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哗地响,钟瑜白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说实话，哪怕到现在,钟瑜白仍然觉得程苍术会看上自己是一件挺奇怪的事。
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修真者,并不像是普通人想象中那样美化过的长相,修真者原本也是人,他们的修真等级还不至于让他们自带美化光环，至于妖魔,化形之时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比如他,原身是个兔子，化形时想着人类的模样,尽最大的努力也就这般,妖魔化形，便只有一次机会，而那时，他们尚且不懂多少美丑。
又诸如黄碧这样的鲛人，是和人一样天生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倒是爱丽丝有些不同，她原是宠物猫，懂得比他们这样的妖怪要多一些，化形的模样倒是还不错。
钟瑜白的长相别说和6宁6远比，就是比起程苍术自己，都稍逊一筹的，当年化形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那时候，修真者和他们妖魔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附近落霞谷里住的人家有个修仙的小姑娘，经常会到他修炼的地方来看他。
那个小姑娘，就是夏吹的先人。
他同程苍术说喜欢过的人，其实没有错，那个小姑娘，确实是他第一个心生好感的人类，但是，也仅仅这样而已，后来，她资质不错，进了一个大门派，再后来，听说是嫁了人，最后，钟瑜白就再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但他的记性一向不错，所以，他看到夏吹的时候才会觉得眼熟。
“小白。”程苍术出现在了镜子里，他披散着一头长发，肩膀锁骨的线条犹如玉石刻就，十分好看。
修真者并不重欲，程苍术也是如此，但他却总是喜欢将钟瑜白逮到床上去，不为其他，就因为只有在情浓之时看着钟瑜白短暂失神的眼眸，才会有完全占有了眼前人的感觉。
这个家伙太聪明，防心实在太重，程苍术此生虽不是全无坎坷，却自小就是天赋出众的天之骄子，要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倒还真是极少，偏偏在这样一只兔子身上栽了跟头。
钟瑜白却没有理他，洗了脸就直接走出去套上了衬衫，“快点走吧，公司还有事。”
程苍术伸出去的手只能收回来捂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白，你真的不想和我谈谈吗？”
从海底仙城回来，已经是第九天。
他们除了上床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交谈，当然，钟瑜白吃下濯妖丹之后，身上再没有那浓重的妖气了，哪怕是这会儿走出去，也没什么修真者再找他的麻烦。
钟瑜白蹙起了眉，手上却没停，“谈什么？谈那十颗濯妖丹和你的剑诀残篇哪个价值比较高？”程家老祖给了一瓶子，其实也就十颗，除掉他们去的八个，剩下的两颗大家一致意见给了乔丹尼和艾尔森，哪怕是和时翠珍交情比较好的熊明明也同意了这个意见。
程苍术拉住他的手，“小白，我不想骗你，确实去之前，我就知道在那里或许能补全我的剑诀，但是，冲着濯妖丹去的想法，并不是说谎。”
钟瑜白挑起了眉，“我们八个妖魔鬼怪确实是拜你所赐才得了濯妖丹，这一点我们都不否认，你们那程家老祖的实力太强，就算是我们自己混了进去，也肯定得不到东西，以前6宁6远他们救过你一次，这回去之前，6宁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是保命的玩意儿，对于你们来说远比濯妖丹更珍贵，所以就当是两清，还有什么好说？”
“当然有。”程苍术觉得很憋屈，好吧，他确实有那么点儿或许能找到剑诀残篇的心思，但是，这根本是做不得数的，最肯定的是那地方有濯妖丹，偏偏，钟瑜白这多疑的家伙不会信！“我得到了剑诀残篇，已经过了之前无法突破的关卡，成功晋阶了。”
所以！不要再脑补什么利用你升级然后升完级拍拍屁股就走的戏码了好吗！好吧……虽然最开始，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情关难过，是心性上的缺点，如果按照紫宸老道的路来走，程苍术必须要过这一关，但程家老祖给了他全本的剑诀，补足了缺失的部分，有配套的心法，这心性一关，反倒变得无足轻重。
要知道，程家老祖那个修真年代……说句实话，那是一个恣意行事的时期，动辄杀人，心狠手辣都无妨，心性在他们那时候真不那么重要。
而现在，程苍术明显没办法拍拍屁股就跑，最悲伤的是，他升级了，眼前的人还没完全拿下。
“哦，恭喜。”钟瑜白口吻平平。
程苍术觉得快要被这个人憋死了！
钟瑜白打开门出去，嘴角才慢慢弯出一抹笑。
他想起从海底仙城回来的时候，颐秋意悄悄对他说——
“似是程苍术这等骄傲之人，未得到的人和感情，才会让他更加泥潭深陷，剑修都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他们固执而且坚定，阿白，别急，慢慢来。”
如果说一开始就是爱，那么，总有一天叫他无法回头的深爱之时，再告诉他，他也同样如此。
程苍术是个聪明人，可是爱情里，先爱的人先输。
钟瑜白，只比他晚了那么一小步，可也因此，他才能稳操胜券。
**
“钟哥好。”d.a.娱乐的玻璃门慢慢滑开，钟瑜白刚往里走就碰上了要出去赶通告的一个新人。
说实话，钟瑜白都没想起来他叫什么，想来是二期的培训班学生了。
面前的男孩子一看就年纪还小，面貌清秀皮肤白皙，现在d.a.的培训方向基本还是偶像方向，收来的好剧本都是偶像剧，基本上接替了以前星寰的地位，以出精品偶像剧闻名。
现在d.a.娱乐里的基本对钟瑜白都是相当尊重的，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公司三位最大的股东之一，但并不影响什么，因为谁都知道他是公司里的金牌经纪人，6宁6远这对国内现今最年轻的天王兄弟就是他一手捧起，不管别人认为6宁6远身后的团队有多厉害，d.a.自己公司里的人却知道，这事实上都是钟瑜白一个人的功劳。
可惜的是，他现在只带黄碧一个艺人了，其他艺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钟瑜白只是点了点头，就直接往楼上走去。
留下那个男孩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的助理提醒他才离开。
是的，进这个圈子的，谁不想要快一点爬上去呢，但要往上爬，却也要一架梯子才行，在d.a.里，却几乎没有这种机会。
这里的一切，都太讲规矩了，你优秀、有实力、有潜力，得到的机会就多，否则，就要靠着自己努力，任何的捷径在这家公司里都走不通。
离开的这位叫靳子鸿的男孩子才刚满二十岁，却只演过两部偶像剧的男二男三的角色，他觉得太慢了，他想像6宁6远那么红才进的d.a.，但是现在太慢了，慢到他无法忍受。
他决定接受那位李先生的邀请，至少，有人愿意给他这么一架梯子不是吗？哪怕需要付出一点什么代价，那也无所谓。
钟瑜白在电梯前停住了脚步，爱丽丝刚好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她微笑着看向钟瑜白，“钟哥，看到那个男孩儿了？”
“嗯。”
“你的眼光果然很准，他其实在演戏上有点儿天赋，但是太急了，眼睛里的野心都盖不住，太想红。”爱丽丝轻轻说。
想红是没错的，但是像靳子鸿这样的男孩儿，这样急于求成不过是两种下场，一种是早早折了翼，一种——就是削着自己的尊严和骨肉往上爬，到最后结局如何，却也不是旁人能够衡量这种得失的了。
也许他觉得值得。
钟瑜白却挑起了眉，其实，他对那个孩子已经没多大印象了，d.a.的训练班里的孩子他大多都见过，也评判多，但那上百号人，他哪里能一个个记得。
刚刚和靳子鸿擦肩而过，也不过是一个“大概见过”的印象而已。
他的记性是不错，但这些不用他记挂在心的，他自然不会选择去记住。
“6宁6远走之后，你就去带王新泽吧。”
王新泽这个初次舞台在6宁6远演唱会上的帅气女孩已经在小范围内有了相当的名气，粉丝也有了一些，只是要说红，却还算不上。
爱丽丝干脆利落地答：“好。”
电梯在九层停下，钟瑜白走到他的办公室，落地窗外远远可以眺望到上海的外滩，钟瑜白打开电脑，想了想却伸出手，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首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所有现在d.a.签约艺人的名字，一共39人。
钟瑜白很顺利地就翻到了靳子鸿的那一页履历，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小子，娱乐圈可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想走？还是让我来教一教你这个圈子里的规矩吧！也算是——我们d.a.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他们d.a.是没有潜规则，却不表示，他们就是温良谦恭的好人呐。
小看他们的人，从最初到现在，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因为他们是d.a.，dark a11iance。
91CH.番外C（二）
类别：其他类型 作者：SISIMO 书名：重生之魔鬼巨星
挂掉律师的电话,钟瑜白看完了最近的件,才算是松了口气。
d.a.的专属律师同样不是正常人,但是比起他们,却要稍正常一些，这位体内有妖怪的血脉,却大抵还能算是个人类,身上的妖气极其淡薄，血脉留给她的影响只剩下比寻常人精力体力要强一些,还有就是,对夜晚的钟爱要远远超过白天——她祖上那只妖是个夜行性动物。
钟瑜白的办公室是有一台壁挂式的液晶电视的，最近其实已经不如之前那段时间那么忙了,于是，他想了想就顺手就打开了电视，这也是娱乐公司一般都有的配置，万一出了什么措手不及的新闻，也好第一时间看到。
画面一跳出来钟瑜白就是一怔，因为巧的是刚好在放黄碧参加的那档选秀的重播。
还没到黄碧上场的时候，现在在演唱的是一位女选手，四位导师全部背对舞台，这是这档选秀节目的特色，也因此让这档纯粹以声音评判歌手的选秀节目在国内立刻大红大紫，不过遗憾的是这位女选手并没有赢得导师的转身。
看了没几分钟，就轮到黄碧了。
那时候的黄碧，还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有点名气的歌手，毕竟演唱过诸如《剑仙》之类大电影的主题曲。
所以他上场的时候，下面的观众几乎都不认识他，但他们仍然给了黄碧欢呼，搞得四位导师互相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样子，这种只听声音看不到人的设定，才是这档选秀的特别之处。
而观众欢呼的原因只在于，比起之前那些长相普通的选手，黄碧在这群人里，真算得上长相上乘，再加上他穿简单的白衬衫，配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小牛皮短靴，并没有刻意打扮得土气，反倒一身清爽略时尚地上了台，相当符合他清秀干净的气质。
所以，他们的掌声是送给黄碧的帅气的，当然，还有几分是鼓励。
别说是对黄碧十分熟悉的钟瑜白，就是普通观众都能看出这小子的紧张。
鲛人天性温和，却并不是适应站在镁光灯下的种族，他们曾经生活在黑暗的海底，黄碧虽然化形，但是性格却一时无法改变。
钟瑜白知道黄碧唱了什么，事实上录节目当天就是他陪着黄碧在现场，但是现场看起来和现在电视里看起来，却似乎并不一样。
灯光打在黄碧的身上，他握着话筒，在背景音乐进来之前，就唱出了第一个音。
他这一次唱的是《飘摇》，这歌在选秀里几乎没有出现过，因为原唱那位女歌手原本是个演员，这歌平平坦坦唱下来，起伏很小，难度也不高，但特别适合原唱低沉中带着沙哑的音色，听起来格外优美，淡中带着微微的感伤。
黄碧在这歌的前加了一段曲调，没有歌词。
事实上，这是《鲛人歌》。
不是鲛人状态的黄碧唱起《鲛人歌》是不会有什么负面效果的，若是化作鲛人，这是一种可以迷惑人心智的曲调，而此时黄碧唱来，虽然没有那种特别的惑人之力，却同样优美到不似人间之曲。
鲛人是天生擅长歌唱的种族，而且他们的嗓子与常人不同，格外清澈空灵。
黄碧刚刚开口哼出第一句，就立刻有两个导师转了过来，没办法，无论是声音还是曲调，都太抓人。
几乎一下子就能直击心灵的那种音色。
如果说当年的6宁6远是靠着强大的live能力，他们的气场足以掌控任何舞台，不管是什么歌到了他们手上，总能唱出一种特别的感觉，那么黄碧就纯粹靠着他先天的优势，他的音色与旁人太不相同了，几乎是人类无法复制的那种出众。
还没等黄碧正式开始唱歌，四位导师就都转了过来，而他们看到黄碧清秀白皙的面容，顿时都笑了起来。
有这样出色的资质，长相又不赖，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人一定是可以红的。
于是，等到音乐进来，他们就这样看着黄碧唱歌，唔，这种状态只会让黄碧更紧张。
钟瑜白饶有兴趣地看着，果然黄碧浑身都僵硬了，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好。
《飘摇》这歌歌词原本很简单，事实上这也是钟瑜白给黄碧选这歌的原因之一——
他太紧张，钟瑜白怕他忘词。
果然，这歌本来也没几句歌词，黄碧唱得很不错，比起原唱，他的诠释更加空灵干净，却从歌声里透出几分凄凉来。
如果说原唱说的是爱情，黄碧却唱出了飘摇无定的凄惶。
他如今，也是无根的野草，飘摇无依，他的家，他的亲人，都已经不在。
一歌唱完，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鼓掌。
因为太好听。
这就是天生嗓子的优势。
钟瑜白早就觉得黄碧红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看，现在不就是吗？这档选秀红了，黄碧也红了。
但是令钟瑜白感到忧伤的是……他手头上最红的，马上要跑了！
最近6宁6远已经在给艾尔森和乔丹尼办相关的手续，现在这俩小混血吃了濯妖丹，又有秘银脚环抑制负面能量，就算是跑到西方的地界里，也没几个人能现他们血统上的端倪了，所以这两个越大越能惹事也只有6宁6远兄弟能压得住的混血儿只能给他们打包带走。
钟瑜白叹了口气，决定去训练班那里转转，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程苍术给截了。
“小白，你去过科罗拉多大峡谷吗？”
钟瑜白挑起了眉。
“澳大利亚的大堡礁呢？”
钟瑜白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拉斯维加斯呢？加拿大的洛基山脉，澳州的艾尔斯岩，墨西哥的玛古迹，秘鲁的印加遗址，尼亚加拉瀑布，约旦的佩特拉城，还有水城威尼斯，冰雪阿拉斯加……”
“所以呢？”
“阿宁和阿远要走了，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生命中有更值得去珍惜的东西，他们不想浪费这美好的时光。”
钟瑜白倒还真没想到程苍术会说出这话来，他知道程苍术早已经过了磨砺期，曾经的他为了磨砺心性走遍世界的很多角落，但是现在，他更应该做的是闭关修炼，没见那些个昭明剑派的年轻弟子天天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就差上来冲着钟瑜白骂一声“祸水”了。
但天地良心，钟瑜白自问和“红颜祸水”这四个字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这些地方我都去过，那时候是一个人去，天地之大，超过我们的想象，现在，我想和你一起，身边的人不同，风景自然也不同……”
钟瑜白忽然问：“谁教你的？”这话显然不像是能出自程苍术这货之口啊！
“……张言胜……”
合欢宗出身的蝶妖张言胜，平时沉默寡言，一旦开口毒舌爆粗样样来，能噎死你——
同时，果然也是恋爱高手……
这种属性，应该叫闷骚吧？
在谈恋爱方面，这位才是真正深藏不漏的高手。
问出来了，钟瑜白反倒笑了起来，“要和我一起去？”
“嗯。”程苍术老老实实地点头。
明明那些地方他都去过，但不知道为何，想起可以和钟瑜白一块儿去，他忽然就对那些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神秘感的地方重新充满了期待。
他想和他一起去。
钟瑜白却看着他，“不行。”
程苍术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去，瞧着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大型犬，以他这样的长相气质而言，简直充满了违和感。
“至少现在不行。”
“现在？”
“嗯，现在还不行，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钟瑜白终于柔和了声音，“你愿意——”
“好啊，我等你！”程苍术说得特别快，对于修真者而言，几年的时光算得上什么？
而且，他一副特别怕钟瑜白反悔的模样。
呃，如果钟瑜白要反悔的话……他现在说了也没用吧？
但程苍术却知道，钟瑜白这家伙虽然阴险狡诈很擅长骗人，但是，只要他真正答应了的事，是绝不会反悔的。
这只兔子瞧着凶悍，但只要让他接受了的人，他却只会展露自己柔软的一面。
只要是被他视作自己人的——
诸如6宁6远，哪怕瞧着压榨，但从头到尾，他一直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并且一路心甘情愿地替他们保驾护航。
钟瑜白身为一只妖，一向狡诈刚强，几乎不像是一只兔子。
只是程苍术知道，这人的内心，柔软得要命。
温柔得如此可爱。
所以，他爱他。
愈是了解，愈是爱重。
爱，而且尊重。
无关身份，是妖也好，是人也罢。
只是他，钟瑜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