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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VIP]大皇商 BY 燕赵公子 (点击:903次)

[VIP]大皇商 BY 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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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大皇商 BY 燕赵公子

非V章节总点击数:258589   总书评数:2474 当前被收藏数:3016 文章积分:47,890,188

文案
从城郊小铺到世家皇商,
从两小无猜到白头偕老,
杨中元和程维哲一路携手,
斗JP,虐渣渣,终成传奇。
大梁风物间,美食与茶,竹马与他。
腹黑开朗攻X泼辣影帝受,1v1,甜宠,美食,后期会有小包子出没。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种田文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中元,程维哲 ┃ 配角: ┃ 其它:生子,种田,挣钱,甜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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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归家
楔子
这一日天气极好,正午之时金灿灿的阳光已经落满帝京。
杨中元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透过狭窄的车窗回望那座巍峨雄伟的永安宫。
马车飞快向前驶去,宣武门的朱红门扉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杨中元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收回视线,低头仔细端详自己有些粗长的手指,十四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十四年前的七月,帝京繁花似锦,他背井离乡来到永安宫,做起了最低等的宫人。
想到这里,杨中元冷哼一声,坐他身旁的另一个青年瑟缩一下,竟往旁边躲了开去。杨中元抬头扫他一眼,原来也是御膳房做事的宫人。
他十岁入宫,一开始是在睿帝的锦梁宫当值,之后去了御膳房做了好几年的打杂宫人,后来瑞嘉帝君做了宫侍,连带着他的日子也好过起来,几年之后,他一步一步从大宫人作到御膳房的总管,担着九品宫官的职位,除了主子身边的几位总管,宫里也就他能跟上面说得上话了。
整个御膳房,没有人不怕他。
可就算这样,那也是在宫里,从他们离开那一刻起,宫里一切都成过往云烟,在这个马车上,早就没有三六九等了。
“都出了宫,还怕个什么?我能吃了你吗?”杨中元又瞥了一眼那个青年,抱紧手里的包袱。
青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琢磨良久才开口:“杨哥,你为何要出宫?”
是啊,他要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问他为何要出宫,他已经做到了宫官里最高的位置,有瑞嘉帝君的面子在,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可是,这里到底不是家。
“我要回家啊……”杨中元低声呢喃,家里,可还有人等他?
第一章
杨中元站在杨家大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他打量一眼那个年轻的门房,上前问:“你好,我是这家的小儿子杨中元,可否通传一声我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很温和,年轻门房虽说没见过他,却见他穿得干净整齐,只好点点头进了宅院通传。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小哥还是没有出来。
八月末的天并不冷,可一旦日头落下来,吹来的晚风还是多少有些凉,杨中元握紧双手,只觉得浑身都很冰冷。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那小哥板着脸走出来,一脸不高兴滴问他:“我们大管家说了,老爷没有弟弟,您可不要乱攀亲戚。”
杨中元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早先他多少就有些觉悟,只是事到临头他亲耳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
“麻烦小哥告诉我,如今的老爷是谁?”杨中元并没有被那门房态度激怒,他仍旧笑着问道。
门房有些不耐烦,杨家有钱,一年到头总有八辈子打不着的亲戚来上门投靠,家里两位老爷最烦这个,多数都打走了不让进门。
“我们老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知道的?赶紧一边去,别等我打你你才走。”
杨中元低下头,他想了想,好半天才说:“那好,我明日再来,此番有劳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往巷子口走去,身后那门房喊道:“你可别来了,来了也不让你进门!”
杨中元冷哼一声,不让我进门?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这些年好歹攒了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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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番外一·南巡上

    天启二十五年春,开挖十一年的罗虞运河终于完工,由南自北的商路水道都被打通,自此成就大梁盛世。

    天启二十五年五月,穆琛下旨南巡祭天,为罗虞运河祈福。

    同日,帝令太子穆绎监国理政,康亲王穆珏辅政。

    天启二十五年夏,一行二十八辆马车从永安宫缓缓而出,马车上黑底红字的御帆肃穆庄严,彰显了皇家至高无上的威仪。

    已经束发的太子穆绎领着弟弟穆维站在宫门口目送两位父亲离开,他们身侧,文武百官行大礼跪拜于地,恭送帝与君起驾南巡。

    这一次,同十五年前的那场南巡,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时候穆琛与沈奚靖会仓促南下,一个是因为沙罗水患已经危及数万百姓生命,再一个,也是因为宫中不太安稳,穆琛想要保护沈奚靖,保住他们两个的长子,只得带着他一同南下。

    当时情况仓促,一路上他们忧心水患,也时刻小心提防别的危险,等到最后回了宫,也不过是到了南方匆匆走一遭,什么都没游历。

    这一次却不同了。

    十五年过去,他们已经是而立之年,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更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主人。

    他们这一次的南巡,却是想要好好见证他们当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条平静宽敞的罗虞运河,承载着北地上虞百姓对水的渴望,也带给沙罗沿岸数十万百姓安定富足,辛辛苦苦十数余年,终归带给大梁一次新的繁荣。

    这一次南巡,穆琛便要和沈奚靖一起,坐着福船从北往南而行。先从万溪沿鸣春江一路到达衢州,然后便从沐泽湖拐道沙罗河,顺罗虞运河返京。最后依旧从万溪上岸,坐马车回京。

    会这样定南巡路程,穆琛跟沈奚靖也是做了许多考量。

    一个是去大梁最富饶的衢州看看,再一个,也可在回程之时领略罗虞运河沿途风光,看看沿岸百姓的生活百态。

    因为一路都走水路,穆琛又只带了禁卫出巡,所以倒也不算兴师动众,甚至有些低调了。

    万溪这边早就准备好的福船一共有五艘,里面三艘是龙船,打了威严的皇家仪仗,而另两艘只是比较普通的福船,上无任何纹饰,跟许多普通船把头家里的船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他们二人虽说没有带着长子次子,却带了小儿子出来。一个是他年纪还小,正是好玩的年纪。再一个,他自幼便在宫里长大,不如两个哥哥曾经还随着父亲出行,穆琛总觉得这孩子心思太过单纯,想让他多见识见识大梁的风土人情。

    宫里那方天地太小,困住了孩子所有的想象与好奇。

    果然,到了船上,刚刚七岁的富贵小朋友便控制不住自己了,撒欢一样到处跑。

    穆琛平时最是疼他,怕他第一次坐船不适应,便想皱着眉让宫人仔细一些,倒是沈奚靖笑着拍拍他的手:“让他玩去吧,如果真不舒服就会自己乖乖回来。再说,他都这么大了,谁家孩子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就你宠他太过,他才一直这般。”

    这话要是旁人说的,穆琛肯定会让人拉下去打一顿,不过换成沈奚靖,那便完全不同了。

    反正这会儿也不在宫中,两人都换了常服,沈奚靖平日里最不喜欢繁复衣服,夏日天又热,他此刻也不过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斜靠在床榻上的时候,偏巧露出小片的锁骨来。

    穆琛回头看他,只一眼便错不开头了。

    这个人,从十来岁时看到如今,从来也都不觉得厌烦。

    更有甚者,在他们年华已过,青春不再,他也依旧为他心动。

    沈奚靖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不由笑道:“你说你,看什么呢,都要看几十年了。”

    穆琛摇头笑笑,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小儿子,然后便把房门关上,还贴心地落了锁。

    沈奚靖立马坐直了身体,瞪他一眼:“皇上,青天白日里……你这是……”

    这个时候,他们乘坐的龙船正起锚,整个船舱里左右微晃,只听三皇子穆缤在走廊里兴奋地叫着,跟着他的小宫人则在他身后飞快奔跑。

    一时之间,船声水声幼儿笑声不绝于耳,然而穆琛却觉得那些都似听不到。

    唯有沈奚靖那句“青天白日”特别让他心动,穆琛从来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以他的身份,也根本没必要委屈自己。

    两个人老夫老夫的,他一个眼神沈奚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更别提在卧房里的那些事了。此刻见他这样,也不由有些意动,因此便往床里缩了缩:“小心儿子待会儿回来。”

    穆琛走过去握住他未穿袜子的脚,顺势坐到他身侧:“不会,你的总管知道我关了门。”

    “……”沈奚靖无言,只得被他一把压在床上,扯开外衣。

    虽说这事蒋行水见多了,可他们如今也已经不年轻了,这大白天的,还是刚上了船要去南巡,就又……做这档子事情,感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可穆琛却是个行动派,根本没给他任何迟疑时间,只消片刻功夫就带着他进入了另一片绚烂天地。

    于是,天启二十五年的这次南巡,便在一片摇摇晃晃、波光潋滟里拉开序幕。

    他们坐的龙船个头很大,是一般福船的一倍有余,一旦升锚开船,风平浪静之时船上简直与如履平地一般,相当平稳。

    小富贵在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之后,便以开始了他自己的寻宝之旅。

    因为两位父亲经常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所以小富贵就拉着贴身小宫人小梢跟自己一起满船窜,小宫人只得十二三岁,比皇子也大不了多少。

    虽然进了宫来被上面的哥哥们管教了许久,私底下还是个孩子。他心思单纯,也能跟穆缤玩到一起,沈奚靖看过这孩子品行,才把他指到穆缤身边,让他一直跟着三皇子贴身伺候。

    小梢年纪是不大,人也老实,可却也对宫中宫规牢记于心,但凡三殿下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总能被他抓到告诉管事流云,于是可怜的三殿下每每使坏都被沈奚靖抓个正着,总是哀叹自己运气不好,却从来都不怀疑身边伺候的宫人。

    作为一个皇子,他这样确实十分难得。沈奚靖跟穆琛也感叹三儿子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如果生在普通的富贵人家,这也倒是个好脾性,可他们却到底不是普通人家。

    这次出来,他们也想让儿子多学学多看看,以后心性能稳下来便成。他们不求他能诗书礼仪样样精通,也不望他将来精明能干辅佐哥哥,只想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乐乐和和一辈子便成了。但前提是,他也不能傻到被身边人骗了背叛了,都不知道。

    这日午后,帝与君午歇起了,洗漱过后才想起儿子,于是便找来蒋行水问。

    蒋行水答:“三殿下带着人在下面船舱里瞧,小的没拦住,让流云跟着去了。”

    沈奚靖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了。

    “那小子,最近对这船好奇的很,八成是瞧船工们怎么行船去了。”沈奚靖帮穆琛束好发冠,等他起来,自己又坐到那位置上,等他给自己束发。

    到了这个年头,他们也三十五六的年纪了,虽说大梁国泰民安,但穆琛每日也着实辛苦,早早便生了零星华发。沈奚靖没他那么操心,却也宫里宫外的事情都要管,白发比他少,却也有迹可循了。

    穆琛帮他顺着发,瞧见一根白发,不由叹道:“奚靖,若当年放你离宫,或许也不会这样辛苦。”

    沈奚靖一愣,他没有抬头,只透过铜镜看身后那人的表情。

    说起辛苦来,其实穆琛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他即位至今二十五年,加起来九千多个日夜。这些年里,除去他自己的万寿节、孩子们跟沈奚靖的生辰,还有就是沉疴在床,竟无一次无故罢朝。

    在今年太子束发之前,国家大小事务,所有奏折,都是他跟沈奚靖在朱批。虽有六部与左右相在共同辅政,也有康亲王协政,可大梁是在太大了,每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这个偌大的国家,就靠着他们十来个人在治理。

    现在太子已经束发,也确实机敏好学,早早便被他跟沈奚靖带着处理政事,他们到了如今年岁,才好歹放松了些,不再那么疲累。

    “阿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奚靖沉默片刻,道。

    穆琛叹了口气,把他头发用木簪固定好,这才取来发冠:“人人都想坐龙椅,可龙椅哪里那么好坐?这些年,你怀着孩子还要跟我早早上朝,也是难为你了。”

    听他说起这个,沈奚靖倒是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多大人了,如今又说起这个来。我当年如果离宫,未来生计都不知道如何而来,或许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吃不饱穿不暖的,没个地方住,也没有家人扶持,更别说有日日相伴的爱人,可爱懂事的孩子。我如今是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君,除了你,任何人见了我都要跪着称一声君上。我们受他人礼拜,自当尽心尽力,给百姓最好的生活。阿琛,能为百姓做这些事情,我觉得愉快高兴,并且心满意足。”

    他说罢,顿了顿:“阿琛,感谢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幼时所学,皆没白费。”


☆、162番外一·南巡中

    船上的日子倒是好过,因为一路都要经停各郡,所以一直等到盛夏时节才到衢州。

    南巡之前,穆琛便说过不得惊扰百姓,所以衢州郡守只好把自己的府衙腾出来,自己一家搬到小宅子里住。

    衢州是大梁最富有的郡府,除衢州府外其他各城皆很繁荣,税收足了,郡府里的修缮也勤,所以穆琛跟沈奚靖到的时候,便看到衢州府衙崭新的铜钉大门。

    对于这一点,穆琛倒是没说什么。

    他治下严谨,但凡抓到有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百官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开玩笑。

    衢州郡守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没有读书读傻了,也有生意头脑,他私下里让家人做了些小买卖,也算是额外有些营生,生活自然就好得多。

    既然说了私下,便是隐姓埋名而为,没让旁人知道那些铺子打着他的名头。当然,这旁人里,并不包括穆琛。

    马车是一路在摘星楼前停下的,郡守没胆子让帝与帝君住他们的旧居,却是把旁边原本空置的院子仔细休整一番,算作圣上的临时寝宫。

    穆琛并不是个特别喜欢摆谱的人,沈奚靖也不是,在省时省力的前提之下,只要不出那藐视皇恩的事,其他都可以接受。

    就像眼下这样,他们二人下了马车,穆琛也不让宫人动手,却是转身把三皇子穆缤抱了下来。

    沈奚靖摸了摸儿子的头,帮他系好发带:“缤儿,喜不喜欢这里?”

    穆缤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这个满园鲜花的小楼。

    衢州同帝京不同,这里的建筑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和,也有些缱绻,比之永安宫少了许多肃穆威仪,多了难得的温情。

    穆缤是第一次离家这样远,听了爹爹的问话,立马回答:“缤儿喜欢。”

    穆琛难得笑笑,拍了拍他的后背,抱着他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的铺陈倒是相当平实,古董摆设很讲究,却没那么多金贵之物,只沾了文雅二字。穆琛暗暗点了点头,回首瞧了一眼沈奚靖。

    沈奚靖会意,知道这是让他心里记挂,衢州郡守今年的政绩,只怕要得甲等了。

    沈奚靖跟穆琛什么场面没见过,对这临时的寝宫压根没什么好奇心思,倒是穆缤人小见得少,非拉着父皇父君陪他楼上楼下走了一遭,直到最后倦了,才去午歇。

    两位陛下瞧着他安然入睡,这才回了自己的寝室,更衣洗漱一番,一人一边,坐到了书桌旁。

    门口的蒋行水相当有眼色,见他们二位已经准备好了,边忙把手中封好的奏折送到案上,然后便亲自站在一旁伺候笔墨。

    因为帝京有太子跟康亲王一同理政,所以送到衢州的奏折并不是太多,太子是他们两个亲自教导着长大的,一举一动都很稳重。如今只得束发年纪,却也能号令文武百官。国之大事,他自己能做主的,便不会再送来麻烦父亲,能同皇叔商量的,也会直接朱批,只剩下万万不可处理的,才八百里加急送往衢州,让父皇同父君定夺。

    这不是他第一次临朝理政,却是时间最长的一次。早先刚从帝京出发的时候,首次行经一处郡府,送过来的奏折用了两个小箱子盛放,一路来到衢州,送来的奏折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这一小叠了。

    穆琛跟沈奚靖两个人也不分彼此,一人抓起一本,飞快览阅起来。

    大抵是因为事情都不是很重大,所以二人也几乎不交谈,只是简单用朱批给了意见之后,便放到一侧等着待会儿一起送走。

    一直到沈奚靖拿起最后一本,打开只扫了一眼,便轻轻放了下来。

    穆琛刚批完手中奏折,正想让蒋行水收笔藏印,抬头便见沈奚靖半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

    “怎么?”穆琛挑眉,从他手里接过奏折,也匆匆扫了一眼。

    然而下一刻,他也顿住了手,把奏折平摊开放在桌上。

    那奏折不长,只有短短几行字,却是太子穆绎亲笔所写。

    大致意思是,南宫太侍人最近沉疴在床,时日无多。

    越过花甲之年后,南宫太侍人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他中年连丧三子,已是悲痛至极,后来去了皇恩寺中,却一直吃斋念佛,对身外之物也逐渐看淡。

    去岁新年,他跟沈奚靖还带着孩子去皇恩寺看望几位父侍,其他的老人家见了孩子都很喜爱,只有他,淡淡坐在一边,从头到尾没讲一句话。

    那时沈奚靖看他脸色就不太好了,青白青白的,只看一眼,便知他心灰意冷。

    回来他们便派了太医过去再给几位瞧瞧,太医回来说其他几位都身体康健,只有讲到他才摇了摇头。

    思及此,沈奚靖也不由叹了口气:“父侍恐怕也想早早去了,如今我们远行在外,让大毛务必办得圆满一些,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好好行至最后。”

    穆琛点点头,提笔写了几行,末了想了想,又问沈奚靖:“这谥号,便叫诚延吧。”

    沈奚靖想想,也觉这两个字好,便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穆琛写完,便让蒋行水当着他们的面把奏折封入盒中,然后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长辈将逝,他们虽说跟南宫并不熟悉,心里却也有些难受。

    两个人处理完政事,便一同去了外衣躺到床上歇下,沈奚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穆琛伸手揽过他的腰,沉声劝他:“快些睡吧,别想了。”

    沈奚靖“嗯”了一声,然后又问:“要知会皇陵那边吗?”

    穆琛没有马上回答,他顿了顿,好半天才道:“眼看便要到他千秋之日,等过了那日,再派人通传一声吧。”

    他说完,沈奚靖也跟着沉默了。

    当年那些旧事,乱得仿佛化不开的雾,叫人看不清真相,却又模糊摸到了边际。

    沈奚靖突然呢喃道:“如果当年……那现在会有什么不同?”

    穆琛轻轻在他耳边印了一个吻,然后沉声道:“奚靖,人生没有如果,睡吧,那些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是啊,旧事已了,故人将逝,他们只要过好当下,便行了。

    衢州这边的世家名门不少,头几日里穆琛跟沈奚靖也没得空闲,一直在忙正事,穆缤在逛完整个郡守府之后也觉得有些无聊,便缠着沈奚靖带他出去玩。

    就算是使性子,他也很有分寸,每日的功课都做完了才去玩,求人也只会求父君父皇,他不会带着宫人随便偷偷跑出去,也不会玩物丧志不守规矩。

    皇家的教育,就算对他松一些,也到底严得让外人惊讶。

    一连五日之后,穆琛跟沈奚靖才稍微喘口气,终于答应第六日带他去逛衢州宝珠街。

    这条街已经成为大梁百姓心中最好的商街,这里的菜品美味可口,这里的茶酒醇香浓郁,这里有着数不尽的杂货珍宝,也有藏着万卷书的文汇书阁。

    总之,这里可谓应有尽有。

    在兴奋过一夜之后,第二日的三皇子殿下还是要老老实实上完先生的课,才被父君领着换了一身富贵人家小公子的衣裳。等他换完衣服出来,穆琛跟沈奚靖也换了浅色的锦袍,一个浅青,一个新碧,瞧着倒是年轻几分。

    换了衣裳的两位父亲身上多了几分温和与慈祥,穆缤迈着小短腿扑到父君膝头,然后伸手要他抱抱。

    虽说已经七岁了,但他却并不胖,沈奚靖还是抱得动他的。

    他乐意亲近孩子,于是便弯腰抱起他,看着儿子笑。

    穆缤眼睛一转,张嘴便喊:“爹爹,父亲。”

    那声音可洪亮了,半分不适都无。他们私下在宝仁宫或者锦梁宫里也这样称呼,不过此刻离家在外,倒有一种额外的亲切感。

    穆琛走过来在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我们家富贵最聪明了。”

    穆缤得了父亲称赞本来还很高兴,可转眼一听他又叫自己富贵,便撅起了嘴:“父亲,咱们都说好了,不在家的时候不能这么叫。”

    沈奚靖忍着笑亲了他另一边脸,道:“好好,缤儿最乖了,出了门你父亲准保记得,你放心。”

    穆缤可不信,他认真看了父亲许久,见他面上十分诚恳,这才终于松口:“好吧,就算叫我三儿,也不能叫那个……那个……”

    穆琛忍不住,一边往外走一边轻飘飘落下一句:“富贵。”

    郡守府就在衢州城北,离宝珠街并不遥远,他们一家三口并未坐马车,只带了两个宫人并十来个禁卫,便出了门。

    这次出京,宫里留了苍年坐镇,出来的自然便是蒋行水了。他带着流云,为的是专心照顾三皇子。

    后面的禁卫们都是身手了得的武将,他们换了普通衣裳,呈包围状围在一家三口周围,倒也让普通百姓没有察觉。

    穆琛自己一身武艺并未落下,也相信武将的能力,因此便十分悠闲地一路给小儿子讲讲各种衢州同帝京不同的花草鸟树,三言两语功夫,就让他忘了离宫之时被父亲好一顿戏弄的委屈。

    等到了宝珠街上,就连经常出没帝京商街的穆琛跟沈奚靖,也不由被里面车水马龙所震惊。

    这时正是午膳十分,可街上的行人却并不见少,大多数依旧在一家家逛着铺子,可见是外地过来的游人。

    而打着不同招牌的商铺门也都尽心尽力招呼客人,只消进了宝珠街,便能清晰感受到“热闹”二字的真正含义。

    说衢州繁荣至极,也当真不为过。

    衢州繁荣,百姓们安居乐业,外郡的游人过来这边逛街采买,也能彰显普通百姓家中都有盈余。当人们已经不再为生计奔波,那肯定要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一些,才能显得与众不同。

    穆琛一直都知道自己勤奋这十几年,大梁终会登峰造极,可他到底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国泰民安”四个字到底蕴藏了什么,又到底带给百姓什么。

    一时之间,这个很少落泪的帝王,也不由红了眼眶。

    他高兴,沈奚靖也高兴,可这是大街上,不能让他们肆意发泄情绪。

    他伸手拍了拍穆琛的手臂,低声安慰他:“阿琛,这是高兴的事,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晚上同我讲吧。”

    穆琛扭头看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因为人多,他便抱起穆缤,带着他走入热闹的人海中。

    这一日的福满楼依旧忙碌。

    到今年,福满楼已经在衢州十个年头了。

    这十年间,他们做了皇商,又在淮安和万溪开了两家分号,成为衢州有名的大商人。

    这十年,他们生了第二个孩子韩瑾安,也把福满楼做成南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食肆。

    十年,冬去春来,夏末秋至,发生了太多事情,也似乎没有改变任何人。

    刚到夏日,福满楼里又换了新的菜谱,这一日也是凑巧,杨中元跟程维哲都在主店这边忙活,皇帝一家三口到来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后厨张罗,另一个则在二楼雅间招待熟客。

    门口的小二倒是机灵,见他们穿得富贵,忙上前问:“几位客官,太不凑巧,今日雅间和大厅都没的空桌,要等上一等了。几位如不着急,可否随小的这边先吃杯茶润润嗓子?”

    穆琛跟沈奚靖对视一眼,想着本就是过来尝尝福满楼的菜品,便点头跟着小二往大厅边上新隔出来的前间走。

    这时杨中元恰好掀开后厨的门帘往外叫人,转眼便看到沈奚靖笑着同穆缤说话,不由愣住了。

    但是少顷片刻,他立马从后厨跑出来,一路跟到蒋行水身后,这才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表情做得自然一些:“客官,楼上有雅间,不如随小的上楼。”

    沈奚靖听到熟悉的嗓音,回头便看到杨中元带着笑的脸。他不由跟着笑笑,点头道:“老板这样客气,那我们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163番外一·南巡下

    帝与君南巡,这个杨中元是知道的。但是两位陛下要去哪里,走水路还是陆路,这个他们就知道的不那么清楚了。

    一直等到仪仗到了衢州,衢州的老百姓们才知道圣上来了自己的故乡,一时之间街头巷尾更是热闹,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仿佛过年似的。

    百姓们平时日为生计奔波,管的自然只有自家门口一亩三分地的事,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郡守县官,更何况是远在帝京的皇帝与帝君了。

    皇帝南巡,还来了衢州,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听说两位陛下来了衢州,杨中元自然很高兴,但他也知道,出宫一趟他们的事情不比宫中少,也没奢望能见上一沈奚靖一面,只想着等来年开春再聚。

    他倒是没想到,他们来了衢州没几天,便亲自上了他的铺子里。

    说实话,杨中元心中是相当感动的。

    这代表着他们的铺子开得好,也代表着沈奚靖仍旧把他当朋友。

    这真是相当难的。

    可是这会儿一楼客人很多,杨中元不好当面表现出来,只好忍着心里激动,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程维哲刚好从雅间里出来,抬头便瞧见他领着两大一小上了楼来,正想上去说没得空雅间了,可走近一瞧却又被那二人面容镇住。

    四月里他们刚从帝京回来,对于两位陛下的样貌怎么可能忘记。

    程维哲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冲两位抱拳行礼,然后便快步上楼布置阁楼去了。

    下面人多嘴杂,还是上面最安静。

    这间阁楼已经在衢州创出了好口碑,一月里总有那么十来日要有贵客前来,杨中元如今也渐渐不在这边亲自掌勺,倒是徐小天学得一手好厨艺,彻底接了师父的班。

    等请了三位贵客都到阁楼里上座,杨中元跟程维哲才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沈奚靖忙扶起杨中元:“吾跟圣上难得来一趟衢州,少些礼数无妨的。听说你们这有道暗香汤很有名,不知还有否?”

    杨中元笑道:“草民真未想到两位陛下跟小殿下会来,草们这福满楼倒是真合了名字,满满都是福气。暗香汤有今年新作的,待会儿就能呈上来,不知陛下可否赏脸尝尝草民手艺?”

    沈奚靖跟穆琛本就是过来吃饭的,听了便点点头,沈奚靖道:“只管上吧,我们家小殿下不忌口,什么都吃,照你拿手的来。”

    杨中元“诺”了一声,与程维哲两个下楼取茶,然后便让程维哲先拿了茶上楼,这才同蒋行水一起去了后厨。

    楼上还有流云伺候,蒋行水倒是不担心。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时,前头客人是还未走,可后厨已经打算收拾休息了。

    杨中元只把徐小天带在身边,然后便让其他大厨学徒先行离开,人越少,自然事越少。

    蒋行水就站在后厨里看他们忙活,他是一丁点厨艺都不会,帮忙只能帮倒忙:“你这倒是生意好,中元,你过得很幸福。”

    这些年来他跟程维哲年年上京,跟蒋行水也熟悉起来,如今也倒能说得上话。

    杨中元笑笑,手里忙碌不停,却说:“蒋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过得开心,那便是幸福。”

    蒋行水笑笑,未再说话。

    食材都是现成的,包子点心也一直热在锅中随时可以外售,杨中元只消忙了两刻,便跟徐小天整治出一桌佳肴。再配上自家的茶跟夏家的酒,实在是相当丰盛。

    他们三人一起拎着食盒往上面走,进了阁楼却见三殿下正靠着程维哲,一直趴在他旁边看那逐渐绽放的梅花。

    杨中元自家两个孩子,老二安安也刚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相比于从小就稳重的大哥,他却是个小顽皮,一家子每每为他头痛,就连特别会管教孩子的韩世谦都拿他没办法。

    杨中元把菜品一一摆放在桌上,扭头就看到三殿下盯着他特地做的小猪豆沙包瞧,杨中元见两位陛下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便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到他跟前:“三殿下,这是豆沙做的,您尝尝?”

    三皇子见过杨中元几次,对他隐约有些印象,只不过父皇父君未开口,他是怎么都不敢吃的。

    于是哀求地看了一眼父君,瘪瘪嘴没讲话。

    沈奚靖瞧他那样子,只好摇头道:“行了,吃吧吃吧,杨爱卿给的东西,可以吃。”

    穆缤得了父君的允诺,立马高兴地接过那个有些温热的豆沙包,然后还同杨中元道了声谢谢。

    杨中元被他这样一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小殿下客气了,这都是草民应当做的。”

    沈奚靖见他们这样一来一往,不由笑着瞧了穆琛一眼,穆琛会意,道:“好了,此番出京,本也不想扰民,今日多谢杨爱卿跟程爱卿的招待,都坐下一起用吧。”

    他发了话,其他人才敢坐下,等他动了筷子,其他人也才敢一起吃起来。

    不过虽然如此,却还是有些拘谨的,吃得不饥不饱,算是刚刚好。

    大抵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真正品了每一道珍味,纵使是吃惯御膳的他们,此刻也能知道为何福满楼开得这样好。

    等一顿饭食完,程维哲又换了一种茶来煮,杨中元领着蒋行水跟流云收拾餐盘下去,然后又从后厨拿了几个包子给他们:“赶紧的,吃了再上去。”

    蒋行水跟流云对视一眼,一起笑出声来。

    在宫中,他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是常事,不过此番身在外地,还能有同样事情感受,到底觉得新鲜。

    等他们再上去的时候,程维哲已经跟穆琛聊起天来,他早年是举人,虽然如今做了商人,可幼时所学也没荒废,倒是能同穆琛聊到一处去。

    而沈奚靖则学着程维哲的手法,在给儿子泡暗香汤。其实这个方法简单得很,但程维哲经年煮茶,做起来动作十分文雅,显得更好看一些。

    小殿下似乎很喜欢这味茶,他并不是喜欢喝,只是特别喜欢看那花绽放的缓慢过程。

    小小的花骨朵在水中上下沉浮,片刻之后,花瓣层层绽放,美丽至极。

    “好看吗?”沈奚靖问他。

    小殿下却没直接回答,却认真问了一句父君:“爹爹,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吗?”

    沈奚靖笑笑:“是啊,等你长大了,就自己出来玩吧。”

    吃过饭后,沈奚靖就拉着杨中元,陪他们一起逛宝珠街。

    杨中元做过宫人,又极有分寸,对衢州也相当熟悉,他一举一动都合规矩,又不让外人看出不同来,倒是最好的人选了。

    他带着几位贵客逛了宝珠街上最有名的几家商铺,然后默默看着皇帝夫夫一路买这买那毫不手软,最后瞧着小殿下累了,才道:“不如去清芷园的顾记坐坐?这个时辰,那边茶客多,讲什么的都有。”

    皇上跟帝君来南巡,不就是为了看大梁百姓到底如何生活,茶馆自然是最好的去处了。

    于是,一行几人又去了清芷园,先是陪着小殿下瞧了园中喂养的白鹅鸽子,然后才去了顾记。

    福满楼在衢州也有自己的茶馆,但他们家是以食肆为主,茶馆并不算太大,只为了百姓买茶方便而已,要说喝茶,还是顾记的茶馆最清雅,福满楼的茶这里也能喝到。

    顾记的管事认得杨中元,见他来了,忙上前招呼。

    杨中元也没说别的,只让他准备一个大厅旁的茶屋,能坐几人便成。

    人们来茶馆,不就是为了打发悠闲时光,听听说书先生的故事,谈谈各家的家长里短,也就一天过去了。

    进了茶屋之后,杨中元主动接过煮茶的活计,让茶童出去了。

    穆琛一直听着外面百姓天南海北地聊着,沈奚靖也一直没说话,倒是玩累了的小殿下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已经安然睡去。

    一直到落日时分,穆琛才终于开口:“他们讲的,多半是邻里间的小事,无非就是今天吃什么,明日里穿什么,家中孩子书读的怎么样,新成亲的弟弟们过得如何。”

    沈奚靖听罢,微微一笑:“正因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他们无需为生计太过发愁,也不怕颠沛流离战火蔓延,能谈的,不过就是如此了。”

    穆琛回过头来,笑着同他对视。

    夕阳里,大梁的两位主人笑容恬淡,仿佛最美的画卷。

    夏日末,承载着帝与君的龙船起锚远航,离开了衢州。

    杨中元跟程维哲也领着两个儿子去码头送行,热热闹闹的人群里,百姓们都踮着脚仰望船上站着的两位高瘦人影,杨中元看着两位陛下冲百姓们挥手道别,想起昨日沈奚靖同他说的话。

    他说:“中元,衢州很好,风景很美,来年,吾在帝京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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