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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VIP]重生之八风不动 附番外(14.9.18) BY 柳满坡 (点击:2735次)

[VIP]重生之八风不动 附番外(14.9.18) BY 柳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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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重生之八风不动
作者:柳满坡
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02498
章节:共 118 章,最新章节:灵佛
备注: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心不动,人不动,不动不伤。

顾相檀,大邺佛国第十一代“转世灵童”,本该潜修佛法,普度世人

却因血海深仇,顶着绝世善相,屠尽皇族满门

结果却害得最爱他的六王赵鸢客死他乡,曝尸荒野。

重生一次,顾相檀只想放过世人,放过自己,再把赵鸢所有应得的东西,都还给他……

可是……

高冷女王攻X狠毒女王受

一句话文案:女王vs女王,表面装逼冷冷冷,暗里互宠啃啃啃~

1到2日一更,HE,慢热,金牌坑品,表催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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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的文→(百度搜索“魔爪小说阅读器”或登录www.mozhua.net下载最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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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信

  赵鸢死了。
  一个身着蓝色缎面的小太监来报。
  顾相檀听后执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的泥金彩漆便在布帛上抹开了一道。他对上抄了两天的东西愣了片刻,才抬起头轻问了句,“……怎么死的?”
  “听说是回京的路上中了蛮子余党的埋伏,前几日快马传书来通报的,”小太监慢慢道,“太子得知后已是派了宫中最好的太医急急赶去了,但太医还在路上,六王爷却已是撑不住了,前儿个晚上就……”
  顾相檀垂着眼未动,半晌才点点头,“我晓得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不由抬头悄悄瞥了眼对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似是想再说,但到底还是没胆,只弓着腰讪讪地退下了。
  苏息才进院中就看见一小太监从书房出来,面生得很,正拢着袖管垂眼疾走,也不抬头。苏息心下立时一个咯噔,一伸手把人拦住了。
  “打哪儿来的?”
  这么多年跟着顾相檀吃斋念佛,苏息面上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几分恬淡气度,往日在人前自有一番礼数,此刻瞪着面前的人的目光中却隐隐透出些森然来。
  小太监一抬头,见了是他,忙附身行礼。
  “小、小的……见过大人。“
  苏息无官职也无品级,不过是顾相檀的随侍而已,但谁让他侍奉的主子身份特殊呢,连带着照顾他的人也非同一般,别说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就是朝中大员后宫娘娘见了苏息也是要停步点头招呼一声的。
  苏息冷着声又问了一遍,却见那小太监浑身都打起了摆子,显然是被吓到了。
  边抖边道,“回大人……是、是锦妃娘娘让小的来的,今年菩提山上的瓜熟了,娘娘让我给灵佛送点……”
  然而小太监还没说完,苏息竟然直接抬腿狠狠将他踹倒了!
  “——来人!”苏息红着脸扬声道。
  两旁站立的侍卫被这场面吓到了,平日里哪里见大人动过这样的怒,一时皆两股颤了颤,但还是硬着头皮急急上前。
  苏息指着小太监,“把他给我绑了拿下!”
  小太监立时讨饶,苏息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让他住嘴,然后对两旁侍卫压着声道,“我近日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千叮万嘱什么人都不能放进来,只管做自己的事,你们是当耳旁风了吧!若是灵佛没事便罢,若是有些什么……你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这番话让场内的人都惊得不轻,纷纷跪下连连告饶,苏息却没空看他们的模样,只快步往书房去了,可在触到门时又猛地住了脚,面上表情好一番变化后,终是忍着心忧,换上一副淡然平整,小心翼翼地开门迈了进去。
  内室里绕着袅袅的檀香,正中的案几后顾相檀还端坐在那儿,只是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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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更新番外,终于看到一篇两个冰山的故事~嘿嘿,不过感觉灵佛这个设定,不够灵啊,主角完全没有看破红尘轮回,如果只是一篇普通重生文的话感觉会更好一些,不然有种黑佛教的感觉~~特别是小受重生一次,还是没有那种豁然开朗,还不如一个太子妃看得透。

以及后面四哥死得也有点不符合逻辑,作者都说了背景是宗教信仰是佛教,三王爷逼宫都知道不扰民怕失民心怎么还会去屠京城的佛寺,古来就算篡位都讲究个名正言顺,还屠杀僧人- -妥妥遗臭万年不解释啊~~那一段感觉完全就是为了拖剧情让逼宫看起来血腥暴力点...

还有灵佛救人这个,最后说得那么美好作者你忘记一开始你设定的是让灵佛救人是要以命抵命的吗……那么小的孩子都没意识就骗人家父母接来救人....良心呢...
所以虽然文笔很好人物设定很好攻受感情线很好,但是剧情真的充满BUG不忍直视...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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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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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是一定的,但是。。。新皇是谁。。。??
Instead of worrying, start manife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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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番外.七夕(上)

自鹿澧慢慢行来,约莫过了二十日左右,顾相檀和赵鸢等人终于到得了一个名为昭阳的小县。
顾相檀既已不再是曾时的身份,再住在鹿澧若被旧人所见只有徒增麻烦,所以他和赵鸢都决定寻一个无人相识打扰的地方安身更好,南有京城、北有鹿澧,东有十二县,那么最适合他们的地方,只有往西,大邺西南处便是往日的神武军,如今的骁家军的大本营,而西北处倒是只有一些荒僻的小县,人丁寥落,山峦叠加,是难得的遁世离俗之地,所以,待顾相檀身子好些了,他们便告别了相国寺众人和小灵佛,向着此处跋涉。
昭阳只有鹿澧的几十分之一大,一天就能从县头走到县尾,虽说新帝已是登基,但战乱方过,*残留,大邺处处皆百废待兴,小小一个昭阳也需修生养息从头再来。
不过赵鸢和顾相檀到那里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县内不长的一条主街两旁已是摆开了不少小摊,玲琅满目的店铺也不少,各种商贩走卒牵驴拉马的以物易物,想是正到了县内的赶集日了。
苏息来劲地趴在马车上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同顾相檀说道,顾相檀笑意妍妍的听着,本也有兴致要瞧瞧,但被一旁的赵鸢拉住了。
「先安顿好,回去加件衣裳晚上再出来逛。」
马车又走了半盏茶,在一处廊院外停了,顾相檀被赵鸢牵着下来,就见这儿地势幽静,前对河,背靠山,院外还有几亩田地,山野茸茸,树淞脉脉,真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顾相檀看了一会儿,赵鸢又带着他向里走,一进门迎面就是两座高高的葡萄架,估摸着那尺寸同在鹿澧时差不了多少,架上还没有葡萄,赵鸢说:「今年我们来得晚了,不过年尾种下,明年就能收成。」
顾相檀心里一动,问:「你何时来的这儿?」
赵鸢淡淡道:「早先在陈州镇守时,有几日便来过此地。」而在那时候,他便已经做着打算,有朝一日会带着顾相檀枕山栖谷,遗世独立。
顾相檀直愣愣地看着赵鸢,半晌才道:「羿峥曾给过我酿酒的方子,但是我没细看……」语气里颇为可惜。
赵鸢道:「无妨。」
「可你没喝过,人人都说好喝。」赵鸢陪着他这么些年都没享受过什么口腹之欲,顾相檀其实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赵鸢面上神色温柔,嘴角又微微提起:「我让人寄信去京里问了后,回来你再做好么。」
顾相檀看着他笑:「好。」
一行人在屋内做了番简单的休整,顾相檀又歇息了一阵,赵鸢瞧着他精神头还算不错,观蕴禅师在那段时日的调养见了效用,顾相檀如今行走跑跳已是无甚大碍了,不过赵鸢还是万分小心,只说出去一个时辰便速速回来。
顾相檀本也不过是为了透透气,舒一舒筋骨而已,玩闹的心情并不算大,然而真回了集市却还是被那喧嚣的景象震得颇为意外。
别看昭阳小,但那街上此刻花灯竟起,五夜齐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都可比拟一些大县的热闹了。
等到赵鸢拉着他进了一家小饭馆,几人坐下点了几碗寿面后顾相檀才恍然想起。
「今儿个是七夕么?」难怪外面那么多人。
「嗯。」
赵鸢接过苏息用娟帕抹净的筷子,递给顾相檀,原本该是在院里用这寿面就好,但他知晓顾相檀大病初愈憋闷久了,便带着他走走看看,至于外头的东西自不会让他多吃,不过是图个吉利而已。
在小饭馆坐了没多时,便瞅见不远处响起一阵阵的喧哗,有不少人扎堆地向另一头涌去,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怎么看都有些异样。
顾相檀面露疑惑,牟飞便向店小二打听。
店小二道:「这是给苦余大师供香火去了。」
「苦余大师?这里有庙?」安隐问。
小二点头:「就在城西,我们昭阳的阐陀寺可灵验啦,苦余大师更是救国救民,便是因着他的庇佑才能保得昭阳县免于疫病灾祸。」
「这般了不得?」苏息不信,「救国救民那可不是都能比肩灵佛了么……」
谁知那小二竟连连点头:「苦于大师便是得了灵佛的旨意特意自鹿澧来度化我们的,不仅助百姓脱灾,只要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能给治好。」
当下安隐和牟飞便有些呆愣,看看面无表情的赵鸢,又去看唇边带笑的顾相檀。
「都给治好了么?」顾相檀气定神闲地问。
「哪能啊,同阎王老子讲价可不是那般容易的,苦余大师到底是*凡胎,一日也就只能做一次法,若是错过了,只能等下一次了。」
「做法?」顾相檀很感兴趣的模样,「开什么道场?」
「这个……」小二不懂,「总之场面可大了,各种金纸宝船都要烧给阎王,否则地府可不放人。」
「那今日也是有道场么?」
「不,」小二看着顾相檀和赵鸢,已知他们一定是外乡人了,看着颇有气度的样子,便难得好耐心地回答,「你们可晓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牛郎织女的日子啊,这同和尚有什么关系?」苏息故意道。
小二嫌他不敬,板下了脸:「今日可是苦余大师的生辰,我告诉你们,上一代灵佛也是今日的俗家生辰,苦余大师得了灵佛真传,特来昭阳县救灾,两人这俗世缘分本就不浅,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说完,不再废话,竟然径自走了。
昭阳县民风淳朴,显然民众对这苦余很是尊崇,听不得外人说上一点是非。
「有意思,都出家了还过生辰。」牟飞也笑了。
「俗世缘分?」苏息惊讶,这什么阿猫阿狗都同他们公子有缘分啊?又瞥了眼赵鸢,果然见这位爷的脸色冷了下来。
「既得知此地有庙,也该去进一炷香才是。」顾相檀对赵鸢道。
赵鸢思忖片刻,点了头,摆下一锭银子,便和顾相檀一道走了。
阐陀寺倒是不远,顺着人潮没走多久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座明晃晃的寺庙,算不得多大,但是香火实在是旺盛,此刻都近黄昏了,人流依旧络绎不绝,庙门前还有各种卖香火纸钱红烛供品的,哪怕在京城都没见过这景象。
进了庙门,人潮更是汹涌,不少百姓在大殿前就已经匍匐在地,又是哭诉又是念叨,想是要央求大师救救家里的人,只是门边有高大的沙弥拦路,似乎没有允许,一般人可不那么容易如愿。
顾相檀迷眼看了一会儿,径自上前往其中一个沙弥走去。
那沙弥正趾高气昂地说着「供品可留下,心意大师领了,只是大师不见外客,若要求拜需得赶早」之类的话,见了人靠近也直接往外推,很多老弱妇孺被推倒了也不在意,依旧虔诚地继续在那儿叩首,而在顾相檀也险些被人流带倒时,衍方上前眼明手快地排开众人,又一把握住了那沙弥的手,待对方惊异地看来时,衍方冷声道:「我家公子要见你们这位‘大师’。」
沙弥立时黑了表情,刚要呼喝,却觉手腕剧痛,不由扭曲了脸,狠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苦余大师也敢冒犯,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该是问问你吧,我们同这么多人都好心相求,你却阻人去路,如此耽误人性命的事儿,你做的面不改色,岂不是造孽,佛祖就在眼前,你怎不心虚呢?」苏息哼道。
这山野小县,读过书的都没见几个,更何况如此伶牙俐齿的了,沙弥显然被怔住了,一时嘴巴张了张都没想到反驳的词儿,方要发动周围的人一道来抵御,便听得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
「小师傅莫要生气,我等千里迢迢来此,不甚了解此地风俗,还请多多见谅,佛门重地,也不要坏了清净,你我既然都是诚心,条件自然好说。」
顾相檀上前一步,幽幽开口。
他和赵鸢都换下了锦袍,两人皆着素衣,但哪怕是再普通的面料穿在身上,那身风骨却是没那么容易抹杀的,如今往那儿一戳都活脱脱的凤凰立鸡群,只把沙弥看得有点愣神,也有点害怕,而再瞥到顾相檀袖中闪过的金澄澄的东西时,立马收了方才高高在上的气势。
「施主远道而来,诚心可证,小僧自然不该怠慢,不过你们也瞧见了,百姓太多,小僧要将你们放进去……」小沙弥梗着脖子道。
顾相檀想了想:「小师傅的意思我明白,大家都是修佛之人,慈悲之心可感日月,来时路上,我等也遇了不少大师神医,病症着实耽误良久,再等不得,若是大师实在有要事在身,那我们也只有告辞,早早再寻下家了。」
那小沙弥哪里想到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到嘴的肥鸭子要溜?周围那么多*狗狗的加起来怕都没有眼前这几个好宰,于是顾不得拿乔,忙换了一副嘴脸,笑着道:「施主莫急莫急,小僧去通报,去通报,你们且等等就是,就来就来……」
顾相檀看着那沙弥飞快跑远的背影,转头同赵鸢交换了一个笑意妍妍地眼神。
赵鸢伸手将他颊边的头发顺了顺,纵容道:「看看就回去。」若真嫌弃这些人,不过是顾相檀一句话的事儿,眼下来凑这个热闹,纯粹是让他解个闷儿罢了。


第120章 番外.七夕(二)

没多时,那沙弥就去而复返,果然说是苦余大师让几人进禅房一叙。
随着对方进了内院,沙弥又问是何人要瞧病,顾相檀说是自己。他躺了这半年,虽已是渐渐恢复,但面上仍不似正常人般圆润,颇有些消瘦,那沙弥倒也没有怀疑,却说大师吩咐,只见病患一人,不让其余的人进去。
这是怕人多思虑也跟着多,到时不好诓骗?
顾相檀看了看赵鸢,却见他不怎么赞同地皱起了眉,让顾相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庙里离开自己的视线,赵鸢如何放心。
顾相檀却淡淡笑了,对那沙弥说:「我身子不适,万一昏了晕了可不好收拾,若大师不介意,可否让我家少爷就站在门外?大师的指教如此玄妙,凡夫俗子自不会轻易明白,若是真不巧给有缘人领会了,或许也是普度和天意。」
他说话向来进退有度,和暖如风,就是能叫人听着舒畅,专戳人心窝子,那沙弥一时寻不到言语反对,最后勉强同意了。
赵鸢仍是不愿,但顾相檀趁人不备时回头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眼中神光飞掠,说不出的狡黠,直接打得赵鸢没了脾气。不过一门之隔罢了,若那大师真有异心,就凭赵鸢的身手,瞬时就能要他好看,于是最终也不再坚持。
顾相檀被沙弥领着进了门,就见香案前一个约莫而立的和尚身披袈裟,盘腿而坐,面相倒不怎么凶神恶煞,反之看着还有些福相,只是那双眼却鼠目寸光,着实没什么灵气。
苦余一见顾相檀便眸色一亮,眼前男子身段若柳,眉眼如水,年龄介于少年同青年之间,明明只着素衣但那气度就是说不出的悠然矜贵,不过一眼,苦余就知,对方的出身必定非富即贵,就是不知有多富有多贵了。
嘴角隐隐一勾,双手合十宣了声法号。
「不知施主寻到贫僧有何所需?」
顾相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这小小的佛室,一桌一椅虽算不得什么珍品,但在这山野之间也着实上乘了,佛像镀了真金,香炉是白玉造的,就连蒲团的绣工都非同一般,这大师可真是个精贵人。
「小生去年生了一场怪病,每日每日总是做梦,梦见些光怪陆离的事和人,一日不得安生,寻访名医都无药可治,听闻昭阳有神僧镇邪,这才千里迢迢前来相求。」顾相檀垂下眼,面显苦恼着说。
苦余的目光在顾相檀隽秀的面容上盯了良久,只觉这男子明明站在面前却依旧仿佛高高在上,温润生光,说不出的让人喜欢,竟不由看呆了眼,直到顾相檀直直望来,这才恍然回神。
「这……施主可否让贫僧探一探脉?」
顾相檀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
一截细白的皓腕透出袖口,勾着苦余的视线,而其上的那串紫玉佛珠更是晶莹剔透,光华内蕴,苦余的喉结动了动,勉力稳住心神才搭上了脉。
只是才不过半刻,顾相檀就收回了手,笑着问了句:「大师,如何?」
苦余神思不属,脸上都泛起些迷离,顿了下才道:「施主脉象浅浮,乃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症,不过却并非身子上的不适。」
「哦?大师的意思是我没病?」
「并非。」苦余又瞟了眼他的手腕,视线回到了顾相檀的脸上,端正了坐姿道:「施主是心病。」
「心病?」顾相檀惊讶,「我并无甚需操心的事啊。」
「贫僧看施主面相,的确是富贵之人,只是……恕贫僧直言,施主前半生无病无难,但人来世间走一遭,皆是有债需还的,这凡尘之中还没有谁能真正的无忧一生。」
「大师是说,我之后有难?」
苦余见顾相檀并未跳脚,也不见恐惧之色,觉得他对自己怕是有防备,不由道:「施主也可不信,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自可离去,就怕真东窗事发之日为时已晚。」
顾相檀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忧患:「我也算学佛之人,平日里高香参拜一日不落,怎会……」
「学佛之人天下万万,佛祖却也并非人人都会度化,靠得还是一个缘字。」这意思就是说顾相檀和佛无缘,所以学了这么久也未必能得佛祖青眼,同自己更是没法比。
顾相檀沉吟少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要如何是好……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
赵鸢一动不动地立在门边,听着里头顾相檀顺着那和尚一搭一唱,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异动,所以在牟飞提步前,赵鸢就已是察觉到了不远处有个鬼祟之人。
原来这人是躲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之后的,后来想必以为赵鸢等人并没发现,于是大着胆子越来越近,最后索性倚在墙角偷偷看着他们,下一刻就被牟飞上前揪了出来。
那人像块豆腐似的,一碰就咚得摔在了地上,又滚了两圈,到了赵鸢的脚下,抬头望过来,便见得是一张楚楚可怜雌雄莫辩的少年面容。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来寻苦余大师的……无意冒犯,大人们还请恕罪。」
明明是牟飞问的话,但那少年却愣愣地盯着赵鸢,若说那苦余看顾相檀的目光还有些隐晦的话,这少年如此直白也显得太过大胆唐突了,一边说一边还企图往赵鸢那儿贴去。
赵鸢自然感受得到那人赤|裸的打量,便是他最厌恶的那种惊艳和迷惑的神色,他头也未转,只皱了皱眉,一旁毕符已是心领神会的半点不给对方说后话的机会,直接提着他的后颈就从小院里丢了出去。
前脚才扫清了场子,后脚顾相檀就开了门走了出来,他面上带着笑,想是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看得赵鸢都跟着心软了下来。
不待他问,顾相檀就道:「大师留我们在院里住下,可真是荣幸之至呢。」
赵鸢抿着唇,看了眼随着一道走出来的苦余,一言未发。
苦余没想到外头还站了一个这么惹不得的爷,不过一眼,差点被赵鸢看得软了腿,然而凭着多年的见识,他还是勉力撑住了,只别开视线道:「两位施主若想平顺,还需多沾沾佛门的清净之气,几日后我可为这位公子做一场祈福消灾解难的法会。」
办法会便要有功德主,这银子自然不会是苦余出的。
顾相檀笑了笑,不待开口,外头便踉跄着跑进来一个人,那人原本一身月白的袍子此刻一半都擦了灰,额发散乱,一见了苦余更是面露委屈,开口那声儿简直柔若无骨一般。
「大师……」
苦余一见对方模样,竟省了淡然,露出些着急道:「英儿……英施主,这是怎么了?」
那叫英儿的少年用愤然的目光瞪了牟飞等人一眼,软着语气:「我、我方才不过是想来寻大师开解,谁知无意冲撞到了几位客人,怕是被误会了……」
苦余看了看赵鸢,本要教导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有对少年劝慰道:「既是误会,那便不要放在心上。」
顾相檀看着这位大师的手在少年腰背处摸了一把才收回去,而那少年却一边往苦余身后躲一边却频频瞄着赵鸢,眼里仿佛带了个钩子一般,撩人的紧。
顾相檀见此,挑了挑眉,返身直接走了,一边忙有沙弥过来带路,让他去偏院安身。
苏息和安隐就随在后头,悄悄的附耳过来说:「公子,我怎么觉得那个同和尚黏黏糊糊的人很不对劲呢,像极了我们之前在旁的地界见过的那种……就是那种戏班里的……」
顾相檀笑笑,进了屋子便往桌边一坐,由着苏息和安隐将内里收拾收拾,赵鸢就坐在他对面,两人也不说话,等苏息他们忙完出去了,一方小室里终于只留下他们了。
顾相檀亲自倒了茶水来喝,也不给赵鸢,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像是只猫。
赵鸢就见他睫毛忽闪,东看看西望望,怎么都不瞧自己,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小爪时不时地探过来挠自己一下,终于,赵鸢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
顾相檀拿着杯盏一顿,并未撇过头,由着赵鸢用手背轻轻地蹭着自己的面颊,从耳后蹭到下巴,又在唇角边流连忘返,带着一种安抚,又仿佛逗弄一般,撩拨得顾相檀耳朵都红了。
「是你要留下的。」赵鸢轻轻道,意思便是顾相檀眼下又是在生什么气呢。
顾相檀被捅穿了小心思倒也不尴尬,反而眯起眼:「留下不好么,还有美人儿可看。」
赵鸢问:「你么?」
顾相檀一呆,面皮泛起了热度:「让人家盯着不放的可不是我。」话才说完,肩膀便一重,紧接着人就直接被拉进到了对方的怀里。
赵鸢抱着人,凑近他直直地看着,那目光像融融的小火,能把人的神智都煟出升天去,哪怕顾相檀向来定力不错,但这里头却从来不包括在赵鸢面前。
果然,他受不住的转开眼去,接着便觉得炙|热的鼻息拂过自己的唇瓣,是赵鸢靠了过来,不过明明鼻尖都相贴了,赵鸢却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只维持着这点距离,想是在等着顾相檀的意思。
顾相檀眼眸一转,轻轻呢喃道:「也不是没被盯着,那苦余大师可看了我好多眼呢……」
下半句话便消失在了赵鸢压过来的亲吻中。
顾相檀起先还有些僵着,没多时便在对方的温存里伸手环住了赵鸢的脖颈,同他一道密密黏糊在了一起,两人浑然忘我了良久,顾相檀才想到庙宇之内,可不能如此放肆,这才红着脸急急推开了赵鸢。


121.番外.七夕(三)

用了晚膳,赵鸢照例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后便同顾相檀一道睡下了。
夜半时分,一轮碧月高挂,万籁俱寂。
两条黑影闪进了禅院之内,先是偷偷地瞧了瞧门两边昏睡的侍从后,又贴上房门附耳细听须臾,似是确认其内也毫无动静时,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进了房中。
床帏垂落而下,依稀可见里头有身影酣睡,来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四处翻看一番,将摆在桌案上的包袱全查验了一遍,虽得了不少的东西,但两人却仍是嫌少。
交换了个视线,其中一个胆大的便朝着床榻而去,小心地掀开帏帘,却被床上的景象震得一愣。
本以为房中只有一人,却不想,那床上却躺着两道影子,一人散着发枕在另一人的肩头,鼻息交融,被对方紧紧抱着,手脚都缠在了一起,无端地便让人瞧得有些眼热,特别是来人本就心术不正之下,那目光在床上绕了一圈后,掠过左边那身影的手腕,又死死地钉在了右边人的脸上。
这眉眼气度,即便自己在风月场浸淫日久都是没见过的,若是有一日能得这般模样的人青眼相加,就好像似他怀里的这个男子这样的对待,哪怕要自己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黑衣人不自禁地想了起来,呆愣间还是一旁的人狠狠拽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接着弯下腰朝着左边的人探去。
顾相檀虽是合着眼,但仍是能感觉得到有人向着他们俯身而下,那一刻被自己枕着的赵鸢整个人都绷得死紧,仿佛对方只要碰着自己便要跳起来拧断那两个小贼的脖子,但是顾相檀搭在赵鸢胸口的手却微不可查地往下压了压,示意赵鸢莫要动气,随着来人便是。
于是,临到关头,赵鸢到底没动,任由对方执起顾相檀的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褪下了他腕间的珠串,接着又拿过搜刮到的财物,如来时一般匆匆地离了房中,没入了夜色内。
没多时,外头传来牟飞的轻询:「少爷,要追么?」
顾相檀替赵鸢答了:「嗯,不过夜深了,莫要惊动旁的香客才是。」
牟飞低声应了,即刻便拔腿而去。
顾相檀这才慢悠悠地下了床,拿了外袍来披上,笑意妍妍地对有些冷脸的赵鸢说:「怎的这么小气,这样的宝贝,给人摸摸也不会少点光。」
赵鸢看着他,继而撑坐起身,一把揽过顾相檀的腰就在他胸腹处摸着,片刻,从里衣中又掏出了一串一模一样的紫玉珠串来,只是若是细看,显然这成色比刚才他戴在手上又被摸走的更是无暇纯澈得多了。
赵鸢对顾相檀挑眉,仿似在说:你也不大方,还把真的藏着掖着呢。
顾相檀轻哼一声,一把将珠串夺过又塞回了亵衣里贴身放着,自己了解赵鸢,对方也是时时能将他顾相檀看穿,真是没劲。
两人拐了两个弯到了禅院的另一头,外头瞧着同样清静幽谧,然而一进了院中,便能瞧见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跪在那里,牟飞则站在一旁,手里提着顾相檀和赵鸢带来的包袱。
见了来人,那两位自被堵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遇见的叫英儿的少年,而另一个竟是给顾相檀带路的沙弥。
顾相檀缓步上前,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示意牟飞将他们口中的布帛去了。
一能说话,那沙弥立马趴着告起了饶:「大、大人恕罪,小的因家中清贫,父母病重,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这才一时起了贪念,请大人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顾相檀却问:「你何时出得家?」
沙弥一愣:「宗政十七年……」
「你这家都出得过了四五年了还惦念凡尘俗世,为此不惜鸡鸣狗盗,真真是好修养啊,这阐陀寺的戒律可见一斑了。」苏息听后讥诮着说,「又或者你们方丈问起,便可以栽赃给其余的香客,要不就拿你方才的说辞来诓骗,反正信众其心虔诚,哪里能想得到佛院中人会如此下作呢。」
沙弥要说的狡辩话全被苏息给先一步抢去了,一时只能僵着脸,央求地向一旁的英儿望去。
英儿显然要比这沙弥更稳重些,此刻虽也白了一张脸,但勉强还能转着脑子,下一刻就哭诉了起来:「几位大人,我等本是京城人士,几年前因战乱流落到此,便被那苦余胁迫在院中,帮衬着他偷盗往来客人的物事,而他则在前院寻些富庶之人讹诈欺瞒,大人若要怪罪,我等自无言以对,只想着大人将那苦余一道报了官府,也好将我等自这苦牢之内解脱而出。」
顾相檀听着英儿的话,的确带了几分京中的口音,便问了句:「你的家里人呢?」
英儿一顿,此刻眼中哀戚却不似伪,甚至隐含悲愤凄厉之意:「在京内被人害死了……」
并非是疫病,也非灾祸,而是害死?
顾相檀倒是被他那一瞬的神情给触到了,不知想到什么,收了声没再言语。
一边沙弥见顾相檀软了面容,以为他是发了慈悲心,不由将两人的经历倒豆子一般说出想博得些怜悯。
「大人们有所不知,我等这一路历经千辛万苦颠沛流离,英儿还被人卖进了戏班,好容易才脱身来了昭阳,又被那苦余给日日欺负,且不说灾患和战乱,光是在京内的追杀就险些要了我们的命,说起来实在不公,英儿的亲哥哥还在战事内立了功,到头来却什么都未有得到。」
这句话终于引得了赵鸢的注意:「什么功?」
他一开口,英儿立时直直看了过去,他实在是有些被这人的模样惑得鬼迷心窍,若不是他,自己混了这么些年哪里会没这点眼力见儿,就算知晓对方是条大肥鱼,未必也敢轻易下手,如今却终究自讨苦吃,落到眼前的下场。
英儿偷偷看着赵鸢发愣,一旁沙弥只有替他回道:「是大功,天大的功绩,英儿的哥哥戳瞎了叛贼的双眼。」
顾相檀原本只随意听着,这话一出,他和赵鸢都怔了下。
「哪个叛贼?」
「还有哪个,便是……」
沙弥刚要说,却被英儿打断了。
「不过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大人若是不放我们,就将我们交予官府便是,不用多问了。」方才明明还想着要搪塞,此刻不知戳中了他哪里的痛脚,英儿忽的神色大变,凄苦怨愤占了满脸,竟宁愿蹲大牢也不愿多说了。
可是他愿意找死,不代表同伴愿意,沙弥却依旧不管阻挠,多嘴道:「叛贼还有谁,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三王啊!!那时,英儿的哥哥在戏班唱戏,被强抢入府伺候那三世子,英儿的哥哥抵死不从,最后还不畏艰险将贼人刺伤……只是,他不仅丢了性命,还因此连累到了我们。」
他这番话说得也算情真意切,但是在顾相檀和赵鸢听来却颇为蹊跷。
若当年没有赵界瞎眼这一茬,三王定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突然逼宫,即便顾相檀和赵鸢早已做了布置,却依旧差了那么一些,最后更换来御*和曹将军折损的结果,不过在普通百姓心中自不会想的那么深,他们只会以为杀了叛贼的人就是有功的,而连顾相檀和赵鸢都不清楚那个动手的伶人是谁,这英儿又是如何在自己哥哥死后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呢?
「战火纷乱,可有人助你逃出京城?」顾相檀问。
英儿不愿提自己的哥哥,但是提到这个恩人,他显然松缓了挺直的腰。
「有,我一直想再寻到他,只是……他将我们送到临县便告辞了,我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得知……」
顾相檀和赵鸢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到这人是谁了,没想到对方不止在释门寺那夜算计了他们一把,其实早在之前就已是慢慢开始了谋划,顾相檀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失了策。
只是一切既然都已烟消云散,那人也不在俗世了,顾相檀现在不想再去追究,他眸色一转,说道:「真是巧了,我在京中正好识得几个兵士,当年抄家三王府时,听说对于枉死的府中之人皆收了骨灰,有名的刻名,无名的则葬在一道,百姓本就无辜,新帝也慈悲,若是你真怀恋亲人,也许……」
英儿瞪大了眼,似是不信,但对上顾相檀平和眉目忙膝行两步跪伏在了面前:「大人,大人,我想拿回我哥哥的骨灰,请大人行行好,若真能如此,英儿必做牛做马以言谢!!」他这番话说得诚挚肺腑,已是没了方才的圆滑世故,让人听之动容。
顾相檀道:「只是时年已久,人又全葬在了一起,不知能否分辨得出。」
「无妨,无妨的,只要有一丝机会都行,英儿谢过大人了,谢过大人了!」英儿以额抵地,不停地磕起了头来。
顾相檀让苏息阻了他,瞧着那少年激动的眼都红了,顿了顿才说:「不过,我也有一事想向英儿公子相求……」
英儿是个机灵人,一霎间已知顾相檀何意,想了想,到底咬牙点了头。
……
自那小院出来,顾相檀负手在前头走着,赵鸢默默随在他身后。
顾相檀看着沿路阶柳庭花,忽的顿住脚步转过头来,问:「你可是觉得我骗了他不好?」
当日那少年伶人害了赵界,三王自不会放过他,尸首又哪里还留得到满月之乱后由京中的兵士去收呢,早就不知丢到了哪个乱葬岗里又或者直接被野狗野猫吞吃入腹了。
赵鸢想也未想地摇摇头,旁人的事,与他和干,不过他还是道:「他盗取欺讹,有来有还。」被这英儿害过的肯定不止今日的他们,他有手有脚,那苦余又没有绑他,何谈来的逼迫,以往来院中暂住的香客,不少得了重病遭了大灾,想必这英儿和苦余也不会手下留情,顾相檀此番作为也算是他的报应吧。
但是顾相檀却叹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但却轻易的就信了我,其实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不过只是寻个心里的慰藉罢了,离世的怨苦从来都是一把难解的枷锁,最易锁住活着的人。」对此顾相檀感同身受。
赵鸢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拉住了顾相檀的手,牵着他往禅院走去。
「既然解开了,便不用再想了。」
顾相檀心里一暖,望着对方背影,忍不住扬起了笑。
是啊,自己不是那个英儿,他的枷锁已是解开了,而且,他有渊清……


122 番外.七夕(下)

顾相檀在阐陀寺住了几日,苦余本想择盂兰盆节那天开道场,顺便给顾相檀一道祈福,但是被顾相檀婉拒了,面上只说想快些操办,实则心内才不愿意让这假和尚玷污了佛门佳节。
做道场那一天日头高炽,烁玉流金一般,一早,庙门口便摆开了铺张的祭台法坛,即便天候炎热,但小小的昭阳县来了大半的县民,到此虔诚礼佛顶礼膜拜,生怕错过了良辰,少沾了福气。
作为功德主,顾相檀自然要在,只是赵鸢的意思是不愿意让他太过张扬,而苦余便机灵地表示顾相檀只要在供香时走过过场便好,其余的自己来。
于是,唱作俱佳的忙活了一整日,直到日落西山,烧焰口之前,顾相檀才出来上了香。
昭阳县的民众只见一个白衣黑发的青年款款行来,面容清雅,气质出尘,嘴角一点浅笑仿若这盛夏吹来的幽幽凉风,沁凉怡人。而他不过在佛前那么一站,手执佛香,长袖随之轻摆,竟活脱脱地将一旁所谓的高僧大师苦余给衬得如落深泥,天上地下般的距离。
苦余自己似有所觉,不由悄悄退了一步,莫名就被顾相檀逼到了佛坛的一角,直到顾相檀看过来才想到还身负重任,于是拿起一串乌木佛珠,闭眼振振有词地叨念起来,片刻向着坛下挥了挥手,紧接着两个沙弥便端了一碗清水到顾相檀面前。
“此乃贫僧在鹿澧清修时自相国寺带来的圣水,内有佛祖加持,饮之可驱灾避祸,万事顺遂。”
顾相檀瞅了眼那碗中的东西,白晃晃的无色无味,他在相国寺住了这么些年都没瞧过这么个玩意儿,又看了眼角落的赵鸢,见对方微蹙起眉,面露不满,一边牟飞和毕符也随之上前,显然不打算让顾相檀轻易喝这来历不明的所谓圣水。
然而这水像是名气颇大,见顾相檀犹豫,坛下便有不少百姓竟争相求寻,想要取而代之,苦余却理都不理,只望着顾相檀。
顾相檀不动,忽的反手一推,给了一边的沙弥,示意他喝一口先。
沙弥忙为难地看向苦余。
这般出风头的好机会,苦余哪里愿意让给旁人,直接伸手把碗拿了过来,刚要仰头,赵鸢却打断道:“再拿只碗来。”
苦余一愣,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来颔首。
待沙弥又拿了只碗,倒了些让苦余禅师喝了一口后,顾相檀才跟着饮下。
见他配合,苦余便没有顾忌的开始做法,燃起焰口之后,又是敲木鱼又是击锣打鼓,最后在一连串的吟诵声中,苦余忽的甩出手中的佛珠,朝天高喝,然后重重向顾相檀一指,喊道:“邪物狂魔速速离去,莫要侵扰凡尘俗子性命,现有大罗金仙保佑,还不就地伏法!”
他话一落,顾相檀便猛地一怔,继而双腿曲起,直直往下栽倒了下去。
两旁百姓啧啧称奇,接连叩头跪拜,连唤大师高段。
那苦余伸手要来扶人,不过膀子还没伸出,便有道影子比他快上太多,伸臂一揽就将顾相檀直接抱进了怀里,赵鸢冷冷地瞥了眼失去知觉的顾相檀,又瞪向苦余,问道:“这是何故?”
苦余莫名地就很是怕这个人,被赵鸢直视额头马上便出了一层的汗,好在还谨记要职在身,勉力开口道:“这、这位施主身上有奸邪之物,才使得梦魇连连,如今贫僧已开坛做法将之除去,日后自可好眠,施主不、不必过分忧心,回庙里歇息一阵,没多时他就会醒……”
赵鸢盯着苦余看了片刻,直把苦余看得人都有些虚软,这才似信了他的话,抱起顾相檀回了阐陀寺。
苦余对着他们二人背影暗暗吁了口气,这才又依着方才的模样,继续做下一场法事。
苦余禅师在昭阳栖身短短几年间已是声名远扬,如今不止临县,远在陈州都有民众耳闻而来,若气候不错时,苦余一日可做上四五个道场都算不得什么,只要想着那些源源不绝的银子,禅师便有使不完的劲,谁知今日却没过多久,他竟有些头昏眼花腿软腹热的征兆,心头好似一团火在烧一般的难受,敲木鱼的手都微微发抖。
苦余又唱诵了两句,亵衣跟着湿了一层,他动了动腿,顿觉这天干物燥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做道场,下一次定是不要再吃这种苦头。
草草给敬了香,又对功德主吩咐了两句,苦余大师就让小和尚去接待那些信众了,自己则让人把英儿唤来,然后匆匆进了内院。
……
另一边,顾相檀被赵鸢抱着进了房中,才放在床榻上,他便睁开了眼。
赵鸢拿过他的手腕轻轻搭着脉,顾相檀看他拧眉肃穆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笑。
“我怎么不知你还懂医术呢?”
赵鸢的脸却依旧板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吃。”幸好看着脉象无恙。
顾相檀伸手搭在赵鸢的肩膀上,依旧弯起眼:“不过是碗清水罢了,有什么不敢的。”见赵鸢还是不快,顾相檀软了语气,拍拍床榻,“那禅师忙完可要早了,说不准要到明日才会收场,我可有些累了。”
赵鸢顿了下,到底还是除了鞋子,和衣躺在了顾相檀的身边。
“用不着多久。”他说。
顾相檀想想也对:“那英儿是个快手快脚的。”
这两人说几句,顾相檀便真的有些困倦了,不禁微阖着眼将将睡去,然而正迷糊间,忽的听见外头隐约响起人声,且越来越近,最后就在房外的窗边停了下来。
“……大师,你这是怎么了?”一道软糯少年声儿惊讶道。
“唔,英儿,我也不知怎么了,方才就一直在想你,想得不行,快来……”一男子低沉嘶哑着道,语意含糊,竟好似喝醉了一般有些口齿不清了。
少年却挣扎起来:“不、不行,这会儿天才黑呢,晚些再……”
“扭捏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难受死了,实在忍不住了……”说完,衣袂窸窣也跟着传来。
“……别,大师,啊呀……啊……”
顾相檀倏地睁开了眼,听着外头那越发不堪入耳的动静默默地抬头看向赵鸢。
赵鸢面无表情地躺着,眸中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揽着顾相檀腰腹的手轻轻地收了收。
那位少年英儿果然是风月场上混久了的,不用看模样,光听那细细的喊叫就能让人要死要活的,同他苟且的人显然也是顾不得其他了,竟不怕被人发现了,简直有些肆无忌惮。
他们这般事情若换到哪个伶人戏班或是纸醉金迷的窑|子里再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正在庙宇之中,又是被两个两世都清心寡欲的人所听去了,那冲击的效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顾相檀一开始还能同赵鸢一道淡漠着脸,但久而久之,他只觉胸闷气短的厉害,三分是惊的,三分是气得,还有三分……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不禁握紧了拳,默念着静心的佛经,却还是无意识地将赵鸢胸口的衣裳都攥得皱成一团。可是赵鸢什么也没说,甚至动也不动,仿若一座冰雕。
那二人其实厮混的并不算长,因着没多时便有一连串脚步往这里来了,接着沙弥的声儿响起,一边跑一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的祭坛走水了,禅师,禅师——啊!!!”
前头若说只是呼喊,后头那一句惊叫竟好似拔尖了嗓门见了鬼一样的凄厉。
与此同时,窗边的混账动静也一道静止了,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民众的哗然和惊惧。
“这、这是何故……大师你竟然在寺院之中……”
“啊……天哪,不要脸的人,简直污浊了佛门清净……”
诸如此类,又或是更难听恶毒的话接二连三的从一道随来的信徒口中喷出,终于也将顾相檀自混沌迷离的境地里抽离了出来。
他撑坐起身,挪到床边低头要穿鞋,抖了抖却险些一头栽下去,幸好身后的赵鸢将他环住了,俯□替他把鞋子套好,又拉了顾相檀下来,一落地,顾相檀才觉手脚竟都是虚软的。
微做一番整顿,面上已是镇定下来,顾相檀和赵鸢一道推了门出去,便见外头一片混乱。
本是前来报信打算救火的民众此刻将这儿团团围住,瞧着正中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一个是叫英儿的少年,而另一个,竟是苦于大师!?
苦于大师脸庞还是绯红的,眸光摇摆,一派困惑,似还有些回不过神,而他身旁的英儿却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小的真不是为了冲撞佛祖……是苦余大师,他、他说这般如此小的就能得佛祖保佑……还可、还可同其身心合一,呜呜,我有罪,我该死……”英儿一边哭一边抽起了自己嘴巴,立时换得大家更是一片的惊骇和辱骂声。
英儿忍了忍,听那些人越骂越难听,忽的又跳了起来:“你们、你们才不懂大师的佛心,蠢货!愚民!”转头又抱住苦余的腿,“大师,大师,我们离开此地吧,拿上你的银子,带英儿走吧……”
“你、你当我们的银子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诚心诚意给菩萨的,有些还是救命钱,怎的被你们拿去做这苟且的事!”
“对,他们根本就是骗子,什么大师,狗屁的和尚,恶僧,侮辱佛祖和佛门!亏得我们之前还如此相信这些,冤孽啊!”
英儿这话便好似捅了马蜂窝般,民愤四起,有人已是卷袖子出手揍人了,只是一拳挥来,英儿机灵的一躲,反而捶到了怔楞的苦余面上。
“啊哟”一声,苦余终于醒了。
他左右看看眼下情景,又瞧瞧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这些年来苦余素来谨慎,可是眼下怎会随意就选了个地界同人白日宣|淫,还是野|合?他又想到方才那股莫名的虚热,趋势着他进了院中,接着脑子便一片迷糊了,直到方才都浑噩着有些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听着英儿的声音就难以自控的任面前之人摆布。再瞧瞧此刻狼狈状态,苦余思前想后一番,回头再望向英儿,渐渐地明白了。
“你……你算计我?”苦余还是十分信任对方的,所以每次做道场时,那些圣水纸钱等大多都是由英儿所操办,却没想到,这厮竟会倒打一耙!
苦余咬牙切齿,方要叫英儿好看,却不待他起身,领子又被人提了起来,面对又惊又怒的百姓,苦余也知丑事败露,只能转而讨饶,但无论他怎么辩驳,众人已是不再信他装腔作势。
就在大家打算将这假和尚好好收拾一顿出口恶气时,牟飞和苏息等在一旁扬声道:“佛门清净地,莫要为了个恶人冲撞了佛祖,就算要讨公道也换个地界,把人送去官府就是,犯不着因他犯下血光之罪,实在不值!”
众人皆是虔诚佛心,自然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骂骂咧咧地将苦余和英儿,还有寺中其他的帮凶一道扯往了官府。
看着那些人呼啦啦走远,顾相檀难得有些茫然,直到赵鸢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这个地方。
……
回到郊外的小院中,除了苏息安隐之外,赵鸢另外又安排了几个洒扫的仆从,依着顾相檀的口味做好的清淡饭菜已是整齐地摆在了正厅内。
天色晚了,顾相檀吃了两口便早早就回了房中,躺在床榻上,仍是有些恹恹的,听着赵鸢在外头练完了剑,又进了门,就着一点烛火除了衣裳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闻着到他沐浴过的清淡香气,顾相檀竟莫名僵了手脚,待赵鸢靠过来时,不自禁地往后躲了躲。
不过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却让赵鸢顿了下,侧过头望着顾相檀,幽幽的昏黄将他的眼眸映的粲然深邃。
顾相檀避开眼,竟不敢看他。
赵鸢伸手摸他的脸,顾相檀抖了抖。
赵鸢用手背擦过他的脸颊游移到颈边,顾相檀缩了缩肩膀。
赵鸢轻声问:“可是怕了?”
顾相檀猛然抬眼:“人、人欲随心,皆是五尘六根之相,同一般欲|望有何不一样……”换言之,他为何要怕。
赵鸢手指一勾,指尖微微潜进了顾相檀领口边,细细摩挲:“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想?”所以自回来便神不守舍,寝食难安。
被点破的顾相檀难得呆了下,耳边恍惚竟又回荡起之前听得的惑乱之声,活了这么久,经历生死变化,朝代更迭,却第一次被这寻常之事骇得不轻,明知要不得,却仿佛扰人的妖魔般直扎心头,搅得向来波澜不惊的顾相檀都神思不属。
他眯眼看向赵鸢,眼前的脸依旧眉清目明,半点不乱。
顾相檀不忿,为何这人毫无影响?他心内一动,在自己都未想透的情形下已是先一步起身朝赵鸢凑去。
赵鸢眼睁睁地瞧着对方越贴越近,唇上微微一热,这还是顾相檀第一次大胆做出如此举动。
眼睫频颤,面颊绯红,却还是梗着一口气睁大了眼问:“你难道不怕?”
怕什么?
怕欲|望惑人,怕身不由己。
赵鸢不动,目不转睛地同顾相檀对视,顾相檀也是倔脾气上来了,一眨不眨地与他杠上来,只是原本不过是一场莫名的拉锯战,却看得自己是热气上涌,眼里都透出了水光。
顾相檀手肘抖了抖,到底没了气力撑不住要躺了回去,谁知不过一动,后背便揽上来一只手,将他直接压在了某人的胸腹前,口唇相贴,辗转chan|绵。
赵鸢含着顾相檀的唇,鼻息炽热,若是面上能唬人,但这般亲近的举动却让顾相檀深深察觉到了对方并不似看上去那般镇定自若。赵鸢的动作难得带了丝急迫,甚至焦躁,他的心许是比顾相檀翻腾的还要厉害,只是他会掩藏,会压抑,会隐忍。
顾相檀惊诧之下,立时被一种名为满足的滋味所充斥,里头还掺杂了赧然,欣喜和各种难以言道的纷繁复杂,如小小的火山般在他的心口处喷发了起来。
二人谁都未有言明,却都自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升腾翻涌的情绪,星星点点洒落,却燃出了一片燎原之势。
赵鸢的手轻抚过顾相檀的后颈,缓缓掠到身前,一点一点解开了他的扣子。
顾相檀始终牢牢地盯着赵鸢,看着他回视自己,看着他缓缓欺近,原本还颤巍巍的心在赵鸢的一句话下彻底崩落。
赵鸢说:“你若不愿便告诉我……”随时随地,他都可以停下。
他眼眸深沉,但毫无半点伪色,他对顾相檀说的话,永远都是真的,也永远会做到。
顾相檀在面对这样的人时又哪里还忍心他如此苦苦自抑呢。
他一边在心里说着:渊清,我愿意的,是你,我什么都愿意……一边咬牙大胆地抬起腿,轻轻地蹭了蹭身上之人的腰腹处,所行所表再不需赘言。
赵鸢眸光一动,其上淡漠渐渐化开,终于露出底下的赤红来,一翻身覆上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云破天开,得偿所愿。
……
隔日一早,顾相檀睡迟了,再睁眼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看着枕边那张脸,又想到昨日种种,顾相檀不由涨红了面容。
赵鸢早已醒了,知道他脾性,也不拿话激他,只千载难逢地勾起唇,露了个温柔至极的笑来,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
“哪儿难受?”他问。
顾相檀怎么会说,只哼了一声,不敢乱动酸痛的腰腹,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说道:“过两天再去牢里接人。”说的自然是那个英儿,哪里去不得,偏偏要来他们窗下行那腌臜的事,明摆着是要还之前绑了他的不痛快,心里记恨着顾相檀呢,另外还顺带着勾了一把人,真是够了。
赵鸢自不会有异议,径自先起了身,再来忙顾相檀。
顾相檀身子不爽,但怕苏息他们多想还是忍着难受撑坐了起来,不过一低头,却见胸前不知何时挂了一个福袋。
娘亲送的那只已是随着那毒箭一道去了,眼下的这一只千万般的想象,喜庆的正红,绣着吉祥的鹿衔梅枝,花色却更为素雅,适合已是成了年的顾相檀。
顾相檀伸手摸了摸,他能闻到里头散出的玉簪花香,还有一枚小小的平安符,一如当年自己亲手挂在这人脖子上的一般。
顾相檀眼眶微热,抬头朝赵鸢看去。
赵鸢却什么也没说,只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未扣上的衣袍处也划出一道细线,连着其下的福袋,同顾相檀一道,两相辉映。
福泽绵长,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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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以下是有剧透的评论,不想知道人物结局的别看><】


看完了,其实文不算很长,但如同作者说的,古文写的很累,其实我看的也很累啊,经常看着看着忘了这人是谁干嘛的……倒回去再看这样……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会这样
故事很好,也很完整,各种勾心斗角和大大小小的事件都很好的串了起来,结局也没有敷衍
来说说人吧,主角这对不多说了,原本就是情投意合...两个人精,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主战一个主谋
来说说几个我喜欢的配角吧
曹钦,大战英雄战死沙场,比较伤感,曹钦真的是非常棒的角色,其实不论结局如何,如果他能跟梅姑娘在之前成亲,应该更好,可惜
赵溯,不能说是个好人吧,但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够情深但也够心狠手辣,看文中会想,如果他是灵佛的cp会怎样,其实看文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感觉了,灵佛重生前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虽然不同赵鸢,但他想灵佛好的心应该是一样的,可惜这人野心太过,即使最后救了灵佛自己差点死掉,但也弥补不了犯下的罪,可是又想如果他能得到灵佛的心,是不是所作所为又会有点不同?哎……真的很倾心这样一个角色啊
赵则羿峥,多写点cp感就好了……或者来个番外也好啊,很萌的一对副cp,可惜作者不爱写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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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文案写女王VS女王,觉得这CP太别扭,就一直没看
其实还是挺好看的一篇文 ~
冰山痴情攻,受是灵佛转世,机敏狡黠,表面又和暖出尘,受两世都看不破尘缘。
总之跟女王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写的挺好,算完整,逻辑上还是有小bug,但这个结局已经很不错了总算圆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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