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番外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游淼每每到得入秋,都有种群狼望月的错觉,只因自从来了辽东,便总是一波接一波地送犬戎族的少年去长城外谈恋爱。辽东城已逐渐建起来了,且成为塞外的通商重镇,出乎意料的是在此处安居乐业的反而是汉人,犬戎族则大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也许在哪个时候都是如此,李治锋的族人习惯了漂泊游荡的生活,游淼让种田,不种,让经商,不做,学不通各民族的语言,也不大愿意学汉话,问想做什么,答想打劫。
游淼简直肺也要被气炸,幸亏辽东一地在他与李治锋的主导下,仍将犬戎语作为官话,来往高句丽与中原,北漠的行商大多都会说犬戎话。这么一来好是好,但文字方面就犯了难。游淼又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召集一众中原大儒,开了足足半年的会,根据古犬戎文、羌文以及西域文字,最终将正式的犬戎语系结构制定下来。
但是这样一来就非常麻烦,情况变成了——大家都会犬戎文字,只有犬戎人自己不会自己的文字。不仅不会,还经常被骗。
游淼为李治锋打理治地,还要调和各族利益纷争,简直闹得要吐血,中间吵过好几次,然而以李治锋一贯以来都是不理论,不生气的作风,挨骂了也只是笑,游淼反而拿他没办法。
“我明天去打猎。”李治锋说。
游淼靠在栏杆前,一脸无聊地看着李治锋。
李治锋:“一起去?”
游淼:“还出去玩?!再玩你就要被造反了!”
李治锋:“???”
“要不是我把密信截下来。”游淼把一叠密告朝李治锋身上一摔,说:“看到了吗?中秋夜,要合谋推翻你呢!”
李治锋:“有这回事?!”
游淼:“……”
李治锋已近壮年,归北后饮食结构变化,喝酒吃肉,数年前有增重之感,幸而被游淼给强行控制下来了。然而一回到塞外,就像头管不住的狼,隔三差五地想找点事情做。
游淼说:“你自己看。”
李治锋:“看不懂,都是高丽文。”
游淼:“……”
“陛下,王爷。”一名文官匆匆过来,朝二人行礼。
“羌族遣来和亲的公主……”
李治锋:“先让她休息,中秋设宴款待她,大家再坐下好好谈谈婚事。”
游淼:“……………………”
文官退下了。
游淼看李治锋,李治锋莫名其妙地看着游淼。
“别动气。”李治锋笑笑说。
游淼差点要火山爆发了,别动气?!和亲又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李治锋,意思是你给我解释清楚。
李治锋凑上前去,亲了亲游淼的唇,说:“我打猎去了。”
游淼:“你……”
李治锋将外袍一抖,继而束在腰间,匆匆走了。
游淼心想好了,你这下算是完蛋了!李治锋!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丽来和亲的公主是怎么回事?!”游淼回到府内,坐下就吼道:“全部给我集合!集合!谁来晚了,蛙跳十万个!”
“王爷,微臣也不知道啊!兴许是联姻……”
“联姻!”游淼怒道:“那我是什么!”
李治锋出城了,文官武将畏畏缩缩,一个躲到另一个后面,互相推了半天,最后财政官上前,发着抖说:“回王爷的话,臣不知道。”
“天无二日——”游淼夸张地指着头顶:“民无二主!”
“今天你们要为陛下守秘密,就别想在我麾下混日子了!”游淼怒吼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再敢瞒着!仰卧起坐三千个!”
当天傍晚,一众官员哀嚎着,捂着酸痛的肚子,互相搀扶回府去。
“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王爷!”
“小两口吵架莫要荼毒朝廷命官成不?!”
“说什么!”游淼追出来。
“朝廷命官”瞬间作鸟兽散。
说是朝廷命官,都是游淼发的俸禄,赵超也管不到辽东来,辽东一半归游淼管,一半归李治锋管,大家各出一半官员,犬戎武官,汉人文官,平日混在一起,目前还是相安无事。
只是理论上,大家都是中原任命的官。
游淼一肚子火,在厅内走来走去,有人说去问高丽公主不是更快吗?可游淼半点也不想去问,待会万一来个梨花带雨,等李治锋回来,全部赖在“大房”身上可就太蠢了。
游淼想起书上写的,戏台上演的,各种宫斗戏码,一瞬间不由得哀叹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在厅内转了两个圈,罢了罢了,哀莫大于心死,王爷我还是走了。
“王爷!”
“王爷——!”
左右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路追着游淼出了城。
“王爷莫要胡来啊!”
“这个月俸禄还没发——”
“四叔——”重央策马冲来,喊道:“你快回……”
“叫你们大王给发吧!”游淼怒吼道,纵马急驰,跑了。
重央貌似还有话说,奈何游淼的马速度实在太快,追也追不上。
一路撒欢似地跑出近十里地,游淼这马是昔年大食进贡的汗血宝马,一跑起来就像狂风似的。待得游淼消失在黄昏中的地平线里,才有人大惊疾呼不好,王爷一跑,全城文武百官都得断粮,须得马上通知陛下,把管钱的追回来。
平林漠漠烟如织,出得辽东城,城外已不复昔年自己刚来的景象。沿途都是村镇,游淼驻马霍安河前,一时间好生落寞,好生孤独。去哪儿呢?游淼反而犯了难,随身只有五两银子,去哪儿都不对,外头已是初秋时节,秋风萧瑟,多少有点冷。要么回去?绝对不行!
游淼火气过了,在寒风里冷得发抖,只得先找店住下。心想今天晚上多半李治锋就要沿途找来了,结果一觉睡醒,奶奶的,居然没来!
游淼把心一横,要走就要闹大的,于是继续朝南边跑。然而要赶路就要钱,就只得先把银子花了,接着再没钱,就把外袍典当了,换了身棉衣,最后到得长城下时,连真丝衬裤里衣也拿去当了,换了件麻的,磨得大腿内侧一阵不爽。
越朝南走,天气便渐渐回暖,直跑到进中原的时候,游淼已经完全消了气,心想哎,都已经快二十年了,老夫老妻了,为了国家安定,社稷苍生,娶个妃也还可以忍受的嘛。
游淼心中一边天人征战,一边想念李治锋,李治锋这些年里虽已年近四十,却丝毫不显老,只是更成熟了。常年塞外活动,令李治锋晒黑了些许,而一身肌肉又更健壮漂亮,整个人带着粗狂的草原味道。
不不,绝对不能姑息!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游淼又心想,果断要等到他来三跪九叩,拒了这门婚事,才回辽东去。想来想去,不由得又心里气苦,这一日已到了京畿,本想下扬州回江波山庄看看,而乔蓉却在京畿,先去拜访一下家姐再说。
“你说什么?”守卫似乎听错了。
“我说我是辽东王!”游淼重复道。
京城守卫大清早起来,似乎没睡醒,上下打量游淼。游淼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衣,一条蓝色麻布长裤,脸上围着块面巾(防风沙),腰边系着把宝剑。
登时城门处守卫爆发出一阵大笑。
游淼:“……”
“把这个拿给你们家陛下。”游淼正色道:“不,给你们城防看就行了。”
这天正是八月十三,文武百官放假不上朝,直放到八月十五后,赵超还在睡觉,太子进来就喊:“爹!”说着把一个玉佩放到赵超枕头边。
赵超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脖子上,瞬间吓得不轻,忙道:“胡闹!”
“李将军说。”太子道:“小舅来了,你看这是不是?”
赵超:“……”
赵超睡眼惺忪,端详玉佩半晌,乔蓉正在核对散给大臣家眷的赏赐,过来说:“怎么啦?”
赵超说:“四弟来了?”
太子说:“就在城外呢!”
没人敢叫醒陛下,奈何此事重大,守城门武将只得交给参知政事唐博,唐大人和满朝官员清早加急起来研究那个玉佩,研究半天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造次,于是唐博先遣人过去看了眼,那人看不出是谁。唐博亲自从城楼上偷窥,也看不出蒙得严严实实的游淼是何方神圣,更怕耽误事,只得派太子过来带话。
游淼虽已远走塞外,然而余威尚在,大家都忘不了这家伙,生怕怠慢了又要被整一道。还不敢和游淼走太近,否则被参上一本勾结外藩更不是玩的。
赵超和乔蓉相对半晌。
接着,皇帝皇后同时一声大叫。
乔蓉惨叫道:“怎么这就回来了?!”
“李治锋呢?!”赵超大叫道。
乔蓉和赵超火速分头,乔蓉朝东边跑,要速度回去补妆换衣服见小弟。赵超则火速套上龙袍,出外接小舅子去。
“陛下,是不是开城门放他进来?”
“不不不!让他等着!召集文武百官!跟朕出去迎接……”
赵超连裤子都穿反了,接过龙冠就朝脑上扣,带着一队官员,颠儿颠地朝城外跑,沿途也不知道引起多少百姓围观。游淼等了又等,正在不耐烦的时候,便朝城墙上喊道:“罢了罢了!唐博你这小兔崽子!本王已经看见你了!”
唐博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喊道:“游大人!”
“我就来报个信!”游淼扯着嗓子喊道:“五胡已经攻破长城了!马上就打到黄河边上了!老子这就回扬州去了!走了!后会有期!”
唐博:“……”
唐博魂儿差点被吓掉了一半,游淼恶作剧完,正要跑路的时候,城门大开,守城军呼啦啦出来了上万。
“迎辽东王!”
“迎辽东王——陛下亲至!吾皇万岁——!”
这下轮到游淼傻眼了,紧接着齐刷刷满朝官员排开两列,赵超策马冲出,大吼道:“子谦——!子谦?你是子谦吗……奇怪!不对!你是谁!”
赵超:“???”
“不用这么隆重吧。”游淼嘴角抽搐。
官员全部瞠目结舌,游淼摘下蒙面巾,冲过来,大喊道:“三哥——!”
赵超:“……”
“四弟——!”赵超热泪盈眶地大吼道。
下一刻,游淼和赵超飞扑抱在一起,在满朝文武和城门外,城门上近万御林军面前,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了个满贯,身上还有一堆铜钱滚了满地。
当天中午,游淼一边狼吞虎咽,吃着皇后亲自下厨监督,做的江州菜,店里,工部尚书领着修路的监事官两脚打颤地给游淼道歉。
“没关系。”游淼大手一挥,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了。
“咱们国舅爷摔一跤也能摔出个十万两银子。”赵超左脚翘在膝盖上,在一旁笑着,拍拍脚踝说。
“哥俩就没个正经话。”乔蓉嗔道:“都三十好几了,还跟小孩儿一般。”
游淼顾着吃,来不及说话,赵超又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李治锋呢?”
“还说他!”游淼怒道。
“好好好。”皇帝皇后忙一起安慰道。
“他要娶妃。”游淼一肚子怒火道:“把我给赶出来了。”
乔蓉红了眼眶,说:“在辽东被饿着了罢,上次不是给你派了二十个做饭的过去,怎么还这么个样子,真是苦了你了。”
“娶妃嘛。”赵超说:“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窥见乔蓉脸色,马上改口道:“不不,朕是说,这个是坚决不行的。”
乔蓉这才脸色好看点。
“借我一队兵。”游淼说:“马上把犬戎给平了!”
赵超一拍大腿道:“怎么能平?!朕可打不过他。”
“你打不过他!”游淼说。
赵超笑道:“把合约撕了是可以的,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嘛,你就从此留在京城了,多好?”
游淼:“……”
游淼怒视赵超,算是明白他心思了。
乔蓉说:“你别掺和,待会李治锋追过来,认个错,他心又软了。”
当夜已近中秋,月上中天。
游淼和赵超泡在温泉池子里,赤身相对,游淼看赵超身上伤痕累累,依旧是当年南征北战挂的彩,不由得难过。
“身体如何?”游淼问。
“老了。”赵超无奈笑道:“为人父,感觉自己就不是小孩儿了。倒是你还和从前一个模样,笑嘻嘻的,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
游淼看着赵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三哥。”游淼说。
那些年里的事,爱也好,恨也罢,吵的闹的,悲欢离合,无数往事,就像琉璃灯一般闪过,映着二人的脸庞。
“你留在我身边罢。”赵超说:“三哥想你了。”
游淼想了想,没答应他。
“我隔得久久地回来看你一次。”游淼说:“你就当我宝似的,天天在你面前晃悠,和你顶嘴,你就该烦我了。”
赵超说:“烦你也是疼你,找别人吵架,我还不爱做这啰嗦事,看你被李治锋欺负还一副倔样,心里难受得很。”
游淼眼睛一红,却没再说什么,起身穿衣服。
“什么时候回江南去?”赵超又说:“东瀛倭寇的事不太稳,须得有人去看看,我近几年身体不太好,带不得兵。”
“我想想罢。”游淼说:“过了节再说。”
赵超嗯了声,游淼系上浴袍,又回头说:“你记得重央么?”
“记得。”赵超说:“他怎么了?”
游淼说:“空了带他来见见你,那孩子和大哥很像,长得不像,说话办事却挺像的,那几年他跟着大哥,在大哥生前学到不少,举手投足,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赵超嗯了声,游淼又说:“他在我身边,我就常常觉得大哥还在,你会喜欢他的。”
京城一改昔年柳树满城的格局,自赵超迁都后,便劳民伤财地种上了不少竹子,城外山上赫然还有茶林,想是怀念昔年扬州之情。月光下,风一来,竹海沙沙作响,银光遍野。
这几日游淼就在宫内住了下来,平素无聊,便拿着聂丹生前的遗物一把琴,弹弹琴,和赵超下下棋,杀了赵超个人仰马翻,赵超气不过,又将唐博拉来,文官里唯唐博能与游淼一较高下,两人都得了孙舆昔年真传,游淼侧重攻取,唐博则重守势,有来有往。
“自你走后,陛下就常年念着你。”唐博说。
“一朝不容二虎。”游淼填了个子儿,说:“唐大人,这话就不要再说了,你想和我吵架,我还没力气找你吵呢。”
唐博笑了笑,说:“你若有归朝之意,我是愿意往扬州去的,东南沿海近年因倭寇之事,不大好收拾,总得有个人去镇着。”
游淼稍一迟疑,没有答话,连唐博都开口了,可见确实有点麻烦。
游淼打了个呵欠,唐博知道他也乏了,便吩咐人收了棋盘棋子,说:“晚上陛下中秋设宴,到时候游大人再与各位大人聊聊罢。”
“嗯。”游淼懒洋洋地坐着,打了会瞌睡,想到李治锋,又悲从中来,自己已经回到中原三天了,这混账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想起来就后悔,早知道留在辽东和他闹也好,把城门给关了,不让他回来。要么砸宫里的东西也好啊。没事跑回来干嘛,又得了一堆麻烦。
旁边有人叽叽咕咕地说话,游淼说:“别吵!正烦着呢!”
于是没人敢吭声了。
“那个,游……王爷殿下,殿下?”有人试探地说:“真的不管吗?”
游淼赶苍蝇般挥了挥,声音彻底消失了。
到得午后,乔蓉派人过来给游淼换衣服,伺候他梳头换王袍,游淼精神一振,一身黑色绣金蟒王袍,虽已三十而立,却依旧俊朗翩翩,沿着走廊过去,赴赵超赏的群臣宴。
依稀又到十年前的中秋宴,自己点了探花的那年,那年李治锋不在,今年李治锋也还是不在,游淼看到什么都想到李治锋,心道罢了罢了,等吃完酒,就派个人写信,让李治锋接自己回去。
可万一李治锋不接自己回去怎么办呢?总不能厚着脸皮又跑回去罢,肯定要被高丽公主欺负死了,游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爬在地上,被凶神恶煞的侧妃一脚踩着脑袋,哭爹叫娘的场面。
“那个……”赵超正在与涂日升说话,招招手,涂日升看到游淼,忙满脸堆笑,说:“王爷。”
“唔。”游淼心情正坏,赵超又说:“李治锋那事,真的不打紧?”
“别跟我提他!”游淼说。
赵超只得不吭了,游淼入席时,位置就在唐博身边,御花园里桂花香味飘来。
“那个……王爷。”唐博说:“犬戎王那事,您真的就……”
游淼说:“还有什么事,参知政事大人,您能行行好,放了小的吗?”
唐博捏了把冷汗,说:“我知道这事儿还是不提的好,可是大过节的,咱们在城里喝酒赏月,让犬戎王在城外露宿,似乎不太合适罢。”
“什么?”游淼傻眼了。
“犬戎王今儿中午就到了呢。”有人小声说:“等了足足一下午了,陛下没让他进城……”
游淼:“…………”
游淼忙自起身,跑到廊下,逮着赵超说:“李治锋来了?怎么不说?”
赵超说:“不是派人通知你了吗?”
“这这……”游淼说:“人呢?”
赵超说:“我让人传话去了,就说是你说的,让他在城外跪个三天三夜再说。”
游淼:“……”
“你要害死我吗?!”游淼说:“快让他进来!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赵超说:“我还派使臣去质问他了呢!说他居然敢娶妃?!怎么着!我们家王爷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跪就不让他进城!”
“那他跪了吗?”游淼又问。
赵超:“没有。”
游淼:“……”
“算了算了,不必跪了。”游淼说:“我也不生他气了,好好说话罢,先让他进来。”
“哦。”赵超说:“不过他说,婚事不是给他办的,是重央的。”
游淼险些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倒在地。
不到半个时辰后,李治锋进来了。
李治锋一身风尘仆仆,还穿着打猎时的装束,虎皮背心,铁战裙,护肘,戴着顶羽冠,脸上涂着刺青像个野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怎么称呼这厮,还是唐博会意,忙道:“大将军!”
“大将军!久仰久仰……”
“大将军好久不见……”
官员们呵呵哈哈,李治锋看见游淼,游淼的表情尴尬非常。
赵超笑道:“来晚了来晚了。”
“三弟,二哥来晚了。”李治锋说:“自罚三杯,各位大人请。”
登时鸦雀无声,游淼要过去与他说话,李治锋却朝他说:“我给你打了个只白额吊睛虎,空手抓的,没伤着皮,随你处置,来人,抬上来。”
众人:“……”
于是李治锋的手下,抬上来一只被锁着的,饿了快十天,奄奄一息的巨大的白额吊睛虎,刹那满御花园里的人都被吓得够呛,忙各自躲开。
李治锋朝赵超礼貌地点点头,游淼简直没眼看,说:“不告而别,是我不对……”
李治锋说:“送给你,没关系,大伙儿喝罢。”
中秋夜文武官员差点被这一对给玩死,游淼忙朝赵超使眼色,赵超却当做看不见,只是把李治锋排到末席去,安排他和六七品的官员坐在一张桌子前。游淼又不能揪赵超耳朵,只得暂时作罢。
李治锋的意思是,皇帝小子,你看老子随随便便就能打个老虎,千里迢迢给你拖到京城里来,你就别妄想了。
赵超的意思是,你来了我地盘,还是得认我这个皇帝。
李治锋随手把箭囊一扔,身旁的官员全部坐直了身子,谁也不敢动。
“你是兵部的?”李治锋问。
“回大将军……”那官员马上说:“正是兵部。”
李治锋倒是好说话,昔年冷冰冰的性子也变了,当了犬戎王之后,脾气好了不少,只是和众人客客气气的交谈。
唐博还在问游淼,那头老虎怎么处置,游淼马上哈哈哈,得意非常,说:“养在御花园里怎么样?”
赵超:“……”
“开个玩笑。”游淼说:“过几天找个人,喂饱了放深山里头罢。李治锋也是的,隔三差五来个五纹花豹,要么就是白额虎,家里一堆动物,都没地方养了……”
当夜,好不容易挨到赵超走了,便可离席了。
游淼在月下廊前等着,好一阵彷徨,生怕李治锋生气。
人闲桂花落,夜静秋山空。
“王爷就在前头等您。”宫女小声说,声音犹如清风飘来。
游淼侧着身,望向中秋夜里,天际一轮银月,听到脚步声响,不禁转身望向走廊深处。
李治锋猎靴踏在地上,一路走来。
秋风吹起满园的桂花香味,犹如薄纱一般,漫天萦绕,朝他们的身上温柔地盖了下来。
月亮照耀山川、大地、万物——
李治锋拉着游淼的手,把他拉进怀里,游淼还有点不好意思,说:“我……”
李治锋以一个粗暴的吻打断了游淼的话,将他按得靠在柱子上,游淼推不开,只得索性让他带着酒气的唇既吻且吮,片刻后二人都气喘吁吁,唇分时,李治锋看着游淼的双眼。
李治锋笑道:“你今年心情不好,不高兴。”
游淼说:“没有,我……”
“听我说。”李治锋道:“三句话。”
游淼沉默下来,李治锋说:“我知道你想南方了,过完中秋,咱们就一起下江南去走走。”
游淼笑了起来,李治锋又说:“你想去何处,只管朝我说,重央告诉我的,我先前只不知道,是我笨了,没想到你思乡。”
“好。”游淼笑着说。
李治锋:“你想家了,我陪你回南方住几年,我想家了,你再陪我回去住几年,就这么说定了。”
“行。”游淼抱着他的脖子要吻。
“最后一句话。”李治锋说:“等等……”
游淼看着李治锋的双眼。
“卧室在哪里?”李治锋说。
游淼大笑,牵着李治锋的手,一路小跑进了房。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