突然觉得殷纪定然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盯着殷纪,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是小孩子故意打趣自己?
杨笙儿瞪大了眼睛,他虽然对殷纪的确是有不一般的心思,但是,此事难道可以由着他来嘲笑自己吗。
杨笙儿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站起了身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纪,殷纪虽然要比他大了十一二岁,但是,杨笙儿作为最受宠爱的皇子,自有他的尊贵和傲慢,他由不得别人嘲笑和看不起自己。
殷纪发现自己惹到了四皇子,四皇子身上突然的不善和威压压过来,他知道对方还是个小孩子,但是此时也不能将此事等闲视之了。
殷纪道歉道,“微臣冒犯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两人周围并没有人,只有隔了一段距离才有几个伺候杨笙儿的宫人,他说道,“你走吧,本王不想再见你,你也不要再来上课了。”
杨笙儿知道自己的身体上的缺陷,故而,他的骄傲便更是无人能够冒犯的,虽然他喜欢殷纪,但是他也不容殷纪冒犯。
殷纪略微傻眼,望着杨笙儿说道,“为何殿下如此动怒。”
杨笙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说呢?”
殷纪苦笑了一下,道,“微臣不明白。不过殿下此时一番话,势必会让微臣见弃于皇上和皇后殿下。”
杨笙儿抿了抿唇,他的面庞,被春阳晒得些微泛红,如同染了一层胭脂,世间不会有比他还要娇美的花朵了。
他伸手在殷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且不把手指拿开,殷纪抬着眼睛看着他那在自己面前的白白嫩嫩的手,心想,自己那一番话,的确是真冒犯他了。
杨笙儿道,“你拿本王的真心做玩笑一般嘲笑,你还问我为何动怒。我同情你的遭遇,你为何反而要嘲笑于本王。”
殷纪惊讶道,“微臣并无嘲笑之意。微臣如何能嘲笑殿下。再者,微臣的身世,也实在不当拿出来说给殿下听,微臣些许后悔了,心中感觉尴尬,才那般说了一句玩笑话,万望殿下恕罪。”
杨笙儿低低地“啊”了一声,殷纪还是看着他,他发现他为何会这般在意殷纪了,也许是殷纪和他很相像也说不定。
在做出最洒脱最傲气的表象下,心里其实都带着自卑自怜。
杨笙儿抬手用手背捂了捂脸,殷纪不知道他为何要做出这个动作来,其实是杨笙儿感觉尴尬和不自在的时候,就喜欢这般做。
他抹完了脸,又看向殷纪,说道,“好吧,本王原谅你了。其实你实在不必觉得后悔和尴尬,你现下是朝廷命官,且你还是探花郎,连阿父都在父皇跟前夸奖过你。出身如何,谁又能改变,但你在之后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你比谁都要强了,又有什么可觉得尴尬的呢。再说,本王只是你的学生,自当尊重你,你在我跟前,何必觉得尴尬。”
殷纪为杨笙儿这番话而动容,因为杨笙儿在他心里就还是个孩子,又是帝后身边最受宠爱的皇子,美丽单纯而傲慢,实在难以想象,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殷纪说道,“微臣多谢殿下。”
杨笙儿正要说什么,发现殷纪的钓竿浮子在动,马上叫了一声,“啊,你的浮子动了,赶紧,有鱼上钩,定然还是一条大鱼。”
殷纪看到杨笙儿这般激动,只得赶紧去拉钓竿去了,果真是有一条大鱼。
之后杨笙儿让人来处理了鱼,并且还去拿了烤鱼的器具来,让殷纪为他烤鱼吃,并且说,“我七岁时候遇到你,你那烤鱼的香味,馋了我这么多年,你今天可得补偿我。”
殷纪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好。”
殷纪的烤鱼功夫实在不错,杨笙儿吃得十分满足,他用筷子剔出肉来吃了,甚至还剔了一块直接喂到殷纪的跟前去,旁边还有不少杨笙儿的贴身奴才,殷纪被他的行为弄得很不自在,杨笙儿却含笑看着他不把筷子拿开,他便只好吃了。
杨笙儿道,“殷大人的厨艺实在不错,以后咱们要多多来钓鱼,你多做几次烤鱼才好。”
殷纪实在不好说遵命这种话,只得笑而不语了,算是默认或者是拒绝。
杨笙儿回去后找太子哥哥帮忙调查殷纪的情况。
杨麒儿便问,“你为何要调查他?”
杨笙儿便道,“他现在是我的夫子,我为何不能调查。”看杨麒儿还要问,他就撒娇道,“哎呀,哥哥,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杨麒儿只好道,“好了,好啦,就查出来了告诉你。”
殷纪的身世实在不是什么秘密,杨麒儿很快就让人调查好了,来告诉杨笙儿。
殷纪乃是通州人士,父亲也是朝廷命官,不过殷纪出生时,他还没有考上进士,不过他的妻族十分强大,妻子不允许他纳妾,殷纪乃是他醉酒误事和丫鬟生下来的,那丫鬟并没有妾室名分,殷纪的身份比起庶子更不如,算是私生子,不过殷父算是不错,在孩子出生后就给孩子上了族谱和户籍,让妻子没有办法不承认他的身份,殷纪生母应该死得很早,他父亲考上进士外放为官后,他就先是被放在他伯父殷实彦家里寄养,长大八岁左右,就到了京郊外的白云书院读书了,据闻是白云书院的山长刘长柏看上了他,把他带了去,如此他算是在白云书院长大的,不过他也没有让刘长柏失望,二十四岁就考上了进士。
虽然现在每一场春闱都有年少的进士,但殷纪二十四岁便高中探花,也实在是惹人注意的。
杨笙儿听了这些心里很不好受,好半天才又问道,“他至今未婚吗?”
杨麒儿道,“据闻有几位大人都在为他做媒呢。不过他算是父母皆在,只是他父亲现在在广西为官,无人来为他做主婚事,故而结果如何,我也不知。”
杨笙儿道,“他这父亲也真是太过分了。”
杨麒儿道,“是啊。不过他也算是有奇遇之人了,要不是他八岁时候遇到刘长柏,还不知道他这一生是什么样子。”
杨笙儿难受得再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当初在雍东河上,那个青衫之人,面对着那般的出生和境遇,为何还能够有那般的温柔和豪情。而自己出身皇室,父母皆对自己爱护有加,不过是身体略有残疾,和殷纪的遭遇相比,已经算是非常好了,他怎么能够还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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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心力交瘁了,所以要写个PS.
  不要把太子想得太差,他心里分得清轻重,明白事理,除了爱上了一个戏子这件事上,在别的方面,他并不差不是吗,他不过少年意气,十几岁的人,就要他像几十岁一样沉稳,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要期望太高,期望他生下来就是个四爷那样的帝王(四爷是偶的男神),毕竟四爷也是经历过很多风雨才在四十几岁登上帝位的。
  玉琉也没有那么差,他的心思是比较单纯的,该是和程蝶衣一样的人吧,看得清事情,但是心思细腻敏感醉心这份爱情中不可自拔。他非是这样的人,杨麒儿不会喜欢他,因为这样的人,才是杨麒儿心中的一种寄托和理想。玉琉不会妄想太多的,后面没有玉琉想上位却闹得天翻地覆的戏码。
  太子最后不会出家,不愿意做太子也是各种因素造成,最大的原因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无力。
  本文会在一周内完结,所以觉得在他的事情上纠结的同学,可以选择完结后再看,或者放弃。
  性格决定命运,我基本上全是按照人物的性情在发展情节,作为亲妈,作者自己有时候想开个金手指,都会因为觉得太不合理了而写不下去。
  所以在某些方面让一些朋友不如意了,我也深感抱歉,但我的文就是这样的,很多情节甚至是不受我自己控制的,作为理科生,非从前推到后不可,不然我自己觉得不合理,我就有强迫症没法写下去,或者写了也只能删掉,不然这个金手指的点会纠结得我睡不着觉,几年内都无法忍受。
  所以只能在这里恳请无法接受有些苦逼内容的朋友原谅了。
332番外之杨笙儿的恋情
杨笙儿在之后对殷纪便更好了些,只要殷纪来上课,他都会让何白多准备一份点心,用盒子装好,在殷纪上完课要离开时,就将这份点心给他带走。
殷纪最初自是拒绝的,但杨笙儿被他拒绝也不说什么,只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里面柔情婉转,如同夏日深黑的夜空却亮出了满天星子,幽静美丽又慑人魂魄,殷纪没有办法拒绝,只得道谢接过,这时候杨笙儿就会对他露出笑容来,眉眼弯弯。
杨笙儿的伴读刑明隶公子自然看出来四皇子对殷纪的不一般了,不仅是他,杨笙儿身边的奴才们都更明白这一点,不过他身边的奴才们不敢说出去,刑公子比杨笙儿大半岁,乃是在西北立有赫赫战功的刑家的子孙,其人沉默寡言,对杨笙儿一向是百依百顺,但是又不说什么话,杨笙儿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和之前杨歆儿的两个伴读关系好,因为刑公子实在是太不引人注意了。
在杨笙儿和殷纪这件事上,他也是表现得毫无存在感,不过,在一次四皇子和殷纪说话时,四皇子发现刑明隶目光深思地看了他们之后,他就专门叫了刑明隶在那几株桃树中间去警告了他一遍,“你最好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刑明隶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我会记住。”
然后他就抬起头来看杨笙儿,杨笙儿越长越大就越是明艳非常,而且完全没有变声,声音还是孩子一样的带着软嫩娇气的感觉,也许是在谈恋爱的缘故,总是显得目光柔媚,白嫩嫩的面颊带着红晕。
刑明隶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杨笙儿伸手在高过他半个头的刑明隶肩膀上拍了两下,道,“刑明隶,你知道本王并不亏待自己人,只要你明白自己要怎么办,本王不会亏待你。”
刑明隶越发将身子弓得低些,好让杨笙儿多拍自己几下,道,“多谢殿下,臣明白。”
杨笙儿这才让刑明隶走了,刑明隶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站在桃树下发呆的杨笙儿道,“殿下,进屋吧,这太阳挺毒。”
杨笙儿愣了一下才慢慢走回房里去。
两人虽然什么也没说开,但是杨笙儿和殷纪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笙儿本就被养得比较娇气,父皇阿父一向是很骄纵着他,故而他虽然知道自己和殷纪这般暧昧着,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在勾引人,这是不对的,但他并不觉得这事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故而他只是每日都去上课,并不太在乎其他。
殷纪却和他不一样,殷纪从小生活就不如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今天,被杨笙儿勾引得魂不守舍,而且也的确是为他付出了一颗真心,但他却也知道,自己和四皇子之间是不会有未来的,好在他实在不愿意让杨笙儿难过,所以就先这般陪着他,心想等杨笙儿大婚了,自己也就可以去谋个外放,不再牵扯。
殷氏一族是几代之前在通州定下来的,现在也算是百年大族了,他考上进士为官后,和族中也有了联系,其实他大伯殷实彦待他很不错,殷家也有些根基,再说,他在白云书院时,不少师兄弟,又有老师刘长柏,要是他想,要谋个外放之职,是十分容易的。
杨笙儿经过手术后,身体便并不那么健康,入秋之时,他不过是被秋雨稍稍染湿了衣裳,没有来得及很快换掉,他便病倒了,并不是大病,只是些微风寒。
不过季衡便不让他去上学,定要他把病养好了才去上。
杨笙儿看不到殷纪心里就很难过,躺在病床上,拉着季衡的手说,“阿父,你留下来陪着我吧。”
季衡果真坐下了陪他了,两人谈天,不过季衡事务繁重,并不能时时都在儿子身边,只得说,“你先睡一觉,阿父去处理些事情了再来。”
杨笙儿就说,“阿父,我这般躺着太无趣了,要不您让人去传殷夫子前来为我讲些民间故事吧,也好打发时间。”
季衡就说,“你这夫子,就被当成讲故事的了?”
杨笙儿就笑,“反正我喜欢他讲的那些故事。”
季衡自己在爱情上观察实在不敏锐,虽然也发现了小儿子经常发呆和傻乎乎的笑,却没有想过孩子是在恋爱,故而他和皇帝都不知杨笙儿有了喜欢的人。
季衡想了想,就说道,“那我让人去请殷纪前来,若是他不能来,你也就罢了,好不好?”
杨笙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欠身起来在季衡的脸上亲了一下,娇里娇气地道,“谢谢阿父。”
季衡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说,“躺下吧,即使殷纪来了,你也别听他讲太久,要是病情加重了,我可就不让你见任何人了。”
杨笙儿赶紧保证自己不会。
季衡这才让了人去请殷纪前来,自己也出去做事去了。
因杨笙儿病了,从前一天开始,季衡便让去通知了上课的大人们,让要歇息几天,刑明隶也得到了通知这几日不必去做伴读,他于是就回家去了。
殷纪得知杨笙儿病了,心里很担心,但是杨笙儿是皇子,他又不能去看他,于是只得一个人愁着,然后还要去蘅兰大典的编撰组做事。
前来传懿旨召殷纪进宫的太监找到殷纪,就说了皇后殿下传他入宫之事,殷纪不知道是什么事,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收拾了一番自己之后,就赶紧跟着太监进宫去了,在半路上给太监塞了点银子,那太监虽然收了贿赂,不过也并不敢乱说宫中之事,只提醒了殷纪一句,“殷大人您是入了四皇子的眼,四皇子召见。放心吧,没坏事。”
殷纪松了口气,想到能见杨笙儿,心中也欢喜,不过这份欢喜只能压在心里,面上却要做出最稳重肃然的样子来。
杨笙儿等得要睡着了,殷纪才到了。
杨笙儿还是住在兰芷楼主楼里,他住在西边一楼,兰芷楼里其他地方是帝后起居之所,更有放着不少机密的书房,全是有严格的看管的,一般人甚至不敢多做窥探。
杨笙儿因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但知道兰芷楼乃是帝后生活的重地,他便也很懂事地几乎不召人到自己这里来做客,这还是第一次召了殷纪前来。
被太监提醒四皇子乃是同帝后住在一起后,殷纪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对周围不敢多看,太监只带了殷纪到兰芷楼的外面,然后才是殷纪认识的杨笙儿身边的小太监何白前来接他,一直将他带到了四皇子所居的待客稍间里,从里间出来一位有些年纪的稳重的宫女,询问道,“殷大人到了?”
殷纪道,“正是。”
那位宫女又进去报备过了,而且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请他,“殷大人请,殿下在等着您。”
殷纪这才跟着宫女进去了。
绕过那金银线绣成的瑰丽的美人图屏风,房间里有淡淡的熏香和药香味,他看到了床的位置,杨笙儿正靠坐在床头,他便行礼道,“微臣给四皇子问安。”
杨笙儿目光里情意绵绵,说道,“大人不必多礼。”
又让了伺候的宫侍赶紧给殷纪端了椅子,让他前来坐在自己的床边,殷纪又谢了恩,这才过去坐下了。
杨笙儿便对房里之人道,“你们且退下。”
众人便应声退下了。
这时候,杨笙儿才看向殷纪,道,“大人可好?”
殷纪也看向杨笙儿,杨笙儿病了,眉宇间带着一点憔悴,面颊却带着红晕,眼如秋水一般润泽,黑白分明,此时正紧紧看着他。
殷纪道,“微臣挺好。只是不知殿下病情如何?”
杨笙儿笑了笑,说,“我没事,只是身子些许乏力罢了。”
殷纪道,“殿下无事便好,不过还是应当多休息。”
两人都看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在默默无语里,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殷纪长到这般大,从没有动过情,分明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了,且也不是毛头小子,但在杨笙儿面前,他对控制自己的情思完全无力,只觉得自己如同那些闹私奔的女人一样,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杨笙儿目光幽幽地看着殷纪不转眼,粉嫩嫩的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恒远……”
这是杨笙儿第一次叫他的字,殷纪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字,不过听他这般叫自己,心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犯错,还没有说话,外面的宫女已经在询问送茶进来之事,杨笙儿便拉了一下铃,外面的宫女就端了茶水点心和果品进来,又端了茶凳放在殷纪的旁边,将茶水点心等放好后,然后大家才退了出去。
这正好解了殷纪方才的紧张和大脑缺氧,他端起茶水来看着茶水,一时不敢再看杨笙儿。
杨笙儿盯着他不再说话,只是这般看着,他心里就很欢喜。
殷纪被他看得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要是帝后知道自己惦记着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自己是不是要被流放千里之外。
殷纪放下茶杯,对杨笙儿道,“殿下,不知您召见微臣是为何事?”
杨笙儿直接说道,“你叫我笙笙或者笙儿皆可,我父皇阿父还有哥哥皆是如此称呼我。召你何事,我不过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二十六七岁的殷纪被他这句告白说得面颊泛了红,心里只觉得对不住杨笙儿,道,“殿下,微臣不敢僭越。”
杨笙儿手里捏着一张汗巾子,因为生病,头发便没有束起来,只是用锦带将那一大把头发绑了一绑,因为爱美,头上连养病的额带都没绑,殷纪没敢抬头直视四皇子,不过却看到杨笙儿因为他这句话,那捏着巾帕的手紧了紧,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关节都更是发白了,殷纪知道自己惹了他不高兴,就看向了他的脸,说道,“微臣只是一个六品编修,无父母照管,现下也只是租住着房子,实在难当殿下如此厚爱。”
杨笙儿只是看着他,说道,“我只问你,你心里可有我,我只要这句话,其他不要。”
殷纪被他咄咄逼人又带着满腔情意的目光盯着,嘴唇动了动,一时没有回答,杨笙儿又道,“本王问你,你难道已经没有了当年在船上时候的潇洒和血气了吗。”
人渐渐长大,只会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殷纪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有了当年还未弱冠之时的豪气潇洒,但是,他不想要杨笙儿难过,他看着他,说道,“笙儿,你明白我的心思,我心里没有你,还能有谁。只是……”
杨笙儿欠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幽幽地凝视着他,殷纪逃不过他这双魅人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他这双眼,听杨笙儿道,“我不要只是,你方才的话,让我很欢喜。我觉得这便够了。”
殷纪被杨笙儿的大胆惹得面颊发红,和一群官场老狐狸相处勾心斗角,他也没有过紧张不知所措,此时他却很是不知所措,杨笙儿道,“恒远,你坐到床沿上来。”
殷纪看他欠着身子还要拉着自己的手很不方便,再说,杨笙儿正在生病,他虽然觉得自己坐到床沿上去很不妥,但是还是坐过去了,刚坐上去,没想到杨笙儿就大胆地用胳膊环住了他的颈子,杨笙儿穿着秋叶红的衣裳,整个人艳得如西山红叶,他被杨笙儿勾得魂不守舍,杨笙儿还凑了上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殷纪从来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被杨笙儿亲了一口,他的脸马上就红到了耳根。
杨笙儿看着他,眼里带上了笑意,几乎额头要抵上了他的额头,吐气如兰地低声道,“殷大人,你有过女人吗?”
杨笙儿知道这些士子,即使没有成婚,身边也总是少不了女人的,他实在不好让哥哥帮他查殷纪是不是有着通房这种事,再说,没有通房,也可能有暗地里往来的名妓。
杨笙儿实在是话本看多了,现在朝廷管理严格,官员不许嫖/妓,甚至男/妓也不行,在天子脚下,谁还敢和名妓往来,再说殷纪还是租着房子住,拮据得很,哪里有闲钱能在名妓身上挥霍。
殷纪在暗地里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压下了脸上的红潮和心脏的剧烈跳动,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四皇子的对手,几乎要被他逗得丢了老脸,此时就说,“殿下是什么意思。”
杨笙儿看进他的眼里去,“要是有女人,我知道了,定然心里难过,说不得会一时忍不住将她怎么着了,所以大人要注意着些。”
殷纪突然发现杨笙儿是皇子便的确是皇子,眼里带出来的决断和狠辣,旁人定然没法有。
殷纪要把杨笙儿推开,伸手就摸到杨笙儿的胸部,他碰到略微柔软的一团,吓了一大跳,而杨笙儿也瞬间面颊绯红,没等殷纪推他,他就飞快地把殷纪推开了,自己拉了被子上来,甚至直接将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上一次为杨笙儿做手术,因为时间所限,两位翁太医只为杨笙儿做了身体简单的检查,和把睾/丸从体内固定到了体外,翁太医和小翁太医的判断,杨笙儿虽然有一点子宫,但是发育十分不完全,不必割除这部分也没关系。是以当时并没有为她割除这部分,而且也怕真做了这个手术,会出更大问题,故而便并没有处理,若是要处理,按照小翁太医的话,可以再等几年,做了观察后再处理。
杨笙儿其实从大半年前就发现自己的胸部在发育,不过只是微微一点隆起,他觉得很尴尬害羞,只将这件事告诉了季衡,季衡叫了翁太医前来,翁太医检查后说只要杨笙儿身体健康无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如此了。
杨笙儿之后洗澡再也没有让人伺候过,穿里衣也是,没想到现在却被殷纪碰了胸,他又羞又难堪,殷纪也略微有些震惊,他虽然没有碰过女人,但是也知道男人不该是那样子,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笙儿,杨笙儿被他眼里的惊讶惹怒了,抬手就给了殷纪一巴掌。
殷纪完全要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杨笙儿病着,力气自然不大,殷纪也没被打得多痛,他抬手碰了碰脸,就起身在床下去跪下了,道,“还望殿下恕罪,微臣不是故意。”
杨笙儿羞恼难当,把被子拉上来蒙住了自己的头,根本没有应殷纪,殷纪跪了好一会儿,听到床上传来的哭声,才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杨笙儿已经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地裹了起来,而且是真的躲在被子里哭起来了。
殷纪回头看了看屏风处,发现没有任何宫人进来,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提起了心来,跪着到了脚榻上去,伸手轻轻拍抚了几下被子,柔声道,“殿下,你这样要憋坏,不要哭了,是我错了,你恕罪,我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杨笙儿不为所动,殷纪只好不断地劝,之后几乎哀求起来了,“好了,乖笙儿,别这样,你真要憋坏了。我坏蛋,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先出来行不行,不然我打自己巴掌,你就消消气……”
殷纪还真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打得啪地一响,杨笙儿这才掀开被子红着脸和眼睛看过来,发现殷纪真在把巴掌往自己脸上拍,就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别打。”
殷纪看他总算是出来了,见他眼睛哭得红红的,不由就满心怜爱起来,他本就比杨笙儿大很多,他反手就抓住了杨笙儿的嫩手,低声道,“殿下不要生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杨笙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问道,“你知道什么?不会告诉别人。”
殷纪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杨笙儿低声道,“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不是女人。”
殷纪被他盯着,他没想到杨笙儿这般有气势,而且眼神锐利,他几乎要被他压得脑子发麻,说道,“无论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事,我都不会去说。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我会好好珍藏着。”
杨笙儿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其实知道他的事情的亲人们,大家都对他非常好非常爱护,但是杨笙儿并不因此觉得好受,因为他知道阿父因为他的身体的事情一直在自责,总是觉得对不起他,其实他不需要阿父这样,他也不想父皇因此把自己和哥哥们区别对待,他心里觉得很苦闷很憋屈,但是不敢告诉家人知道,因为说了,只让他们更加自责难过。
杨笙儿又哭了起来,殷纪只好又赶紧劝他,“好了,您别哭……”
他起了身来安慰杨笙儿,杨笙儿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殷纪在僵了一下后,便也搂住了他,杨笙儿的身子很软,他虽然看着消瘦,但是吃得多,身上还是有着一层软肉,杨笙儿在殷纪的怀里呜咽,“我是不男不女的人,我让父皇和阿父都难过,我活不了多久,我心里难受……”
殷纪听他低声呜咽,被他这话冲击到了,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搂着他温柔地拍抚起来,“别难过了……”
杨笙儿哭够了才罢了,而殷纪的官服都被他弄湿了。
杨笙儿用手巾擦着脸,然后把殷纪推开了,说道,“好了,你走吧。我这个样子,以后也不好再让你来讲课了。你不要来了,不过也不必担心,我会对阿父说,你讲得非常好,我只是想换个新鲜些的夫子罢了。阿父不会见弃于你。”
殷纪看着他道,“虽然你是皇子,但是便能如此玩弄臣下的感情吗?你说心里有我时,我便欢喜一场,但一会儿又再也不要见我了,你就要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吗,你不觉得这对我太过狠心。”
这般的话,殷纪以前当是想也没想过,但现在,他的确是被杨笙儿惹得又怜又怨了。
杨笙儿道,“那你要如何,我这样,难道你不厌恶我吗。”
殷纪说道,“你为何说我会厌恶你。我欢喜你还来不及。”
杨笙儿愣了一下后脸又微红了,“你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殷纪痴痴看着他,“我有在你跟前说过谎吗。还是殿下觉得我是一个会说谎不可信任之人。”
杨笙儿抿了抿唇,对他抬了一下手,殷纪鬼使神差凑了过去,杨笙儿伸出洁白的手指碰了碰自己嫣红的唇瓣,“你亲亲我。”
殷纪被杨笙儿惹得完全不知所措了,他只得弯下腰,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杨笙儿偷偷见过他父皇亲吻他阿父,故而直接微启了唇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手也抬起来攀住了他的肩膀,杨笙儿一向被养得很大胆,再说,要是他身体康健地话,早就该有好些侍寝之人了,更何况只是这么一点事呢。而且他还知道太子哥哥和三哥之前的侍寝宫女的事情。
殷纪这还算是初吻,简直是毫无章法,不过是个男人都对喜欢的人有占有之心,之前越是压抑,现在就越是爆发地不顾一切。
他直接将杨笙儿压在了床上,在他的唇上j□j,和他的舌尖相触,多次被磕到了牙齿,两人还是不管不顾地并不停下来,杨笙儿甚至拿了殷纪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面,他看殷纪被自己逼得不仅脸发红,连眼睛都发红了,他也感受到他抵在自己腿上的火热,杨笙儿被他亲得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才微微推了推他,殷纪抓住了他的手,一边喘气,一边亲到了他的颈子上去。
等殷纪回过神来放过四皇子,四皇子身上的被子已经完全凌乱了,而且乌黑的头发也散开了,散在枕头上。杨笙儿面颊绯红,眼中含着湿漉漉的水意,那娇媚之气,让殷纪无法忍受,但是他必须得起身来,他在房中扫了扫,就慌乱地跑到了房间里面的屏风后面去,里面有一个小间,是杨笙儿的净房。
杨笙儿躺在床上喘气,眼睛望着床帐顶,伸手轻轻拢了拢自己胸前的衣裳。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那根他不喜欢的玩意儿居然微微立了起来,他不喜欢碰它,就把腿并了起来,继续望着床帐顶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有点冷,就把被子抚平了拉了上来,把自己盖好。
殷纪好半天才从净房里出来,他已经收拾好了身上的衣裳,然后再面对自己的学生的时候,他看到杨笙儿躺在那里,头发还是散着的,嘴唇嫣红甚至有点肿,面上依然带着潮红,只是眼睛黑幽幽的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感觉到了羞愧,他比杨笙儿大很多,而且是他的老师,但是,方才却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杨笙儿转过眼来看他,笑了笑,说,“你还好吗?”
殷纪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更是感到了羞愧,说道,“方才,我冒犯了您。”
杨笙儿却不在意这个,只是说道,“我感觉很欢喜,你不厌恶我的身体,是吗?”
殷纪自己就是个骨子里有些自卑的人,又足够聪明,他自然知道杨笙儿的意思和他的心思,他在床前床脚榻上半跪了下来,伸手抓住了杨笙儿的手,又为他抚顺头发,他没法去注意别的,只是说道,“殿下,您很美,比百花都好看,没有谁会厌恶您,我更加不会。方才是我冒犯了,您没事吧。”
杨笙儿摇摇头,“我很好。”
两人看着对方,杨笙儿被殷纪看得些微不好意思起来,就握着殷纪的手覆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低声道,“我很好。”
殷纪在杨笙儿这里逗留了两个时辰,杨笙儿才放他走了,并且还说道,“记得明日还要前来。我让人去宫门口等着你。”
殷纪知道自己和皇子偷/情,被宠爱皇子的帝后抓住了,恐怕即使免了死罪活罪也是难逃的,但是他并不愿意看到杨笙儿难过,只要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抱负未成,要为儿女情长舍命了。
殷纪被太监引着出宫时,在半路上遇到了三皇子,殷纪便在路边躬身行礼,杨歆儿也停下来对他回了礼,说道,“殷大人受了宣召?”
殷纪便道,“四皇子病了,召臣下前去说故事。”
杨歆儿点了点头,和殷纪告别便走了。
杨歆儿其实发现了殷纪和杨笙儿之间的感觉些许怪怪的,不过他现在也忙,因为去了监察蘅兰大典编撰之事,又要准备大婚之事,就没有太在意杨笙儿和殷纪之间的事情。而且,他自己也实在没有什么恋爱细胞,故而也看不懂杨笙儿因恋爱而来的傻乎乎的表现。
333番外之杨笙儿的恋情2
   昭元三十四年。
元宵。
帝后并不是很喜欢办宴会,不过,为了和大臣们联络感情,该办的宴会还是会办,例如元宵宫宴。
女眷们自然在邵贵妃和徐妃跟前,在最初,季衡作为皇后还会去接受一番命妇们的跪拜的,后来皇帝发现那些命妇们实在过分,总是借着机会偷看季衡,等季衡离开了,有些甚至窃窃私语皇后的长相,这让皇帝十分不高兴,但是,这些诰命们都是那些在为皇帝卖命的大臣们的女眷,皇帝不高兴也不能随意处置她们,故而最后的结果便是,他再不允许季衡去接受那些无聊的命妇们的拜见了。
帝后在嘉德殿招待了得宠的大臣们,照说,作为六品侍讲的殷纪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元宵宫宴,不过他是勤学馆的老师,之前杨笙儿故作状似无意地在帝后跟前说了一番过年期间都没上课,好久没见夫子们了,不知这回元宵宫宴他们是否会在的话,为了小儿子,帝后便吩咐主管此宫宴的总管太监将勤学馆的老师们都加在了邀请之列。
是以殷纪小小六品官,也得以参加了这个宫宴。
帝后让大臣们不要太拘谨,之后宫宴就热闹了起来,甚至还有元宵灯迷的活动,杨笙儿早就看到了殷纪的所在,殷纪作为小官员,自然坐在最后面的,杨笙儿让了身边信任的何白去叫了殷纪,殷纪本在和几个官员说话,在看到何白之后,他就借着要去更衣出了大殿来,跟着何白转过几个弯,就看到杨笙儿穿着锦袍披着披风站在红梅树下,这里比较幽静,而且灯火稍显暗淡,他快步走了过去,在杨笙儿近前行礼道,“给四皇子问安。”
杨笙儿眼带笑意地看过来,不知道是被宫灯映出来的,还是被冻的,杨笙儿面颊些微泛红,对殷纪道,“殷夫子,不必多礼。”
殷纪谢恩后才直起身来,杨笙儿很直白地问道,“咱们多少日子没见了,夫子可记得?”
因帝后对小儿子的学业不是很着紧,且杨笙儿在天气冷起来了身体就不大好,故而勤学馆比较早就放了寒假,根本没有像以前杨麒儿和杨歆儿上学时候一样要上到最后的日子。
殷纪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的杨笙儿,两人目光纠缠,却要保持最周到的礼仪,他说道,“有二十七日了,殿下。”
杨笙儿痴痴看着他,小声说道,“你这些日子还好吗?有想我吗?”
殷纪便笑着说道,“很好,放假之时,去拜见了伯父和恩师,又见了些友人……”
杨笙儿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事情太忙,都忘了我了。”
殷纪知道杨笙儿就是孩子脾气,沉不住气,赶紧安抚他道,“没有,再忙也想着殿下您。”
杨笙儿这才比较高兴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
过年皇室一点也不闲,各种祭祀活动就让人疲累,而且也要接见不少人,他多数时候也要跟在帝后身边的。
杨笙儿四处看了看,说道,“你跟我来。”
然后就从那几株梅花树中间穿了过去,殷纪只得跟了上去。
绕过一个假山,后面又有一排屋子,曲廊上是光线昏暗的宫灯,映着周围的风景,朦朦胧胧,如梦中仙境。
而杨笙儿走在他的前面,不正好是他在梦中在仙境里才能拥抱相守的人吗。
这是修建在一方池水边的屋子,池水已经被冻结了冰,水边是几株品种珍贵的梅花树,梅香扑鼻。
荷青已经先去开了门,杨笙儿就走了进去,殷纪只好紧接其后进去了。
杨笙儿带着殷纪去了一边的里间,荷青去点了灯,杨笙儿就让他出去了。
杨笙儿对殷纪说道,“这里是漓水轩,夏日在这里来纳凉是很好的,不过冬日就有些冷。但这里距离嘉德楼近,别人又不敢过来。”
殷纪看着杨笙儿,便说,“殿下最近身体还好吗,你天冷易生病。”
里面没有点上暖炉,杨笙儿手里握着暖手炉还是觉得有些冷,他在清冷的榻上坐下,回答道,“还好,没什么事。”
殷纪看他实在冷,也顾不得许多,就过去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又道,“恕臣僭越了。”
就伸手将杨笙儿抱到了怀里,并且将他身上的披风为他裹得更紧一些,道,“这样会暖和一些吗?”
杨笙儿很欢喜,轻声“嗯”了一声,他又抬头看殷纪,房里只点着一盏烛灯,光线自然昏暗,昏暗的光芒里,殷纪的面庞半明半昧,但是脸上的正气和温柔,却是丝毫不减,杨笙儿觉得他是这般好看,将暖手炉扔在一边,就伸手摸上了他的脸,然后吻了上去。
殷纪便把杨笙儿抱得更紧了,甚至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来,殷纪本就是北方男人,虽然长相很文气清秀,身体却是北方的大老爷们的高大,杨笙儿本就年纪还小还没长高,再说身材上本也不像哥哥们继承了皇帝的高大,他更偏向于皇后,骨架子细,被殷纪抱在怀里,他就更发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小来,几乎是比他小了一圈,就像他的那一套套娃玩偶一样,自己是被套在里面的那种型号。
殷纪知道自己是必须为杨笙儿豁出去性命了,杨笙儿搂住他的颈子的时候,他就动/情地开始亲吻他,不过因为那榻上也挺冷的,他不忍心把杨笙儿放到榻上去,只得这样搂着他亲热。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杨笙儿感觉身体里起了一股热气,让他微微颤抖,殷纪把他紧紧箍着,从他的嘴唇亲到了他的颈子上,杨笙儿裹着的披风帽子早就落了下去,他面颊泛红,媚眼如丝,低低喘着气,殷纪看着他,就满心爱意沸腾。
杨笙儿毕竟还小,又是皇子,殷纪再大的胆子,也最多只敢和杨笙儿抱一抱亲一亲,决计不敢做出更多了,杨笙儿的手抚摸着殷纪的面颊和颈子,殷纪还没有蓄须,而且他不是络腮胡子,故而杨笙儿摸着倒不是很刺手,他摸了摸,又凑上嘴唇和他接吻,低声说,“恒远,你要不要摸一摸我的身子?”
殷纪知道杨笙儿胆子十分大,不过他却不会那般做,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亲,哑着声音说道,“你会冷到的,你别冷到了。”
杨笙儿在他怀里动了动,“我身体不大好受,热得很,想要你摸一摸。”
殷纪知道了他是怎么回事,他把杨笙儿抱得更紧,一只手从他的披风伸进去,要去摸他的两腿之间,杨笙儿一声惊叫,“不……不……这里不要,你摸别的地方。”
殷纪被他这惊叫吓了一大跳,赶紧亲吻他的面颊,“好,我不会碰的,别怕了。”
杨笙儿身体些微颤抖,他自己就很讨厌那里,绝对不要殷纪去碰到。
杨笙儿正把脸贴在殷纪的面颊上,突然就听到门口一个冷冽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都被吓到了,杨笙儿愣了一下就朝门口看过去。
只见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因为房里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是杨笙儿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三……三哥。”
杨歆儿走进了房里来,他盯着杨笙儿看了看,杨笙儿仰着头,抿着唇,还被殷纪抱着,但他丝毫不露怯,只是眼底深处有些许担忧。
他慢慢地从殷纪的怀里下来了,又自己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殷纪是真的被吓住了,因为豫王的表情实在十分难看,想来也是,自己爱护的弟弟和一个大男人在一起,谁的表情都不会好。
殷纪还没来得及给豫王行礼,豫王已经几大步走上前去,他的动作十分快,在杨笙儿和殷纪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拳头已经揍到了殷纪的脸上,殷纪被他打得瞬间倒在了榻上。
杨笙儿一声惊叫,马上扑了过去,将殷纪护在了自己身下,扭头看杨歆儿,“三哥,你做什么?你不要打他。”
杨歆儿眼神很严厉危险,他盯着杨笙儿道,“老四,你给本王起来,到一边站着。”
杨笙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地道,“不!你不能打他。你凭什么打他。”
杨歆儿道,“你不起来,我就杀了他。”
杨笙儿被气得脑子发晕,“你敢!”
杨歆儿道,“你看本王是不是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对你?”
杨笙儿只是紧紧护着殷纪,殷纪想要说话,但是却被杨笙儿压得要喘不过气来,什么都不能说,杨笙儿对杨歆儿道,“你要是敢杀了他,我就死在你面前,看你怎么和父皇阿父交代。”
杨歆儿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笙儿看杨歆儿有所动摇,就放开了殷纪,起身来扑到了杨歆儿身上去抱住了他,仰头看着他道,“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三哥,三哥,你别乱动手。我没了恒远也不活了,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不是他要和我在一起。三哥,你也知道我的状况,我不娶妻的,我想给他做妻子。”
杨笙儿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杨歆儿则是听得万分震惊。
杨歆儿因为才十八岁,虽然骨架子已经长高大了,但看着依然带着少年的单薄,不过,他常年骑射和习武,而且还会打马球和蹴鞠,力气不可谓不大,殷纪就是一个书生,虽然也上山下水的,到底完全不能和三皇子相比,故而刚才被那么打了一拳,脸已经红肿起来了。
他忍着痛,也因为杨笙儿的这番话震惊,杨笙儿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将所有都担当了过去。
他对着三皇子跪了下来,说道,“微臣为人师却做出这般事情来,实在有辱为师之道,但是我对四皇子的心天地可鉴,并无半分虚假。若是要处置,请处置微臣即可。”
他又看向杨笙儿,“笙笙,你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了,你别以为自己不好,我的心意,你知道,是吧。你别哭了,到时候又该生病。”
杨笙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说,“地上冷着呢,你别跪着。”
他又看向杨歆儿,“三哥,你说句话。你要怎么办?要是你对付恒远,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是我的哥哥,我没法恨你,但是我定然也不活了。我求你,求你成全。”
杨歆儿看着杨笙儿,低头沉默下来。
杨歆儿知道元宵宴会很无聊,故而和几位大臣说了些话,他也不耐烦看那些歌舞,就跑到这漓水轩来睡觉来了,等一会儿又回嘉德殿就行。
漓水轩虽然比较冷,不过他叫身边的太监给在后面的房间烧了一盆火,那里又有床,他又让人铺了被子,而且他也不是很怕冷,在嘉德殿喝了些酒,正是想睡,就和着衣裳裹进被子里睡觉了。
他一向爱睡,要是没有人去叫他,他得一直睡下去。
杨笙儿和殷纪开始说话时,他睡得沉还没听到,之后杨笙儿那声惊叫,才把他给叫醒了,他就起身从另一边卧室走了过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个场景。
杨歆儿虽然是个闷葫芦,沉默寡言,但是由于季衡的教导,虽然是身在权力中心的皇家,但家人之间感情都十分深厚,杨歆儿本来就非常顾家和在乎家人,在得知杨笙儿身体状况后,他就对他更是多了爱护和爱怜,此时看到殷纪和杨笙儿这样在一起偷/情,他哪里能不生气。
杨笙儿还小,殷纪却是要近而立了,而且是大臣,还是勤学馆的夫子,他怎么不朝殷纪发火。一看就是殷纪要负全责。
杨笙儿的哀求让杨歆儿茫然了一阵子,然后他就搂着弟弟轻轻拍抚了他,又拿出帕子来给杨笙儿擦脸,这才说道,“你好好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笙儿看他愿意听自己好好说,就松了口气,一边把哥哥推到榻上去坐下,一边就让殷纪起身不要下跪了。
殷纪在一番犹豫之后才起了身,躬身站到了一边。
杨笙儿随着杨歆儿坐下了,然后用手抱住了杨歆儿的腰,一是不让他再去打殷纪,一是在他跟前示弱示好,低着声音可怜地道,“你要保证不再发火了。”
杨歆儿看了一边的暖手炉,就抓了过来,把杨笙儿抱着自己的手抓着拿开了,然后将暖手炉塞到了他的手心里,说道,“我知道。你快说。”
杨笙儿抱着那暖手炉,又看了看殷纪,说道,“恒远,你先出去,让何白去拿药给你敷上。”
殷纪知道他是要和杨歆儿两人说话,不让自己听到,就应了行礼后退了出去。
本来这漓水轩是有宫人守着的,因为杨笙儿要来这里私会情郎,所以这里守着的宫人都早就被遣开了,杨歆儿则是从后门进来的,故而现在这里的人,只有前门口的杨笙儿的奴才,和后门口的杨歆儿的奴才。
殷纪退出去后,杨笙儿又自己擦了擦眼泪水,对着哥哥说道,“我七岁时候看到他,就记着他了,后来听到父皇和阿父说探花是叫殷纪,我就想到了他,而且觉得一定是他,我就跑去看了他,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他来给我们做夫子,我就越发离不开他,只要见不到他,我心里就难受,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三哥,我喜欢他,你明白的吧。”
杨歆儿瞥着弟弟,没有言语,他至今没有爱上谁,所以完全不明白那没看到一个人就难受的心情。
杨笙儿又微微垂下了头,似乎是有些害羞,继续说道,“之后我就为他送点心,总是多和他说话,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我的心意,但是,我只要看到他就很高兴了。不过,去年入秋我又病了,只有一天没看到他我就难受,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我就让阿父召了他来为我讲故事,我在那天就对他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说到这里,他就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歆儿,但是瞬间他又红了脸,眨了一下眼睛,杨歆儿发现杨笙儿瞬间艳如骄阳,听他用软绵绵的声音说,“嗯……我亲了他……我很欢喜……”
杨歆儿看着弟弟,很想揉一揉他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不过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说道,“然后你们就经常这般?”
杨笙儿不满地看了哥哥一眼,说道,“哪能呢。我们日日只在上课时候相见,一月能够这般亲近一次已是不错了。这次我们有近一月没有见到,我还是求了阿父才让他记得下帖子请了恒远。然后我也是知道这里没有人,才带他来这里,没想到你也在。”
杨歆儿听杨笙儿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打扰了他的好事,他很不高兴,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可怜兮兮。
杨歆儿挑了一下眉,沉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是吧。要是我没在,你要怎么做,和他成就好事?”
杨笙儿看向哥哥,“你为什么把事情说得这般龌蹉。根本就不是。”
杨歆儿冷哼了一声,道,“你把他招为侍妾,你们在你自己的地方想要怎么亲热,只要不过分,我就不会管你,但你这样算怎么回事?让那些奴才在背后嘀咕四皇子殿下和朝廷命官私会偷/情?”
杨笙儿道,“我怎么能够招他为侍妾,他是男人,是朝廷命官。”
杨歆儿道,“那你不是男人?不是皇子了?他的脸面得要,你的不要了?”
杨笙儿红着眼睛说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也不想做男人。”
杨歆儿第一次听杨笙儿说这样的话,而且杨笙儿又要哭了的样子,他不由诧异道,“你胡说什么。”
杨笙儿倔强地看着他,声音已经哽咽了出来,“我本来就不想做男人。我不要父皇和阿父伤心,才不愿意说。我想嫁给他做妻子,我就是这般想的。”
杨歆儿道,“你在胡说什么?”
杨笙儿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要他摸一把自己的胸,杨歆儿开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摸上去了,他才一把将手抽开,然后震惊地看着杨笙儿,杨笙儿看着他道,“你也知道了,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也不想做男人,我讨厌自己下面的东西,我讨厌我这样的身体。”
杨歆儿看他这样,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怎么办好,看到杨笙儿那般痛苦的模样,他只得将他搂进了怀里,轻柔地拍抚他的背脊,“乖笙儿,别乱想了。你是皇子,父皇阿父和我们都这般在乎你,你怎么能够说那样的自我厌恶的话呢。”
杨笙儿哽咽道,“三哥,我心里就是这般想的。三哥,你知道,这些我都只能和你说,别人我没法说,我也不能让阿父知道,阿父知道了又要难受,又要生病。求你不要把我和恒远的事情说出去,求你了,我想等我长大一些了,我再恳求父皇和阿父让我们在一起。”
杨歆儿整颗心都软了,他搂着杨笙儿道,“好,我不会去说。不过,要是殷纪辜负了你,我饶不了他。”
杨笙儿却说道,“他不会辜负我的,若是真辜负了,我自己知道如何解决事情,这是我们两人的事,哥哥你不要插手。”
杨歆儿没有应,不过杨笙儿这时候也不需要。
334番外之宫里宫外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到三月,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趁着旬休,杨笙儿就去求了皇后,说希望能够出宫去玩一天。
杨笙儿虽然已经十五岁多了,按虚岁更是十六岁,是要出宫立府娶妻的年纪了,不过他在帝后的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帝后商量后,都没有早早给他看亲事。
正是一大家人在一起用家宴的时候,帝后和三个儿子一桌,太子妃太子良娣和豫王妃另坐一桌,中间只隔了一扇屏风。
杨笙儿知道嫂嫂们在,故而也没有太过撒娇,只是饭后规规矩矩地朝皇后说,“阿父,春光这般好,总闷在宫里多不好,您就让儿臣出宫去走走吧。”
皇帝就笑说,“笙笙你怎么不来求父皇应允呢。”
杨笙儿就笑着说,“求了父皇,父皇还不是得再同阿父说。”
皇帝把他叫过去,硬是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张嘴呀。”
皇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道,“那你跟着你的哥哥们一起吧。”
杨笙儿一声欢呼,看向太子和豫王,太子就说,“你可不能乱跑乱吃东西,要是吃坏了肚子,父皇阿父怪罪起来,我是不会认罪的,那可都是你自己嘴馋。”
屋子里连坐在一边的三位女眷都笑了起来,杨笙儿的贪吃之名,这三位嫂嫂也是知道的。
杨笙儿满脸通红地说,“都还没出去呢,太子哥哥你就这般说了,真是没意思。”
皇后把杨笙儿拉到自己身边去坐下,说道,“麒儿说得对,你可不要乱吃东西,到时候你吃坏了肚子,病了的话,那可是你自己受罪。”
杨歆儿就说,“我会看着他的。”
杨笙儿于是就爱娇地在季衡怀里拱了拱,又起身对一大家人拱手行礼,“多谢父皇阿父成全,”又朝向三位女眷,“还有嫂嫂们让出哥哥们陪你们的时间陪我,”又对两位哥哥道,“到时候有劳哥哥照顾了。”
他本就长得漂亮至极,做出这般娇态来更是可爱极了,把一家人都给逗乐了,三位女眷用帕子轻轻遮着嘴轻笑,因为皇帝皇后都在,三人也只是笑,并不说什么。
这一天,杨笙儿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衣裳,然后仔细地打扮了,穿着一身蜀锦的衣裳,衣裳定然又是他自己的设计,看着像是男人穿的曲裾深衣,实则又像是女人穿的襦裙,颜色还是秋香色,金银线绣着兰花。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藕荷色的荷包,跟着两位太监,就拿着他的帏帽和伞。
杨歆儿来接他一起出宫时,看到他这个打扮,直接愣了眼,“你怎么这幅样子?”
杨笙儿很不解地说道,“不是穿出宫的便服吗,我这就是便服呀。”
杨歆儿看他那欢喜的样子,知道他喜欢漂亮的衣裳,也没法多说他,只是道,“好了,走吧。”
杨笙儿便跟着杨歆儿一起出了门,在上轿子之前,杨歆儿便问道,“你这身,阿父和父皇见过吗?”
杨笙儿道,“没呢。早上父皇和阿父出门了,我才换的。”
杨歆儿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说了。
三个儿子都长大了,皇帝才不想季衡一天到晚就为他们操心,能够有些闲暇,两人便到桃花苑里去住着钓鱼去了。
桃花苑便是季衡让修改建成的静明湖上游的一片地方,这里只有一个小院子,这个时节桃花盛开,小溪池水,风光正好。
不要奴才们在身边伺候,两人能够像一般人家的夫妻一般,自己住在那片桃花源里,散步,钓鱼,季衡还会烧两个菜给皇帝吃,自然手艺一般,但重在情/趣。
坐在屋檐下晒太阳,聊天,皇帝握着季衡的手,无论和他说什么都觉得欢喜。
杨麒儿在宫门口等两个弟弟,他看到从轿子上下来的杨笙儿,也是愣了好一阵子,虽然杨笙儿是束着发冠,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故意在将自己折腾成女孩子。
因为有着奴才在,杨麒儿便没说什么,只是亲自扶了弟弟上马车,然后他和杨歆儿骑马,鲜衣怒马带着那辆马车和几个奴才,几个侍卫往京城而去。
杨笙儿对热闹的大街,大街上的各种店子,甚至包括卖东西的小贩都感兴趣。
城东因为蘅兰宫的所在,已经十分繁华,杨笙儿看到马车进了热闹的大街,他就要求停车,自己要下去边走边看。
杨麒儿和杨歆儿这完全是护着妹妹逛街的架势,两人都对杨笙儿爱逛街的爱好很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办法。
杨麒儿和杨歆儿都下了马,将马交给便衣侍卫牵着跟在后面。
三位公子爷都是极为惹眼的人物,不说那通身的气派和尊贵,就是长相,也都是一等一的,因为杨歆儿不苟言笑,便让人会生出不敢接近之感,但是杨笙儿不仅漂亮,而且还活泼,有说有笑,这里也去看看,那里也去问一问,惹来好些男人偷偷打量,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闺秀。
杨麒儿觉得十分不妥,在杨笙儿买了不少玩意儿之后,他就把他强制性扔回马车去了,而且三兄弟都上了马车来,杨麒儿在马车里警告杨笙儿道,“你这般打扮,又到处跑,不出事才怪,你给我坐在马车里,不许再下车。”
杨笙儿蹙眉说道,“我本来就是出来逛街的,坐在马车里又有什么意思。”
杨麒儿道,“等你以后出宫立府了,或者是在你封地,你想怎么样逛都行,但你现在这样不行。”
杨笙儿不高兴地瞪着他,道,“我就只是逛逛街,又怎么了。你是太子,就凶我吗?我不去封地又怎么着。”
杨麒儿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满脸通红,好一阵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和我唱反调。我这是凶你吗,我是怕你出事。你不去封地你就不去,我可不会管你。你要在兰芷楼里住一辈子你也住。”
三个孩子小的时候,根本没有二哥是太子所以不一样的感觉,慢慢长大了,老三老四就都明白了。
哥哥是太子,是以后的皇帝,他们是臣子,对待二哥,要忠心,要有臣子的规矩和礼仪,不能冒犯,而且,他们将来要去封地,京城是二哥的京城。
杨歆儿是很早就明白这些的,但是深有体会是被定下封地成婚立府后,因为他和宁安伯关系好,经常去看他,杨钦治也会提醒他为藩王的道理,明白皇亲们在他父皇跟前的效忠和小心谨慎之后,他也知道了,自己以后是哥哥的藩王,要如何保全自己不让哥哥忌讳,又能为杨家的江山出一份力。
杨笙儿是老幺,脾气有时候就很火爆,和杨麒儿闹脾气是经常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影响两人感情,无论怎么吵架了,没一会儿又能和好,只是杨歆儿没想到杨笙儿会这样糊涂,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杨麒儿那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深意。
杨歆儿赶紧出来当和事佬,说杨笙儿道,“笙笙,你这是怎么和兄长说话的。我和二哥出来陪你,你倒是一点也不知好歹是不是。”
又对杨麒儿说道,“二哥,你知道笙笙自从大病一场后,有时候就脾气犟,别听他的胡言乱语。”
杨笙儿兀自哭了起来,他一哭就显得可怜,眼如秋水,又蒙着一层细雨,呜咽道,“三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是我不对,不去逛了就不去逛了。我也不是要赖在兰芷楼里住着,等回宫去,我就去对父皇阿父说,让我搬到萱华居里去住,明年我一立府,我就搬出来,我不碍着谁的眼。”
杨麒儿也知道自己方才乱说了话,他看了杨歆儿一眼,就半跪到杨笙儿跟前去,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好了,乖笙笙,哥哥说的气话,你听不出吗,就这般和我胡乱怄气,你要去对父皇和阿父说,你是要让我被罚跪宗祠是不是。我不让你下马车去,你看不出我是为你好吗。街上那么多人盯着你看,我们微服出来,也不好把人赶走,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说要怎么办。我们都收回方才的话,好不好?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嗯?”
杨笙儿抹了抹眼泪,杨麒儿也拿出巾帕来给他擦眼泪水,又道,“来,笑一笑,这么大个人了,总是哭鼻子。”
杨笙儿道,“我才不爱哭,只是你太过分了。”
杨麒儿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两口,“是,哥哥太过分了,你原谅我了吗。”
杨笙儿红着眼睛道,“你说那样让人难过的话,我怎么能够就这般原谅你了。”
杨麒儿笑着道,“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办,你才原谅我。”
杨笙儿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道,“你要请一次酒,才行。”
杨麒儿点头,“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了。”
杨笙儿道,“我要吃烤乳猪,要吃酱鹿肉,你要让厨子做很多菜,我要吃一天才行。”
杨麒儿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就知道吃,小心又长回小时候那么胖。”
杨笙儿道,“我才不会了。”
杨麒儿又用手指揩了揩他的面颊,“这下解气了。”
杨笙儿道,“根本就不解气,我要下去逛街。我戴上帽子就是了。”
杨麒儿却把他按在马车里,说,“不行,这里没有什么好店铺,咱们进城里去,带你去看好的店铺。咱们就只有这么一天,可不要在这里浪费了。”
杨笙儿只好点了头,又问,“咱们中午在哪里用午膳呢?我知道京城里有几个很有名的酒楼。”
杨歆儿就说,“我定好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笙儿便说,“为了好好吃午饭,我早膳只用了一点小米粥。可不要让我失望。”
杨笙儿谈着恋爱,自然不想让自己胖成小时候那样子,不过他又实在是嘴馋,故而只能选择性地吃最喜欢吃的东西,而且不敢吃多了,想到中午要在宫外吃新鲜的吃食,早饭就省了几乎没吃。
杨麒儿和杨歆儿就说,“让阿父知道了,你必得挨骂。”
杨笙儿赶紧说,“你们不要告诉他。”
杨麒儿没让杨笙儿失望,马车一路行到了京城卖高档货的街上,这里就行人稀少很多,店铺也都修建得很气派。
虽然杨笙儿喜欢出宫其实是喜欢宫外的热闹和烟火气,不过被杨麒儿带着逛这些高档店子,他也觉得很高兴。
他在古董店里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上,那掌柜的就说,“小公子,您说说您想要什么,老朽必定能够找来给您。”
杨笙儿便说道,“我听闻有一年皇后做了一幅长夏消暑图,引得现在造办司的赵大人不顾得罪皇上也要求得此画,之后赵大人甚至被贬到了画院去。你能将这幅画找来给我吗,有这画,我就买。”
杨笙儿一身穿着打扮,气质神态,都带着权贵之家才有的气息,而且他长得那般漂亮,古董店的掌柜,不说把他当成个大客户,就是逗着他玩,也想多和他说些话。
只是听杨笙儿说完,他就故意苦着脸笑起来,道,“这典故可是满京皆知,只是那画,乃是皇后所做,皇上可不许皇后殿下的画流出宫来,要是老朽真说有,也是杀头之罪了。不过呢,我这里却有皇后殿下未入宫为后前的字画,不知道小公子可有意。”
杨歆儿坐在一边玩赏一把古董匕首,根本就没有注意杨笙儿故意和那掌柜逗趣,杨麒儿之前惹了杨笙儿生气,现下却是要好好跟在他旁边的,以免他又突然发火了。
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也都守在了门边,奴才们则有的留在了门外,贴身伺候的则跟进了店子里来。
听闻居然有阿父还没入宫前的画,别说杨笙儿了,就是杨麒儿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人要古董店掌柜去拿出来看看,两人被请到了里间去坐,几名侍卫也跟了过去。
杨歆儿看了看大街上的太阳,明媚的阳光透过街道两旁的长出绿叶的大树在地上晃动着光斑,他已经开始打瞌睡。
杨笙儿和杨麒儿在鉴定了那画之后,杨笙儿就买了下来,那是一幅简单的江南春水图,钤着季君卿的印,因是皇后的画,故而价值不菲,而且要求不能声张。
杨笙儿花了五十两黄金买了这画,将银票给掌柜的时候,掌柜那和蔼的面容,简直就像杨笙儿是他的亲孙子。
杨笙儿边走边说,“我家中有长辈同皇后殿下有私交,要是此画为假画,刘掌柜,你知道后果的。”
刘掌柜一边行礼一边道,“此画乃皇后殿下入宫前墨宝,不会假。”
杨笙儿把画盒子给太子抱着,自己就过去把坐在店里躺椅上睡着了的杨歆儿的鼻子捏住了,杨歆儿一下子就醒了,把他的手抓住拿开,说道,“看好了吗?”
杨笙儿点头,“咱们该去吃午膳了。”
杨笙儿出了这家古董店,就看到外面有个卖风筝的小贩,他眼睛一亮,就飞奔过去,几个侍卫都差点要跟不上他。
一会儿工夫,他又买了三个风筝和两个陀螺。
上了马车,他还把东西拿在手里玩,杨麒儿就道,“这个风筝和陀螺,哪里有宫里的好。”
杨笙儿就说,“虽是如此,但宫里的是宫里的,外面的是外面的。宫里的是皇家的气派和精致,但外面的自有其淳朴和可爱。两种并不相同。就如宫里的吃食,讲究其健康精致,也很美味,但是,民间的吃食,走在街上,人群里,吃着糖人儿,吃个饼,那也是不一样的滋味。”
杨麒儿便说,“咱们不说吃的行吗?”
杨笙儿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哥哥是要治国的,如何就不能听一听我说吃的呢。”
杨麒儿呕血地道,“要是治国如烹小鲜一般简单,那就好了。你就知道吃,小心又长胖。”
杨笙儿撇了撇嘴,把其中一个陀螺给杨歆儿道,“三哥,这个是给你的。”又给了他一个风筝,“这个给三嫂。”
杨歆儿笑着接过。
杨麒儿道,“我没有吗?”
杨笙儿就道,“宫里的不是更精致些吗,这些我怎么好送给太子哥哥你。”
杨麒儿,“……”
杨歆儿定了在京城有名的杏花春雨楼里用午膳。
被请进楼里的时候,杨笙儿就小声和杨麒儿说,“二哥,我知道这里。据说里面的酱肘子特别够味道,海鲜也总比别处新鲜很多。”
杨麒儿心想作为皇子,你能不能不张口闭口就是吃,而且外面的虽好,和宫里的又怎么作比。虽然这般想,他还是回答道,“是。等你以后能够经常出来,我带你吃遍京城有名的吃食。行了吧。”
杨笙儿欢喜地抱住他的胳膊,“好。”
几人正要上楼时,没想到楼上就有一人突然冲了下来,还是两个侍卫赶紧护住了走在前面的杨歆儿,那人才没有撞到杨歆儿,而且还被一个侍卫给拉住了。
他满脸通红,知道跑不掉了,就对从楼上追下来的主管和伙计歉意地道,“我……我真不是吃白食。我的小厮去亲戚家拿银钱去了,很快就回来,我就是荷包丢了而已。”
那主管就说,“公子,我们也没怎么着您,您跑什么跑呢,您冲撞了咱们这里的贵客,您说要怎么着。”
这红着脸的公子哥赶紧又对杨歆儿他们道歉,拱手作揖道,“抱歉。”
杨笙儿盯着他看,不由略微惊讶,因为发现他和太子哥哥略微相像,不过这种相像似乎只是一闪而逝,他多看几眼又觉得不像了,但再看,便又觉得有些像。
而对方也看到了盯着自己的杨笙儿,不由被他的美貌惊住了一样,马上脸更红了,往后退了退。
那主管和伙计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也对着三兄弟道了歉,又赔礼说,“是这位公子用完了饭,竟然身无分文付账,我们还没怎么着他,他竟然就要跑。”
杨笙儿凑热闹地问那位公子,“你身上这块玉佩倒是好东西,你可以放这里做抵押嘛。”
那公子看了看杨笙儿,不大好意思地说道,“这……这是在下娘子和在下的定情物,哪里能够留下做抵押。”
杨笙儿哦了一声,对他笑道,“公子倒是个情/种。”
他脸上的红晕渐消了,收拾了一下表情,说,“小公子不要如此取笑。”
杨笙儿说,“我可没有取笑你,只是觉得如公子这般在乎定情物而宁愿被加上吃白食之名的人实在难得罢了。”
对方轻咳了一声,又对那管事说道,“我的小厮,你们也认识的,他拿了银子来就会结账,我有事,可否让我先走。”
那管事说道,“我看公子衣着光鲜,气质斯文,也并不像是吃白食的人,但是,你让我放你走,而你的小厮又没拿钱来,你说我怎么同掌柜东家交代呢。要是你是我们这里的常客,那也罢了,但你是第一次来光临,我们也不知你为何人,你说,你这不是让我们难做吗。”
对方有些气馁的样子,道,“在下景昭,便是五陵镇上人,五陵镇景家,在镇上也有些名声……”
管事便道,“从京里去五陵镇,骑马也还要一天呢,公子难道是要让我们去确认吗。这一顿也并不花费多少,不过二两四钱银子罢了,您身上随意一个小物件,哪里不抵这点银子,您何必和小的为难呢。”
虽然管事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说景昭是吃白食的,那小厮早跑了,不会回来了。
杨麒儿不要杨笙儿多管闲事,就说赶紧去用膳吧,但杨笙儿不知为何对这个景昭有些兴趣,偏偏不走。
他还到杨歆儿的跟前来和他说悄悄话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景昭长得些许像二哥。”
杨歆儿也发现了,不过他没点头,一个人长得像太子,那可不是好事,他便说道,“别胡说。”
杨笙儿只好不说了。
杨笙儿实在不明白景昭在犹豫什么,就过去问景昭道,“这位景公子,你为何这点等你小厮的功夫都没有呢,你等到他送了银钱来再走不就是了。到底在着急什么?”
景昭蹙眉道,“哎……我……我怕我姑母家表哥追来把我带回去。我是正好回家去,路过这酒楼,想到其酱肘子名声在外,就留下来吃了,没想到钱袋掉了。我小厮回了姑母家拿银子,我要不赶紧走,不是要被他们追回去吗。”
大家都觉得好笑,只那管事不大相信他,杨笙儿说道,“那你再回去你姑母家作客一阵子不就是了,难道你睡了你表哥的姬妾,怕被抓回去挨打吗。”
杨笙儿这话把那几个面瘫侍卫都逗笑了,更别提别的人了,连杨歆儿都对事情发展感了兴趣,杨麒儿也站在哪里听后续。
景昭瞬间面颊又红了,“这位小公子,这种话可不是乱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杨笙儿道,“那你怕你表哥做什么?”
景昭道,“哎,和你们说不通。”
他从身上摘下那枚玉佩,递给了那个管事,道,“我的小厮送了银子过来,你可千万将这玉佩还给他让他带回来给我,我先走了。”
忙不迭要跑,没想到这时候外面就冲进来了几个人,乃是一个大男人带着几个仆人。
景昭本来要走,看到来人,就脸一白,飞快地往楼上跑,别看他长得瘦瘦高高,居然动作挺麻利,来人也看到了他,就一声大喝,“你跑到哪里去。”
杨笙儿好整以暇地看戏,又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本来是来吃饭的,都忘了饿了。”
杨麒儿说他,“那这可真是难得,你能不惦记着吃。”
杨笙儿,“……
335番外之酒楼遭遇
景昭慌不择路往楼上跑,来人指挥着人去抓他,这杏花春雨楼也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里面客人非富即贵,管事自然不能由着人在里面追赶抓人,影响酒楼声誉。
那管事就对来人道,“酒楼里可由不得人乱来。”
来人却是不理他,只是让人去追景昭,而且还放出豪言,“若是有损失,爷自当赔你。”
杨笙儿对那景昭还挺有兴趣,故而来人要从他面前过去的时候,他本来站得好好的,但却突然抓过身边何白手里的伞就横了过去,来人实在没想到这个漂亮公子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故而人拌在了伞上,他本来依然是能够保持身体平衡的,没想到杨笙儿不死心,又拿伞挡了一下,此人再没法保持平衡,直接在楼梯口摔了一大跤。
此人人高马大,那摔下去的一声闷响,让杨笙儿蹙了一下眉,人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杨家三兄弟都是不怕事的,不过老二老三还是不想惹事,以免被人知道身份,到时候有一点事在那些言官的手里,都能被说得天大地大一般,非要戳一顿他们的脊梁骨才罢休,知道言官威力的杨麒儿和杨歆儿,在外面是要有多低调有多低调,比起一般公侯权贵的子弟,还要在乎自己的言行和名声得多,因为容易被关注。
杨笙儿却是出了自己家,就什么事都不怕。
这样把人给放倒了,他也不笑,只是平平淡淡地站在那里,好像还很无辜的样子。
对方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一把身上的灰尘,就瞪向了杨笙儿,杨笙儿长得漂亮,又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此人本来要和他干架,却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只是说道,“这位公子,你我远无冤近无愁,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笙儿已经将手里的伞给了旁边的何白拿着,两个侍卫已经站在了他的左右,他对对方道,“在下季笙,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对方略微诧异,说道,“不敢当,在下贺启荣。”
杨笙儿就说,“你是那位景昭公子的表兄吗?”
对方朝被逼到楼上朝下张望的景昭看了一眼,说道,“是隔了好几层的表兄。”
杨笙儿好整以暇地说,“那也是表兄不是?你为何要追他?他睡了你的姬妾吗?”
景昭毕竟是个公子哥,在楼上听到杨笙儿的话,也不高声说话,但还是反驳道,“绝无此事。”
因为没敢高声,倒像是在心虚似的。
不少人已经前来看热闹,甚至有些在包厢里吃饭的,都出来看热闹来了。
贺启荣朝景昭道,“你敢下来同我说不是吗?”
景昭道,“我不下来,我要回家去,你回去,我不想再和你家有瓜葛。”
贺启荣也不在乎刚才被杨笙儿放倒的事情了,双手环胸道,“哦,你倒是好气魄,睡了人了就跑是不是?”
一堆人都被逗笑了,只是觉得那贺启荣说的恐怕不属实,要是真是姬妾被睡了,能这般好说话。
但看那景昭,景昭满脸通红,道,“我在你家叨扰了些日子,我也该回家了。多谢表兄你这些日子照顾,不过你那话,我却是不会认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贺启荣道,“你看看周围多少大爷公子看着,你下来,我们找个地儿坐着说话,这样闹得大家脸上都无光。”
景昭大约也是同意他的说法,只是又觉得自己势单力孤,真要和他找个地儿坐下说话,那是有理也是无理,只能被他拽回去。
他看到已经在楼下坐下的杨麒儿杨歆儿两人,还有虽然作出一副淡定表情眼里却是兴致勃勃的杨笙儿,他就说道,“这样也行。只是,我一人去同你谈却是不行,你请你旁边那一位小季公子一行和我一起,我倒是愿意答应。”
杨家三兄弟,一看都是人中龙凤,不仅都长相十分出众,气质风度仪态都是绝佳,身边又跟着一看就是高手的护卫,便知道他们出身不凡,贺启荣一想也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在乎自身安危,定然不会多管闲事,便回答景昭道,“你下来,我答应。”
景昭已经被逼得人往木栏杆上爬了,这时候就慢慢从廊上往下走,跟着贺启荣前来的几个仆人,倒是对景昭挺客气的,也不去抓他,只是笑着请他走快点。
景昭走下来了,就飞快地躲到了杨笙儿的后面去,又对杨笙儿说,“小公子,还请你们给我做个担保。”
杨笙儿说道,“我还没吃午饭呢。”
贺启荣就说,“那既然来了这酒楼,便在这里用了午膳,我贺某人请客。”他说着,又对杨笙儿道,“这位小公子倒是长相出众,不过你方才那用伞的功夫更让在下佩服。”
杨笙儿笑着说,“不客气,不客气。”
贺启荣看着他,心想就没见过这般没有礼的人。
杨麒儿这时候对杨笙儿道,“你要去做这个担保?”
杨笙儿说道,“反正也是无事,再说,这位贺爷要请客。”
杨麒儿不说话了,杨歆儿看了看那贺启荣和景昭,说道,“最好快点。”
一行人上了楼要了个大包厢,杨家三兄弟和贺启荣还有景昭坐了一桌,侍卫和几个伺候的太监都守在了外间里,贺启荣那几个仆人也没有跟进去。
贺启荣看了看景昭和杨麒儿,略微惊讶地说,“这位季公子同小景还挺像的,难怪如此有缘。”
景昭看了看杨麒儿,没觉得自己和他像,便对贺启荣道,“咱们讲正事,讲完我还要回家呢,不然今日回不了家了。”
贺启荣道,“是,咱们说正事。这几位公子一看就是知书明理的贵公子,就让他们来为我们的事做个评判。”
景昭别扭着脸道,“但是此事又如何做评判,你不过是死搅蛮缠。”说着,又对杨家三兄弟说,“几位季公子,在下一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和他的姬妾可没有任何往来。”
杨麒儿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尊大神,杨歆儿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杨笙儿也是一言不发,只杨笙儿很应和地点头,说道,“景公子你的确是看着不像坏人,不过,你为何躲你这位远房表兄呢。”
他瞬间就别扭地红了脸,贺启荣对杨笙儿拱手道,“季小公子,我们两家是远亲,在下母亲乃是小景他家的隔房表姑,小景来了我家作客,我家对他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说到这里,对景昭道,“小景,我说得不错吧。”
景昭抿着唇点了一下头,皱眉道,“这种事实在没什么说的,我只求你放我走。”
贺启荣却道,“没有那么好说的事。”
然后他直接对三个杨公子道,“前几日,我们醉了酒,就睡了一张床,他把我当成了他的通房女人给睡了,这话说出来,是我受了损失,我堂堂一爷们儿,就这般被他睡了,他竟然是一言不发,就要走。哪里有这般好的事。”
杨麒儿瞥了高大的贺启荣一眼,然后又看了偏瘦的斯文的景昭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了墙上的挂画上去。
杨歆儿端上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看了杨笙儿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只杨笙儿瞪大了眼睛,而且惊讶道,“呀。真的?”看来他兴致非常高,而且连一直没上菜他饿着肚子这件事都忘了。
景昭蹙眉咬牙切齿,但是却不反驳,贺启荣很配合地点头,“正是如此。虽然此事有辱我贺某的名声,但我也不遮遮掩掩。连皇后殿下那样的爷们儿也能给皇上睡,我不能及皇后殿下万一,故而我被他睡了也没什么话说,但我就是不能让这件事就这般了了,他分明就是睡完不认账。”
景昭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而杨麒儿和杨歆儿则表示道,“皇后殿下和皇上的事情是可以妄议的吗。你这是大不敬之罪。”
景昭马上来了底气,“正是如此。”
贺启荣看了看之前一直不说话的二杨三杨,居然很是服气地点头,“正是,只是我是敬重皇上皇后殿下情比金坚,并无不敬之意。”
然后他又转到一直对自己的故事十分感兴趣的杨笙儿跟前,说道,“季小公子,你来为此事做个决断,你觉得该如何呢。”
贺启荣不愧是个做生意的,一看就知道两个哥哥都是顺着弟弟的,而弟弟又是在看好戏,把话说到他的跟前,他即使和稀泥,也不能把景昭和出去。
景昭对杨笙儿道,“季小公子,虽然事情如此,但是,我只是醉了酒,而且,我并不记得出了什么事。且咱大雍也没有律法说我就得娶他或者为他的名节做主。”
贺启荣道,“小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话。我贺某在京城这地儿的确算不得什么人物,但是做生意,在京杭道上,也是有些名号的。你睡了就是白睡了?虽然我妻子是病逝了,你嫂子不找你闹。但要是放在女人身上,我是个女人,你说你是不是要进监牢。我也没去衙门上告你,只是要你和我回去,你却是这般态度。”
杨笙儿想插个嘴也没法插嘴,只听两人吵了起来,且景昭一下子来了脾气,将桌子上的茶壶都提了起来,一把摔在地上,一声巨响,然后热烫的茶水就泼了出来,他气得满脸通红,“你这般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
景昭发火的时候,坐在杨笙儿旁边的杨歆儿就一把抄起他带着往后退了,且他们坐得有些距离,故而茶水泼出来,并没有把他们烫到。
景昭鞋子上倒是溅了一点茶水,不过他似乎感受不到烫,只是脾气很大地开始发火,将桌子上的一套碗碟也摔在了地上,指着贺启荣道,“你个混蛋,你是什么龌蹉心思我不知道吗,你要怎么样,你要我赔偿你吗。”
贺启荣看他发了疯,只赶紧上来制止他,但发了疯的景昭实在是不好制止,他端起一把椅子就朝地上摔,把贺启荣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才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还有几位公子在,你就这般乱来。”
景昭喘了几口气,回过了神来,对着又坐下的三位杨公子道,“你们一看也是体面人家的公子,你们看我是他的对手吗?只请你们做一下主,我要回家去。”
杨笙儿说道,“景公子,我看你不和这位贺公子把话说清楚,你回家了,他也会追过去的呀。你是不是没弄明白事情的主次?”
景昭道,“我话说得很明白了,我要回家去。”
杨笙儿无语了一下子,就看了贺启荣一眼,道,“其实我觉得你把一件事说清楚点,贺公子就完全不会再纠缠着你了。”
景昭道,“是什么事?”
杨笙儿怜悯地看了贺启荣一眼,道,“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看到他就心烦,即使上次睡了他,后来想到也是恶心欲吐,之后再想一想,就连饭也不能吃了,看到他就肚子疼,他总不能让你以后吃不下饭,也就不会再这般缠着你了。”
杨麒儿和杨歆儿都当做自己在看墙上字画,贺启荣和景昭都一脸震惊,贺启荣没想到这个小公子嘴巴这般毒,景昭是从小君子教养,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他一脸为难,看向贺启荣,贺启荣也看向他,道,“你就真是这般想的?”
景昭觉得也许的确是非这般说不可,但他到底心软,再说,他即使觉得那件事是贺启荣设的计,到底自己是做了错事,他又被贺启荣很是震惊地看着,之前那股气势,早就在心里萎了下去,不由道,“虽然没有季小公子说的这般,但是……”
贺启荣道,“但是什么?”
景昭还是那一句万能句,“我要回家去。”
杨笙儿无语地看着景昭,道,“真是不干脆,没得救了。我也救不得你。”
然后他对贺启荣道,“贺公子。”
贺启荣警惕地看着他,他早就知道杨笙儿喜欢玩别人了,但是一看杨笙儿那通身气派和身上的衣裳配饰,就知道此人非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只得在脑子里敲着警铃问,“季小公子何事?”
杨笙儿说道,“有大雍律,男不得纳妾过四人,妾室不得买卖。男人和男人若是要成婚上户籍,非娶成正妻不可。景公子已经有了正妻,你想要个名分,恐怕也是不行的。你又何必这般强求景公子。大老爷们儿,不拘小节,被睡了就被睡了吧。你们桥归桥路归路,算了吧。”
贺启荣没有应,只是问了景昭一句,“之前相处,你不是觉得很好吗。你家中也根本没有正妻,不过只是一个通房丫头罢了。你又说什么谎话。”
景昭道,“我真要回去了。再不走,就到不了家。”
贺启荣憋着气道,“那你走吧。”
景昭对屋子里的三位杨公子拱手道谢,特地对杨笙儿道,“多谢季小公子你的点拨。在下受益匪浅。”
他转身就要走,贺启荣看到他腰间少了东西,突然问道,“玉佩呢?”
景昭红着脸没应,飞快跑了。
贺启荣起身就追,“玉佩呢,那是我家祖传玉佩,你真说丢就丢啦。”
景昭人已经往楼下冲,被贺启荣在楼梯上抓住了,“你真就这般厌恶我?你把玉佩扔了?”
景昭不答,贺启荣一个仆人将那个玉佩递了过去,说道,“爷,是这枚玉佩吧。方才这里管事给了小的,说是景公子抵押在这里的。”
贺启荣接过那枚玉佩,又给系在了景昭的腰间,道,“要走就走吧。”
景昭蹬蹬蹬地下了楼,在楼梯下面遇到自己的小厮,小厮对他点头哈腰地说道,“公子,小的找到钱袋了。”
景昭瞪了他一眼,大步往楼外走了,他那小厮赶紧跟了上去。
贺启荣对自己两个仆人道,“你们两个跟着去。真是,在家里看得好好的,你们就能让他跑了,现在还不赶紧去好好跟着,送他回家去,路上别出什么事了。”
两个仆人赶紧也下了楼去。
杨笙儿站在廊上往下看,心想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贺启荣又回转了回来,对杨笙儿拱手道,“方才多谢公子了。请让贺某好好尽一番心意。”
杨笙儿心想竟然来对我道谢,这人可真是有意思呀。
杨笙儿慢慢走回了屋子里,已经有伙计进来收拾了被景昭砸的东西,他在何白和荷青的伺候下,去椅子上坐下了。
杨歆儿已经让伙计来点了菜,伙计对杨笙儿念着菜牌,杨笙儿便点了三十多个菜,那伙计便说,“公子,你们恐怕用不完这般多的菜。”
杨笙儿道,“这哪里多呢。”
杨歆儿道,“就这般,退下吧。”
那伙计只得应了退下去了,贺启荣也坐下来,说道,“季小公子乃是真正通透之人,一席话就将小景点通透了,他恐怕是回家细思量去了,我也不去追了。”
杨笙儿道,“贺公子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贺启荣道,“谬赞了。”
在一番寒暄之后,他就和杨笙儿扯起闲话来,说自己是做粮食生意的,然后又说自己这些年的见闻,杨笙儿听得兴致勃勃,最后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了,还道,“贺兄这番见识让人钦佩。”
上了菜后,他还和贺启荣敬起酒来,只是杨歆儿没让他喝,对贺启荣说道,“舍弟是个凑热闹的性子,只是身子不好,不能饮酒。”
贺启荣道,“身子要紧。”又话锋一转,敬起杨歆儿来,杨麒儿杨歆儿最初都是自恃身份,根本看不上这个贺启荣,只是看杨笙儿起了玩心,他们也不好打断他,只得作陪,但是听贺启荣说了一席话之后,倒是觉得此人也是个人物,他便和贺启荣干了杯。
贺启荣说请客就请客,侍卫仆人们的吃喝,他也都全部去结了,杏花春雨楼可不便宜,杨笙儿又是按照宫中吃喝的标准点菜,贺启荣让贴身仆人去结了账,又送了三位杨公子下楼离开,杨笙儿还给了贺启荣留了个地址,乃是豫王府的侧门地址,说要是他到时候和景公子的事情有进展,务必给他去封信送过去,他前去恭贺。
贺启荣笑呵呵地应了,送了他们出门。
杨笙儿上了马车,杨麒儿则骑了马,杨歆儿也上了马,身后跟了护卫和仆从,这才慢慢离开了。
他那仆人上前给他报账,说吃了二百八十五两银子,他就震惊了一下,“为何如此贵?”
那仆人说道,“海味都很贵。”
贺启荣笑了笑,道,“算了,这般贵人,想要请还请不到呢。再说他又把小景给点醒了。咱们回去吧。”
那仆人就问道,“爷,这三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呀?”
京城贵人多,出门遇到公侯府公子的机会也不少,特别是在这种酒楼里。说不得楼上都还有不少在吃饭呢。
贺启荣没答,不过,他从三人的那些护卫的训练有素,以及其中一人穿的鞋子该是大内侍卫所穿,三人自称姓季,说不得三人便是那宫中贵人了。
其中老大老二一看就和太子豫王年纪相当,那位老三性格跳脱活泼,以他这跑南闯北的见识,也没见过这般出色的长相,据传闻皇家三皇子四皇子都长得像皇后殿下容貌不俗,正好也有印证,今日恐怕就是有这份运气遇上了吧
336番外之谈情说爱
杨笙儿吃饱喝足就想睡觉,从车窗帘子处往外看,外面阳光明媚树影斑驳,他又有些想殷纪了,于是脑子里顿时转出了个想法——去殷纪家里看一看。
随即又想到此事不能让太子哥哥知道了,于是他就把车窗帘子全都捞了起来,杨歆儿看到,就骑马走了过来,问道,“笙笙,怎么了?”
杨歆儿看了一眼走到前面去的杨麒儿,小声道,“三哥,咱们去拜访殷夫子吧。”
杨歆儿面无表情地说,“不行。”
杨笙儿不高兴地看着他,道,“为何不行,你让二哥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咱们两个去殷夫子府上。”
杨歆儿道,“你要是不逛街了,咱们就回宫去。”
杨笙儿马上使出了泪湿眼眶的招数,杨歆儿并不中招,杨笙儿只好说道,“殷夫子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去看看又怎么了,即使父皇阿父知道,他们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杨歆儿想了想,就点了头,“好吧。”
杨笙儿就欢喜地说,“三哥,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杨歆儿心想你只有这时候才会说这种话,嘴里却说,“我去和二哥说一声。”
杨歆儿骑马到了杨麒儿身侧,说道,“二哥,笙笙接下来不想再逛街了,我和他想去殷夫子府上拜访。大哥若是有事,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我看着笙笙就行。”
殷纪去勤学馆上课时,杨麒儿已经出来学习政务了,所以殷纪并不是他的老师,杨歆儿从来严肃认真沉稳,杨麒儿看他这般说,自然不会多想,他便说道,“将笙笙交给你看着,我也是放心的。那你便和他去殷纪府上,我去定国侯府上找泽曜,到时候各自回去就行了。”
杨歆儿应了之后就策马回转,杨麒儿来和杨笙儿交代了几句让他要听杨歆儿的话,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跟着杨麒儿的,不过是他的两个奴才和四名侍卫,都是他信任的嫡系,杨歆儿这里则留了四个奴才和另外四名侍卫,侍卫都是东宫侍卫。
杨笙儿问杨歆儿,“你知道殷夫子府上所在吧。”
杨歆儿在以前可不会关注殷纪的住处,是知道杨笙儿和他的关系后,他才派人仔细查了殷纪的事情,自然知道殷纪的住处所在,便道,“在距离聚贤街不远的簪花巷子,咱们找过去就是。”
杨麒儿没有往定国侯府去,而是直接在前面转了个弯,往东华街六条来了。
因杨麒儿这一日定了要陪杨笙儿,他一向知道杨笙儿能折腾,故而没想到还有时间能够来看看玉琉,之前便没有让人来同玉琉说一声,他这一日要来。
东华街周围住户都是有钱人的住家,这里街道宽阔,规划整齐,房屋俨然,院子深阔。
玉琉府上院门是半闭着的,桂青从马上下来去敲了门,门房看到是这里的主子来了,就赶紧开了门,门房是个哑巴,为人却很伶俐,躬身对一行人行礼,让他们进了院子。
哑巴又比划着府中来了客人,杨麒儿带着两个奴才已经往内院走了,侍卫则只跟过去了两个。
玉琉坐在院子里紫藤花树下,正在煮茶,他的对面坐着身姿坐得笔直的赵云铣。
丫鬟看到主子爷来了,一惊之后赶紧行礼,“爷,您来了。”
玉琉和赵云铣都听到了声音,朝院门口看过来,玉琉一眼看到了杨麒儿,他飞快地起了身,走到杨麒儿跟前来,对他行礼。
杨麒儿虽然家教严格,不过因为父母太过恩爱,有时候不避着孩子,皇帝对皇后也有搂抱,甚至还有亲吻,杨麒儿耳濡目染,对待心爱的人,也并不会在行为上过分慎重,他一把抱住了玉琉,甚至把他抱了起来转了半圈,欢喜地问,“近来可好?”
玉琉眼眶都要红了,“爷能够来看我,我比什么都高兴,怎么会不好。”
杨麒儿把他放下来,然后直接牵着他的手走回到了紫藤花树下,赵云铣早就起身来了,站在那里对杨麒儿行礼。
杨麒儿看了看他,就笑着说,“泽曜也在?”
赵云铣道,“今日正好休沐,想到受殿下所托,便过来看看玉琉公子了。”
玉琉也说,“赵大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杨麒儿便对赵云铣道,“你用心了。”
赵云铣道,“这是微臣应当的。”
几人便就在紫藤树下从新坐下了,喝了一会儿茶,谈了一会儿话,玉琉就让仆人搬了琴来,为两人弹琴,杨麒儿也很欢喜,让去拿了玉箫来,和玉琉琴箫相和,赵云铣坐在一边听着,本该是种享受,但是看两人含笑相对,眉目传情,他就心里非常厌烦,于是默默起身退下了。
而玉琉和杨麒儿竟然没发现他走了,等杨麒儿放下玉箫,再来看赵云铣,那里只剩了一把空椅子,他微觉诧异,在一边的桂红就过来小声说道,“殿下,赵大人说他先行离开了,方才殿下和玉琉公子琴箫相和太过专注,他便没有打搅。”
杨麒儿没有在意赵云铣走了,他好不容易有时间来看看玉琉,旁边有个人扰着,也的确不好。
而玉琉倒是很歉意,说道,“没有好好招待赵大人,他便离去了,真是玉琉招待不周了。”
杨麒儿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招待我就行了,他在这里算什么事。”
玉琉笑着,起身把杨麒儿也拉了起来,两人回了房去,玉琉道,“殿下要午睡一阵么?”
杨麒儿说,“方才看到你,都忘了此事了。”
玉琉笑着环住他的颈子,目光痴痴地看着他,“殿下这张嘴真会说话。”
杨麒儿抱着他到了榻上去,亲吻着他,又亲到他的耳朵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只会说话呀?”
玉琉只是笑,手却轻柔地抚摸他的面庞,杨麒儿知道他担心着两人无法长远,他也无法对他做出太多承诺,虽然他父皇便立了男后,但是也只是他父皇能那般做罢了,他可没有那个气魄,不仅如此,谁又能是第二个季家少年状元郎。
杨麒儿的确是深爱着玉琉,但也同时知道,玉琉就是个戏子,根本上不得台面,他除了将他金屋藏娇,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要让他暴露出来,估计他的父皇和阿父都不会同意,朝臣也会因为此事而闹腾起来。
这么些年来,他的阿父的声望在朝中在民间不比他父皇低,但是,朝廷里都依然有人在讽刺男后之事,要是外界知道他养着玉琉,这种讥讽肯定只会更甚,太子不好好监国,却和戏子为伍。
杨麒儿并不是看不起玉琉的出身,他爱他的时候,便是喜欢他的全部,只是越是长大,又在父皇跟前学习政务,在六部坐镇,他就开始越来越明白,作为皇帝也有很无奈的事情,平衡权利,任用臣子,推行政令,遏制贪污……还要让那些臣子们没话说,这需要手段,还需要心力。
杨麒儿已经在思考一个国君要做的事情,故而他才越发深深明白,自己完全无法给玉琉一个好的身份。
玉琉发现杨麒儿在走神,就搂着他的颈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说道,“殿下,怎么了?”
杨麒儿道,“没什么。”
玉琉低声道,“我伺候殿下沐浴吧。”
杨麒儿笑着吻住他,“好。”
赵云铣从玉琉府中出来,牵着马慢慢走着,一直走到了酒肆去,坐着喝了几壶闷酒,这才回了府中去。
到了这所谓的簪花巷子,才知道这巷子到底有多窄,只能容小轿子进去,马车是不能进去的。
杨笙儿只好在巷子口下了马车,他整理了一阵子衣裳,又打起了精神,由着何白为他撑了伞,侍卫已经去问路回来了,说道,“殷大人就住在前面第四家,从院子里有柿子树伸出来。”
杨歆儿也下了马,走在杨笙儿身边,低声交代他道,“不要乱来,知道吗。”
杨笙儿瞥他一眼,说道,“什么是乱来。”
杨歆儿哼了一声,说,“你装不懂,以后就别想再来了。”
杨笙儿马上变听话了。
巷子虽然窄,不过却十分干净整洁,杨歆儿道,“这里是老街老宅子,巷子才这般窄,阿父规划的城东城南新修的街道巷子,都非常宽敞。”
杨笙儿道,“殷夫子居然住着这里。”很心疼他的样子。
杨歆儿就说,“这里距离太学和国子监都近,殷夫子在管着民间话本一类的编撰辑录,这部分由一部分书生在太学附近编撰誊抄,住在这里自然就距离办事衙门近了。”
杨笙儿道,“那蘅兰大典还有多久才能完呢。夫子难道就一直编撰这民间话本了?”
杨歆儿道,“阿父说最快也得十年。”
杨笙儿“啊”了一声,又叹了气,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夫子是大材小用。
在殷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发现的确是个小门户,门是半掩着的,奴才上前敲了门,好一阵子,才来了个老婆子开了门,他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贵公子,就马上说道,“公子爷是有什么事吗?”
老婆子开了门,还在身上围裙上擦手,一看就是个干粗活的仆妇,不过面相倒是十分慈蔼的,荷青说道,“咱们公子爷是前来拜访殷大人。”
那老婆子就笑着说,“大人在书房里呢。进来吧,进来吧。”
就欢迎一行人都进去了。
杨笙儿看了看这院子,发现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一间房,应该是厨房和净房,然后还有一间倒座南房,估计是仆人房,院子里种着几株树,最显眼的就是那一株高大的柿子树,然后还有一株皂角树,和一株桂花树。
那老婆子开门前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这一日是休沐日,想来殷大人是刚刚收拾了自己的个人卫生,那仆妇洗的是殷大人的衣裳,有几件已经晾晒在了绳子上,正在阳光里随着风飘荡。
杨笙儿贵为皇子,这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简陋的院子。
所谓书房,就是正房三间房里的东屋,此时窗户被撑了起来,里面十分亮堂,老婆子朝窗户那里喊了一声,“大人,有人来拜访你。”
正在窗边晾晒头发和看书的殷大人被那老婆子一嗓子喊得抬起了头来,他从窗口一下子看到了杨笙儿和杨歆儿,他很是惊讶,赶紧从书房里出来了,在院子里将两人接住,行礼道,“下官拜见两位殿下,有失远迎,心甚惶恐。”
杨笙儿也不客气,他见殷纪头发半湿着披着,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神情清和,仪表堂堂,精神奕奕,就心情十分好。
一个住在这般简陋的院落里,京城房价贵不易居,这房子还是他租的,而且看来还只有一个老婆子照顾,他也依然坦然上进风度绝佳,而且他出身那般,从小依靠自己,依然不怨天不尤人,可以言笑晏晏,甚至那一年,他拿着手里的烤鱼递给自己,杨笙儿本就十分爱他,此时就更是满心感动和温柔,直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道,“夫子不要多礼,我们前来叨扰你,才是不妥,夫子要是惶恐,我们只有更惶恐的。”
殷纪被他逗得笑了一下,两人目光相对,眼里都是欢喜笑意。
殷纪又对杨歆儿道,“王爷请里边坐。”
杨笙儿却道,“这春日阳光好,坐在屋子里多没意思,夫子,咱们坐在院子里树荫下就好了。”
殷纪便道,“那便如殿下所言了。”
杨笙儿拉着他不要他去劳动,柳青何白他们几个奴才自然是有眼色的,赶紧进屋去端椅子和茶凳出来。
既然前来殷纪府上,在路上杨笙儿就让买了不少东西,各种果子点心也有,也有好茶叶好酒,甚至还有杨笙儿买的文房之物,几件摆设等等,侍卫们将这些礼品都放到了堂屋里去,几个奴才就自己拆了包装,从里面拿了各色东西出来,去烧水泡茶,去拿碟子装点心水果,那老婆子本来还要来帮忙,最后也只是笑着继续去洗衣服去了,而对于殷纪招待的乃是王爷和皇子的事情,她似乎并没有因此惶恐,大约是因为她觉得自家老爷是探花郎,是翰林院的官员,又是给皇子当老师的,皇子前来拜见也是应当,不过看两位皇子那般俊美漂亮,她倒是多看了几眼。
殷纪在椅子上坐下,发现院子里飘着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他才些许尴尬了,说道,“殿下稍坐,下官去将衣裳收起来才好,不然太有辱斯文了。”
杨笙儿拉着他的袖子不要他去,道,“夫子为何在乎这些,这又算什么事。衣裳洗了是湿的,自然便晾晒在太阳下晒干,这是世间最普通的道理,夫子告诉我们天下之大道,便是这些最普通的事,太阳升起必然落下,月亮有圆有缺,要风调雨顺,故而粮食才能长得好,食物来之不易,人当感谢饭桌上的每一餐……既然如此,那由着太阳晒干衣裳,不是也是应当,您又说什么有辱斯文呢。”
殷纪被自己的学生绕进去了,只得重新坐下,对着杨歆儿行礼道,“王爷请包涵了。”
杨歆儿笑着看了看弟弟,说道,“没有笙笙讲不过的道理,而且他这次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便如此吧。”
杨笙儿不高兴了,说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以前所讲的道理,就不是道理一样。”
杨歆儿道,“在夫子前面胡搅蛮缠?”
杨笙儿笑着看向殷纪,“殷大人,你觉得我是胡搅蛮缠,会因此不喜欢我这个学生?”
杨笙儿笑容婉转,眼睛闪闪发亮,他本来就长得极美,在这春日阳光里,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又故意勾引殷纪,让他只剩下脸红心跳,哪里还能说什么话。
殷纪只好说,“四皇子聪慧活泼,作为夫子没有不喜欢的。”
杨笙儿便直接伸手拉了一下殷纪的手,对杨歆儿道,“看,恒远最明白我的好。”
杨歆儿死死盯了他的手,杨笙儿只好把手收了回去,正好柳青他们也将茶和点心送了过来,杨笙儿就端着茶杯慢慢喝茶了。
而殷纪也起身告了一声罪,进屋去绑头发去。
杨笙儿朝屋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杨歆儿,做出哀求之态之后,就起身用最正常不过的姿态和神色往屋里去了。
杨歆儿在心里叹了口气,阳光从春日嫩绿的树叶的缝隙里照下来,在地上闪烁出一点点光斑,远处有人家的狗在叫,那老婆子将衣裳洗完了全去晾好,又在厨房门口和几个奴才小声说话,几个侍卫关了院子门,守在院门边,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荫和光点,便在这片安稳和静谧里打起了瞌睡来。
殷纪进了卧室梳头,没想到刚进去,杨笙儿就跟了进来,杨笙儿从他背后一把抱住了他,这把殷纪吓了一跳。
殷纪赶紧小声说,“笙笙,你先放开,这般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杨笙儿只得放开了他,委屈地看着他,“我特地来看你,你不想我吗?”
殷纪过去将房门关上了,窗户没开,房里便显得暗了不少,他看着杨笙儿委屈的模样,便心疼地将他抱住了,“看到你我很高兴,只是,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我这院子招待你和豫王殿下,真是太怠慢了。”
杨笙儿仰头看他,“胡说什么,只要是你的地方,我就觉得好,如何是怠慢。”
他说着,踮着脚尖要殷纪亲他,殷纪是拿杨笙儿没办法的,只好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子,杨笙儿不满意,还是盯着他,他就只好亲吻了他的嘴唇,然后将他抱紧了,心想自己真是何德何能,能得他的青眼和喜欢。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杨笙儿就笑着说,“恒远,我为你束发吧。”
殷纪笑着道,“殿下还会束发?”
杨笙儿说,“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
殷纪从小没有仆人伺候,自然是要自己束发的,他在凳子上坐下,将梳子给了跃跃欲试的杨笙儿,他可不认为杨笙儿会束发,不过由着他折腾罢了,等他折腾累了,也就好了。
杨笙儿在宫里其实给季衡梳过头,他要尽孝心的时候,季衡也是由着他折腾的,所以杨笙儿并没有像殷纪所想的那样连头发都不会梳。
不过杨笙儿尽量做得很慢,甚至还从殷纪的身后搂着他,在他的耳朵和颈子上亲吻了好一阵才继续动作,殷纪拿他没办法,只得什么都由着他,也问他,“怎么今日出宫来了?”
杨笙儿便说,“我求了阿父让我出来,他答应了。今日父皇和阿父去桃花苑里去住着,父皇才不想我去跟着呢,定然就不会阻了我出宫。”
殷纪便说,“为尊者讳,也没有你这般说皇上的。”
杨笙儿笑了笑,道,“好的,弟子记住了。”
殷纪看杨笙儿一直没梳好,就说,“豫王殿下一人在院子里,都无人招待,咱们赶紧出去,不然他会多想。”
杨笙儿去窗户那里往外看了看,说道,“没事,他都睡着了。”
殷纪便道,“如此,请殿下来卧室睡下吧,在椅子上怎么好睡。”
杨笙儿看了看卧室里一边的床,说道,“恒远,你真是胡说,你的床怎么能给三哥睡。”
殷纪道,“可以换上新褥子新被子,虽然的确是太怠慢,但……”
杨笙儿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听你不断地说怠慢了。你等一等……”
他说着,就出门来,对一边的柳青招了招手,柳青过去后,他就说道,“你看看你们的主子,这般睡着了,也不拿披风给他盖上。”
柳青赶紧告罪,跑去拿了披风给杨歆儿盖上,杨歆儿睁开眼看了柳青一眼,柳青便道,“是四殿下让奴婢做的。”
杨歆儿点了点头,继续睡了。
柳青不是不想拿披风给他盖上,只是怕把他扰醒了,到时候反而惹得王爷不高兴。
杨笙儿又回到屋子里去,要继续给殷纪梳头发的时候,发现殷纪已经自己把头发束好而且用书生巾包好了。
杨笙儿从他背后抱住他,“这是我该做的事,你这样抢了我的事情做,你说你该当何罪。”
殷纪把他楼到了胸前来,“只知道胡闹。”
杨笙儿笑着黏在他的身上,殷纪就说,“好了,咱们出去,豫王殿下一个人在呢。”
杨笙儿却说,“三哥睡着了,咱们不要去扰他了,扰醒他他反而不高兴。”
殷纪被他缠得寸步难行,只得把他抱了起来,杨笙儿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殷纪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得道,“好了,笙笙,你要让我出丑是不是。”
杨笙儿笑着从他身上下来了,然后两人携手去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被撑着,外面一看就能看进去,杨笙儿不敢再乱来,就坐在殷纪的身边和他说话,问他在看什么书。
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觉得过得很快,连睡神杨歆儿都睡醒了,他起身来走动了一番,看向书房窗户,杨笙儿正趴在桌案上盯着殷纪,他也不去打搅,就过去盯着柿子树瞧。
杨笙儿问殷纪,“殷大人,你什么时候换个大点的院子。”
殷纪道,“恐怕还需一些时日。”
杨笙儿便凑到他耳边去小声说,“你换个大点的院子,我就嫁过来,你娶不娶?”
殷纪惊讶地看着他,但杨笙儿的神色却十分正经,不似玩笑。
杨笙儿继续道,“你不好好准备,父皇和阿父就要为我立府选妃了。你到底想不想要我。”
殷纪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了杨笙儿的手,“好,你再等等我。”
杨笙儿笑着道,“那我就等了哟。你不快点,我就坐拥王府和一群姬妾了,不要你了。”
殷纪紧紧抓着他的手没放。
杨歆儿看杨笙儿和殷纪在一起没完没了,就让何白去对他说时间不早必得走了。
杨笙儿便说,“不用过晚膳再走吗。”
杨歆儿过来道,“回宫!”
杨笙儿不敢把他惹急了,只得道,“好吧。”
殷纪送了他们出巷子,一直看着杨笙儿和杨歆儿的马车走远了,他才回转回来。
看到堂屋桌子上的一大堆东西,殷纪在心里叹了口气,王爷和四皇子殿下送来的礼,自然是不能不收的。
在马车上,杨歆儿问杨笙儿,“你和殷纪为何有那么多话讲?”
杨笙儿道,“我们没讲什么啊。”
杨歆儿道,“没讲什么能够花一下午的功夫。”
杨笙儿道,“三哥你真是无趣,所谓谈情说爱,自然是什么都说,但是什么都没说了,只要能表达思念就行了嘛。”
杨歆儿,“……”
337番外之婚事讨论
这一日杨笙儿从勤学馆回来,将课业完成后,季衡也回了兰芷楼,杨笙儿就前去请安。
季衡洗浴收拾一番,换了宽松的便服穿上,坐在榻上,就对做出规规矩矩姿态的杨笙儿道,“笙儿,过来吧。”
杨笙儿就欢喜地坐在了他的身边,而且还抱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又笑眯眯地在季衡面颊上亲了一口,其憨态可掬,笑得又甜,季衡把他搂在身边,道,“看你这高兴的,最近遇到很多好事吗?”
杨麒儿和杨歆儿成婚了,因季衡要处理国事,事情繁忙,并不让两人带着媳妇经常来给他请安,而且他觉得应该给儿子和儿媳妇们亲近相处的时间,便也并不管束他们。
故而杨麒儿杨歆儿他们便不再来和父皇阿父一同用膳了,请安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两三天才会有一次。
在大儿子二儿子都成家立业的时候,季衡身边也只有小儿子陪着了,自然就更是娇宠一些。
而杨笙儿又最会逗人开心,撒起娇来,季衡和皇帝都是无法抵挡。
杨笙儿靠在季衡的怀里,说道,“好事呀,倒是有很多好事。近来天气比较好,心情便也好。而且太子哥哥府上找了两个做粤菜的厨子,我去吃了两次,很不错的呢,阿父要是想,我让太子哥哥将那两个厨子送到宫里来。”
季衡捏了捏儿子的脸,又摸了一把他的腰身,说道,“那是你嫂嫂找的厨子,让送进宫来做什么。倒是你,又长胖了是不是。”
杨笙儿赶紧摇头,“哪里有,没有啊。”
季衡道,“也别拘着自己不好好吃东西,还是身子要紧。不过也不要吃得过多,六七分饱,便是养身之道。”
杨笙儿道,“哎呀,阿父,我知道。”
季衡由着小儿子在自己身上腻歪了一阵,就说道,“你知道你太子哥哥有没有喜欢着什么人?”
杨笙儿愣了一下,“太子哥哥?”
季衡用手在榻上小桌上撑着脸,道,“你知道吗?”
杨笙儿眨了眨眼睛,他仔细想了一阵才说,“阿父,我实在不知道呀。太子哥哥大婚后就搬去东宫了,我每日里在宫里上学,见面时候都没多少呢。”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衡笑,“太子哥哥和嫂嫂相处冷淡,是因为有外宠吗?”
季衡对他笑了一下,道,“我在问你呢,你却来套我的话。”
杨笙儿便说,“阿父,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问一问太子哥哥。”
季衡说道,“那你就去问一问吧。”
然后他又说,“笙儿可有喜欢的人了?”
杨笙儿没想到季衡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愣了一下后才说,“阿父怎么问起我来了。”
季衡看着小儿子,杨笙儿长得娇美明艳,又惯会撒娇耍赖,虽然十五岁了,在季衡的心里,和小孩子没有两样,不过这个年龄,却是这个时代说亲的年龄了。
季衡多观察了一阵子小儿子,发现他每日里都心情愉快,对去上学更是兴致勃勃,有时候他又无缘无故地欢喜地傻笑,有时候又忧愁地叹气,这个样子,季衡觉得该是他恋爱了。
季衡说道,“给你二哥三哥说亲之前,我都是问了他们是否有喜欢的人没有,若是有,我和你们父皇都是愿意成全有情人的,若是没有,也会问一问有什么偏好,以免到时候成婚了关系不好。”
杨笙儿瞪大了眼睛,“阿父是要给我说亲了吗?”
季衡看着他,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阿父会尊重你的意思。”
杨笙儿就赶紧摇头,“不,阿父,你别给我说亲,我不要。”
季衡柔声问道,“为什么?”
杨笙儿说,“我身体这个样子,我不要和女人在一起。”
季衡愣了一下,道,“那你要如何?”
杨笙儿看季衡不是生气,而是真的在问自己意见,他犹豫了一番,就看着季衡说道,“阿父,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我不要和女人在一起。”
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是看上你的伴读刑明隶了?”
杨笙儿惊讶地“啊”了一声,赶紧摆手,“没,他那么五大三粗,又沉默寡言不会说话,我怎么会看上他。”
季衡道,“你听听你在怎么说话,真是惯坏你了,即使他是臣子,也没有你这般乱说的。”
杨笙儿便道,“我的确是不该这般说他,他那不是五大三粗,只是长得高大些,不苟言笑,稳重懂事,我能有如此一个伴读,我也是十分欢喜的。”
说到这里,他又抱着季衡撒娇,“不过我真没看上他,我怎么会看上他呢。阿父,你不要乱说。”
季衡盯着杨笙儿看,道,“那便是我乱说吧。不过你真没有看上谁?”
杨笙儿眼睛慌乱地转了转,又抬头看了看季衡,又拱在季衡怀里“嗯嗯啊啊”地乱哼了一气,才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季衡由着他折腾,只是在他折腾完了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被他拱乱了的衣裳,杨笙儿好半天才说道,“嗯,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郑重而庄严地对季衡说了这句话,眼神镇定而坚定,面上也没有任何嬉闹的痕迹,季衡道,“谁,不能告诉我?”
杨笙儿道,“您答应不会迁怒他,也不责怪我。”
季衡道,“傻孩子,喜欢一个人乃是人之常情,爱往往无由而生,我怎么会责怪你,又迁怒他呢。”
杨笙儿郑重地道,“您是答应我了。”
季衡道,“是。”
杨笙儿就说道,“是殷夫子。”
季衡愣了一下,杨笙儿又重复了一遍,“就是殷纪殷夫子。我一直喜欢他,后来我问他了,他说他也喜欢我。阿父,你会成全我们的,是不是?”
季衡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他比你大太多。”
杨笙儿却道,“年龄又算什么事呢,再说,他还没有成婚,我也没有成婚,我们难道不能在一起吗。”
季衡看杨笙儿激动了起来,就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轻轻拍抚他,道,“我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你别激动。”
杨笙儿望着他道,“可我怕您不高兴,您不同意。”
季衡道,“我不能就在现在说我同意,但是,我和你父皇都会尊重你的意思。”
杨笙儿又要说什么,这时候门帘子已经被掀开了,皇帝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怎么了?”
虽然皇帝也对小儿子十分宠爱,但是杨笙儿从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怕皇帝的,因为皇帝虽然是爱护子女的父亲,但他更是帝王。
杨笙儿对父母的感情,他更依赖季衡,所以是怕他对自己失望怕他因自己伤心难过,要是季衡强烈反对他和殷纪在一起,杨笙儿想自己一定会妥协,因为他不忍让季衡伤心;而他对父亲的感情,却少了依赖,多了一些敬畏之情,要是皇帝强烈反对他和殷纪在一起,杨笙儿反而不一定听他的,拼了命地也要达成自己的心意。
杨笙儿在季衡身边坐端正了,还起身对皇帝行了个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在季衡的对面去坐下,看着杨笙儿道,“笙笙今天倒知道规矩了。”
杨笙儿也没像平常一样撒娇说自己一向知道规矩,反而是站在那里不言语,皇帝多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了季衡的手,才说,“坐下吧,方才在和你阿父说什么。”
杨笙儿道,“多谢父皇。”这才去季衡的身边重新坐下。
季衡便说道,“在说笙儿的婚事。”
皇帝便看着杨笙儿说,“你阿父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阿父猜对了?”
杨笙儿垂着眼睫毛,做乖巧状,道,“儿臣求父皇成全。”
皇帝道,“这般吞吞吐吐,倒不像朕的儿子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杨笙儿又看了季衡一眼,季衡对他点了一下头,他便鼓起勇气道,“儿臣喜欢上了殷夫子,想恳请父皇和阿父成全。”
皇帝愣了一下,看向季衡,季衡眼神柔和,但是却没有什么表示。
皇帝道,“你……怎么会看上他?他比你大太多了。”
杨笙儿却道,“没有太多,殷夫子才二十七岁呢。再说,殷夫子哪里不好,以前父皇和阿父不是还夸奖他年少有为吗。怎么现在又觉得他年纪大了呢。”
皇帝面无表情,道,“那是他比你大太多,你现在才十五岁。”
杨笙儿却道,“我已经十六岁了。”
皇帝说,“朕在说你的周岁,你再和朕胡搅蛮缠。”
杨笙儿只好道,“我不觉得他比我大太多,我就看上他了。”
皇帝不和儿子说话了,看向老婆,季衡便说道,“笙儿还小,再等两年再看亲也行。”
杨笙儿着急地说,“阿父,我不是因为小才看上他,以后我再长大些了,我定然也只喜欢他。”
皇帝道,“好。既然如此,那他对你有这份心意?他可是你的老师,作为老师,这是乱了伦常。”
杨笙儿道,“他本也不比我大多少,他没做我夫子时,我便喜欢他了。父皇,您就成全我吧。他对我也是有心意的,只是你们不要迁怒他。”
皇帝看着杨笙儿,杨笙儿一副十分坚定的模样,皇帝就叹了口气,和季衡说道,“这要怎么办。”
季衡看了看要为爱情豁出去的小儿子,他就和皇帝一样也叹了口气。
杨麒儿对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都很冷淡,成婚两三年无所出,皇帝想要把杨麒儿教训一顿,季衡则是觉得这事他也有责任总是劝着皇帝,杨歆儿是个毫不挑剔的人,婚后倒是过得平平稳稳,故而季衡便越发觉得在小儿子的事情上,要慎重。
更何况杨笙儿的身体本就不同一般。
季衡对杨笙儿说道,“我宣殷纪前来,问清楚他的意思,要是他真的对你是矢志不渝,我和你父皇就成全你们。”
杨笙儿正要谢恩,皇帝已经说道,“这般问有什么用,他难道会说不。这根本就不能确定他的意思。朕看将他外放几年,若是他心中还有着笙儿,且不变心,朕看才行。”
杨笙儿都要傻眼了,好在季衡说道,“感情之事,本就是要经营,这般让人远远离开来验证心意,有什么意思。陛下,还是算了吧。何必要这样。”
皇帝盯着季衡道,“你当年离开,朕可是就一直没变心,难道他殷纪,想要配上朕的儿子,这点定力也没有。”
季衡满眼温柔地看着他,“我知道皇上你的心意,只是这样用在殷纪身上,又是何必。”
皇帝被季衡那温柔的眼神所感化,便说道,“好吧,既然卿卿你这般说,朕也就不难为他。”
他又看向杨笙儿,杨笙儿赶紧打叠起精神来,“父皇。”
皇帝道,“你是什么意思?”
杨笙儿呆了一下,又看了看季衡,发现季衡也是要听他的意思,他才说道,“我不想要殷夫子外放,那样就会很久见不到他。儿臣以为,感情之事,本就是要互相磨合关怀,在一起相处才好,儿臣不认为儿臣会制不住他,他不会对儿臣变心。”
季衡挑了一下眉,皇帝愣了一下就笑起来,说道,“笙笙,过来。”
杨笙儿便到了皇帝跟前去,皇帝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道,“好,的确不愧为朕的儿子。那你想什么时候立府娶妻?”
杨笙儿看皇帝变得好说话了,就伸手挽住皇帝的胳膊,道,“我不想娶妻,我就想嫁给他。”
皇帝和季衡对视了一眼,皇帝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杨笙儿道,“是。”
然后他那长长的眼睫毛又扇了扇,说道,“我知道,若是我娶殷夫子,我便会立府,有封地,但实则我并不想要这些,我知道我不会有子嗣,等我百年之后,封地依然会被收回,那样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我嫁给殷夫子,我不要封地,只要京城一个府邸就行了。”
季衡道,“你想得很明白。”
杨笙儿神色柔和,继续说道,“父皇,阿父,我不想离开京城到封地去,我不想离开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担心殷夫子和我结亲,以后会否有弄权的时候,他不是那样的人,还请父皇阿父明鉴。”
皇帝和季衡沉默了一阵,皇帝才轻轻拍抚了一下儿子的背,“驸马皆不能任实职。再说,以后朕和你阿父百年之后,这江山是你二哥的。你这个傻孩子。”
杨笙儿抱住了皇帝,道,“可我只想得到这般多。恳请父皇你们成全。”
季衡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慢慢来吧。再说,你还小呢。”
这一晚季衡和皇帝都不怎么睡得着,皇帝将季衡搂在怀里,为他揉了揉眉心,道,“别想了。笙儿是个通透的孩子,他什么都知道。他自有他自己的路。”
皇帝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是事无巨细地去思索,他可没那份心力,甚至在孩子的事情上,他也是这个态度。
季衡在别的事情上还好说,在孩子的事情上,往往是爱操心,大约也是皇帝不去操心,只有他操心,没办法。
季衡道,“我知道。不过这样也好,笙儿他虽然撒娇耍赖孩子心性,但是自己喜欢什么,要什么,怎么做,却是明白得很,我担心也无用,算了,睡吧。”
杨笙儿也睡不着,裹在薄被里在床上辗转反侧,要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起来去上学,于是坐在上课的书房里,就精神很不好,一直打瞌睡。
殷纪看他这样很是担心,之后直接让早些下课了,走到杨笙儿跟前问他,“殿下,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
杨笙儿却对他笑了一下,道,“不是,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殷纪道,“怎么就不好好睡呢。”
杨笙儿看周围也没有别人,就低声说,“我给父皇和阿父说了我要嫁给你的事。”
殷纪吓了一大跳,然后道,“皇上皇后殿下没有怪罪?”
杨笙儿摇头,“没有。不过也没说具体要怎么办。恒远,你什么时候对我父皇说娶我的事情呢。”
殷纪便道,“我……这就去同皇上说。”
杨笙儿道,“你别急,我逗你呢。父皇之后定然会召见你的,你到时候再说吧,现下就装作不知道此事。”
殷纪道,“你真没有事吧。”
杨笙儿一笑,“除了没睡好,就没别的事了。再说,我是谁啊,我能有事。”
殷纪宠溺地叹道,“你呀。那便回宫去睡吧,在这里打瞌睡也学不了什么。
338番外之皇家日子
果真如杨笙儿所说,皇帝陛下会召见殷纪。
殷纪把他和爱妻最宠的小儿子拐了,皇帝陛下怎么忍得住不召见他。
殷纪被太监传召的时候,愣了一下,在同僚的各种目光里稍稍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就跟着去了。
殷纪面上虽然表现得平静而稳妥,心里其实十分紧张。
在杨笙儿说要嫁给他之后,他就知道四皇子是非常认真的,他便也开始筹谋着能够娶他。
只是帝后是什么意思,他却是完全不知道的。
太监将他带到了玉恒殿外面等着,就前去给主管太监柳升道,“柳公公,殷大人到了。”
柳升点点头,转身进屋给皇帝汇报了一声,皇帝便抬手让传。
柳升出来对殷纪道,“殷大人,陛下传你进去,请吧。”
殷纪对他道了谢,才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不仅皇帝陛下在书房里,皇后也在。
季衡坐在皇帝的右手边,正在看奏折。
殷纪进去后,也看到了皇后在,心里就更紧张了些,赶紧跪下行了跪拜礼。
皇帝声音是很平和的,“平身吧。”
殷纪谢恩平身,就躬身站在了那里。
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又接过宫侍奉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就遣退了书房里伺候的宫侍,连柳升都退了出去。
季衡也将手里的奏折放下了,皇帝伸手在案桌后将季衡的手抓在了手心里,一边握着季衡的手,一边对殷纪说道,“你可知道朕和皇后召见你所为何事?”
殷纪马上就又跪下了,道,“微臣明白。为四皇子和微臣之事。微臣为人师表,却对学生四皇子生情,微臣罪责难逃,但恳请皇上和皇后殿下恕罪,能宽大处理。”
季衡声音清朗柔和,“笙儿可真是护着你,他转过头就把事情对你说了,是不是。”
殷纪的头低得更厉害了,“请不要怪罪四皇子。”
季衡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季衡才说道,“你平身吧。”
殷纪迟疑了一下才谢恩起身来。
皇帝说道,“笙儿现在还小,说不得他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孩子心性,再过一阵,也就变了。他一向是喜新厌旧的,一道新菜,吃两次也就不爱吃了,你明白吗?”
殷纪躬身站在那里,一时并没有回答,好半天他才说,“微臣能入四皇子青眼,已是十分欢喜。”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倔强。
季衡以前说他不够沉稳,笙儿不愿意承认,但殷纪自己都知道,在遇到有些事情的时候,他的确是不够沉稳的。
皇帝笑了一声,道,“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不过,朕和皇后好好养起来的儿子,花费了多少心力,你是不知的,他居然说要嫁给你,按照公主规格出嫁,只要一个府邸,不要封地食邑,朕和皇后有多心疼难过,你能明白!”
殷纪又要下跪,季衡便道,“不要跪了,你就好好说几句话。”
殷纪的确因为皇帝那话深深动容了,本来躬身低着头,此时则抬起了头来,道,“恳请皇上皇后成全,微臣定不会辜负四皇子。”
季衡和皇帝一时都没有说话,皇帝将季衡那杯养身茶端在手里探了探温度,然后递到他跟前去,季衡接到手里喝了两口,才对殷纪说道,“若是笙儿嫁给你,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有想过吗?”
殷纪一向知道帝后关系十分好,此时看到皇帝习惯性地为皇后端茶,他才知道两人关系到底有多好,大约便是帝后关系好,四皇子在这种环境下才能养成那般活泼的性格吧。
但他又想到杨笙儿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不由就又心疼起来。
他说道,“回皇上皇后,微臣明白,微臣自此不得入朝为实职官员。”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下面却是深深的痛苦。
驸马不得入朝任实职,尚了公主后也不得纳妾,诸多限制,让很多人都不愿意娶公主。
季衡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接过他手里的茶杯放好,又握住了他的手,在桌案后面轻轻抚摸他的手指尖。
皇帝道,“朕知道有好几位大人都想和你结亲,你要是有此意,朕可以给你赐婚,之后给你外放个好官职,等些年,你即使回京为官,笙儿也已经立府有了王妃,以他的心性,他不会责怪你。”
殷纪又跪下了,道,“微臣已经认定了四皇子,并无意娶别人为妻。”
皇帝却道,“你下去好好想一想吧。”
殷纪还想说什么,皇帝已经道,“退下。”
殷纪只得行了告退礼,退了出去。
四月底的阳光已经十分刺眼,殷纪站在玉恒殿外的丹墀之上,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和宫墙,慢慢往外走去。
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前途理想事业,为官之途才刚刚开始的殷纪,他自然是不会愿意的。
二十四岁的探花郎,这是所有人眼里年少有为的象征,他还一直以做阁臣为目标。
但是现在想到要为了杨笙儿放弃这一切,他心里又平静下来,并不觉得这些是不能放弃的了。
不仅是因为杨笙儿对他的明媚的笑颜,还有他那会刺痛他心房的眼泪。
即使不做实职官员,人生也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例如带杨笙儿走遍天下去尝遍各地美食,去游历名山大川,写一套游记,著书立说,去书院做夫子,帮助如他一般想要读书却没有办法读书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可。
殷纪的步子变得越来越坚定了,人生实现理想的道路有很多条,但是杨笙儿却只有一个,想到杨笙儿殷切的笑意嫣然的目光,他脸上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殷纪离开了,季衡靠在椅子上,看向皇帝,皇帝倾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两下,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问,“卿卿,这事要怎么办?笙儿那个性子,不答应他,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季衡想了想,才说道,“再等等吧。让笙儿自己去和殷纪商量,看他们要怎么办。”
皇帝叹一声,道,“朕还记得你当年怀笙儿时候的事情,怕他长得太大了,不敢让你吃太多,你总是每天晚上都闹饿,没想到把他生了下来,他就成了个嘴馋的。”
季衡也笑了起来,道,“是啊。哪成想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要成婚了。”
皇帝撑着身子又亲了亲季衡,“不过也好,他成婚了,你也就不要再管他们了,咱们总算可以两个人过日子了。”
季衡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皇帝道,“就是朕的真心话。当初没有孩子,朕一心想和你要孩子,有了孩子,你成天地操心他们,朕便些许悔了。朕当年在宫里,十天半月能见一次父皇那算是不错了,养母刘贵妃处,也是两天到她跟前请个安也就罢了。麒儿他们可全是在你怀里长大的,要是再多几个孩子,朕看,朕想要和你单独在一起待一待,那也是不行的。虽说多子多孙才多福,但朕现在看,也不尽然。咱们在一起尚觉不够,你还把功夫全花在儿孙身上去,那你让朕怎么办。”
季衡道,“说些胡话。你被笙儿逗得哈哈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
皇帝握着他的手在唇边亲吻,“没笙儿,你也能把朕逗得哈哈笑啊。”
季衡笑着摇摇头,“你看你,还总说麒儿已经弱冠,又是太子,还总孩子气,你这个当爹的,这都要不惑之年了,不是依然孩子气得很。”
皇帝伸手就去挠季衡的痒痒,季衡一边躲他的手,一边说,“你还越发来劲了是不是。”
季衡被他惹得又笑又躲,喘着气面颊泛红,皇帝这才停了手,又俯身过去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季衡不得不由着他闹了一会儿,才说,“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皇帝道,“又没人会进来。”说得理直气壮。
季衡看着在无人的时候总是改不了孩子气的皇帝,就道,“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以前不信,现在我是不得不信了。”
皇帝就道,“那你也是孩子,到朕怀里来,朕抱一抱你。”
季衡,“你还真越闹越来劲是不是。”
皇帝无辜地说,“你说你是孩子的嘛。”
季衡,“……”
因豫王近日都要在京城里做事,季衡看他总从蘅兰宫过去太远了,就让他先在京城豫王府住下了。
王妃侯氏自然也回了豫王府去主持大局。
豫王和侯氏相处一直不错,侯氏得豫王宠爱,心情自然就很好,做起事情来也十分有干劲儿,王府也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成婚才半年多,豫王除了在书房睡,便从来是和王妃宿在一处,王妃回娘家,豫王还亲自送她回去,让侯氏在兄弟及嫂嫂们跟前十分有脸。
而且虽然豫王性格比较沉默冷淡,又带着皇家的威严贵气,让人不易亲近,但是在对待王妃父母的时候,却是并不傲慢,还很亲切体贴。
侯大人夫妇看王爷待女儿这般好,自然心中十分欢喜,但是也有些担心豫王夫妇会很快去封地,这样,老两口就不是很容易看到女儿了。
侯氏在家里,她母亲也给她说了要是帝后要给豫王安排侧妃,让她一定要欢喜地接受,不能让帝后觉得她善妒不大方。
侯氏虽然嘴里应着,心里自然是不欢喜的。
因豫王回了京城王府居住,自然就有人送了不少礼来,甚至太子都给送了两个漂亮的丫鬟来。
侯氏看到这两个丫鬟,面上虽然是高高兴兴地将她们安排了,心里却十分不好受。
豫王从兰台回到府中,便去浴房里洗了澡,全身清爽了,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儒衫,半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侯氏亲自为他端了解暑茶来,他接过茶,很快就喝完了,把杯子放下,就拉过侯氏,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就握着她的手继续闭目养神,虽然看着是闭目养神,实则是已经要睡着了。
侯氏看他这个样子,就用手巾为他擦了擦唇角,又将他的头发抚弄好。
豫王长得很好看,不过他性情冷淡,又贵为亲王,故而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打量他,侯氏平常都不敢和他对视,只敢在这种时候仔细地看他,越看心中的爱意就越深,只盼着他能够永远没有别的姬妾,自己和他白头偕老。
虽然如此,到用了晚膳之后,侯氏还是对杨歆儿说道,“王爷,太子爷送来的清明谷雨,妾将她们安排在安福轩里了。王爷今晚要宿在安福轩吗。”
杨歆儿正准备散步去书房里再做一会儿事情,而且虽然他不再去上学了,季衡还是给他安排了侍讲,他每天晚上还会再听一会儿书呢。
他停在了那里,回头看侯氏,“二哥送她们两来跟着你做事的,为何要安排在安福轩?”
侯氏道,“那……王爷今晚不去?”
杨歆儿道,“我宿在书房了。”
说完就走了。
侯氏发现自家王爷是生气了,但是她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一番纠结之后,亲自去准备了杏仁茶送到前院书房里去,没想到书房门口的柳月白却说道,“王爷正在听张先生说事,王妃娘娘,这茶一会儿奴婢给送进去吧。”
侯氏在一番犹豫之后,就道,“我在此处等着就是了。”
柳月白便让她在屋子里椅子上坐着等了。
张先生到很晚才离开,出来时叫柳月白进去服侍,柳月白便赶紧去叫了侯氏,那杏仁茶都已经凉了,侯氏也不好再端进去了。
只是人进了书房里去。
书房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净房,杨歆儿正在自己收拾桌上的书,侯氏便上前帮忙,杨歆儿看到一双素白的手,就抬起了头来,对上侯氏殷切的眼,他愣了一下,就说,“你为何会在这里?”
侯氏只得退后了一步,说道,“妾为王爷送了杏仁茶来,只是王爷同张先生在谈事情,妾便在外面候着了。不过杏仁茶已经凉了……”
杨歆儿叹了一声,“你先回去歇下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侯氏道,“让妾伺候王爷歇息吧。”
杨歆儿道,“自有奴才伺候。”
侯氏愣了一下,只好屈膝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就退出去了。
杨歆儿继续自己将书桌整理好了,柳月白也进来了,道,“王爷,王妃送了杏仁茶来,等了一个时辰呢。”替王妃说情的意思,王妃有这番心意,王爷送她回去一起睡一觉多好。
没想到杨歆儿的思维回路完全不同,说道,“那把那杏仁茶端来吧。”
柳月白怔了一下才去把那碗早就凉了的杏仁茶端来,杨歆儿接到手里,看了一眼,就把它全吃了,柳月白怔怔地看着他,些许诧异。
杨歆儿道,“让人把碗还回去,让王妃不要多想。”
柳月白接过去,应了之后,从书房里出去,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好笑实在不能持续太久,杨歆儿一向注意饮食,故而基本上不吃凉的东西,这下吃了一碗冷杏仁茶,当晚就拉肚子了,太医大晚上来给他看病,给他吃了几丸药,他才稍稍好些了,不过也因此一晚上没睡好,幸好第二天是休沐,他早就准备好好睡一觉故而才睡书房不和侯氏共寝,以免侯氏总是早起,他这个做丈夫的也不好睡懒觉。于是就直接不起床,一直睡了下去。
杨笙儿得了空闲,早就想给三哥汇报自己和殷纪的事情,这一日就求了帝后跑来了豫王府。
杨笙儿也来过豫王府几次了,于是也没有问王爷在何处歇息的,直接往内院跑了。
侯氏以为自己惹了丈夫的讨嫌,心中十分难过,也是一晚上没睡好,不过她还是一大早就起床了,正叫了清明谷雨两个漂亮丫头在自己跟前立规矩。
她跟前的丫鬟便上前来,说道,“四皇子殿下来了,已经到了院门口。”
侯氏愣了一下,四皇子和谁都能相处好,故而在侯氏心里,自己和这个小叔子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的,想了想昨晚惹了豫王不高兴的事情,她对杨笙儿的到来就欢喜起来,心想可以让杨笙儿做个说客。
其实嫂嫂和小叔子总该避嫌的,不过杨笙儿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总像个孩子,而且还像个女孩子,故而侯氏和他也没有那么太避嫌。
侯氏在院子里迎接到了杨笙儿,杨笙儿欢喜地对她请安,“笙儿见过三嫂,这有半月未见了,笙儿还真想你,三嫂近来可好。”
侯氏笑着道,“好着呢。四弟气色不错,身体还好吧。”
杨笙儿道,“我就闲散着上学,气色一向是好的。”
说着,又道,“我来找三哥。待会儿午膳便就在贵府上用了,还劳三嫂费心。”
侯氏便道,“四弟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定好好准备一桌的。”
杨笙儿又问杨歆儿在哪里,侯氏就说道,“王爷昨晚在书房歇息的。”
杨笙儿便对侯氏行告退礼要走了,侯氏赶紧叫住了他,道,“四弟,嫂嫂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杨笙儿愣了一下便随她进了正房稍间,听她说话。
339番外之皇家日子2
因杨笙儿一向很会说话,又像个小闺蜜一样地很明白嫂嫂的心思,故而侯氏也没有客气,便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昨日似乎是将王爷惹恼了,也不知当如何让王爷回返心意,还请四弟给指一条路。”
杨笙儿觉得很诧异,端着茶杯慢吞吞抿了一口茶,问道,“嫂嫂您和三哥一向琴瑟和鸣,十分恩爱,您是怎么将三哥惹恼了呢?”
侯氏手里绞着手巾子,沉默了一下子才说,“事情还要从太子殿下给咱王爷送了两位美姬说起。”
杨笙儿一听说就做出个瞪大了眼的表情,似乎是十分惊讶的样子,“太子哥哥给三哥送美人啦。”
侯氏低着头,毕竟是在说太子殿下的坏话,道,“那是太子殿下的心意,妾和王爷都很感激。只是我也不知将此二人如何安排,便安排到安福轩去了,我看王爷今日是旬休,昨晚就做主,让王爷去安福轩歇息,没成想王爷就气恼了,去了书房睡。之后我去书房,送了杏仁茶去,想要道歉,王爷也让我回来了。”
杨笙儿从小在皇宫长大,虽然家里家庭和睦,但是从他的遗传来讲,心思也不简单,一听马上明白症结所在。
那安福轩,乃是豫王府中一处临水的院子,院子里有几间轩房正是倚水而建,每次杨笙儿跑来豫王府,杨歆儿都是在此处招待他用膳,杨歆儿该是很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睡午觉,王妃一下子将两名美姬安排过去,说来是让王爷放松宠信美人,以杨歆儿那性格,分明就是用这两名美姬给他添堵。再说,杨笙儿很明白他那三哥虽然做事情是雷厉风行井井有条,以前上学时候就是勤奋刻苦万事做好的主,但他却又嗜睡如命,只要有条件,他就能睡着,遇到旬休,他基本上就能把这一天的一上午都睡过去,以前他还和太子住在一起的时候,太子要是要在这一天上午把他弄醒起床,那得费很大劲儿才行。
杨笙儿不知道侯氏到底知不知道杨歆儿这个习惯,她在旬休前一晚让杨歆儿跑女人那里去耕耘一晚,第二天还有女人在旁边不能睡个好觉,他会去才怪了。
杨笙儿一直觉得侯氏是个贤惠温柔之人,而且长得秀气温婉,没想到心思也还是有的。
杨笙儿便说道,“三哥不喜欢人弯弯绕绕的,嫂嫂觉得他不高兴了,那就直接和他将话说明白就是了。三哥那般尊重嫂嫂您,您的话,他都会听的。”
侯氏还是些许忧愁,“可是,王爷还在书房。”
杨笙儿道,“好了,那我去将三哥叫来,你和他说吧。”
侯氏便起身道谢,其实她是希望杨笙儿替自己去求情的,顺便将两个姬妾退走那是更好了,没想到杨笙儿到底是豫王兄弟,根本就是装傻。
杨笙儿要出门的时候,又回头对侯氏说了一句,道,“三哥真不喜欢人弯弯绕绕,特别是身边最近的人,嫂嫂你和他是枕边人,还有一辈子处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即使是二哥送的人,三哥和二哥关系那般好,三哥要是不喜欢,扔在一边,二哥也不会责怪。而那安福轩是三哥喜欢的地方,那安福轩三字还是阿父亲赐,你这样扔两个人进去,别说三哥会生气,就是我心里也不舒坦。”
他说完,就走了。
侯氏站在那里将那手巾子绞得更紧了。
杨笙儿到了杨歆儿的书房院子,杨歆儿还在床上睡觉。
在门口柳青和柳月白接到杨笙儿,就笑着请安,“四皇子来了。咱王爷还睡着呢。”
杨笙儿对他们笑道,“你们别去叫他,我去叫他。”
柳青柳月白都是从小跟着杨歆儿的小太监,自然知道杨笙儿杨歆儿关系好到无话不谈,同睡一床也无不可。故而也不拦着杨笙儿。
杨笙儿从书房里直接走了进去,里面的卧室不是很大,就放着一张床,还有两个柜子和一个博古架,房间里光线些许暗淡,床帐低垂,杨笙儿走到了床边去,将床帐轻轻撩开了,看到杨歆儿身上盖着一床薄毯,正兀自睡得沉。
杨笙儿看他这样,就挂上了床帐,笑着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去,杨歆儿被他那一砸,差点要跳起来,不醒也得醒了,他皱眉睁开眼睛,正对上杨笙儿笑意盈盈的眼,杨笙儿趴在他身上,道,“三哥,都要近午时了,你怎么还在睡呀。”
杨歆儿咧了咧嘴巴,“老四,你给我起来,你要把我压死了。”
杨笙儿不动,“我又不重,才压不死你。我一起来,你又睡了。三哥,赶紧起床了。”
杨歆儿抬手掀他,但是又怕把他掀到地上去了不敢用大力,故而费了一会儿劲儿,一点作用也没起,他只好慢慢坐起了身来,而杨笙儿就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杨歆儿于是一把把他掀翻进了床里面去,杨笙儿摔了个头晕眼花,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杨歆儿半闭着眼睛还在半睡不醒,手拉了拉铃,柳月白就跑进来了,“王爷,您起了?”
杨歆儿声音含糊地说,“什么时辰了?”
“还差三刻钟午时了。”柳月白恭敬地说着,心里已经在吐槽,爷您睡着也不觉得饿吗。
杨歆儿又倒下去睡了,“我昨晚就没怎么睡,午时正叫我吧,正好用午膳。”
柳月白虽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德性,但还是睁大了眼一副无语表情,“……”
天气热起来了,杨歆儿也不盖被子了,将毯子踢到一边继续睡,杨笙儿在床上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扔下床,他又穿的女人穿的云头鞋,没穿靴子,故而很好脱。
趁着柳月白过来放床帐,他就问道,“三哥昨晚做什么了,怎么没睡觉?”
他还以为杨歆儿和侯氏怄气跑去宠幸那两个美人去了,故而是一脸兴味的八卦表情。
柳月白看了看闭着眼睛伸手推四皇子的王爷,犹豫了一下才说,“昨晚王妃娘娘送了一碗杏仁茶来,王爷吃了冷的……”
杨歆儿不高兴地吼他,“滚出去,说什么。”
杨笙儿眨了眨眼,伸手把杨歆儿的嘴巴捂着,指使柳月白道,“赶紧说完,然后怎么了?”
柳月白还是不肯说了,要放下床帐就走,杨笙儿着恼地道,“你不说完,小心我一会儿下来了打你屁股板子。”
柳月白便道,“没什么事,就是王爷肠胃吃坏了,还请了刘太医来给开方子,吃了几粒药丸才好了,王爷近四更了才睡下呢。”
说完就跑了。
杨笙儿放开杨歆儿的嘴巴,觉得很没意思地叹了口气,又问杨歆儿道,“三哥,你肚子好了吗。”
杨歆儿皱眉说,“没事了,你要睡就睡,不睡就出去。”
杨笙儿道,“我本来就不睡。”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去拉了那床毯子过来,给自己搭上肚子,然后又把杨歆儿的肚子搭上,也躺下去了,和杨歆儿说话道,“方才我进了内院去,三嫂说她惹恼了你,想向你道歉呢。咱一会儿去内院里用饭吧。”
杨歆儿没应,杨笙儿怕他一下子就睡着了,就赶紧伸手过来捏他鼻子,杨歆儿像扇蚊子一样地把他的手扇开了。
杨笙儿心想不管他应不应,一会儿拉他去内院就行了,还是先说自己的事情要紧,便侧身盯着杨歆儿道,“我给阿父和父皇说了我和殷夫子的事情。”
果真,杨歆儿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来,侧头瞥了他一眼,看杨笙儿一脸郑重,他就没再闭上眼睡过去,说道,“怎么样?”
杨笙儿道,“阿父和父皇只是觉得恒远大我太多,其他倒没多少。之后父皇阿父又召了恒远去问话。”
杨歆儿等着杨笙儿之后的话,没想到杨笙儿又躺回去了,望着床帐顶发呆,什么都不说了,杨歆儿只好伸了一只手来捏了捏杨笙儿腰上的痒痒肉,杨笙儿被他捏得身体一弹,把他的手打开了,“讨厌你。”
杨歆儿不以为然地说,“父皇和阿父对殷纪说了什么?”
杨笙儿便道,“嗯,我不想离开父皇和阿父,除非他们百年之后,不然我不想离开京城。我想以公主礼嫁给恒远,我也不要封地,就要份嫁妆就行了,也像宁和公主一样住在京城里,还可以经常回宫看望父皇阿父。不过恒远就不好了,他从此只能吃我的嫁妆,领个虚职吃分虚职的俸禄。”
杨歆儿欠身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又穿了一身朝霞般艳丽衣裳的杨笙儿,伸手捏了捏他嫩嫩的脸,被他打扰了瞌睡,有些百无聊赖起来,道,“你好好一个皇子,一天到晚想做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还要以公主礼嫁了,还要一份嫁妆,你不觉得这很丢皇家的脸面吗。”
杨笙儿被他说了也不生气,甚至一下子爬起身来,要在杨歆儿跟前脱衣裳,“我本来就是女人呀,是父皇和阿父在我一生下就让我做了皇子而已。要不你看看……”
杨歆儿被他这疯样吓得别说瞌睡没了,就是头都要痛了,赶紧把他的衣裳给好好拢上,又警告他道,“你再这样乱来,以后我不让你上我府上了。”
杨笙儿得胜地笑起来,道,“就知道说皇家的脸面,你不知道,别人看到我穿的衣裳,都只有夸奖好看的。”
杨歆儿头疼地不说他了,道,“那殷纪是什么意思。”
杨笙儿这下不笑了,说道,“恒远同我说了,他说不入朝也没关系,反正在朝在野也没什么,他愿意陪我去四处看看,记载各地美食和名山大川,做些学问,这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他也可以去白云书院做夫子,他恩师刘长柏年纪也大了,不做山长之后,他的子孙也不会去管理白云书院,恒远正好就去接手。咱们有太多事情要做了,留在朝中,七分做人三分做事的已是实干之臣,大多人都是九分心思在人上,能有一分心思去办事已经不错。恒远不去和那些老头子一起琢磨对方的心思和利益,也好。”
杨歆儿没想到杨笙儿想了这般多,就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道,“我还一直在担心你,你倒是什么都想好了,既然想好了,那便好。”
杨笙儿道,“其实做公主又哪点不好呢,只是没有封地食邑罢了,我又不能有子嗣,要了封地食邑也没有用。做藩王,就必须去封地,去了封地,便不能随意离开,哪里都不能去,除非有皇上宣召才能入京,又有哪里好。”
说到这里,他又盯着杨歆儿道,“三哥你要是去了封地,我也和恒远一起去你哪里作客,余杭是极繁华的地方,有很多可玩的地方,美食也很多。”
杨歆儿嘀咕道,“你就知道吃。我刚才捏你腰,好像又有很多肉了。”
杨笙儿不高兴地说,“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又说起这种事情来。我自己胖没胖我自己还不知道?”
杨歆儿道,“你知道?你刚才压在我身上,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杨笙儿又要往他身上爬,“我能压得你喘不过气,那也是你自己没用好不好,恒远就没这么说过。”
他说完,自己就愣了一下,看向杨歆儿,发现杨歆儿的神色也果真很不好,他赶紧往后退,解释道,“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我就是让他背过我一次,你不要乱想。”
杨歆儿眼神阴沉地警告他,“最好只是这样。你既然说你想做公主,那你就有个公主的样子。不准让殷纪占你便宜。”
杨笙儿道,“我哪里是公主,我是皇子好不好。再说,你能说我吗,你十四岁就有侍寝了呢,我现在还是童子身,童子身懂吗。”
杨歆儿一把把杨笙儿掀翻在床上,伸手就挠他痒,杨笙儿很怕痒,马上就在床上又叫又笑到处乱拱,最后笑得实在没力气了,只好求饶,“三哥,我的错,我错了,放开我,放开我……”
杨歆儿面无表情地把他放开了,又捏着他的脸道,“以后再口无遮拦乱说!”
杨笙儿头发都散了,衣裳也有些散了,满脸绯色,忙不迭坐起身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说,“你看你,还说我是公主,有你这样的哥哥吗。”
杨笙儿看自己是没法睡了,一边帮着杨笙儿将衣裳收拾好,就拉了铃叫奴才进来伺候洗漱。
杨笙儿坐在镜子面前盯着镜子,任由侍婢给把头发梳好,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由着奴才伺候穿衣的杨歆儿,道,“三哥,别人说我们两有些像,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还真有点像呢。”
杨歆儿懒洋洋地道,“我才和你不像。”
杨笙儿赌气地道,“那我也和你不像。”
等一番收拾好,两兄弟就去了内院,侯氏吩咐了厨房多做杨笙儿喜欢吃的菜,又把安福轩给重新收拾了出来,准备在这里备宴,侯氏小心翼翼地和杨歆儿说话,杨笙儿看两人有话要说,自己就抓着一个机会,跑出去到院子里走走去了,而且还胡闹地吩咐侯氏身边的大丫鬟将太子送给杨歆儿的两个美姬带到自己跟前来。
那大丫鬟在一番犹豫之后还真去叫了清明谷雨过去。
杨笙儿坐在园子里的凉亭里,吹着风吃着果子,清明谷雨到他跟前去见了礼,杨笙儿盯着两人看了一阵,道,“太子哥哥真是偏心,将你们送了三哥,我却没有。既然三哥也没碰你们,那你们便跟着本王吧。”
两人跪在地上,自然知道豫王妃看起来十分地温婉贤淑,实则她手下可不好混日子,而且豫王性情冷淡,也并不好美色,两人几乎不可能出头,还不如跟着四皇子,即使是个婢子,总比在王妃手下做出头鸟强,不过,两人毕竟是送到了豫王府了,总不能说就跟过去。
于是只好说,“一切由主子做主。”
杨笙儿在心里摇了摇头,心想这种姿色怎么也能算成美色了呢,而且还让侯氏吃那么大的醋。还不如送到恒远那里去帮忙干活去。
于是吃午饭的时候,杨笙儿就说了要把清明谷雨要过去的事情。
侯氏坐在豫王的旁边,两人事情应当是说开了,侯氏神色上比较开心,杨歆儿则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听了杨笙儿这话,侯氏心里就欢喜坏了,她看向杨歆儿,杨歆儿道,“你要你便带走吧。二哥不会在意。”
于是杨笙儿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两人,而且还让两人跟着自己一起坐马车,不过却只是为了方便说话,他高傲地训示道,“本王并不带你们入宫,你们去照顾我夫子就好,不过,要是你们胆敢勾引他,或者想着爬到他床上去,本王可不是好惹的。”
两人面面相觑,最初并不明白其意,但还是赶紧应了。
杨笙儿说了他要去殷纪那里,杨歆儿其实是相信殷纪的人品的,但是不相信弟弟的操守,所以就护送着杨笙儿跟着一起来了,杨笙儿不喜欢骑马,自是坐马车,杨歆儿则是骑了马,一起到了殷纪府上来。
殷纪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的,进了巷子,敲了门,殷纪在家中等着杨笙儿前来,故而并没有出门。
杨笙儿欢喜地将两个漂亮少女给了他,说道,“夫子,此二人乃是太子所赐,就留在你这里干些粗活好了。”
殷纪呆愣了一下,那两个美貌少女也愣了一下,但还是赶紧给殷纪行礼,然后杨笙儿就对两个少女说,“你们两个从此就是这里的粗使丫头了,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若是犯错,我也不会姑息。”
两人赶紧应了。
杨笙儿过河拆桥,此时看到了殷纪,就去对杨歆儿说,“三哥,你便回去吧,我同夫子去街上逛逛,你不必陪在身边。”
杨歆儿想了想,觉得去逛街杨笙儿当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他也实在不喜欢陪杨笙儿逛街,便对殷纪说道,“殷大人,笙儿便交给你了。不要逗留太久,要早些把他送到宫门口去。”
殷纪赶紧行礼应了是。
杨歆儿便骑马离开了,心想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杨笙儿还没有嫁呢,就这副样子了,不由便有些气闷。
340 番外之皇家日子3
因杨笙儿故意没把话说清楚,殷纪以为那两个少女是太子送给杨笙儿的成人礼,心里自然就很不欢喜,又很担心,毕竟太子都给杨笙儿送这种侍寝之人了,谁知道帝后有没有给杨笙儿安排。
杨笙儿将这两个人送到了他这里来,殷纪心里便生出了感动来,因为杨笙儿这是向他表示,他对这些人没有兴趣。
殷纪陪着杨笙儿逛街,杨笙儿喜欢热闹的地方,便去了普通人聚集的街市。
杨笙儿拉着殷纪的手,看到什么都新鲜,羊肉饼也要尝一尝,酸梅汤也要喝一口,水果冰也要吃一点,麻糖也要吃一块……
反正只要是街上看到的,他都要去碰一碰。
他长得漂亮,性格又亲切可爱,自然十分讨人喜欢,甚至不少小贩不要他的钱请他吃东西,不过他却不要,只是摆手说,“怎么能够吃白食呢,再说我叔也会不高兴。”
说着,就抬头看殷纪,殷纪很无奈,只得配合他道必须要付账才行。
慢慢就走到了一家高大的酒楼跟前,杨笙儿看酒楼牌匾上写着“逍遥居”,不由就拉着殷纪停了下来,说道,“这家酒楼很有名,我听说过。”
殷纪低下头问他,“那要进去吗?”
杨笙儿就点了点头,不过又问殷纪,“你有没有觉得我近来长胖了?”
殷纪笑着道,“没觉得,不要吃坏肚子就行,吃喜欢吃的东西,不要想那么多了。”
杨笙儿心想还是你最好了,嘴里却说,“那你抱一下我,看能不能抱得动。”
殷纪道,“进去了,这是大门口,哪里能够胡闹。”
杨笙儿便笑着拉着他的手往楼里走了,后面跟着的提着东西的奴才侍卫也跟了进来。
此时时辰还早,没到晚饭时间,伙计坐在大堂里打瞌睡,看到有客人进来了就赶紧上前接待。
殷纪温文有礼,“敢问现下可用膳么?”
殷纪穿着一身简单的布衣,杨笙儿却是遍身绫罗,又长得十分好看,一看就身份贵重,伙计不敢怠慢,道,“有些菜可以做,有些菜没有准备好,便不成。”
杨笙儿便道,“那咱们要一个包厢吧。”
伙计赶紧请了他们上楼,在靠近楼梯口的一个包厢里坐下,杨笙儿就让跟着的几个奴才在隔壁另开一桌,他不需要伺候,这样他就可以和殷纪独处了。
杨笙儿听着伙计报菜,便撑着脸点了菜,点了五六个了还在点,殷纪就让那伙计停了下来,对杨笙儿道,“笙笙,用膳当节俭些,一蔬一菜皆来之不易,咱们要这些先吃着,不够再要,以免浪费,可好?”
杨笙儿愣了一下,就点了头,“好。”
然后便对那伙计道,“便如此吧,只是再加一份煲汤,你看着配好,下去吧。”
伙计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杨笙儿笑着握住殷纪的手,道,“今日很开心。”
殷纪为他轻轻抚顺了被风吹得些许乱了的头发,“你方才吃了那么多东西,还吃得了吗,不要吃坏了肚子。”
杨笙儿道,“阿父总担心我吃坏肚子,其实我哪里那般娇气,根本没事。”
他又起身站在殷纪的跟前,道,“你看看我腰是不是粗了?”
殷纪好笑地把手拿起来比了比他的腰,说道,“没有变。”
杨笙儿又去坐下了,“今日三哥说我腰上多了肉。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少吃点。我不该再吃宵夜。”
殷纪温柔地看着他,“只要身体康健就好,你别想太多。”
杨笙儿笑眯眯看着他,“那我长成小时候那般胖。”
殷纪说,“只要你身体好,你长成那样也无事。”
杨笙儿说,“那你可抱不动我,我得把你压坏。”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伙计送了垫肚子的小点和茶水来,从开着的门,杨笙儿听到外面的声音,“我之前并未来这里用过,你觉着好,想来,便是好的。”
又有另一个柔和清婉的声音说,“我觉着好的,可不定就是好的,我知道的哪里有你多。”
杨笙儿愣了一下,他起了身来,跑到了门口去,悄悄往外看了,发现走过去的果真是他二哥,而且他二哥身边带着一个清瘦漂亮的男子,后面还跟着桂青和两个他认识的侍卫。
殷纪看杨笙儿这样,也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笙儿回头对殷纪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他就把殷纪推回椅子上坐下了,道,“我现下过去有点事,你先在这里坐着。”
殷纪很惊讶地问,“是谁?”
杨笙儿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是太子。他身边有人。”
杨笙儿说完,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那位伙计想要叫他,被殷纪给拦住了。
杨笙儿看到杨麒儿和玉琉被领着进了最里面的一个豪华包厢,在伙计出来后,然后他就走了过去,门虽然还没有关紧,但他还是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侍卫的声音,“谁?”
杨笙儿道,“是我。”
说着,已经推开了门。
因这是豪华包厢,故而有内外两间,杨麒儿和玉琉已经进了里间,外面就只留了两个侍卫。
既然杨笙儿就能够认出这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自然也认识他,赶紧就行了礼,“见过四公子。”
杨笙儿看了他们一眼,在侍卫要进去通报的时候,他就用眼神威慑了他们,然后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门口,伸手撩起了门上的水晶帘,看到杨麒儿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那个俊美的青年站在房里的一幅名画前观赏。
门帘的声音让门边的柳青最先反应过来,他以为是酒楼伙计,便说,“没有通报不许进来……”
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带着阴冷冷笑意的杨笙儿,他吓了一跳,而杨麒儿这时候也看了过来,他也吓了一跳,“笙笙,你怎么在这里?”
杨笙儿收起脸上的冷意,变成了暖暖的笑,几步走到了杨麒儿的跟前去,道,“二哥才是,出来会美人也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玉琉也早就朝杨笙儿看过来了,他其实是见过杨笙儿一面的,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杨笙儿胖嘟嘟的,故而他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不过,听到杨笙儿的话,他马上就意识到他的身份了。
玉琉脸色白了一白,就很懂规矩地对杨笙儿行了礼,“草民见过四皇子!”
杨笙儿站在了杨麒儿的身边,仔细地打量了他,玉琉已经二十多岁了,不过他从小就练身段,故而长得不是很高,但是身体纤瘦里看着又带着纤弱,实则却是身体柔韧优美,一行一动皆带着一种春风拂过春花的美感,像是他的身体就是一种优美的乐章,说话声音也柔柔婉婉很是动听,却不让人觉得没有男子气概,真是一种奇妙的结合。
不说这副身段嗓子,就是脸蛋,也是非常漂亮的,长眉入鬓,一双凤眼更是婉转生情,雪肤如玉,唇红齿白。
杨笙儿已经忘了多年前在宁安伯府上遇到碧水公子的事情,所以,他已经记不得他了。
再说,玉琉跟着杨麒儿几年,不再卖唱卖笑,研究琴棋书画,锻炼身体,气质上也有很多变化,虽然在杨笙儿面前不免显得不安和怯弱,但还是比当年要有神采很多。
杨笙儿笑看着他,心想阿父真是猜得不错,太子果真是在外有外宠,所以才对东宫里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没兴趣。
杨笙儿道,“这位公子请起,不必多礼。不知公子贵姓大名?”
玉琉道,“不敢当,草民姓夏名玉琉。”
杨笙儿笑着说道,“真是好名字。且公子也正好是如玉如琉璃的美人。”
玉琉抿了抿唇,道,“当不得殿下如此的话,殿下才是龙章凤姿,琼枝玉树般的人物。”
杨笙儿道,“公子真是好口才。不知公子是我二哥的幕僚,亦或是……”
杨麒儿已经打断杨笙儿的话,“笙笙,不要为难人。”
杨笙儿好奇地道,“二哥为何认为我是为难人,我和这位夏公子正是一见如故啊。”
玉琉站在那里就很慌张,他知道太子的名声不能受损的事情,所以几乎从来不和太子一起出门来,今日不过是少得可怜的出门的几次中的一次罢了。
杨麒儿也看到了玉琉的慌张,便道,“玉琉,你先出去,我同四弟有话要说。”
玉琉便对两人都行了礼,这才退出去了。
杨笙儿一直盯着他,看他出去了,才对杨麒儿道,“这也真难得,没想到他对宫中礼仪这般清楚,告退礼都行得一点不差,难道是二哥专门让人去教了他。”
杨麒儿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杨笙儿自己去椅子上坐下了,盯着杨麒儿道,“他是戏子吗?我看他动作间很有戏子的轻灵。”
杨麒儿道,“你为何在这里?”
杨笙儿说道,“我同阿父请示了,说要出宫来看看三哥,就出来了。”
杨麒儿道,“歆儿也在?他在哪里?”
杨笙儿看杨麒儿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慌张,反而十分镇定,不由就不大爽快,说道,“不在,他送了我去殷夫子府上,之后他就回去了,我是让殷夫子陪着前来用膳的。”
说到这里,他就把身子稍稍往杨麒儿那边倾了倾,然后说道,“阿父不是问过太子哥哥你很多次,你有否喜欢的人吗?你为何每次都否认,让阿父总是猜来猜去,不断担心你和嫂嫂的关系,担心你的子嗣问题。”
杨麒儿大约是想杨笙儿反正是看到了,再否认也来不及,便说道,“玉琉不是戏子,只是普通平民,不过他的身份不高,又是男子,父皇和阿父怎么会认可他,我不敢让父皇和阿父知道。”
杨笙儿道,“为何不敢,父皇和阿父待我们并不苛刻,说不得愿意让你纳男妾,或者即使不是纳男妾,将他放在你的东宫,也不是不行。你这样瞒着父皇和阿父,让父皇和阿父不断为你担心,又是为何?”
杨麒儿想到之前阿父询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事情,当时他其实是想承认的,但是,他又没敢。再说,其实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喜欢男人,他只是喜欢玉琉,和别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可,不过是相处时候并没有激动和欢喜,和玉琉在一起,他便觉得欢喜,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对杨笙儿说道,“你还小,你根本就不明白。父皇阿父虽然是我们的父母,但是更是国君皇后,要是有人让我太子名声受损,在朝中被大臣诟病,父皇和阿父是不会手软的。再说,即使让玉琉去了东宫,东宫里也全是拘束,又有什么好。”
杨笙儿生气地说,“那你就这样永远让阿父父皇为你担心?阿父问过我两次了,是否知道你喜欢着谁,他们看你和太子妃太子良娣关系冷淡,便在自责是否为你选择的婚事不好。当初阿父也是询问过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太子妃,你要让阿父永远觉得对不住你是不是。”
杨麒儿愁眉道,“根本就不是。但是我不能说出玉琉来。”
杨笙儿道,“是你糊涂罢了。为何不能说出他来,因为他看着像个戏子?”
杨麒儿道,“你不要如此说他,本宫说了他不是戏子。”
杨笙儿冷笑一声,“骨子里的东西如何能够改掉。”
杨麒儿瞪向杨笙儿,杨笙儿板了脸,他本来就长得像季衡,这般板着脸,就带上了季衡会有的威势,让杨麒儿像在他身上看到了阿父的形象,不由心中更加矛盾难过。
杨笙儿道,“你为了一个美人儿可以和兄弟翻脸,以后你是皇帝,我不过是臣子,我也不能违抗你,只是,你这般做,可不是明君所为。”
杨麒儿蹙眉道,“不要说了。”
杨笙儿果真就不说了,袖子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露出雪白的一截胳膊,他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杨麒儿愁着的脸,道,“哥哥,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给你,只是不知是会对你好,还是对你坏。”
杨麒儿看向他,道,“什么主意?”
杨笙儿面色端肃,是很正经的模样,甚至很像季衡,道,“你若是实在喜欢他,为了和他在一起,这般偷偷摸摸,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能够让他到明面上来。这比你一直愁着有用得多。”
杨麒儿道,“能有什么办法。”
杨笙儿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说不得并不是很喜欢他,或者只是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才没去想太多。如果我是你,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原来是个戏子身份,家里父皇和阿父都不会让我和一个戏子在一起,那我就让他变得完全不像个戏子,给他一个可以让人高看的身份。他背着别人的身份去读书考个秀才也好,去军队里磨练两年也好,甚至做个小吏厮混几年也好,总归是先散一散那一身戏子味,然后把他带在身边做幕宾,找机会让父皇阿父看一两次,只要我不独宠他,后院里多养些人,他在里面丝毫不显眼,一切不就好了。”
杨麒儿看着杨笙儿,道,“玉琉已经这般大了,哪里还能够改变太多。”
杨笙儿摊了摊手,道,“那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道,“二哥,你送给三哥的那两个漂亮女人,我要来了。我同你说一声。”
杨麒儿些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漂亮女人?”
杨笙儿道,“就是你送去给三哥的那两个,叫什么清明谷雨的。”
杨麒儿愣了一下,“清明谷雨?”
然后他脸色突然沉了下去,杨笙儿看他这个脸色,就知道了答案,心想那两个人说不得是太子妃太子良娣生活没滋味,要让豫王妃心里也堵一堵,才给送过去的。
杨麒儿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要去了就要去吧,若是还要,下次再给你。”
杨笙儿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要了。再说阿父正在推行对奴籍之人的权利保障,这般送的人,也要去衙门入籍造册,以便管理呢。”
杨麒儿道,“我会去同老三说一声的,那人不是我让送的。”
杨笙儿道,“你去说亦或是不说,都没什么好的。三哥和三嫂感情正好,东宫就给送两个美姬过去,不是让三嫂不高兴吗。要是你去说了,三哥倒是要体谅你,只是三嫂知道了,恐怕得和太子妃暗地里闹起来,又是何必,只是不说,三哥不免又要觉得你这做哥哥的不端正。”
杨麒儿看着杨笙儿没说话,曾几何时,那个胖嘟嘟的爱哭的弟弟,长成了现在这般有主意的少年了。
杨笙儿又说,“反正我已经帮忙把那两个美姬要过来了,那我就再去三哥跟前说一声吧。你是太子身份,去解释这种事,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杨麒儿便道,“好,笙笙,便有劳你了。”
杨笙儿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一如很小的时候那样,杨麒儿非要他亲他,杨笙儿道,“我们从生下来,注定是一辈子的兄弟,虽然以后你是君,我是臣,但我还是会记得咱们的兄弟情意的。只是哥哥,你是太子,这般独宠一个戏子,真的好吗?阿父说不得过一阵又会问我知不知道你是否心中有人,你要我如何回答阿父。”
杨麒儿看着他道,“你不要答,我自己会对阿父说。”
杨笙儿便说,“那便好,我可是个不说谎的人,在阿父的跟前,更加藏不住事情,你要自己去说,我便好做儿子多了。”
杨麒儿道,“笙笙,哥哥谢谢你。”
杨笙儿用那白生生的手轻轻捂住杨麒儿的嘴,“太子殿下可不要对我说什么谢。”
他说完,就往后退了两步,道,“殷夫子还在等我,我先走了,不然跟着我的那些人也该知道你在这里了。”
杨麒儿没有留杨笙儿,杨笙儿出了里间,外间也没有人,开了外间的门,是两名侍卫守在门口,那玉琉去哪里了却不知道,杨笙儿心想此人还真是十分知情识趣,又那般有风情,也难怪他二哥能够看上他,似乎还在一起很久了的样子。
杨笙儿回到自己的包厢,菜已经上来了,殷纪用眼神询问,杨笙儿便道,“没什么事,咱们用过饭菜便走吧。”
杨笙儿吃小吃吃多了,加上又想着要减肥,便只是每样菜尝了一点便罢了,殷纪虽然没有大钱,这般请杨笙儿吃一顿,买些小东西还是可以的,杨笙儿也不和他争,便都让他掏钱,看他去付了帐,便叫了跟着的奴才侍卫,一起离开了
341番外之皇家日子4
到六月,天气已经很炎热,皇帝要携着皇后去西山行宫避暑,杨笙儿本来不想去,后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多陪一陪父母,毕竟要是以后成婚了,也没什么时间和他们在一起了。
帝后要离宫,便将朝廷里的事情让太子先监管,太子已经学习处理政务三年多了,帝后认为他也当能够担负起一些职责,这次也是锻炼他,所以一般常务,便都让太子处理,有无法决断的事情,才让送报西山行宫。
在帝后离开前,杨麒儿又去了一趟兰芷楼里专门见了季衡。
皇帝还在玉恒殿交代大臣,杨麒儿是故意找了只有季衡在的这个时间。
季衡坐在椅子上,让杨麒儿也坐下了,便说道,“麒儿,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杨麒儿神色毅然,眼里又带着温情,默默地看着阿父,不过这次,他没有对着季衡撒娇,而是说道,“阿父,我会和太子妃和良娣好好相处的,你和父皇就放心吧。”
季衡欠身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都和你父皇长一样高了。成婚三年了,还和她俩关系冷淡,这怎么能行。你真没有喜欢上别的什么人吗?你知道我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只要你欢喜,我也能够劝你父皇接受他。只是,你是以后的皇帝,你要明白,你的任何喜好,都可能影响很多人。”
杨麒儿道,“阿父,儿臣明白。”
季衡说道,“我知道你明白,你就是太心软了,而且一根筋。”
杨麒儿笑了一下,拉住季衡的手,柔柔地看着他,道,“我要父皇和阿父你们永远都在,我就不用去想那么多了。”
季衡给了他的手一巴掌,“你就是思想太懒散,这次我和你父皇是不会管事的,你要是做不好,到时候你父皇罚你,我可不会替你说情。还有便是你的确是该有几个孩子才好了,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好好做事了。”
杨麒儿只是笑,又粘着季衡让他多注意身体等等,这才走了。
杨麒儿从兰芷楼出来,脸上就褪去了在季衡面前的那种柔和和撒娇之态,眼神变得坚毅,脸上也没了表情。
杨笙儿收拾了东西,又跑来季衡跟前说,“阿父啊,我也会做烤鱼了,西山行宫那里的鱼好吃,到时候我做给你吃。”
季衡把他搂到跟前来,捏捏胳膊,看看脸蛋,说道,“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
杨笙儿赶紧道,“哪里呀,有好好吃,大约是天热了,就瘦了吧,哈哈……”
季衡道,“就知道笑,你一笑我就知道没好事。去了行宫,你可别以为就是让你去玩的,你父皇让几个翰林院的侍讲都跟过去,到时候你也在他跟前去替他念书去。”
杨笙儿点头说,“好啊。那殷夫子要去吗?”
季衡道,“他不去。”
杨笙儿就略微失望,又撒娇说,“为什么不让殷夫子跟过去做侍读呢。”
季衡挑了一下眉,“乖儿子,那你说呢?”
杨笙儿瘪了一下嘴,倒在季衡怀里拱来拱去,季衡赶紧把他推起来,“你看你都多大了,还以为自己才五六岁呢。赶紧起来。”
杨笙儿道,“不,我就只有五六岁,阿父呀,我还小嘛。”
季衡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才把他打起来了,说道,“你这次不好好听话,看你父皇会答应你的婚事。就知道调皮捣蛋。”
杨笙儿马上瞪大了眼睛,“父皇已经在想我的婚事了吗?那我的王府,可不可以离三哥的近些,三嫂会做点心,可好吃了。”
季衡道,“你不要一味亲近老三媳妇,把太子妃给忽略了。”
杨笙儿赶紧说,“我明白的。每次送礼,太子妃和良娣的礼都比三嫂要厚,我知道礼数啦。”
杨笙儿在季衡跟前撒娇耍赖到皇帝回来才罢了,然后殷勤地给皇帝奉茶,又给他捏肩膀和捶背,皇帝无语地说他,“笙笙突然变这么懂事了,朕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怕朕罚你。”
杨笙儿鼓起包子脸道,“父皇真是的,我哪里有做错过什么事,我就是想好好孝敬您,我不孝敬您,我孝敬谁呢。是不是?”
皇帝道,“那朕可真是高兴,你阿父没白把你生下来。”
杨笙儿笑道,“那也是父皇您没有白生我养我呀。再说,我一向是乖巧懂事,尊老爱幼的。”
皇帝回头把他拉到自己跟前,道,“你这自吹自擂,朕都听不下去了。好了,乖乖回房去,朕要和你阿父说事。”
杨笙儿“哦”地点头应了,又到季衡跟前去腻歪着亲了他一下子,这才跑了。
皇帝看他离开的背影,就对季衡说道,“朕看他都要成个丫头了。”
季衡好笑地摇摇头,“得好好管管他的脾气才行,不然都要成婚了,还是这个样子。”
帝后去行宫,只带了老四去,太子和豫王都来相送,将御驾送到了城门口才回转回来。
虽然政务繁重,事情非常多,但朝廷自有运转的机制,太子监国,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不过他也是每天都忙得很,再没有空闲去看一眼玉琉,因为太忙了,想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他又忙了一天,回东宫的时候,赵云铣也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他的马车里,看杨麒儿闭着眼睛打瞌睡,他就说道,“殿下,要不您靠在臣身上睡吧。”
杨麒儿闭着眼睛说,“我没睡,就是闭目养神。以前看父皇处理事情也没有这么慢,怎么我就这么慢了。不过我看刘毕湘几人很有些不规矩,难道是看本宫第一次监国,就来试探本宫吗。”刘毕湘乃是新入阁才一年的一个阁老,是个实干派的稍年轻的朝臣,其实还很得皇帝重用,不过皇帝也和皇后说过他是一把刀子,只看这刀子怎么握。
赵云铣还是伸手把杨麒儿揽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睡,说道,“殿下,时间还长着呢。现下是稳才是第一,您要是这么第一次监国就和刘阁老对上,皇上也会认为您不会处事。再说,刘阁老就是那么个脾气,您只要不出篓子,他也不能怎么着,您毕竟是储君,以后只有他听您的。”
杨麒儿叹道,“也只能如此了。本宫又不能处置他,他要是在父皇跟前去说什么,父皇说不得也会想是我不会处事。国君难为,储君难为……”
赵云铣轻轻为他揉了揉太阳穴,“殿下,事情又不是一朝一夕做完的,慢慢来,总会好的。”
杨麒儿突然睁开眼来,盯着赵云铣看,嘀咕道,“我真不想做储君,做个藩王也好多了。”
赵云铣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下才说,“殿下,您胡说什么,这话让人听到了怎么得了。再说,您是长子,您不做储君,还有谁能继承这个位置。”
杨麒儿推开赵云铣坐直了身体,道,“方才的确是本宫失态了,你把方才的话全都忘了吧。”
赵云铣道,“殿下本就什么都没说。”
杨麒儿看了看他,又笑了一下,道,“小时候咱们最喜欢蹴鞠,可我已经有好多年都没玩过了。”
赵云铣道,“等闲下来,咱们找个地方,臣陪您玩。”
杨麒儿道,“就闲不下来。”
赵云铣现在贴身伺候杨麒儿的侍卫,现在太子监国,他自然也就不能回家去了,直接住在了东宫里。
赵云铣已经有了一个嫡出的长子和一个庶出的长女,赵云骞也定好了亲事,等着他母亲从广州赶回来给主持婚事。
赵云铣在东宫里有专门的房间住,杨麒儿准备在书房里歇下,不去内宫,他和赵云铣边往书房走,就边说道,“你什么时候抱你家咸舟来东宫吧,不知道又长了一些没有。”
赵咸舟是赵云铣的长子,才一岁多,不过已经是个壮壮的胖嘟嘟的孩子了,精力充沛,一个乳母四个丫鬟照看他,都可能照看不过来。
杨麒儿上一次抱着他玩,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赵云铣一边应了,一边说,“殿下也不小了,要有子嗣才好。”
杨麒儿闷闷应了一声,刚到书房院子门口,便有两位侍女等在那里,看到太子回来,就赶紧下跪行了礼,杨麒儿道,“什么事?”
其中一个侍女便说,“今日是十五,太子妃娘娘一直等着殿下。”
杨麒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便说道,“嗯,本宫差点忘了。我一会儿便过去。”
侍女跪着又行了大礼,这才离开了。
赵云铣看杨麒儿这么晚了还要去太子妃处,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杨麒儿和他分开后,就回屋去洗浴换了一身衣裳,又吃了些东西,然后实在不想走了,坐了轿子去了太子妃住处。
太子妃实在是个没有什么生活情/趣的女子,不过看杨麒儿精神不佳,她还是亲自服侍他上了床,杨麒儿躺下就要睡,陶氏看了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便也规规矩矩睡在了自己那一边。
杨麒儿要去坐早朝,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陶氏便也起来服侍他穿衣,杨麒儿便道,“茹娘,你再睡一阵吧,我收拾好了就走。最近太忙了,冷落你了,等过一阵子,就会好些。”
陶氏便道,“哪有殿下起了,妾还睡的道理。”
她是想笑着说的,但不知为何,没有将笑摆上面孔,杨麒儿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由着她伺候穿好了衣裳,然后就有宫人伺候着洗漱,洗漱完后,外面也摆好了早膳,不过杨麒儿一大早吃不了什么,只稍稍喝了半碗粥,吃了一点小点,他就要走了。
陶氏送了他到院子门口,杨麒儿本要走了,但是回过头,看到陶氏站在院门口,此时东边天空才刚泛一点鱼肚白,她的面孔看不清楚,但是殷切的眼眸却亮闪闪的,杨麒儿想了想,回身又握了握她的手,道,“茹娘,进去吧,近来我太忙了,宫里全交给你了。要是我晚上没有到内院来,便是我回得晚,你不要等我,早些歇下。”
陶氏点点头,道,“殿下也要注意身体。”
陶氏看着杨麒儿走远了,这才回身进了院子。
皇帝和季衡虽然说是将朝政都交给了太子,但总不能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问,他们自然也有掌握着朝中的事情,不过只要不出什么乱子,就不会去插手。
杨麒儿身边自有一干东宫属臣,也有些本事,自然会好好帮太子出谋划策,第一次监国,自然不能出事,万事不求有功,但是一定要稳,不能出事。
虽如此,但会有的事情,总是逃不掉,便是太学里居然发生了斗殴事件,而且还死了人。
乃是一个皇室出身的太学生,将一个京城官员家的子弟给打死了,起因甚至不可考,但结果却很让人头疼。
杀人偿命,但是皇室的出身,即使已经是隔了好几代没有任何继承权且只能靠自己的皇家子孙,但是身上也是有免死金牌的。
这下这个官员家里不乐意了,家中本来只有这么个独苗子儿子,又是学业优秀进了太学的,就这样被人打死了,他们怎么能够忍下这口气,一下子就告到了太子案头来了。
一边是皇室子弟,一边是朝中实权朝臣,要怎么办。
皇家子弟已经被抓捕起来了,不过他是第一代琅琊王的曾孙,虽然没有继承权,但是在家中也很受宠。
琅琊王一系算是有些力量的藩王,而且和皇帝关系还很不错,又是最早支持皇帝推行裁减皇家后代待遇政策的藩王之一,这位皇家子弟乃是现在琅琊王的孙子,还不知道琅琊王知不知道他孙子出的这件事,不过要是知道了,定然是护短的。
对皇家后代的待遇的裁减,已经让很多藩王不满,而很多藩王和皇室后裔的一些胡作非为,也让百姓和朝臣们十分不满。两方早就是积怨已深。
这次这件事,便根本就不只是打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已经上升到了两个集团的对峙。
杨麒儿年纪轻轻,又只是太子,威望不足,哪里镇得住这次的事。
他只是让先将打死人的琅琊王孙子关进了宗人府大牢,就让死了人的贾大人一家十分不满,贾大人为官多年,又很会做人,在朝中很有人缘,再说,琅琊王孙子杨凤瞻打死贾大人儿子的事情,是挑起了文官集团对皇家后裔的全面不满,故而刚把人关进去,朝廷里就开始单向地让杀人偿命,甚至没有人为琅琊王孙子说话,只要求把他处死。
太子一听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此事不简单,但现在这种情况,就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真是太难办了。
他只得派了自己亲近信任的官员和侍卫去宗人府大牢护住琅琊王孙子,不然,很有可能这个闯祸的小子要死在里面,到时候事情只会更难办。
在一番犹豫之后,杨麒儿没有让人去请帝后回来,只是想安抚贾大人一家,并且顶住文官集团的压力,彻查两人打架并致一方死亡的原因。
没花多少工夫就有了结果,乃是两人在太学里本来就积怨已深,这次只是因为对一句诗的理解不同,贾公子便讥讽了琅琊王孙子一句,琅琊王孙子就给了他一下子,两人就打起来了,周围还有同窗在,拉得不及时,贾公子从地上起来时只是在流鼻血,然后回了家,请了大夫看病喝了药之后就睡了过去,没想到就没醒过来,直接死了。
杨麒儿亲自去了宗人府大牢,杨凤瞻带着皇室血统的人高马大,他在宗人府大牢里倒没吃什么苦,只是人很萎顿。
杨麒儿让打开了大牢门,杨凤瞻坐在木凳上,看了看杨麒儿,知道他是太子之后,就马上下跪行了礼,并且说道,“请殿下做主,我没有打得过分,只是打了他的鼻子一拳,身上三四拳,我是学过功夫的,都是避开了要害出的手,当不至于致死,贾诚裕定不是被我打死,死因另有其他。还请殿下做主。”
有侍卫为杨麒儿端了凳子来,他便在牢里坐下了。
牢里阴暗潮湿,气味难闻,他好在是忍住了,然后才说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再说,现下事情可并没有这般简单。你是太学生,当明白大道理,你在琅琊时,当知藩王封地一些皇室血脉,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孙,便胡作非为,这些年,出现皇室子孙打死平民百姓甚至是和官员结仇闹出事来的事情,报到皇上案头的便不少,更何况还有很多在当地就被压下去的。你说你现在这件事,只是你和贾诚裕的私人恩怨吗。”
杨凤瞻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又能够被保送到太学来读书,自然是有些本事明白事理的,杨麒儿这般一说,他就知道此次事情不简单了。
他说道,“微臣见牢里换了侍卫和送饭之人,便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没想到会这样。”
杨麒儿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能闹事。现在朝中无人为你说话,一致要求严惩,要将你问斩,不仅是杀人偿命,亦是以儆效尤,给皇室子孙们提个醒。”
杨凤瞻已经面如死灰,道,“那殿下便要如此处置了吗。”
杨麒儿道,“你说要如何办?本宫现下也是骑虎难下。”
杨凤瞻跪着求饶道,“他不是被我打死的,还请殿下明断。”
杨麒儿叹道,“你先好好养着吧,注意别先死了,本宫自会秉公处置。”
342.番外之皇家日子5
东宫,书房。
杨歆儿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对杨麒儿说着他查到的情况。
那位最后给贾诚裕诊脉开药的大夫,是贾诚裕的夫人派丫鬟去请的,是德宝堂的甘大夫,甘大夫说给贾公子诊脉时,贾公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点瘀伤,用药酒揉一揉就好了,他甚至没有给贾公子开药方子。
不过这位贾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药来给贾诚裕吃了,贾诚裕房里的两名通房丫鬟都证明贾诚裕是吃了药的,喝了药之后就睡了,之后就没醒过来。
杨歆儿说完,又道,“我已经让甘大夫给写了证词并且按了手印,证词在这里。这个是贾诚裕身边两名通房丫鬟的证词和手印,两个丫鬟说贾诚裕和他夫人关系并不很好,时常是分房睡,而且还吵过架,不过两名通房并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贾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和他的妾室,则什么也没说。”
杨麒儿坐在书案后面,因为闹出的这件事,他最近完全没休息好,故而精神疲惫,用手撑着脑袋,道,“也就是,你猜测是贾诚裕的夫人药死了贾诚裕,贾家却把贾诚裕的死算到和他打架的杨凤瞻身上。”
杨歆儿点点头,“贾大人和贾夫人并不知道贾诚裕的死因,贾诚裕性子比较暴躁阴狠,经常和人动手,这次和杨凤瞻打架,他没有让贾大人和贾夫人知道,贾大人和贾夫人还是贾诚裕死了后才知道打架之事。”
赵云铣坐在杨歆儿对面的椅子上,说道,“王爷,只是现在暑热,贾家已经将人下葬,现在拿出甘大夫和两名通房的证词,贾家也不一定就相信,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贾诚裕就是被其夫人毒死的。再说,她好好的,怎么就要毒死自己丈夫。”
杨歆儿道,“现下只有这些证据了。我也知道,证据并不足够。现在朝堂上的问题是,朝臣们都是借此在说皇室族人欺压良民之事,我想此事还是告知父皇阿父为好,让父皇回来,若是借此事将皇室族人犯法如何惩处立出明确律法出来,朝臣们才会无话可说,那些胡作非为的皇室之人,也能够得到管束,而此次贾诚裕与杨凤瞻之事,则就事论事,该如何便如何,如此既成全了大义,也不会让琅琊王和宫里闹出罅隙。”
杨麒儿道,“这样让父皇回来处理,父皇定然认为我成事不足。”
杨歆儿则道,“此次事情本就麻烦,二哥,你将处置之法对父皇上书,父皇看了,也定然认为你思虑周全,不会认为你办不好事,反而是不上报父皇,又来如何立法。再说,如果此事不赶紧办好,到时候出了什么变故,又要如何?”
杨麒儿道,“让我再想想。”
杨歆儿说道,“二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杨麒儿想了想,才说,“明日我便亲自去请示父皇。今天太晚了,便歇下吧。”
杨歆儿也不回去了,直接留在了东宫里,和杨麒儿睡了一张床,两人都长成了手长脚长的大人,杨麒儿睡在外面,就说,“小时候睡一张床还不觉得,现在觉得太挤了。”
杨歆儿都要睡死过去了,哼哼了两声才含糊地说,“那我去睡榻上吧。”
杨麒儿按住他没让他起身,“还是算了吧,所幸下过雨,还不是太热。”因为实在太累了,也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杨麒儿召来阁臣商议了一番事情,就说自己亲自去请皇帝回来做主,他知道几位阁臣是要想自己魄力不足,但是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交代了朝中事情,他就直接走了。
太子都走了,朝臣们自然也就没法再不断争吵了,杨歆儿也没有回豫王府去,而是去接着查贾诚裕之死因去了。
皇帝皇后早就知道了京中的情况,不过两人想看杨麒儿的做法,便完全没有动静,像是不知道此事。
杨麒儿在傍晚才到了西山行宫,当天晚上就对帝后讲了朝中的事情和他的想法,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特别表示,但是大约还是觉得杨麒儿做得不错。
皇帝便说,“你想得很周到,只是对皇室子孙的约束,要如何立法,你是如何想的,说来听一听。”
杨麒儿便道,“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点了一下头,“虽如此,难的是要执行下去。”
杨麒儿道,“若是加大监察,在宗族内立考核,宗人府对族人加大管理,要是族人犯事,宗人府同三法司一起审理皇室族人所犯案件,想来会有作用。”
季衡也点了头,道,“你说得很好。现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皇族之人也仰仗身份权势,胡作非为,但借着皇室子孙的身份,地方官员却拿他们没办法。这个问题不好好解决,可能会成为国家之祸,以后从宗人府派人下去监察族人德行,犯事者,送上京审理,为着脸面,藩王也必得对族人约束多些。麒儿你想得不错。”
杨麒儿不好意思地说,“儿臣也只是想了个大概,再者,此事也曾和三弟讨论过,大多是三弟的意思。”
季衡略微惊讶,嘴里却说道,“你们兄弟感情好,便是天大的好事。更难得歆儿将来要去封地,还能为这江山考虑如此多。”
最后帝后一起随着太子回了宫,皇帝一回来,朝中就贾公子和杨凤瞻之事,虽然还是在不断上书,但是却不是谁都敢来凑热闹了,非有理有据的折子,才敢呈报皇帝,不然那些一看就是凑热闹的,皇帝到时候发火起来,也无人能承担就是了。
皇帝回来,便说贾诚裕与杨凤瞻因私斗而致死一案,由太子主持,宗人府与三法司一起审理。
皇帝一发话,大家自然都开始各干各的分内事情,不敢再就此事吵吵嚷嚷,那些胆敢因此事延伸到皇家族人在封地闹出事来的大臣,全都是有所依仗的臣子,皇帝收到这些奏折,看似按而不发,但是却召了几位阁臣秘密谈了几次话,几位阁臣之后都没说到底讨论的什么事,于是就越发让下面的大臣们觉得事情隐秘,除此,皇帝还传召了几位极有威望的藩王入京,藩王入京,并不影响朝廷的运转,但是每一位京官,都知道皇帝应该是要有什么动作,不然不会做这种事,于是心自然就提起来了。
关于太子主持处理贾诚裕与杨凤瞻私斗一案,非处理此案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再多嘴说什么。
杨麒儿看到父皇的一系列手段,就深觉自己的不足,最主要是压不住场子,他想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因杨歆儿的动作,贾诚裕的死亡原因,很快就有了新的传说。
乃是贾诚裕的夫人将贾诚裕的两个通房发卖,不按朝廷新的条款制度来,朝廷新立的制度,即使发卖人,也必得走衙门登记,不得私卖人口,但这位少奶奶,却毒哑了两人直接将人卖给了人牙子,于是此二人被找到,就写出了贾少奶奶和贾公子不和之事,还供出贾少奶奶在贾诚裕死前给他喝过药;再者,便是府中闹出这位少奶奶同其兄长有私,而且肚子里孩子是其兄长的,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将此事说了出来,且,贾诚裕从小有滑/精的毛病,多年来,就没有让人怀过孩子,大夫也说了他很难让人怀孕,那贾家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其兄长的便更有可能了……
贾家闹出了这一出,在审理案件时,杨凤瞻又一直否认自己对他下了狠手,而且又有甘大夫的证词,贾诚裕被打得虽然流了鼻血,但当时并没有诊出有受内伤,故而刑部侍郎要求开棺验尸,看贾诚裕到底是怎么死的。
贾大人拗不过,只得让开棺验尸,仵作验出的结果是中毒而亡,故而这个案子就偏向了另外一边,成了贾家的案子。
此案断断续续审了月余,结果出来乃是贾家少奶奶同堂兄偷人且怀了孕,贾诚裕知道了这件事和贾少奶奶吵架,但是他因着面子并没有将此事说出去,只是说要休了贾少奶奶,这件事让贾诚裕一直心情不好,去了太学便和本来就是死对头的杨凤瞻打起来了,回到家贾少奶奶为了悔过倒是好好地给贾诚裕请了一向为他看病的大夫甘大夫,只是甘大夫没有给开药方子,只是留了散瘀药酒,贾少奶奶却自作主张让丫鬟去抓了药,且在里面下了毒,贾诚裕睡过去便没有醒过来。
案子真相大白,杨凤瞻虽然免了死罪,不过因为在太学里和人打架,影响恶劣,还是被太学开除遣送回了琅琊王封地。
贾家这个案子,因后来不涉及皇亲宗族,宗人府便没有再管,太子也没再管此案,刑部对此案结了案,贾家少奶奶生下孩子后被处以死刑,奸夫则流放千里,几个帮凶也是流放之罪。
这时候,藩王也早就到了京城,京城天气也凉快起来了,皇帝便召了宗人令以及藩王们一起讨论了严加管束藩王封地皇家族人之事,并且对此专门立法,不仅将约束封地族人作为对藩王的考察,而且立下了奖惩,除此,便是将对皇室族人所犯案件,地方不能处理的,都送上京审理,如此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严加约束族人的做法,让京中官员自然无法再就这方面的事情不断上书。
皇帝甚至在这一年安排了监察官员出京私访各藩王封地皇室族人情况,几例在之前就被报到皇帝案头的皇室族人欺压良民的案件,更是直接将犯案人传唤入京审理,算是杀鸡儆猴,定案非常严。
八月时候,皇家又有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便是豫王妃怀了身孕,皇帝皇后和豫王都非常欢喜,杨笙儿也凑热闹,跑去看了豫王妃好多次。
豫王妃查出有孕后半月,太子良娣也查出有孕了,这下帝后更是高兴坏了,只是太子妃没有先怀上,便让这份高兴稍稍打了点折扣。
因为帝后回来处理朝政,杨麒儿也就轻松了很多,然后他在心里不得不生出了朝廷事务繁重,千头万绪,十分辛苦的感触。
因为良娣先怀上了孩子,太子妃肚子完全没有动静,杨麒儿一边安抚良娣让她好好养胎,一边便大多数时候都歇在太子妃处,其他时间则几乎都在书房睡。
良娣怀上孩子之后,杨麒儿也生出了要做父亲的责任感,加上朝廷事务多,心中又怕让父皇阿父失望,不由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去玉琉处,只是让赵云铣给送了不少东西去。
昭元三十五年,在一片欢天喜地的祥和里到来。
豫王妃和太子良娣在春节期间都大了肚子,皇帝和皇后给了东宫和豫王府都送了很多赏赐,只是杨麒儿无论怎么在太子妃身上努力,太子妃的肚子都没有任何动静,太子妃自己都有些难过,皇后看太子妃强作欢笑,便让了身边的杜若去安慰了她一下午,言道这种事情就要放松心情才行,越是紧张越是怀不上,让她不要多想。
皇后既然如此看重她,太子妃便也是感激非常。
杨笙儿在这年二月满了十六周岁,是可以封王开府的年纪了。
杨笙儿被赐“逸”字,称逸王,虽然朝中大臣觉得此字未免轻浮,不过后来还是没有改。
杨笙儿封了王,并没有从宫里搬出去,而是住到了兰芷楼西阁中,以前杨歆儿所住的楼阁。
逸王府也已经修整好了,不过封地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定。
朝臣们虽然都知道帝后最宠爱这个小儿子了,见过逸王的,也知道他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儿,距离稳重差得太远,帝后舍不得放他出宫,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可以理解是一回事,合不合规矩是另一回事,故而便有言官对此事上书,说逸王不能留在宫中。
帝后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将这类折子都按而不发,渐渐地,这类折子也就少了。
豫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先怀上,太子良娣肚子里的孩子却先出来,才八个多月时,太子良娣在台阶上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子摔了一跤,当场就有早产迹象,为了保全大人孩子,只得让将孩子生下来。
太子因为太子良娣早产此事发了大火,据闻,太子一整晚都冷着脸对着太子妃,太子良娣在次日生下来了一个女婴,因为是早产,女婴便显得很虚弱,好在是已经长全了,皇帝皇后都对此事十分关注,亲自前来探望,并且派了好几个妇科和儿科太医在东宫里守着。
太子私底下对太子妃大发雷霆,为了让太子妃能够先生出长子来,他一向是大多数时间和太子妃在一起,对良娣有所冷淡的,但太子妃在良娣怀上孩子之后,却做了这般事情。毕竟是夫妻,太子不想让太子妃在帝后跟前背训,故而在帝后跟前,他倒是什么也没说,东宫里一致的言辞是良娣不小心崴了脚,所以才摔了。
皇帝对此事没说什么,皇后对太子太子妃欲言又止后也什么都没说。
帝后自然不好进产房,并没有进去看太子良娣,太医的回话是良娣身体虽虚,到底没有什么大碍。
而太子亲自抱着长女来给帝后看了,他小时候就带过弟弟,赵云铣的儿女他也是抱过的,故而抱着女儿姿势上倒是十分地稳妥,季衡看着杨麒儿怀里包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很欢喜地接了过来,皇帝对杨麒儿说道,“当年你那般想要一个妹妹,一天到晚念叨,现在有了长女,便是得偿所愿了。”
太子的确十分欢喜,说道,“是啊。等长大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还请父皇和阿父为她赐名?”
季衡看了看皇帝,皇帝便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儿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公主了,便用一个‘珍’字吧,珍宝的珍。”
太子马上道了谢,太子妃在旁边也赶紧道了谢,脸上虽然是笑容,却掩不住眼中的怨气。
六月初,天气开始渐渐炎热,豫王妃在预产期内生下了一个七斤多的健壮男婴。
坐在豫王府,季衡亲自抱着这个男孩子,屋中没有他人,皇帝就对杨歆儿说道,“你当年生下来也有这般大,可算是把你阿父折磨了个够,王妃想来也是受了苦楚,你当要多体恤她。”
杨歆儿沉稳地点头,“是。”
然后又看向季衡,说了一句,“当年辛苦阿父了。”
季衡笑起来,“你能健健康康长这般大便是我的福分,当年那点事情,现在想起来,也不过是一两天罢了,又算什么。”
说着看向皇帝,皇帝道,“朕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当时可把朕吓坏了。”
证明他在这时候还记得当时的恐惧,皇帝陛下还让儿子把孙子抱走,自己则紧紧抓住了季衡的手。
太子府上新立了一个妾室,乃是太子手下一个侍卫的妹妹,此事报备到皇后案头的时候,皇后没说什么。
之后这个妾室很快就有了身孕,太子妃则多次请了高僧上东宫里给讲经。
皇后将杨麒儿叫到跟前去询问了一次东宫中的事情,杨麒儿只说并没有什么事,乃是因为珍儿身体差,太子妃才请了高僧去念经。
如此,季衡也便无话可交代了。
中秋之后,帝后看杨麒儿和太子妃之间实在冷淡得很,就准备派杨麒儿去江南查访秋收和赋税之事,在出发之前,杨麒儿抽了时间来了东华街六条巷子。
玉琉还是住在这里,杨麒儿穿着便服,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不仅是气质沉稳,而且是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
玉琉在院子里接到了他,看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眼神却幽深,不禁有点怕他这样子,但他还是微笑着请他进屋,为他端茶递水,绞了帕子为他擦脸擦手。
杨麒儿坐在榻上,说道,“你不要这样忙来忙去了,过来本宫身边坐下。”
玉琉笑着在他身边去坐下了,低声道,“府上添了郡主之事,玉琉在此恭贺了。”
杨麒儿听他说这件事,便愣了一下,心想珍儿都已经做过满月酒好一阵了,然后他才想到自己也有好几月没有来这里了。
他看向玉琉,说道,“珍儿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身子些许差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长女能不能够养活,他突然感觉心酸,于是伸手抱住了玉琉,玉琉由着他抱着,轻轻拍抚他的背脊,玉琉本就比太子大了两三岁,又很会安慰人,他知道杨麒儿该是在为他的长女难过,所以也并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搂着他。
一会儿之后,杨麒儿也就回转了心情,他对玉琉说道,“我让泽曜拿了两万两银票来给你,你可收到了。”
杨麒儿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宫中的银钱出入都是有定数的,全都要记账,东宫内宅管理在太子妃手里,他自己的私库里,其实并不充裕,毕竟他不收也不会收大臣们送来的供奉,除非是有明目的。
故而两万两对太子来说,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玉琉道,“赵大人前阵子便拿来给我了。殿下,您为何突然让他送这么大笔钱过来。”
杨麒儿便说道,“本宫这阵子要下江南去巡视,不到年底不会回京。玉琉,咱们便分开了吧。这两万两,你拿着或者去做些买卖,或者便这般过日子,当也能过下去了。若是以后遇到麻烦,便找泽曜带话给我便成,如此,本宫以后便不再来此了。”
玉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也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但他紧紧咬着下唇想要忍下去,但实在是忍不住,他哽咽道,“玉琉只想陪伴您,即使您半年一年来一次也成,请您不要这样抛下我。”
杨麒儿伸手为他轻轻揩掉了眼泪,杨麒儿看着他泪盈盈的眸子,心里也并不好受,玉琉跟了他好几年了,这些情分自然不是说断就能断。
他只好说道,“别哭了。你还年轻,娶妻生子也行,本宫并不会阻拦,只会恭喜。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他说完,就硬着心肠起了身,快步走了出去。
玉琉哭着起身去追赶他,但等他跑到院子门口,杨麒儿已经没了踪影。
最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因太子还住在蘅兰宫,四五月大半年见一次已经算不错,后来太子住在了东宫,见面次数也就稍稍多些,虽如此,但也是一两月有一次便是好的,到去年,便又是两三月四五月才能见一次了,这一次就更久,已经有大半年不曾相见,玉琉知道两人的关系也许是要走到头了,故而很是忧郁,因此忧思,身体便很不好,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他在院门口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杨麒儿在东宫准备出发下江南事宜,并且将那位新纳的有身孕的妾室亲自送回了她的娘家养胎,这件事虽然是秘密做的,但是帝后还是知道了,便叫了杨麒儿去询问,杨麒儿顾左右而言他,并不言及太子妃打压妾室之事,帝后看他如此,只得忍了没有说他,然后传了太子妃入宫去,太子妃从蘅兰宫里出来,也没说什么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太子相处,只是恳请太子让她去将那个妾室接回来,但杨麒儿来了脾气,并不允许,两人在内室里吵了架,杨麒儿一怒之下,去请示了帝后,让太子妃去了京城里的东宫。
赵云铣这日回侯府,就有仆人前来给了他一封信,他拆开看后,便问,“送信之人还在吗?”
仆人点头说此人一直在等。
侯府侯爷在广州,故而现在侯府里是世子赵云铣做主,他在书房里接待了小林,小林看到他,就马上跪下了,而且哭了起来,“恳请赵大人垂怜,我家公子病得起不了床了。”
赵云铣皱眉道,“你起来说话。”
小林却并不起身,他不得不说道,“殿下不是和玉琉公子已经彻底了断了吗,殿下马上要下江南,你还是回去吧,请大夫为你家公子看病就是,找到我这里来又有什么用。”
小林却只是磕头,“就是因为殿下不要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才病倒了,赵大人,您去同殿下说一声,让他来看看我家公子吧。”
赵云铣道,“你回去劝一劝你家公子,让他想开些,难道他还能跟着殿下一辈子不成。他也是个男人,和殿下断了,正好过自己的日子,看看他那位叔父夏锦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赵云铣是知道夏锦的,而且还大约知道他和自己老爹的那些往事,因为他老爹还亲自交代他,要是夏锦前来求助,必定要给帮忙。
赵云铣受不得玉琉总是忧愁的样子,而且现在他的所有都压在太子身上的,太子要是和玉琉的事情闹出来,名声必定受损,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虽然赵云铣那般说,但小林还是苦苦哀求,赵云铣没法子,只得答应亲自去劝说玉琉一番。
赵云铣去之前还让府中给准备了些药品,这才带了最亲近的贴身小厮去了东华街六条。
看到玉琉的时候,赵云铣实在是十分惊讶,因为玉琉已经瘦得原来还显得丰润的脸颊都凹下去了,他不知道一个人能够在这般短的时间里瘦成这样。
玉琉看到赵云铣,也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声音十分虚弱,“赵大人,求你替玉琉在殿下面前说说情。”
赵云铣心中虽然不忍,但是到底知道孰轻孰重,这几年为了帮太子遮掩玉琉这件事,他几乎一直是提心吊胆,现在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他才不会又把这件事揽回来。
赵云铣便道,“玉琉,我一直觉得你当是个豁达之人,为何在这件事上想不开,殿下不可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殿下是太子,以后要做皇上。如何能够传出这样的名声。殿下这几年待你不薄,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殿下事务繁重,身上担子更是沉重,他以后没有功夫再来你这里了,便对你放手,也不让你再等,你正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又有什么不好。你现在是良民之身,身上又有积蓄,置田买地,或者买两个铺子,都可以。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叫人来我府上,我也都会帮忙。这样,你还求什么呢?”
玉琉的眼瞳里蒙着一层水汽,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要求什么,但是,没了殿下,总觉得活着也没了盼头。我不求殿下什么,只要他一年半载来坐一坐,我便知足了。”
赵云铣觉得他可怜,但是也实在不能帮他,说道,“我送了些药材来,京中几个好的大夫,要是请不到,就拿侯府的帖子上门去请,你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最要紧。殿下最近事务繁多,又要下江南,府中公主身体又很差,你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玉琉咬着牙只好不再恳求,赵云铣便也就转身走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骑马回府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他总是在干这种事情,简直比个会劝人的娘们还娘们了。
玉琉其实所有道理都懂,但是懂也没有用,心里的难过并不因为懂就能减轻,想到再不能和杨麒儿相见,他便觉得这个世界再无他留恋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对他没有了意义。
在一日清晨,他从痛苦中醒来,似乎看到杨麒儿在晨光里不断走远,他伸手想要把他拉住,但却因此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小林只出去了一会儿,又要进来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发现玉琉的手搭在了床边,他愣了一下,想要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握住他的手腕,他就是一惊,再看向他的脸,只见玉琉闭着眼睛,眼角还有一滴泪滴,神色哀愁,没了一丝动静,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没了气息,他怔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惊醒,便是一声嚎啕大哭,“啊,公子……”
杨麒儿一大早去向帝后辞了行,在宫门外上马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坐在马上,向后看着高耸巍峨的城墙城楼,不由一阵恍惚,他又看向京城的方向,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悲伤,他只来得及说一声,“走吧。”便挥起马鞭,马儿带着他飞奔了出去。
343.番外之皇家日子6
小林跑去定国侯府上找赵云铣,得知赵云铣已经不在京城,他便知道赵云铣是陪着太子下了江南。
小林回了府中,像行尸走肉地为玉琉操办丧事。
这一天,杨歆儿正要前往兰台阁,督促蘅兰大典编撰的进度,柳月白就拿了一块小令牌进来,对他说道,“王爷,东华街六条来了人。”
杨歆儿便让将人带来见他。
在书房院子里的小厅里,杨歆儿接见这个叫万子贵的男仆,此人乃是玉琉府上的管事。
万子贵下跪给杨歆儿行了礼,战战兢兢地说,“小人拜见王爷。”
杨歆儿道,“此时前来是出了什么事?”
万子贵道,“玉琉公子昨天一大早没了。”
杨歆儿愣了一下,“没了?”
万子贵说道,“玉琉公子死了,昨天早上死了。”
杨歆儿听到这一句,目光沉了下来,看向了一边的博古架上去,道,“怎么没的?”
杨歆儿自从出宫立府,便有心要为他兄长解决掉这个玉琉,但是之后查出的结果,却是他兄长不知道是对此人少了当初的心思,还是瞒着父母这件事而心中愧疚,或者是的确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他很少去看这个玉琉,有时候两三个月去一次,最长的时间则是半年才去一次,因为他冷淡了玉琉,杨歆儿便没有了动作,只是收买了玉琉府上的一个仆役,便是这个万子贵,万子贵是做外院管事的,他的媳妇在厨院里做管事,是玉琉府上很得用的人。
杨歆儿认为比起解决掉玉琉,太子自己慢慢地对这个戏子收了心才是最好的办法,有什么是比看到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爱意更加让人沮丧和收心的,看哥哥的长女出生身体极差,太子心情抑郁,又和太子妃闹僵关系冷淡,杨歆儿甚至给他介绍了他身边侍卫的妹妹,此女和玉琉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十分温柔讨喜,而且据说还是个能生的身材。
杨歆儿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因为这个新人对玉琉转移了注意力,但是此女的确很快怀上了孩子,太子也稍稍从长女身体差的抑郁里走出来,便是十分好的结果了。
杨歆儿只是没想到玉琉这么快就死了,他知道他生病,还以为只是使使性子的小病,没想到竟然就死了。
万子贵说道,“公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听我家那个说,厨院里从今年开始,便为公子熬了很多药,不过病情加重,是上一次太子殿下来了之后,我好好打听了一番,说是殿下和公子断了,让公子娶妻生子自己生活,公子当场就晕过去了,病情加重,再没起来床,府中一直在请大夫,据说大夫说公子只是抑郁之症,心情郁结,让公子想开些就会好,只是谁都没想到,公子昨天早上就没了。”
即使玉琉府上,也只是内院的几个最亲近的人知道养着玉琉的是当朝太子爷,即使万子贵是外院管事,也是不知的,是杨歆儿找上他之后,他才知道此事,然后开始为杨歆儿做事。
杨歆儿没说什么,只是低头了一会儿,便让柳月白拿了银子给万子贵,并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本王了,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为本王做过的事情,即使是你家那口子也不行。”
万子贵赶紧磕头说是,然后杨歆儿挥手让他离开了。
杨歆儿之后乘坐马车去了兰台阁,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柳月白则坐在车门口的位置,低声道,“王爷,还在想东华街那人?”
杨歆儿看向他,道,“此人死了的事不能让太子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以后反而便惦记上此人了。”
柳月白道,“是。”
杨歆儿又用手撑着脸说,“只是咱们也什么事都不要做,便当完全不知,不然太子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才让他死了。”
柳月白又应了一声,“是。”
杨歆儿收回手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洁白有力的手,低声问,“没有了谁,便活不下去,这种人,是怎么想的呢?”
柳月白也不好说也许是用情至深,只是道,“女子如此者多,男子者,奴婢也是第一次听说。”
杨歆儿道,“我也不知,这是置生死于外的透悟,还是只是懦夫行径。”
柳月白勉强笑了一下,“奴婢也不知。”
杨歆儿微微撩开马车窗,天气已经冷下来,外面薄雾朦胧,太阳光还没有穿透云层照下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十月初就下了第一场雪。
因杨珍儿的身体很差,帝后给太子东宫赏赐了很多珍贵药材,太子妃因在京城东宫呆着,大约渐渐地也心平气和,少了嫉妒之心,在她来为皇后请安几次之后,皇后对她便也不再冷淡,也多了嘘寒问暖。
经过这些年对海岸线的控制,朝廷已经大面积解禁了海岸线,市舶司又增设了好几个,皇后便一心想去巡视一番这些市舶司。
皇帝因此便希望在杨笙儿的婚事定下后,太子监国,他能和季衡出门巡视南方。
这次派杨麒儿去江南巡查秋收和税收之事,也是为了考察他。
太子在十一月赶在运河冻起来前回了京,回京后就前去蘅兰宫对帝后做了此行的汇报,帝后对他此次所办的事情是比较满意的。
季衡带着杨麒儿从玉恒殿一起回了兰芷楼,走在路上,他便为杨麒儿整了整身上的披风,柔声说,“你这一趟,晒黑了不少。”
杨麒儿笑了笑,说,“阿父,我是男儿大丈夫,晒黑了又没什么。”
季衡拉着他的手,说,“我哪里是在说晒黑的事情,一路吃苦了吧。”
杨麒儿摇头,“不苦。”
回了兰芷楼,季衡和杨麒儿坐在暖阁榻上,他才好好看了看儿子,说,“不仅黑了,还瘦了。”
杨麒儿拉过季衡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儿子哪里是瘦了,是结实了。”
季衡笑看着他,点头,“的确是结实了。哎,一转眼,你们三个都长大了。”
杨麒儿已经比季衡高不少了,而且他觉得自己晒黑了很多,女儿也几个月大了,翻年妾室又会给生下孩子,他都实在不好再黏在季衡怀里撒娇了,于是只是拉着季衡的手,“阿父,我们长大了,你和父皇便可以轻省一些。”
季衡看着儿子,心里既是孩子长大了的欢喜,又是孩子长大了的失落。
他又问道,“回去看了珍儿了吧,小丫头可以自己翻身了。”
杨麒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比我走时,要大不少了。”
之后季衡就让杨麒儿留下来一起用膳,杨笙儿很快也回来了,他虽然十六岁多了,但还在勤学馆里读书,而且他不上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除了在勤学馆里上学,季衡还找了两个大家族的能干的媳妇来给杨笙儿说一些管家的事情。
杨笙儿虽然十六岁多了,不过大约是身体里激素的原因,他长得没有两位哥哥那么高,还是略显小巧,最近大约是又吃东西没有节制,脸颊些微胖胖的,白白嫩嫩宛如水豆腐一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如琉璃一般剔透漂亮,他长得好看,谁看到他都心生喜欢。
他一看到杨麒儿,就直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二哥,你回来了。”
杨麒儿笑道,“我回来了,哎,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都立府了,不能稳重一点吗?”
杨笙儿道,“我也是想你了,才这样热情些。二哥真是……”
杨麒儿便道,“是二哥说错话了,行了吧。”
杨笙儿笑着在他旁边坐了,季衡便道,“笙笙,你把你的婚事对你哥哥说了吧。”
杨麒儿事务繁多,还真是只有他不知道杨笙儿和殷纪的事情了。
杨麒儿略微惊讶,问道,“笙儿婚事定下了?”
杨笙儿点点头。
杨麒儿笑问,“是哪家的闺秀,你是不是自己先跑去看了。”
杨笙儿笑着道,“不是,我要以公主之礼出嫁。”
杨麒儿愣了一下,又看了季衡一眼,季衡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说杨笙儿是胡闹,杨麒儿便知杨笙儿说的是真的,他不大相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笙儿便和他说了自己和殷纪的事情,又道,“我不要封地,以公主之礼和殷夫子成婚,殷夫子也说了,不会再任朝廷实职,他定下去接手白云书院,在白云书院任夫子。父皇已经派人去广西同殷夫子父母谈论此事,那边同意,便昭告天下我的婚事。”
杨麒儿说,“为何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个小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杨笙儿不自在地说,“这种事,怎么好早说。我要嫁给一个男人,说不得朝中很多大臣都会戳我脊梁骨呢,到时候二哥你可要替我顶住。”
杨麒儿看着杨笙儿又是欢喜又是娇羞的样子,心想只要他能欢喜他能幸福,一切都好,他点头道,“好!”
等皇帝也回了兰芷楼,一家人便在一起吃了一餐饭,饭桌上,杨笙儿便说,“只差三哥了。”
季衡便道,“明日宫中办个晚宴,麒儿你带着太子妃和良娣前来吧,也去让歆儿和王妃前来。只是近来天气冷,钦治身体不好不能出门,不然也可请他来。”
杨笙儿便高兴地说,“过两天咱们再去外公外婆那里,前阵子阿父送的煲粥的厨娘过去,我前几天去了,外公外婆都说那厨娘做的粥十分好,我也吃了两顿,果真不错。她身边带了个小徒弟,到时候那小徒弟要跟到我府上才好。”
杨麒儿笑道,“以后送礼不必送别的,只送厨师一样便行了。”
杨笙儿道,“这样我最高兴,好的大厨难得,非天分和勤学苦练不可,天分更是重要,不然即使勤奋,做出的菜色也是没有灵性的。”
杨麒儿说,“你吃菜色已经吃出灵性了?”
杨笙儿道,“自是这般。每一道菜,里面也有做菜师傅的心情灵性在里面。”
季衡道,“好了,好好用膳,再说菜都得凉了。”
因为杨珍儿身体不好且太小了,第二天宫宴便没有抱她去,杨歆儿的长子虽然很健康,不过季衡也让人专门去传旨不要抱孩子去,以免路上受了风生病。
杨歆儿半路去了宁安伯府上看望了杨钦治然后才去蘅兰宫。
杨钦治天一冷身体就会不大好,故而完全不敢出门。
他的卧室里不仅烧了火墙,还烧着暖炉,里面太过温暖,杨歆儿一进去,就把外面的衣裳全脱下了,不然得热得直冒汗,但怕冷的杨钦治却还坐在床上,身上搭着厚被子。
杨钦治脸色很白,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一向想得很开,心中没有任何忧愁,活一天算一天,故而完全不显老。
不过,毕竟是四十多的人了,仔细看他的脸,眼角也有些细纹了。
杨歆儿在床边椅子上坐下了,看着杨钦治说道,“伯伯,这几日好些了吗?”
杨钦治将手上的书放到一边去,徐铁虎过来将他的书拿过去放到桌子上,便说,“你们说话,我先出去了。”
杨钦治柔声对徐铁虎道,“让膳房多做几个歆儿喜欢的菜,招待歆儿。”
杨歆儿马上道,“不必了,我一会儿就走,二哥从江南回来了,今日父皇阿父安排了晚宴。阿父说要是伯伯您身子好,也请您去,但是看您不好出门,也只能罢了。不过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倒是可以去蘅兰宫踏春。”
杨钦治道,“那你过几日再来这里用膳,我其实很想看看秋儿,只是这天气冷,我也不好去你府上,也不好让将他抱来,不然孩子更怕冷,病了就不好了。”
秋儿是杨歆儿的儿子的小名,杨歆儿道,“等天暖起来了,伯伯去我府上住一阵吧。”
杨钦治说,“明年再说吧。”
房里只有两人,杨钦治就说道,“你阿父是明白人,把你安排去监督蘅兰大典编撰。这样你也可以在京里多留一些日子。其实余杭也不错,是很漂亮的地方。”
他说着,就轻轻咳了两声,杨歆儿赶紧为他抚背,又去倒了他喝的养身茶水来给他喝。
杨钦治喝了一口茶水就不喝了,又问,“太子妃还是住在京里的吗?”
帝后将政治中心转移到了蘅兰宫,蘅兰宫旁便也修建了东宫,太子一家是住在蘅兰宫旁的东宫里的,只有太子妃被发配回了京城的东宫,虽然是让她管理这个东宫,但相当于就是不受宠被远远发配了。
杨歆儿道,“二哥才刚从江南回来,要接她回去,怕是也没这么快。不过她也太不会做事。此前冒着二哥的名义为我府上送姬妾,之后又在太子良娣怀孕时多次打压,据说良娣会摔那一跤早产,也是她约良娣过去喝茶,那条路上不少石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良娣踩了石子这才摔了。之后张家的那位妾室怀了孕,太子妃也总找她去跟前,这分明是故意要惹二哥生气。她身为太子妃,为何这般拎不清。”
杨钦治靠在那里,又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说道,“她是我荐给你阿父的,在闺中时,她并不如此。不过,女人的性情,就和天气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我现在不好去见你父皇阿父,不好见麒儿,也是因此。这种给人做媒的事情,可不要轻易去做。你也是,下次可不要给你二哥安排女人,这种事,收益和风险一样大。”
杨歆儿道,“伯伯,我会记住。只是,二哥要是没有儿子,又和太子妃关系不好,我恰巧有了儿子,王妃又不错,夫妻关系和睦,这在大臣那里就又是一番想法了。有大臣来向我靠拢,大约是看父皇阿父不让我去封地,认为二哥没有魄力,父皇又正值盛年还有很多年在位,太子不好当,以后二哥能不能做皇帝还未知,便想在我身上押宝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得不给二哥找个得他心意的女人,最好这次是一举得男,我这边也少些忌讳。”
杨钦治想了想,便点点头,说道,“歆儿是真长大了,你这般避嫌是好的。虽然麒儿少了些魄力,但他性情好,据闻,当年你父皇能够拿下你阿父,还是因为有他出生,他出生时,宫里又没有安定下来,他吃了些苦头,你父皇阿父都觉得对不住他,自然更加怜惜看重一些,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你父皇阿父都不会动摇他的东宫之位。想汉武帝之太子,唐太宗之太子,都是犯了篡位之罪,结果死了,汉武帝和唐太宗都还在缅怀,更何况以麒儿性情的温和和对你阿父的尊敬,是决计不会去犯这种事的。有大臣来向你靠拢并怂恿你,你可不能动摇。”
杨歆儿道,“伯伯,你想哪里去了,我和二哥之间的情意,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只是二哥性情实在真有些软,又多情又善感,将来不要被臣子左右才好。”
杨钦治道,“其实,若是你想当皇帝,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对麒儿也下不了那份狠心,故而我想还是算了。”
杨歆儿道,“伯伯,你可千万不要再说这些,我宁愿马上去封地,也不想看到哥哥不好。”
杨钦治笑了一下,道,“我明白的。我的儿,我能不知道你。”
杨歆儿松了口气,倾身去握了握杨钦治的手,道,“伯伯,你千万好好养着身子,前几日送来的那药,是从海外来的,说是治咳嗽极好。”
杨歆儿又关怀了一阵杨钦治的身体,这才起身告辞了,出来又和徐铁虎寒暄了一阵。
天气暖和时候,杨钦治的身体好些,徐铁虎还能够去衙门做些事,只要天气冷起来,杨钦治身体不好了,他便只得留在家里照顾杨钦治,其实也有丫鬟仆役照顾,不过徐铁虎不放心,故而便自己留在家里,基本上除了出门找一干同僚或者朋友喝酒玩乐一阵,别的时间就成了杨钦治一样的宅男。
作者有话要说:杨麒儿是受各方面的打击最后不愿意当太子,不是歆儿用的手段,从始至终,两人兄弟感情都很好。
344. 番外之皇家日子7
杨歆儿认为杨麒儿心实在是太软了,太子妃做了那么多错事,结果他回来了,过几天就又把太子妃从京城东宫接到了蘅兰宫东宫里。
杨歆儿虽然觉得这大约是因为要过年了的缘故,但他还是认为太子对太子妃过于心软了,要是是他的王妃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定然就让她上山修佛去了。
其实皇后也提了让杨歆儿带着王妃住回蘅兰宫的事,毕竟要过年了,一家人总该在一起,杨歆儿和王妃住在京城豫王府,便各种不方便,但杨歆儿却拒绝了季衡这个提议,说现下还在做事,京城豫王府距离兰台还有太学等做编撰的地方近,便于他工作。
说这件事时,太子也在场,杨麒儿又不傻,哪里不知道他们渐渐长大,大家身份上的事便越需要分明越需要注意,杨歆儿不过是在避嫌罢了。
杨麒儿之后心情便不大好,以前他和杨歆儿多好啊,从小睡一张床长大,什么事都在一起,好得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但是现在,身份却让他们之间有了隔阂,距离越来越远。
昭元三十六年很快到来。
这一年北方部分地方出现了雪灾,朝廷为赈灾,到大年二十七才封印过年,皇帝一家自然也就十分繁忙,整个春节都没有过好。
杨麒儿更是在大年初一时,去祭祀时,从舆轿里出来,因为腿坐得太僵,又太冷,直接摔了一跤,虽然内侍和侍卫都及时地过来扶住了他,但他的手背还是在地上擦了一下,以至于被擦破了一块皮。
杨麒儿忍着没有出声,一直到祭祀完毕,才回去让上了药包上纱布。
本来以为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很快就会好,但因为伤在右手,各种事情都不方便,总容易碰到伤处,没想到便让伤处一直不好,之后还出现了发炎的症状。
季衡在他受伤第二天就发现他手上的伤了,问起来,他便说只是在地上擦了一下,没有大碍。
季衡看他这般大了,知道爱护自己身体,且伤处也让太医看过了,上过了药,他便也不好再多问。
杨麒儿手上的伤一直不好,之后甚至出现了红肿溃烂,从一片擦伤,变成了溃烂的冻疮的样子,在天气稍稍变暖一些的时候,就又痛又痒,但是却一直不好。
季衡之后发现,就很责怪他不好好爱惜自己,让了好几个太医来给他认真看了,并且用了不少药,没想到那伤不知为何就总是不好,让太医们都觉得奇怪,而且战战兢兢起来,毕竟连太子手上这点伤都治不好,已经是一种罪过。
季衡都不知道要拿他这伤怎么办了,将这件事同皇帝商议,皇帝也皱眉道,“太医院连治个冻疮都没法子吗?再说,现在天气也暖和起来了,麒儿的手怎么就一直不好。”
季衡叹道,“太医院用了好几种法子了,但是一直治不好也没法子。要不,请镇国寺的大师到东宫去一趟。”
皇帝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个办法,不过镇国寺的大师去东宫做了法事,杨麒儿的手依然没有好。
现在杨麒儿手上的冻疮,已经惹起了皇家的每个人的注意了。
杨歆儿也找了民间的大夫去给他看,杨笙儿亲自按照偏方的法子给他揉手,杨麒儿被他揉得只是疼痛不已,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因为手上的伤,杨麒儿对太子妃倒是看透了,觉得她是个十分冷心的人,他的手那个样子了,他自己虽然觉得并不需要太多关心,但是太子妃真的对他的手上的伤不大在意,还是让他心里发凉的。
因为良娣管氏生了女儿后身体本就比较虚弱,杨麒儿之后到她处去的时间就更多些,管氏按照太医说的法子,用了药为杨麒儿的手做按摩,每天晚上都这般按摩,她的手小而软,而且力气小,比太医做按摩还要舒服些,故而杨麒儿就更愿意到她这里来了。
因为有了更多交流,便发现管氏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她虽然总是藏拙,但是依然能从一些语言里看出她博览群书,知之甚多,而且性情柔和,她的好让杨麒儿愿意好好地去了解她,故而一段时间里,几乎每晚都宿在她处。
杨麒儿的手在二月末才好了,但是手背上却留下了一块疤痕,看着简直像是两根抓上去的手指印,痕迹十分诡异。
太医给用了去疤痕的药,短时间内也完全没有作用。
杨麒儿的手伤好了,他便也忙碌了起来,这一天他从京城回蘅兰宫,在路上,突然有人闯进侍卫的行列,好在此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被侍卫抓了起来。
这种闯入太子侍卫中的人不是刺客就是喊冤的,侍卫还没来得及询问,此人就叫了坐在马车辕上的桂青的名字,“桂公公,桂公公……”
太子的座驾,是一辆十分坚固安全系数很高的马车,里面甚至可以办公,杨麒儿也的确在翻看户部的册子,桂青便坐在了马车辕上,没有进马车里伺候。
桂青朝叫他的人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小林,他便愣了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太子在里面问道,“出了何事?”
桂青只好进去小声回话道,“是玉琉公子处的小林拦了马车。”
太子愣了一愣,便蹙了眉头,桂青低声问,“殿下,奴婢下去问问什么事吗?”
太子盯着手里的册子,点了点头。
桂青下了马车,从侍卫手里要过了小林,带着他到了路边树荫下去,侍卫护卫着太子的马车又开始继续前进,桂青道,“你怎么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小林道,“我是来给殿下送一封信的,如果不是用这种办法,小的根本没有办法将这封信送给殿下。”
桂青皱眉道,“是什么信?为何没有让赵大人转交。”
小林道,“赵大人不愿意转交,不仅如此,赵大人要让人送我去南方,不让我再在京城。”
桂青接过了那装着信的盒子,诧异道,“赵大人为何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家主子呢?”
小林经过这半年时间,早就已经没了眼泪,只是木木地说道,“我家公子去年八月二十七便没了,但殿下没在京城,无法报丧,后来殿下回京,小人又如何能够接近殿下传递消息,找到侯府上去,赵大人只要人送我离京,并不愿意传递这个消息。”
桂青握着那信匣子,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手里的匣子是个烫手的烙铁一般,让他没法拿。
他低头看了看那匣子,匣子乃是雕漆匣子,十分精美漂亮,他低声问道,“怎么就没了,这信……”
小林说道,“那时候,公子病得厉害,当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便写了这封信,是给殿下的。”
桂青又问,“那公子葬在了何处?”
小林道,“公子说葬在土里害怕虫咬,他一向是怕虫的,之前便说要用佛门的火葬,故而是在灵隐寺请的高僧超度,火化了,骨灰现下也在灵隐寺里。”
桂青对小林道,“你回去吧。”
小林却说,“公公,您可要将这信交给殿下,我家公子死得可怜呀。”
桂青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又说道,“若是殿下传你,你可不要说去找过赵大人的事,赵大人是殿下跟前的左右手,你说了赵大人之事,赵大人受殿下埋怨,可不是好事。”
小林赶紧道,“小人知道。”
桂青这才走去一边上了一位侍卫牵着留给他的马,然后飞快地去赶上了太子的马车。
太子问道,“是什么事?”
桂青神色十分沉重,但还是将那信匣子呈给了太子,说道,“小林送了这封信来,是玉琉公子亲笔。”
太子愣了一下,还是将那信匣子接了过去,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季君麒亲启。”
太子看到这几个字,就又愣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信来,信只有一页纸。
君见信如晤
吾以卑贱之身,承蒙君厚爱,乃吾此生之幸,与君知交,君之一言一行,皆在眼前,皆在心底,吾此生不会忘怀,只盼来生相遇,君非高不可攀,我非低在尘埃,还能再续今生之缘。
夏玉琉留。
太子看着这封信发呆,信上的字写得很虚很浮,有好几个地方都是无力为继的感觉。
太子看向桂青,“他怎么了?”
桂青目光闪烁了一番,才说道,“玉琉公子在去年八月二十七便没了。是病逝。”
太子盯着手里的信,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将信收了起来放进信封里,然后又放回信匣子里,一系列动作做得很完美,然后又道,“你出去吧。”
桂青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但是看到太子面无表情之后,就只好应了一声出了马车坐在了车辕上。
太子坐在那里如木偶一般,到了东宫里,他下马车的时候,虽然有桂青伸手相扶,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被扶住,人在下马车凳子的时候摔了下去,周围的奴才和侍卫都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相扶。
太子并没有什么事,起身后由着奴才给擦了擦衣摆,便回了书房里去,他镇定地将那信匣子锁进了一个柜子里。
太子当晚在书房里坐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发起了烧来,之后只得告了病假,请了太医看病。
太子这一病就病了不短的时间,帝后和豫王逸王都非常关注,前来探望过好几次,他身体一直不好,大家都十分担心。
而逸王要和殷纪成婚之事,皇帝也下了旨赐婚,并让礼部和内务府按照公主下嫁的规格,为逸王和殷纪筹办婚事。
此事一出,不仅是满朝哗然,甚至是满京哗然。
这事也仅仅比当初皇帝要立男后掀起的波浪小一点,不过因为有皇帝立男后在前,之后民间也有一些男子结合上户籍的事情出现,逸王要和殷纪成婚的事情,便也没有受到特别大的阻拦,不过朝中依然有大臣要以死明志,觉得皇帝这道旨意很是胡来。
杨笙儿也不要皇帝出马,就自己跑到那以死明志的大臣跟前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最后那大臣不仅没敢死,而且还是苦苦哀求,才把杨笙儿求着放过了他。
正是在筹备杨笙儿婚事的时候,太子生了病,帝后便总觉得更不能让太子觉得被冷落了,是以皇后还亲自到东宫陪了太子一晚。
要说杨麒儿是染上了风寒,皇后不该前去接触,不过季衡却不愿意听太医的那一套。
杨麒儿住在主院里养病,季衡握着他的手,杨麒儿右手上的那疤痕十分清楚,而且看那印子的深刻程度,恐怕用药也无法去除了。
季衡轻柔地抚着他手上的疤痕,柔声道,“你好好养着病,不要多想,就会很快好起来。”
杨麒儿静静看着季衡,低声说,“阿父,您不该来,到时候将病气过给您了可怎么好。”
季衡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额头,“我这里可不听这些道理。你小时候病了,可不还是在我怀里养好的。”
杨麒儿握着季衡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眼角微微犯湿,轻轻唤他,“阿父,阿父……”
季衡倾身过去,“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朝我撒娇?”
杨麒儿紧紧抓着季衡的手并不放开,说道,“今年大年初一摔了一跤,我就知道我今年运势一定会很差。”
季衡道,“请了大师来东宫驱邪,你要想开些,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看你近来都不开心,是因为之前太累了吗?”
杨麒儿道,“并不是,大约只是运势差罢了。”
季衡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再同阿父讲了,是不是?”
杨麒儿听他这么说,眼眶又泛了湿,嘴里却说道,“阿父,你别乱想,没有什么事。”
季衡道,“那就赶紧好起来吧。”
季衡在东宫里留着宿了一宿,皇后在,便没让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前来,之后季衡离开了,因太子妃要来照顾太子,太子也婉言拒绝了,并且因此也没让太子良娣前来。
妾室张氏在太子去年回京时就接回了东宫,太子病刚好,身体还些许虚弱,这日刚从衙门回来,就被告知张氏发作了。
太子在张氏所住的院子外面候了一晚,只听到里面女人的嚎叫声,在这痛苦的声音里,他手里捏着佛珠,默默地祈求里面能够母子平安。
帝后也派了人前来询问情况,照说只是一个妾室生产,帝后不必这般在意的,只是太子还没有儿子,太医又检查出来太子妃很难受孕,说很难只是没有说死,其实是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怀上孩子了,故而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便显得很重要。
因为太子身体虚弱,张氏又一直没有生下来,太子便被劝回了前院去,他这一日没有去衙门办公,脑子里回响着张氏哭号痛苦的声音,他似乎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断记忆,但他这时候却突然想起来,杨歆儿出生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阿父也是这般地痛苦地惨叫着,这声音让他十分痛苦恐慌,惶惶难安。
杨麒儿这日既没有吃下早饭,也没吃下午饭,在下午,有人跑来对他说,因为孩子在张氏肚子里憋了太久,状况很糟糕,张氏也出现了血崩,怕是要保不住了。
杨麒儿浑浑噩噩地跑到张氏的院子里去,大家要把他拉住,不要他进产房去,但他还是进去了,产房里是浑浊的血腥味,杨麒儿扑到张氏的床头去,他和张氏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毕竟相处并没有多少时日,但是,这个女人的温柔他一直记得。
张氏只来得及说“殿下,照顾好孩儿……”便断了气。
杨麒儿看着她变得惨白的脸,她头发凌乱,眼睛些微发肿,嘴唇干裂,这样的女人,当是不可能美的,但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趴在她的枕边想要流眼泪,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滴泪水。
帝后也很快知道了张氏难产而死的消息,张氏生下了一个男婴,虽然派了好几位儿科大夫前来,但这个男婴依然在第二天凌晨时候随着他的母亲而去了。
因张氏只是妾室,而这个男婴生下来才几个时辰就没了,故而是不能大办葬礼的,只是很简单地办了丧事,便去埋了。
杨麒儿让将那个婴儿的小棺材和张氏的埋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本就十分危险,婴儿的成活率也很低,有些人家生十个能够养活一两个的也有,张氏和男婴没有保住,虽然很令人悲伤,但并不是让人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兰芷楼。
皇帝将季衡搂在怀里,劝他道,“不要伤心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再为麒儿纳几个妾室,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季衡并不是伤心,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这才四月,麒儿今年便病了两次了,又出了这件事,麒儿心里还不知道该如何难过呢,而且珍儿身子也很不好,总是在生病,太医说怕是养不大的。麒儿小时候也是受尽了苦楚,为何他的孩子,又要这样。”季衡低声说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皇帝跟前说这些,让他也跟着心情不好,但是,他心里难受,脸上也并不能完全不表现出来,是以完全不说,也是让皇帝担心。
皇帝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的确是十分宝贝他们,但是他们渐渐长大了,皇帝便觉得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要去自己经营他们的府邸家庭,自己管自己的妻妾子女,自己承担生活里的痛苦磨难,只要成婚立府的,皇帝觉得他们就完全是成人了,他会作为父亲在意他们,但是,不会为他们负责了。
但是季衡不是这样,那种身为母子的牵系,让他总觉得没法完全放开他们,季衡理解皇帝,但是改变不了自己。
皇帝说道,“麒儿已经长大了,该他自己承受的东西,他便应该去承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卿,你不能去代替他们承受这些。再说,要是这么点事,麒儿就扛不过来,又怎么做太子。”
季衡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钦显,我何尝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够不去想却是另一回事。”
皇帝便道,“朕不要你去想,你就不要去想。”
季衡看着他,摇摇头,不说话了。
皇帝为太子府送去了几个不错的美人,其用意不言自明,不过太子现在可没法在意这个,几个美人都被他交给了太子妃,皇帝送来的人,太子妃可不敢乱处理,便安排了院子住下。
因为张氏和孩子在眨眼间就没了,杨麒儿本就郁结于心,这下就更是难过了,不过他没有什么难过的时间,皇帝怕他越闲着越多想,便安排了他做事情,杨麒儿也去做事,但一颗心总觉得空落落的,精神不济。
在东宫在准备着为杨珍儿办周岁礼的时候,杨珍儿于一场高烧之后,三天后就病死了。
她是死在杨麒儿的怀里的,她发高烧时,杨麒儿就住在了管氏的院子里,昼夜不停地陪着她,他希望自己能够挽留住她的小生命,杨珍儿一直身体不好,故而长得十分瘦小,头发干枯,面色暗黄,但这是他的女儿,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美丽可爱的孩子,杨珍儿死前因为难受一直在哭,她小声又含糊地叫着“爹爹”,她只会说这一句。
杨麒儿抱着她,哄她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身体就会好了,她便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杨麒儿一直抱着她,直到她身体变得冰冷。
当管氏哭着从杨麒儿怀里抱过孩子的小身体的时候,杨麒儿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让她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不疼了。”
管氏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说道,“殿下,珍儿她走了。”
杨麒儿抬头看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管氏吓坏了,马上让人去请太医,自己也顾不得已经走了的女儿,让乳母将她抱了下去,自己就去安慰杨麒儿,杨麒儿却说,“不要让乳母带着,你得自己多带着她,生母和乳母不一样。”
太医来后,说太子只是入了迷障,因为太子情形不好,管氏只得赶紧让人去请了太子妃,在太子迷障了这般的大事上,太子妃也不敢擅专,赶紧让人去上报了帝后。
帝后是一起赶过来的,杨麒儿坐在那里,发现面前有很多人,便说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你们都退下,让珍儿好好休息。”
遇到这种事情,季衡反而十分镇定了,将屋里其他人都遣退了,他甚至让皇帝也离开了,帝后的到来,虽然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但是也让大家心里都安定了一些。
季衡上前去,站在杨麒儿跟前看着他,因为这是杨珍儿的病房,房里还带着未散的药味。
季衡伸手捧着杨麒儿的脸,看进他的眼睛里,“麒儿。”
杨麒儿看着他,眼神便灵活了一些,说道,“阿父,你来了。”
季衡说道,“嗯,我在。”
杨麒儿便突然伸手把季衡的腰抱住了,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阿父,阿父,你来了。”
季衡说,“嗯,我在呢。”
杨麒儿说道,“阿父啊,珍儿没了,珍儿走了。”
杨麒儿没有哭,季衡一下子流了眼泪,他的儿子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季衡赶紧忍住了眼泪,说道,“珍儿身体不好,吃药总是受罪,所以她就不想吃药了,她便回去了,不过没关系,她还会回来的,你那么喜欢她,爱护她,她哪里舍得你这个爹爹,她下次一定带着好的身体来,能够健健康康地为你做女儿。所以你要好好的,这样才能迎接她再来。”
杨麒儿抬头看季衡,这才流了眼泪出来,他紧紧抱着季衡,“阿父,我好难受。”
季衡由着他抱着,说道,“过了这一阵就好了,阿父会一直陪着你。”
杨麒儿死死地抱着季衡不放,季衡被他勒得不能动弹,骨头都疼,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温柔地拍抚他。
过了一会儿,杨麒儿似乎是冷静下来了,便说道,“阿父,我想去寺院里住一阵子,可以吗?”
季衡轻声说,“好。”
345番外之皇家日子8
太子东宫里的事情,皇室一家和朝中向太子靠拢的大臣们都十分难过。
太子要去寺院里住一阵子,季衡看他这般悲痛,不能不答应。
这一晚,季衡没有回蘅兰宫去,皇帝自己回去了。
季衡和皇帝都一夜没有睡。只是所思所虑并不相同。
太子为了陪伴珍儿,这几天基本上没有休息,这下季衡在身边,他瞬间放松下来,几乎就晕了过去。
季衡让人将太子背回了他所居的正院里去,管氏所住的雨竹居则准备着为小郡主办一个小的丧事。
孩子还没有满周岁,按照惯例,是不能给办丧事的,简单埋了就好,不过珍儿作为太子的长女,一直以来又得帝后和太子的喜爱重视,自然不能草草了事,季衡说还是办个简单的丧事比较好。
季衡坐在太子的床边,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杨麒儿最近瘦得要皮包骨头了,酷似皇帝的面庞,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憔悴。
他这是第一次体会生命的逝去,便在短短时间里失去了一个妾室和两个孩子,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豫王府和杨笙儿便也前来探望太子了,而对杨珍儿的死,他们都表示难过,但也只能让太子府上节哀。
杨珍儿葬进了后妃陵里,这是皇帝的特赐,她下葬后,太子便去了镇国寺里。
季衡送他前去的,杨歆儿也来送了,不过只是到半途,季衡便让他回了。
季衡本想陪杨麒儿几天,不过杨麒儿没有要,他让季衡先回去了。
从镇国寺回到蘅兰宫,季衡也十分疲累,最主要是心累。
太子到了镇国寺,便又病了,不过他不让人回京将此事告诉帝后,只是让召了大夫看病,一边吃药,一边念佛修行。
大约是天气变化大,季衡又心力交瘁,几天后,他也病倒了。
季衡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过好在有太医一直给保着,故而小病虽然有,却没有什么大病。
这一次病倒,便要比以前来得凶猛,卧病在床,几乎无法起来。
皇帝因此很难过很着急。
对于他来说,世上没有什么比季衡对他更重要了,季衡出了什么事,他便会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
皇帝像一只圈有领地的雄兽,这个领地上,除了他,就只有他的伴侣拥有永久居住权,孩子们小的时候,他也教养他们,把他们养成和自己一样的王者,但是,他们长大了,他就会把他们赶走,甚至,他们从一个方面来讲从此其实是他的竞争者。
当然,他们也是继承者。
皇帝骨子里的血腥气和占有欲,让他实在不能在孩子成家立业之后还作为一个十分慈爱满心思孩子的父亲,孩子立了府,那么他们就要自己承受一切了。
皇帝是这般想的,但是季衡却在孩子的事情上优柔寡断,甚至因此生了大病。
皇帝其实早就发现了杨麒儿的心性过分单纯,又对季衡很有依赖思想,还有些感情纤细善感,但他以前一直以为那是杨麒儿太小了,慢慢地就会变好,而且虽然他如此,但做事还是很勤奋很有耐心的,又愿意听别人的建议,看人也很有一套,能够任用人才,他以为这样杨麒儿作为一个守成之君也就够了。
但这次的事情出现,皇帝便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态度。
他甚至在得知杨麒儿要去寺院里修行一阵后,想到了当年杨麒儿才一岁多的时候,那个治好他中的毒的老和尚的话,说杨麒儿天生不是皇帝命,背负不起皇帝的命格,而且要到东边来养,才能够保证健康,但是在东边来养,却是因为要为真正的帝王让位。
当时杨麒儿已经是太子,老和尚这一席话实在是大逆不道,而且容易动摇臣子之心,对杨麒儿更是十分不好。
皇帝和季衡都知道这一席话要是传出去了,会出多大的事情,所以两人都没有再想此事,选择性地将老和尚的话遗忘了。
此时皇帝想起来,便发现了老和尚这话的正确性,不由对杨麒儿是否能堪当大任有了怀疑。
他其实还是很在乎和爱护杨麒儿的,只是,作为帝王的思量,也让他对杨麒儿有些失望。
季衡的病在六月才好,病好后他也派人前去询问了杨麒儿的状况,得到的答案是太子跑到后山上的苦修院里去修行去了。
季衡看杨麒儿不折腾够是不会罢休,加上杨笙儿的婚期是在八月,为了他的大婚之事,宫里也忙碌起来,季衡便也只是派了人给杨麒儿送东西去,并且去看望他的情况,便没有更多心力亲自去山上探望杨麒儿了。
因为季衡生病,杨笙儿也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季衡身边照顾他的病情,甚至说季衡病不快点好,他便不成婚了。
季衡听他说些傻话,除了好笑,也很感动。
因为皇帝也一心放在季衡的身体上,对于政务不免就有所疏忽,也是他心中有了别的心思,故而召了豫王到跟前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虽然豫王以前从来没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但是翻看了一番皇帝以前的处置事情的法子,之后处理起政务来,甚至能够琢磨出皇帝意思八/九不离十,而且在有些事情上,他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自然,他还年轻,也有思虑不周的地方,特别是在人事上,思考会有所欠缺。
但是人事上的事是需要更多经验和时间与大臣接触和琢磨的,从别的方面来看,皇帝觉得杨歆儿真是比杨麒儿适合做皇帝太多了。
虽然皇帝起了这份心思,不过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对杨歆儿说的也是让他先帮杨麒儿的忙管一管这些事情,等杨麒儿回来再还回杨麒儿手里,在季衡跟前,他则是什么都没说,季衡甚至不知道杨歆儿在帮着处理政务,不然以季衡的聪明心思,季衡瞬间就能明白皇帝的想法,而皇帝并不想让季衡知道。
杨歆儿也是时常来给季衡探病的,甚至让王妃侯氏抱了儿子来逗季衡高兴,杨歆儿府上多了一个妾室,且此人已经怀了身孕,他这边府上的好景更是衬得太子东宫的凄惨,他便也不好多说自己府上的事情。
虽然皇帝并没有在明面上表示要换上杨歆儿的意思,但朝中大臣却有不少很服气豫王,有心想要他代替现在的太子。
杨歆儿从来都是避开这些事,虽如此,但没有不漏风的墙,赵云铣又上镇国寺后山的静安寺看太子的时候,便想着要劝太子回朝了。
镇国寺后山不高,但是也绝对不矮。
赵云铣带着侍卫爬得不慢,也爬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静安寺。
因赵云铣出发早,故而到的时候还没有到午时,他抬头向上望,只见太阳地里,杨麒儿穿着修行的僧袍,正拿着扫帚在扫台阶。
杨麒儿束着头发,身材修长,稍稍要比刚来寺院的时候长得好了一点,他刚到镇国寺时,瘦得几乎能被风吹倒了。
而且他神色平和,眼神沉静,脸上有种大悲大苦过后的平静和怜悯。
在大太阳底下扫地,他也没出一点汗。
赵云铣走了上去,躬身行礼道,“殿下!”
杨麒儿目光柔和地看向他,做了一个佛礼,说道,“你来了,请里边坐。”
赵云铣站在他的旁边,道,“殿下怎么扫起台阶来了。”
杨麒儿说道,“扫地亦如扫心,总要打扫,才能干净。”
静安寺在后山翻过两座小山后的山腰上,这里终年少人来,或者是樵夫,或者是专门前来赏景的闲人,才会来此。
镇国寺作为皇家寺院,这静安寺在这里,以前便是作为皇家惩罚皇子前来静一静心思的,故而这里修建得简陋。
杨麒儿在这里,跟着他来的桂青桂红两个奴才,还有两名侍卫,便也只能在这里来清心寡欲了。
赵云铣跟着杨麒儿用了一顿简单的斋饭,菜只有野菜和一点腌菜,米饭也是参杂了杂粮的米饭,赵云铣看着跪坐餐盘前平静用餐的杨麒儿,心里十分难过,心想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
饭后杨麒儿才招待赵云铣和自己一起进了他的禅房,询问他找来是有何事,若是无事,便让他回去了。
赵云铣让侍卫守在了禅院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这才在杨麒儿旁边坐下,说道,“殿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必须得回去。”
杨麒儿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云铣说道,“前阵子,皇后殿下病了……”
杨麒儿怔了一下,皱起眉来,“阿父病了?为何你之前没说。”
赵云铣看他要激动起来,赶紧说道,“皇后殿下的病已经好了。”
杨麒儿愧疚地垂下了头,示意赵云铣继续说,赵云铣便道,“皇后殿下病了,皇上一心挂念皇后殿下的身体,无力处理太多政务,便召了豫王从京中到了蘅兰宫,让豫王处理日常政务,虽然皇上是说让他帮助殿下您暂时处理,但是,依然有几个大臣暗地里向豫王靠拢,那意思,是想让豫王代替殿下您啊。殿下,您现在怎么能够还在寺院里修行参禅呢。”
杨麒儿手里的佛珠被他握紧了,但是一会儿之后,他就握着佛珠开始默念佛语,赵云铣以为杨麒儿是要和自己回去了,没想到杨麒儿却抬起头来对他说道,“泽曜,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是我的好友,你为我做事,我却要让你失望了。”
赵云铣道,“殿下,您不准备回京吗?”
杨麒儿道,“你同我一起长大,其实,你也看得出,我并无心做太子,也不想以后坐在帝位上。我不过是必须得那般做,不然就要让父皇和阿父失望难过。现下父皇和阿父还在,我尚能够因为他们的督促而做事,要是他们走了,我实在不知自己能否接下这份重担。泽曜,我不想要在父皇和阿父治下的盛世江山衰落于我的手中。其实到这静安寺来修行的时候,我便想好了,希望父皇能够将太子之位给三弟,歆儿心性沉稳,遇事镇定,他更像父皇,更能做好太子和将来的帝王。”
赵云铣十分震惊,急道,“殿下,您怎么能够这样想。您是长子,本就该您继承皇位,再说,我不认为殿下没有能力做好太子和皇上,您只是因为小郡主的死而心灰意冷罢了,等过了这一阵,您就会好了。”
杨麒儿叹了口气,对他摆了摆手,道,“泽曜,你还不太明白我的父皇和阿父。父皇和阿父一向是心思深沉细致的,做事前非深思熟虑不会动手。既然他们让了歆儿去暂代我处理政务,你便应该知道,其实他们也有心歆儿继承江山,不然,他们是决计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你想想,他们让歆儿暂代了我处理政务,这不是让我忌惮歆儿,以后让他得不到好吗,你觉得父皇和阿父会做这种事?定然是他们想借此机会考察歆儿,故而才定下了让他先暂代处理政务。”
赵云铣道,“但殿下您也不想气馁呀。”
杨麒儿说,“我不是气馁,而是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怎么样对这个天下更好。歆儿比我更适合做太子和皇帝,他是我的亲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睡,一起上学,一起完成课业,一起玩耍,小的时候,我是哥哥,我照顾他,慢慢地,我们长大了,我发现歆儿是我想要变成却变不成的样子。能够有他这个兄弟,有他去担负我觉得自己担负不起的职责,我很感激。而且,父皇和阿父的做法也对。或者就尽早确定歆儿的地位,或者就只能不确定。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我有心让位,我身边的大臣们也不会愿意,我只会被身边的近臣架着上位。到时候即使我和歆儿两人无心做争执,但身边的两帮大臣可不会看着我们兄友弟恭。为了不让到时候出事,越早定下歆儿的地位越好。”
他说了这么多,赵云铣就知道杨麒儿是真的不愿意做太子做皇帝了。
杨麒儿起身走到赵云铣跟前来,低头看着他,道,“云铣哥哥,只是我对不住你了,也对不住你们定国侯府,你们一心是我的近臣,要扶持我,我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赵云铣伸手握住了杨麒儿的手,仰头看他,“殿下,您胡说什么。比起看您是帝王之尊,庇护我定国侯府,我更希望您能够活得开心些。您近几年,几乎就没笑过了,什么时候,我陪您蹴鞠吧。”
杨麒儿道,“谢谢你。”
赵云铣握着杨麒儿宽大修长却干瘦的手好一阵,道,“那殿下现下准备怎么做。”
杨麒儿道,“我准备下山去剃度出家,然后你再叫父皇阿父前来,只要我剃度了,他们便不得不接受我出家的事,我自然不能再做太子,正好便立歆儿为太子。”
赵云铣惊道,“殿下,您是打定主意要出家?”
杨麒儿点了一下头,“不然我是长子,我好好的,也没有办法改立歆儿为太子,只有我出家了,我身边的那些近臣,才不得不接受歆儿为太子。不然因此,朝中都能大乱一场。”
赵云铣心中悲痛,杨麒儿才二十二三岁,京中这个年纪的权贵子弟,除了极少数有出息的,大多数都还在飞鹰走狗,游荡花丛,但杨麒儿却已经心思如此细致,而且对世间心如死灰,想要出家,赵云铣一点也不相信杨麒儿没有能力做好一个帝王,但是,不愿意做帝王却是杨麒儿的心愿,赵云铣实在不能强逼他。
一番商议之后,赵云铣带着侍卫从来路回去了。
杨麒儿送了他到寺院门口,站在台阶上,看他走远。
赵云铣走了一段路,回头时,看到杨麒儿依然站在那里,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僧袍随风轻轻飘动,宛若遗世之仙,要随风而去。
赵云铣心中悲恸之后只剩下了平静,对他挥手,“殿下,快进去吧。”
杨麒儿对他点了一下头,这才转身进去了。
季衡病好后,因为身体依然虚弱,皇帝让季衡养身体,并不要他劳累,故而季衡是又过了一阵才知道皇帝让了歆儿代替太子处理政事之事。
季衡一知道此事,就愣了好久。
他亲自走到了玉恒殿去,皇帝正在翻看奏折,看到季衡前来,就起身来拉了他到自己身边坐下,季衡虽然心中有气,但是还是跟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司茶女官奉了茶进来后便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季衡看向皇帝,说道,“钦显,你让了歆儿代替麒儿处理政务了,是不是?”
皇帝搂着季衡的肩膀,“是的。”
季衡抿了抿唇,“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瞒了我这么久。”
皇帝看着季衡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觉得麒儿实在不能做好皇帝,歆儿倒更能当大任。”
季衡道,“那你是要撤掉麒儿太子之位,让歆儿为太子吗?”
皇帝知道季衡担心什么,便说,“你是怕以后麒儿和歆儿闹得不能相处?”
季衡说道,“因为皇位,两人不睦,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此事。”
皇帝说道,“现如今此事还没有定论。”
季衡说道,“钦显,你这事做得太着急了,无论如何,都不该这般急躁地定下此事,即使为了社稷计,要歆儿继承皇位,但是也有更好的办法处理,钦显,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和我商议,便直接这样子做了。”
皇帝说道,“君卿,你病了,朕担心你,在这个时候,还拿这种事情去让你忧愁,怎么能行。”
季衡摇着头,不再说话,知道皇帝这是借口,原因不过是怕自己反对,故而就这样先斩后奏。
两人因为此事气氛正僵,外面柳升就请示道,“皇上,皇后殿下,镇国寺主持慧仁大师因急事求见。”
镇国寺主持前来求见,一想就知道该是关于太子的,帝后之间气氛缓和了下来,皇帝道,“传。”
一会儿,慧仁大师便到了。
他对着帝后行了佛礼,皇帝对他赐了座,便询问是何事,慧仁大师道,“太子殿下求到老衲跟前,要老衲剃度他出家,太子殿下之事关乎江山社稷,老衲不敢擅自做主,便只得前来求见皇上和皇后了。”
帝后都因他这话十分吃惊。
346番外之皇家日子9
帝后在一起这么多年,因为一些政事上的事意见不合而闹出矛盾来,也不知有凡几了,不过,即使闹矛盾,两人也不会将这些事带到两人的感情上来,更何况两人都总会积极地去解决这些事情,故而两人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变淡过。
反而因为孩子渐渐长大,彼此的生活里又会只剩下对方,而越发不能离开对方。特别是皇帝,年纪越大反而越黏糊,被季衡说他一句他是越来越小了,皇帝也不当这是批评,反而蹬鼻子上脸,借此把他好好揉搓了一顿。
不过这次是关于儿子们的大事,季衡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好在慧仁大师的到来,让两人都暂时抛下了刚才的事,一心惦记起杨麒儿来了。
季衡紧紧握着皇帝的手,问慧仁大师道,“此事现下有多少人知道。”
慧仁大师作为镇国寺的主持,镇国寺乃皇家寺院,也是国寺,便不仅是一个主持那么简单,其政治敏感性也是很高的,他又念了一句佛,才说道,“殿下是在寺中刚做完早课前来大殿跪下求剃度的,故而有三十多个弟子都看到听到了,不过老衲已经做了交代,让将这些弟子都先关进了一个禅院里,殿下还跪在大殿,但是老衲已经派人看守着,事情还没有传开,老衲便赶紧赶来了宫里。”
皇帝拉着季衡站了起来,说道,“现下便去镇国寺吧。”
帝后是乘着马车微服出的蘅兰宫,没有任何声张。
马车里,季衡沉默不言,皇帝看他这样,显然还在生自己的气,就搂着他说道,“事已至此,你要和朕怄气吗?”
季衡看着他,蹙眉道,“这是怄气能够解决的吗。麒儿定然是知道歆儿之事了,所以才想不如出家将位置让出来。麒儿虽然性子偏弱,但到底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做事也是井井有条,有理有据,他今年又大病了两场,又连连没了两个孩儿,又出歆儿之事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你说我心里怎么会好,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
皇帝将季衡搂得更紧了一些,说道,“朕的确是做得急了些,朕应该和你商量后再行事的。朕不是看不上麒儿,也不是不喜欢他。朕对麒儿的心,你难道不是看在眼里的吗。朕其实最看重最心疼的还是麒儿,他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又受了那么多苦,你没回京时,他是养在朕怀里的,朕难道会不喜欢他。朕做出这个安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卿卿,你还记得当年为麒儿看病的那个老和尚吗?”
季衡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皇帝又问,“还记得他说麒儿的话吗,他说麒儿压不住皇位,作为太子,便会一直生病,会养不大,除非在东边去养,迎接能够镇住皇位之人出生,后来咱们就搬到蘅兰宫住了,歆儿在这里出生,麒儿在这里健康长大。朕这次其实也只是试探,看歆儿是不是适合继承帝位,歆儿虽然开始并不愿意前来处理政务,但看你病得严重,他也只得来处理了,朕看他是很有风范的,他不仅是能有条理地将政务处理好,更重要是他心中有着天下,他知道用对这江山社稷好的方法想事情。故而,朕之前只是试探,现下倒是真的偏向他了。且朕怜惜麒儿,他作为一个闲散藩王,也是对他好。”
季衡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样也好,若是要定歆儿继承皇位,便也是越早越好。至少两人身后的力量都还弱,不会在朝廷引起太大的震动。且现在麒儿和他的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关系都浅淡,和两人的娘家势力也没有太亲近,麒儿不至于受这些胁迫。”
季衡说完,就紧紧握住了皇帝的手,好半天才又说了一句,“咱们得好好劝一劝麒儿,他怎么能够抛下一切去出家。”
皇帝道,“朕明白。当年麒儿生病要救不回来,要是你也没有回来陪着朕,朕想,朕也不定能够熬过来。麒儿心中的苦楚,朕也是明白的。”
季衡听他这样说,又想到当年事,就伸手抱住了皇帝。
镇国寺距离蘅兰宫虽然不太远,但是也不近,马车上坐着帝后,自然不能让跑得太快,怕出了事情,故而到镇国寺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杨麒儿这一天不吃不喝,只是跪在大殿里的释迦牟尼佛前,默诵着金刚经,几个大师过来劝过他去用斋饭,他也只是摇头不应。
因帝后的到来,镇国寺被戒严了,大殿更是不允许人接近。
大殿空阔,里面只跪了杨麒儿,帝后进去后,连方丈慧仁大师也没有进去。
大殿门被关上了,虽然有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去,殿里依然一下子就暗下来。
杨麒儿跪在那里没有动,季衡走到了他的旁边去,也在他的旁边跪下了,季衡对着释迦牟尼佛叩拜了三次。
杨麒儿已经看到了季衡,就转向了他,低声道,“阿父,您来了。”
季衡看向他,只见杨麒儿神色平和,眼中带着平静的悲悯之色,就如一尊佛像一般,季衡问道,“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要剃度出家?”
杨麒儿朝另一边看了看,皇帝正在给释迦牟尼佛行礼,行礼之后就起了身,站在了一边。
杨麒儿移动跪麻了的腿,对着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说道,“佛前不必多礼。”
杨麒儿这才又转向季衡,说道,“阿父,是我自觉无力,除了向佛,儿臣心中无法装下其他事。”
季衡道,“你这不是懦夫所为吗?”
杨麒儿伸手握住季衡的手,道,“儿臣有愧,对不住父皇阿父的教养。父皇阿父将太子尊位交给我,将江山社稷交给我,但我却只想推卸这份职责。儿臣自觉无法担起这份大任,恳请父皇阿父能够将太子位交给三弟,三弟比我更能胜任这份职责。儿臣心性太弱,将这份职责推给三弟,儿臣也愧对三弟。”
季衡道,“你为什么要这般想。若是只是因为张氏和她所出的长子,以及珍儿没了,你就这般心灰意冷,我实在不能理解。我不相信我的儿子,连这份伤痛都承受不住。”
杨麒儿看着季衡,摇头道,“儿臣的确是觉得三弟更适合做太子,继承这份大业。阿父,您说过,这是杨家的天下,更是天下百姓的江山,能够将这江山治理好,是咱们杨家男儿的职责。阿父,我一直记着您的话。但是,将太子之位让给更适合它的人,更能胜任它的人,这也是一份职责。阿父,您也曾说过,进取,和退让,都是一种美德,只看是在什么时候而已。”
季衡道,“你心里真是这般想的吗。”
杨麒儿说,“儿臣一直是这个意思。父皇阿父你们之前去西山行宫避暑时,三弟在我身边辅佐我监国,我便看出三弟比我更适合继承皇位了。三弟和我一母同胞,我们感情深厚,他代替我在将来接替父皇治理这个江山,我也能够放心,甚至比我自己还放心。肯请父皇和阿父成全于我。”
季衡静静看着他,殿里缭绕着檀香的味道,夕阳的光从窗户斜洒进殿里,穿透灰尘,光尘共舞,落下一片深邃和幽静。
季衡看向皇帝,皇帝站在那里,神色深沉,说道,“麒儿,你是因为要为歆儿让位才想着剃度出家吗?”
杨麒儿看向皇帝,又垂下头,说道,“其实儿臣心中本就对佛理很是向往,能够有一个地方一片幽静供我参禅,我便十分欢喜。”
杨麒儿的回答,其实已经说明他是为了给歆儿让位才要剃度出家,而且,要是他不剃度出家,现在追随他的那些臣子,心里又该有多不服气三皇子上位。
殿里的三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季衡说道,“你还有妻妾在,有你父皇和我,你能够放下吗?你当知道,你的父皇和我,不会压不下这件事情,并不是非要你出家才行。若是你因此出了家,不仅你父皇和我无法放开心怀,歆儿也会放不开心怀,麒儿,你明白吗?”
季衡只这一番话就让杨麒儿愣在了那里,他看着季衡,他如何愿意让他心心念念的阿父心中生出如此疙瘩,他垂下了头,道,“儿臣明白了。”
季衡说道,“你是杨家男儿,便没有这般避世的道理。喜欢佛理是一回事,但是剃度出家却是另一回事。”
杨麒儿握住季衡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佛珠挽上了季衡的手腕,然后他转向正前方向,对着低垂着眼俯视众生的释迦牟尼佛行了跪拜之礼,在低声的念念有词之后,他向季衡伸了一下手,道,“阿父,您恐怕得扶儿子一把,我要站不起来了。”
皇帝亲自过来把杨麒儿扶了起来,两人长得极像,甚至身高都是一般高,季衡看着两人,心渐渐地定了下来。
蘅兰宫。
杨歆儿从父皇嘴里听到他要改立自己为太子时,不由十分震惊,“父皇,请您收回成命,二哥身为太子,并未有任何过错,为何要褫夺他的太子位改立我。”
看皇帝因他的话神色丝毫不变,已经是完全认定了这件事的样子,杨歆儿只好又转向了季衡和杨麒儿,“阿父,二哥,你们说话呀。为什么会立下此事。”
季衡道,“不是褫夺麒儿的太子之位,是他想将这个位置让给你。”
杨麒儿也说,“歆儿,是哥哥恳请你接下这个位置,代替我担负起这份职责。”
杨歆儿一向沉稳镇定,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态,他站起身来大声质问为何要如此。
皇帝和季衡没有给他答案,他们知道杨麒儿的言语会比两人的话更起作用,所以他们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杨麒儿和杨歆儿。
杨歆儿要去将皇帝和季衡拉住,杨麒儿却过来把杨歆儿拉住了,杨歆儿力气很大,杨麒儿怕他挣脱,只好把他死死抱住了,把他又抱又推地弄到了椅子上去坐下,自己则站在他的跟前,按着他的肩膀,说道,“歆儿,你看着我。”
杨歆儿的确是看向了他,但眼神却像是狼一样桀骜不驯和悲愤,“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这样的境地,抢夺哥哥的太子之位,抢夺哥哥的江山?”
杨麒儿眼神很温柔温润,“歆儿,你说哥哥是喜欢你在乎你的吗?”
杨歆儿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的确是在一瞬间变得温柔下来了,他认定了杨麒儿的话。
杨麒儿又说,“让你背负这份重担,又要背负这种名声,的确是我不对。但是,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太子,在父皇百年之后,你来治理这片江山,你也定然会比我做得更好。我是真觉得自己心力不足,你不愿意来为我分去这份责任吗?”
杨歆儿道,“哥哥,你是被逼的吗?你知道的,我没有要抢夺你太子之位的心思,只要是你做太子,你是以后的皇上,我在封地定然好好为你看守南方,等我过世,我不敢保证我的后人一定会做得好,到时候将封地换到别处就好了。”
杨麒儿神色严肃起来,“歆儿,我和你说的,便是我的心里话,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你以为我是和你客气吗,是父皇和阿父逼迫我的吗。你太小看我了,也小看了父皇阿父。你要是不答应,你就是逼我去剃度出家。我去终南山上出家,到时候你们想找到我也找不到,你要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吗。”
杨歆儿震惊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是因为珍儿没了吗。哥哥,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你不要因为珍儿没有了就这般……”
杨麒儿道,“并不是如此。不要再劝我了,既然已经找了你来说清楚,便是事情已经定下了。这件事,越早定下越好。”
杨歆儿有些茫然,杨麒儿出去之后,季衡又进来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因为此事便和兄弟疏远。
杨歆儿抓着季衡的手,抓了好半天才放开。
在皇帝宣布杨麒儿要将太子之位让给杨歆儿之前,京中便已经流传开了太子要在镇国寺剃度出家,后来被帝后劝解回来之事。
这件事引起的风暴比起四皇子和殷纪成婚要大得多,毕竟四皇子和殷纪成婚,那只是一个更多关乎皇家体面的事情,太子要剃度出家,却是关乎江山继承人的大事,关乎朝臣们将来的主子是谁,他们要向谁尽忠。
虽然这件事引起的浪潮很大,但是,那些沉稳的老臣,京中长盛不衰的公侯世族,便完全没有因此浮躁,这些人和家族,都知道保证家族长盛不衰,是要向当前统治者尽忠,伺候好了现在的皇帝,将来谁是皇帝,那还有很长的时间,而且,只要他们自己有能力,家族有势力,有人才,将来的新皇也只会继续倚仗和任用他们,这与将来谁是皇帝无关。
朝中闹腾的,反而都是些下面的小臣子们。
杨歆儿在皇帝宣布要立他为太子之前,借着一个机会去看了杨钦治。
杨钦治在知道杨歆儿在代替太子处理政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皇帝恐怕是想换太子了。
不过杨钦治当时什么也没对杨歆儿说,只是让他在处理政务时,要以自己是臣子的身份去处理,只要事情大一点的,就一定要请示皇帝,这样才不会触了皇帝的权威,能够保证进退得益。
这次杨歆儿将要改立他为太子的事情对杨钦治说了,杨钦治便道,“你不必觉得对不住麒儿,麒儿所说也是真的。这皇位可不好坐呀,太子之位也不好坐,你以后责任大着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觉得对不住麒儿。你若是真想要对得住他,你心里又在乎他,那么,就好好做太子,在将来好好做皇帝,让他能够有安闲适意的藩王生活,让你父皇阿父也放心你和他,不就是了。”
杨歆儿沉默了一阵,也就点了点头。
八月,四皇子同殷纪的婚事,热闹了大半座京城,四皇子按照公主之礼下嫁给殷大人,不过府邸还是用的逸王府。
殷纪远在广西为地方官的父母也回了京城主持儿子的婚礼,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帝后宠爱四皇子,而且四皇子容貌俊美之事,更是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下竟然嫁给了二十大几一直没有成婚的殷大人,不免引人话题。
逸王成婚后,自然不能再住在蘅兰宫了,直接住在了逸王府。
逸王身份尊贵,即使殷纪那位母亲十分看不惯殷纪,也不敢在逸王面前拿乔,杨笙儿一向是个能笑眯眯把人整得哭爹喊娘的,故而殷夫人为了避开他,很快就撺掇丈夫回了广西去。
此年十月,太子杨麒儿上书要禅让太子位,皇帝准了,在十一月,杨麒儿将太子位让给了豫王杨奉豫。
原太子被封齐王,封地在齐地,搬出东宫,住到了皇帝新给定下的齐王府。
因为太子沉迷修佛,又是自己上书要让出太子位,故而那些一心要维护立长制度的大臣,便也没有了什么话说。
昭元三十八年。
在帝后坐镇蘅兰宫,稳定了新太子的地位一年多之后,帝后两人携手微服南下,巡查开放的十几个市舶司的情况。
是时,大雍正是世界上最繁华富强的国度,走在治下的盛世江山里,季衡看着身侧陪伴之人,便觉不枉此生。
若有来世,请一定要再相遇。
347番外之微服的日子
皇帝和季衡虽然说是微服南下,但是随行之人,亦有一千多人,除了侍卫,还有身边伺候的宫侍,还有重要的属官,杨笙儿自然也把殷纪带着,跟随在帝后身侧。
帝后既然将此行说成是微服南下,便是不希望对途经的官府造成负担,更是明确指出,要是哪个地方借帝后南下视察的名义而对地方加税或者让人捐款的,或者只要是扰民的,查到一例,便定然严惩。
如此,帝后南下,除非召见途经地方的地方官,不然这些官员一律不必去拜见帝后,帝后也有自己的安排,在哪里住下,在哪里休息等等,皆不要地方官员准备。
皇帝这算是第一次离开京畿范围,他治理这个国家有三十多年四十年了,为这片江山殚精竭虑,勤俭克己,但他还没有好好亲眼看过这片江山。
帝后是三月从京城出发的,暮春天气,一路正是绿水青山,花红柳绿,大地生机勃勃。
帝后的仪仗虽然恢宏,不过帝后真正在队伍里的时候却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是被拘住的杨笙儿在坐镇帝后的这个千人队伍,帝后则带着少量随从暗查私访去了,说是暗查私访,其实不过是避开了人群清闲地体察民间生活去了。
扬州城。
皇帝是北方人,故而比南方人要长得高大得多,他握着季衡的手,两人从热闹的街市上慢慢走过,身边则跟着四五个便衣侍卫,又有两名仆从随行,保护的暗卫到底有多少,便不好计算了。
扬州城乃是十分繁华之地,季家在这里还有不少产业,季衡直接带着皇帝住在季家的一座老院子里,院子前面临街,后面则临着水。
街上卖的东西虽多,不过帝后即使是长居宫中,但到底不是乡巴佬,也早没有杨笙儿那看到什么都激动的激情,于是不过是走走看看,能够被引起兴趣的东西倒是不多。
扬州城因为繁华,贵人自来也多,但是皇帝和季衡这般打街上走过,依然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两人身上的贵气优雅和从容的威严,都特别引人注意,但大家也只是暗地里打量一番,没有人会上前惹事。
季衡对皇帝道,“我记得小时候,这个时节,是螺丝最好的时候,夏初上火,母亲总是会让厨房做绿豆螺丝汤吃。我记得这边街上还有一家专门卖螺丝汤的百年老店。钦显,你要不要去尝一尝。”
皇帝笑道,“既然是你小时候吃过的,我便也很想去试一试。”
两人走过一座桥,在一条巷子口的树下停下来,季衡所说的百年老店果真还在。
这些店子,一向是一家人一代传一代,都是些老手艺,依靠口碑做生意,味道都会很好。
此时不是食点,店中很是清静,没有客人。
天气阴着,却也有着一片凉爽,并无沉闷之感。
季衡带着皇帝进了店中,店里的老板便过来招呼道,“客人要什么?”
虽然店中十分干净,但柳升依然过来在椅子上擦拭了一番,才让帝后坐了。
季衡对老板道,“现在这个时辰,可以吃吗?”
老板见季衡和皇帝一看就是贵人,笑着说道,“客人要什么,若是螺丝绿豆汤,还得再等一等才能熬好。”
季衡看了看皇帝,皇帝便说,“等一等也无妨。”
季衡便说好,又问还可以吃些什么,老板便一一道来,季衡便又叫了些吃食,就和皇帝坐在那里等起来,店子不远处就是河,还能够看到河上来往的乌篷船。
侍卫和仆从们也都坐了,那老板去厨房下了菜单,就过来坐下和季衡说话。
季衡虽然久居上位,贵气雍容,又自有威势,但是这般坐在这里,也有温和之态,那老板便也健谈,问道,“客人的口音听着是京里的呢。”
季衡和皇帝都是说官话,而且带着京里的口音。
季衡听老板这般说,便用扬州话和老板说了一句,然后才笑道,“我祖籍是高邮兴化的,在扬州生活过好些年,之后就去京城了。”
那老板就笑道,“高邮兴化,乃是季皇后的家乡呀。”
皇帝看着季衡笑了一下,道,“便是那里。”
季衡不理睬皇帝的打趣,又说,“我小时候也来你家吃过螺丝绿豆汤,当时是我母亲带我来的,坐在轿子里,让丫鬟来买了一碗,我便记住你家的味道了。”
那老板看着季衡,季衡虽然四十来岁了,但面相上显年轻,也就像三十出头的,不过一身雍容的气度,随和中却又带着矜持疏离,加上又长得好,真真就像是神仙中人,让人丝毫不敢冒犯。
老板便笑道,“客人年轻时候来吃,当是我父亲在照管店中的时候。兴化果真是出人才,客人真是丰神俊朗如神仙一般。”
季衡道,“老板您太客气了。”
之后季衡便又问起扬州这些年的情况来,说自己是有二十来年没有回来过了,觉得扬州变化不小。
老板便就自己所知说了好些,倒是说扬州的父母官很不错的,还对着门外拱手行礼,说天子贤后在位,天下太平,海上也平静,赋税低,徭役少,大家日子都不错,并且还道,“当年闹海患的时候,我只有二十来岁,但是也是见过倭寇海贼横行霸道,残害了不少人的,那时候季皇后还没做皇后,下来做总督,平了海患,之后又开了市舶司,江南的日子就好了很多,我老父亲都说,他这一辈子,是赶上好时候了,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咱们都是赶上好时候了。”
柳升在一边道,“皇上皇后贤能德高,天下之福呀。”
那老板便又附和了几句。
说着说着,该上的吃食便也做好端上来了。
季衡和皇帝都不饿,不过是要尝一尝罢了。
季衡尝了尝自己碗里的螺丝绿豆汤,觉得不够甜,又问皇帝,“钦显,你觉得味淡,便再加些糖。”
皇帝便说,“的确是要再加一点。”
柳升便让老板再给两人加了熬好的糖浆,老板说道,“是我让给少加糖的,别的从京城里来的客人,都吃不了咱们这里的甜,总说太甜。我想着你们也是京城来,怕是也要少要糖才会觉得好。”
皇帝看着季衡笑了笑,道,“他是一向吃得甜些的。”
季衡为皇帝把糖浆搅好,他们用的碗筷勺子,都是自己带着的,方才仆从拿去给了老板,季衡手里捏着自带的细瓷勺子,也给了皇帝,说道,“你再尝尝。”
螺丝绿豆汤,处理不好总会觉得腥,不过这一家有秘法,又是用的姜糖煮的,故而没有腥味,味道鲜美又清甜,十分不错。
皇帝吃了也不断点头,季衡看他吃着好,自己才开始吃。
桌上又有几个别的菜,两人倒没怎么吃。
等吃好了,皇帝也毫无顾忌,拿着巾帕亲自给抬起头来的季衡擦了擦嘴角,因是在外面,倒是让季衡不大自在,赶紧接过了巾帕自己擦了擦。
一行人从店子里走了,那老板便和老板娘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而且那两个男子,定然是夫妻无疑。”
老板娘便道,“皇上皇后不是下江南来了吗,会不会是呀。”
老板便道,“皇上皇后怎么会来这里,据说御驾根本没有到扬州,要是到扬州了,大伙儿还不都跑去看去了。”
季衡和皇帝坐着乌篷船回了所住的院子,这里是季衡小时候和许氏到扬州时候的住所,现在这院子依然是在季衡的名下,季衡百年之后,他名下的产业,便会给杨笙儿继承。
院子只有两进,带着一个小花园。
不过这里尽够皇帝和季衡住下了,跟着的侍卫和仆从,也住了进来。
皇帝坐在厨房里的椅子上,季衡将小葱递给他洗,自己则慢慢地切菜。
皇帝到底聪明,从没有做过的事情,也是一说就会了。
季衡虽然不算有厨艺,但也是看一遍别人怎么做,他就会做了,味道自然比不上宫中大厨,但是其实也还不错。
皇帝将葱洗好,就站在季衡旁边看他切菜。
看着看着,就过去把季衡从他身后抱住了,季衡不得不侧头看他,“钦显,你觉得无聊,就到院子里去吧。”
皇帝说道,“是朕要你做饭朕吃,朕怎么能够出去。”
防止烟灰进厨房里,烧火的孔洞都是开在厨房外面的,伙夫自然看不到厨房里。
厨房里就只有两人,皇帝于是就丝毫不要他的帝王威严了,笑眯眯地,季衡简直怀疑他一个大男人到底是不是在撒娇。
季衡做不出什么大菜,便做了一份扬州炒饭,又煮了一份清汤。
皇帝亲自端汤端饭,放上了小厅里的桌子上,季衡洗了手,他便去拿了手脂来给季衡抹上,边抹边摸,还说,“辛苦夫人了。”
季衡道,“吃吧,不好吃,可不能怪我。真是,我这是拿笔的手,要去给你做饭。”
皇帝搂着季衡的腰把他请到椅子上去坐下,“辛苦了。下次朕那御田里的稻子,朕自己亲自去割了,你给煮成腊八粥吃。”
季衡为他盛汤,“吃吧,你还上瘾了是不是,不过是孩子心性觉着新鲜罢了。”
皇帝笑着吃季衡做的炒饭,说,“的确是够新鲜的。”
吃了一口就点头,“味道还真是不错呢。即使咱们是普通人家的一对夫妻,朕来耕田你来做饭,日子也不会差。”
季衡好笑地摇摇头,心想你就是玩一玩可以,真来做,你就知道苦楚了。
炒饭的确味道极为鲜香,不过其中的用料全是极珍贵的,金华火腿,阳澄湖大闸蟹油,鲍鱼汁的调料,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御供的珍米,只要不是炒糊了,盐放多了,味道想来都不会差。
两人吃完,自有人来收拾善后,皇帝牵着季衡那拿笔的手去散步,在河边看到有人在船上卖梅子,皇帝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蹲在岸边硬是买了些要季衡为他做梅子酒。
季衡拿回梅子去,让了厨娘来指导,准备达成皇帝这个心愿。
晚上躺在床上,皇帝将季衡搂在怀里,白日里天气还行,晚上便下起了雨来,雨水落在瓦上,落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发出叮叮咚咚淅淅沥沥的声音,皇帝亲吻季衡的面颊,很满足地感叹道,“这日子真不错。”
季衡含糊说,“嗯,是的。你明天想吃什么?”
皇帝道,“还想吃今日你做的扬州炒饭,若是再有一份莼菜汤就不错了。”
季衡道,“莼菜汤没有,炒饭你只要吃不腻,就再做给你吃。”
皇帝道,“卿卿你可真是贤惠。”
季衡便说,“知道好歹就行。”
皇帝笑着亲到他的颈子里去,手也从他寝衣下摆摸上他的背,季衡往旁边挪了挪,“你明早不是想去早市看看吗,这样我可起不来。”
皇帝已经拉开了他寝衣的衣结,亲到他的锁骨上去,含糊地回答,“后天再去早市也行。”
“咱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嗯……你轻点……”虽然嘴里提醒着,手却也环上了杨钦显的肩膀,由着他慢慢地往下亲下去……
外面雨声不断,犹如温柔细腻的乐音,从近处慢慢地敲远了,又从远处渐渐地传回来,应和着房里低低的断断续续的低吟轻哼,红木的拔步床里,一片温柔缱绻,情浓意密,入夏而换的天青色的帐子,被一只洁白的手紧紧扣着,随着两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季衡一头乌发也散了开来,他坐在杨钦显腰上,半闭着眼睛哑声说,“钦显,不要了,明天真会起不来了。”
杨钦显拉过被子把他的背好好拢上,箍着他的腰上下起伏,喘着气道,“没事,正好在下雨,咱们不出门,在屋子里睡一天。”
第二天,果真如皇帝陛下所愿,雨一直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季衡坐在楼上窗口,皇帝从他身后拥着他,看窗外的无边雨幕,雨水滴落进池子里,溅起一片片涟漪。
季衡听到有柔媚的女声在唱,“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女人的声音柔婉却悠长,分明是哪一家的歌女坐在船中,由远及近地行来又离开。
季衡手撑着脸听着,没想到皇帝也跟着唱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低低地响在季衡的耳边,也像渗进他的心灵深处,“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衡笑得眉眼弯弯,皇帝的手覆住季衡的手,又在他的耳朵上亲吻,低声道,“下一世,朕不做天子,你不做朝臣,咱们做一般人,一生相守,便是朕的所愿了。”
季衡轻声说,“好。”
在那一片深深的雨幕里,那个声音还在唱——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348番外之兄弟
杨麒儿从太子位上下来,朝中自然掀起轩然大/波,而他这个处在风波中心的人,却是最静不过了。
他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镇国寺后山的静安寺里修行,很少时候才回京来。
杨麒儿让出太子位之后,大臣都以为帝后会让他赶紧去封地,不过等了很长时间,帝后都没有这个表示,只是派了人去修建封地的齐王府。
杨麒儿既然还留在京畿,齐王妃和侧妃自然也都还在京中。
齐王妃和侧妃娘家都是一般文官人家,在两家女儿被选为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之前,两家在京城的一众官员里,根本丝毫不起眼,京城里达官显贵太多,五六品官才是刚摸到京官门槛的,连要见天颜,除了每年元旦的朝拜可以远远地看一眼,平常连天颜便是看不到的。
两家虽然是因女儿上位了,不过到底是有书香底蕴的人家,倒是没有跋扈起来。再说,因为太子之前对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都冷淡,故而两家和太子之间牵扯到底不深。
杨麒儿让位,这两家虽然心中有些波涛,却也只能接受了现实,
毕竟杨麒儿虽然是让出了太子位,但到底是亲王,再说帝后对这个前太子还是十分亲近看重的,给了他很好的封地,又按照很高规格在为他建封地的齐王府;而且新太子对他也十分敬重,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现在关系也并没有变质。
在这些情况下,大臣们自然是不敢对齐王有所小瞧的。
杨麒儿是太子时,现在的齐王妃陶氏总是要整出些事情来,现在杨麒儿降成了齐王了,她倒消停下来了,开始和管氏好好打理齐王府。
大约这也与被人看了冷笑话有关。
以前作为太子妃,回娘家,姐姐妹妹们都是各种奉承巴结,现下成了齐王妃,以后还要去封地,姐姐妹妹们虽然依然没有谁有她的地位高,虽然明面上依然是在奉承巴结和安慰,但是眼睛里却是带着讥讽和幸灾乐祸的。
大约是越被人瞧不上,越是要做出个好样子来,齐王妃倒是一下子变得十分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了,将齐王府管理得服服帖帖的。
而侧妃管氏,倒是不骄不躁,似乎没有任何身份落差带来的变化,她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齐王因为死了两个孩儿,便变得勘破了红尘一般,大多数时间是在修佛,甚至开始学习西域语言,解译一些佛经,又负责了蘅兰大典之中佛经部分的辑录编撰。
齐王变得心如死水了,齐王妃陶氏和侧妃管氏便也不仅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和平相处起来,因为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争的了。
十月初,天气已经冷了下来,虽然京里还没有下过雪,山中却是早就下过雪了。
静安寺中,杨麒儿对着天光在对照几个版本的佛经译本查看,赵云铣坐在他旁边,发现不远处的暖炉里的火气似乎小些了,就起身来揭开暖炉盖子,拿了火钳在里面捅了捅,他是武将,力气大得很,一下子就捅得扑了灰起来。
杨麒儿被灰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起身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火钳,说他道,“你力道用得太大了。”
然后就自己轻轻拨了拨灰,发现是炭不够了,就自己朝外喊了桂青进来加炭。
他放下手里的火钳,赵云铣看他手指上染了一点灰,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杨麒儿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赵云铣就笑着用自己的衣裳袖子给他擦了擦,说道,“染了灰,会把佛经弄脏。”
杨麒儿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嗯,谢谢。”
说着,又自己坐回了椅子里去,赵云铣便也坐回了他的旁边。
赵云铣可是对佛经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罢了。
他本来是太子身边最受重用的侍卫,杨麒儿让了太子位,他作为杨麒儿的近臣,自然是不能再做原来的事情了,不过帝后和新太子都没有太介意他的事情,依然是安排他做新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赵云铣其实和杨歆儿的关系也不错,从小就不错,现在也不会差。
太子身边的一等贴身侍卫,是个十分光鲜的身份,大约就是做一些陪伴和干些隐秘杂事的工作,和太子的距离十分近,自然就受看重,即使那些朝廷大员,都还要来和他结交。虽然是这么显贵的一个位置,其实是除了得到现在太子以后皇帝的亲睐外,根本就没机会做出什么实事来,有志气的人,都不愿意做这份事。
赵云铣又是在军营里历练了七八年的人,再让他来做这需要稳妥的贴身侍卫,其实从他心底的心愿来看,他是一点也不乐意的,他更愿意去边疆守边打仗,豪气干云,建功立业。
他为什么会应下那贴身侍卫的事,只不过是要给杨麒儿做贴身侍卫罢了。
在他身边,即使是被拘束住,他心中也有一股暖热的气息在,一直在燃烧着他,让他感受到激情。
但是现在杨麒儿不做太子了,让他去做杨歆儿的贴身侍卫,他便并不大甘愿了。
于是他亲自去找了杨歆儿,恳请新太子成全他,让他去了火铳营。
做太子贴身侍卫的时候,是没什么假期的,现在在火铳营,因轮班制度,他十天里能有四天都是闲的,闲着的时候,便骑马到镇国寺脚下,然后再爬山上静安寺来。
这简直像是他的训练了,他有时候甚至是蛙跳上来的,杨麒儿看到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那般跳上来,就会站在寺院门口觉得好笑。
赵云铣实在是太无聊了,只得去找了本兵书来看,看了没几页,就受不了了,又去捅那被桂青加了精炭的暖炉,这次他注意着力道,没有将灰捅得扑出来,但是却捅到了暖炉壁上去,于是杨麒儿正看书看得好好的,就听到“吱啦”的一声噪音,杨麒儿不得不朝赵云铣看过来,“泽曜,你在做什么?”
赵云铣很尴尬地把暖炉盖上了,把火钳也扔到一边去,道,“哦,我看这火有些大了,就弄灰掩一掩。”
杨麒儿将佛经合起来,看向他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便下山回去吧,这般在这里陪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你有事要忙,我也不需要谁陪伴。”
赵云铣站在那里,暖炉的一丝烟气升起来绕着他,他高高大大的,是个稳重的大男人了,嘴里却说道,“我在家中也无事可干,到你这里来染染佛性又有什么不好。你不用管我,你看你的佛经。我自己出去练一套拳去。”
说着,就要出去,杨麒儿却叫住了他,道,“泽曜,你先别走。”
赵云铣只好站住了,杨麒儿起了身来,走到他的跟前,说道,“泽曜,我不需要你如此。是我自己不想做太子,将太子位让给三弟的,我心中并无任何不平,我喜欢佛经,这让我看到更多,我心绪平和,感觉很平静欢乐。你不要觉得我会因为此事而心中悲愁,所以一直来看我。”
赵云铣和杨麒儿身高仿佛,只是杨麒儿身体偏瘦一些。
赵云铣对着杨麒儿的目光,愣了一下之后,就抬手放在了杨麒儿的肩膀上,“麒儿,我前来,只是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你所想的。我看到你现在心绪平静,宁和欢喜,我其实很高兴,我希望你做着你喜欢的事情,你心中高兴就好。”
杨麒儿被他这般说,便有点不自在,便板着脸道,“你还叫我麒儿?叫我王爷。”
赵云铣笑了一下,“嗯,好,王爷。”
杨麒儿说道,“你说你去练一套拳,还不如和我对剑,我有很久没有练过剑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你的对手。”
赵云铣去取剑,嘴里说,“你以前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自然就更不是了。”
杨麒儿道,“以前你不是次次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赵云铣说,“麒儿,你还相信我真会输给你?我以前不过是让着你罢了。”
杨麒儿道,“不要叫我麒儿!你以前是让着我的?那今天看看谁输谁赢,谁输了可不要又说是让着我的。”
赵云铣从墙上取下了两把精美的长剑,一把抛给杨麒儿,一把拿在自己手里,说道,“看就看,要是你输了,你得吹奏一曲雨霖铃来听。”
杨麒儿道,“要是你输了,你去后院里砍柴去。”
赵云铣道,“那就说好了。”
杨麒儿太久没有练剑,哪里是作为武将的赵云铣的对手,赵云铣故意一直放水,不让杨麒儿输,但是也不让他赢,最后把杨麒儿累得直接弃剑投降了,赵云铣笑着道,“怎么样,输了吧。看来你是得来为大爷我吹/箫了。”
杨麒儿喘着气看着他,沉着脸道,“去你的!”
赵云铣发现杨麒儿生气了,杨麒儿将剑递给桂青,人就走进了里屋去,没有再理睬赵云铣。
赵云铣被他甩脸色甩得莫名其妙,看向桂青,桂青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剑,道,“赵大人,你真是口无遮拦,乱说什么呢。”
赵云铣心想我说了什么了,能把杨麒儿一下子惹得脸都黑了。
慢慢往屋里走的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作为一个最喜欢面无表情和沉着脸的武将,他这次居然红了脸,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去给杨麒儿解释,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口误,口误而已。
杨麒儿出了一身汗,在里屋屏风后由仆人伺候着擦身换衣裳。
赵云铣走过去,杨麒儿才刚换上里衣,转过身来就对上了红着一张脸的赵云铣,他皱眉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云铣笑了一下,把那伺候杨麒儿的仆人遣走了,便自己上前殷勤地伺候杨麒儿穿衣裳,嘴里说道,“我方才胡说八道,只是口误而已,王爷你不要想歪了。”
杨麒儿抬手由着他伺候自己穿了衣裳,嘴里说道,“放心,本王一向愿赌服输,你不是要本王为你吹/箫吗,那你去坐下吧。”
赵云铣看杨麒儿面无表情,眼尾上挑,分明是还在隐怒,便道,“真是口误,小人说错话了而已。王爷去坐下,小人为你吹/箫。”
杨麒儿自己将衣带系好,伸手推了赵云铣一把,道,“自己擦擦身上的汗吧。下次再胡言乱语,就不要来了。”
赵云铣只好像只垂头丧气的落汤鸡一样地连连应了,杨麒儿出了卧室回了稍间去喝茶,赵云铣便擦了一身汗,已经有仆人为他捧了他的干净衣裳来,他便换上了。
因为赵云铣一顿不吃肉就心里空落落的,于是杨麒儿吃斋饭,他便在另一间房里去吃他的大餐。
晚上睡觉时,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赵云铣将头枕在胳膊上,看向平躺着姿势完美的杨麒儿,说道,“要是你不修佛,现在这个时候,去打猎正好。我看到这山上就有不少猎物,我上山来的时候,看到了野鸡和野兔,还有狍子,鹿子,只是没有野狼。”
杨麒儿道,“睡吧,别唠叨了。”
赵云铣道,“你今天输了,要吹一曲雨霖铃给我听的。”
杨麒儿道,“那是女人吹的调子。”
赵云铣道,“那吹一曲水调歌头,或者南乡子也行。”
杨麒儿侧头看了看他,便坐起了身来,盘上腿道,“去把我的长箫取来。”
赵云铣笑着下了床,将他的长箫拿了来递给他。
山上是很冷的,房间里烧了暖炉依然冷,不过床上比较暖和。
杨麒儿穿着灰色寝衣,看了看长箫,微微垂下了眼睫,试了两个音,就吹奏起了水调歌头。
箫声悠扬又带着一丝苍凉,从房间里传了出去,在这幽静的山里,在有月色的夜里回荡开来。
赵云铣静静看着杨麒儿,在他吹奏出的乐音里沉醉,他并不是一个有欣赏细胞,或者本身有感悟的人,他对音乐戏剧的欣赏都只是来自于一板一眼的教养,但是,他此时,他觉得自己在这一曲水调歌头里,随着曲声的或者低沉或者高昂,或者苍凉或者悠扬的调子,而飘荡了起来。
他的心中有一种最温柔又最热烈的感情,让他成了这山间曲声的伯牙或子期。
杨麒儿一曲完毕,将长箫拿了下来,发现赵云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不由用长箫捅了捅他的肩膀,“看什么看,把箫放回去了睡吧。再说我欠你一曲这样的话,我可要赶你下床了。”
赵云铣这次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长箫,然后去放进长箫袋子里挂回了墙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杨麒儿一大早起来做早课,赵云铣比他还早,光着膀子在后院里劈柴,然后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才来见杨麒儿。
近中午的时候,杨麒儿就对赵云铣说,“你怎么闲成这样,用过午膳,你必须下山离开了,我不会再招待你。”
赵云铣正应了,外面桂青就跑进来了,说道,“王爷,赵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杨麒儿和赵云铣都愣了一下,起身出门来,来到寺院外面,看到杨歆儿果真来了,正在爬寺院前面最后的几十阶台阶。
杨麒儿接到了杨歆儿,说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杨歆儿爬得有点累,喘了口气才说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接你下山去。天气冷了,你再在山上修行,恐怕是要冻病的。”
杨麒儿领着他进屋去,道,“下了山,便总有太多事,让我不能静下心来修佛经。”
杨歆儿道,“二哥这般说,便说明你心中还有红尘,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修佛,回去京城吧。”
杨麒儿道,“其实修佛经,也并不是要心中全无红尘,要用修佛的这个过程,净化心中的尘埃……”
杨歆儿抓着杨麒儿的手,两人的眼睛都像季衡,两人又差不多高,这样对视着,杨歆儿的目光深沉,像是能够看进人的心底去,他低声道,“二哥心中的尘埃,是什么?”
杨麒儿看着杨歆儿,道,“你要逼我什么?”
杨歆儿拉着他进了屋,赵云铣看太子要和齐王说话,便没有跟进去,只是在外面大门口站着,看着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雪了,的确是应该让杨麒儿下山去,这山上比京中要冷很多,等下雪了,路难走,要上来一趟,恐怕得一天时间了。
在稍间里坐下,杨歆儿站在暖炉前,搓着手烤火,杨麒儿从茶炉上提下茶壶冲了一杯茶,端过去给杨歆儿,“来,喝口茶就暖了。”
杨歆儿默默接过茶杯过去,喝了一口后就去榻上坐下了,杨麒儿也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杨歆儿道,“父皇和阿父都没有回京,大约还有一阵才会回,二哥,你一直住在山上,父皇和阿父回来,知道了恐怕心里会难过。二哥你既然放不下红尘,又为何要这般躲开。”
杨麒儿微微低下头,说道,“不要说了。我会回京的,只是要好好收拾些东西带走。”
杨歆儿放下手里的茶杯,又欠身伸手抚上他的膝盖,问道,“去年冬天不是膝盖疼,今年已经冷下来了,有又犯疼吗?”
杨麒儿被他的手掌摸着膝盖,就微笑道,“没呢。”
杨歆儿便说,“都是你总是跪着,才会年纪轻轻膝盖疼。有护膝还是要好好用。父皇和阿父都给大臣赏赐护膝,你为何反而不用。”
杨麒儿道,“好了,我记得的,你看你,作为太子,唠唠叨叨婆婆嘴。”
杨歆儿被他说得有点羞恼,不过却闭嘴不再言语,也把手收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我给你选几个良家女子吧,哥哥你还这么年轻,即使王妃很难生育,但你还有侧妃,又多纳几个妾室,你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杨麒儿低声道,“并不只是珍儿他们的事情。歆儿,即使孩子,也都是要缘分的。你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不要想着我。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杨歆儿看向他,“是因为那个玉琉的事情吗?你知道他过世了。”
杨麒儿对杨歆儿知道玉琉并不觉得奇怪,他垂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他的缘分,是因为尽了,所以才分开了。”
他从窗户上的那一片玻璃看出去,天空灰蒙蒙的,他说道,“天要下雪了。歆儿,你在这里用过了午膳,就赶紧回京吧,不然下雪了,路就难走了。”
杨歆儿道,“哥哥你和我一起走。”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让人不能反驳的气势,杨麒儿笑了笑,道,“好,我让桂青他们给把东西收一收。”
一行人从镇国寺后山下山时,果真就下起了小雪来,等上了山下的马车,马车里有马车专用的暖炉,又有厚毡子,便很暖和,杨歆儿将毡子搭在杨麒儿的腿上,外面侍卫前来请示是否启程,杨歆儿应了一声,马车便向京城而去了。
杨麒儿撩起马车窗的厚帘子往外看,只见镇国寺后山迷蒙在一片雪雾里,苍苍茫茫。
赵云铣骑在马上,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上了蓑衣,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杨麒儿便放下了帘子,说道,“今年恐怕又会比较冷。”
杨麒儿伸过手来握了握他的手,道,“是啊。住在京里要比山上好。”
山上下雪山下雨,马车在一片细雨里驶向了繁华而恢宏的京城。
那里是他们的过去,现在,也是将来。
他们在此地出生,成长,也将在这里名垂千古。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就到这里完结了,存稿箱将这一章发出来的时候,我应该在山上拜佛,等我回来了再感谢支持和投霸王票的朋友们。
本文的定制书,要过一阵子才发,到时候会新增杨笙儿的洞房花烛夜的一篇番外。
最近会发一篇ABO短篇弱受河蟹文,然后下一篇修仙文,会在这个月中旬或者月末开始连载,希望大家能够捧场支持。
虽然本文在很多点上都受到争议,不过我自己对文章还是比较满意的,它表达出了我想表达的东西。
我的文,本也不只是让笔下的人物能够讨读者欢喜就够的,我有我自己的坚持,所以到现在还支持我的朋友们,我真的非常感谢。
很多我的老读者们,大家都喜欢我的前期的文,觉得后面的文就越来越无法忍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在变化,故而我的文也不可能保证一直一层不变。
前期的文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当一个人努力了,他能够得到自己的所爱,但是到季衡这里并不是这样,并不是谁努力了,谁就一定能够得到什么,甚至季衡也不是,他要改变自己很容易,但是要改变别人,更甚者改变这个世界,那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但他努力在做这件事,他是我最喜欢的一类人,沉默坚韧隐忍,心地善良,对世界充满大爱。其实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杨麒儿,很多事情都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很多人觉得我不爱杨麒儿,假如爱他,一定会把他写得非常完美而甜蜜,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只会让他变得非常完整而真实,让大家都能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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