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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 [VIP]帝都异事录 BY 香小陌 (点击:3784次)

[VIP]帝都异事录 BY 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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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帝都异事录 BY 香小陌

文案:
这是一个聪明强势并且拥有超强脑力和偶发抑郁精神障碍(误!)的高干二代主角,用异能召唤到一只性格很diao的小神龙,然后并肩携手上天入海大冒险的热血故事。这也是把四九城各路盛景奇观旧闻异事以及京味儿器物美食揉吧揉吧串一串收录其中的怀旧民俗文。
剧情大约两部分,一部分发生在凡间界,探访京畿名胜古迹奇闻轶事;另一部分去到神狩界,变身打怪与各路神兽战斗。伪玄幻,情节虚构请勿考据。
本文是制服三部曲《警官》《悍匪》《保镖》后传。主角楚晗是楚珣的儿子,配角沈公子是沈博文的儿子。楚珣夫夫与罗老板夫夫随时打高级酱油。不看前情无妨,独立成篇。

腹黑高武力值痞子傲娇攻X白富帅抑郁症痴情受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晗,房三 ┃ 配角:沈承鹤 ┃ 其它:制服三部曲后传

第一话 锁龙井

第一章云山雾罩
北新桥施工工地出事儿当天,正是个闷热的傍晚。燕山山脉过来的水汽逼到皇城根脚下,乌云浓密。
秘书小姚进来时候声音挺急,脚步都趟出一股子带好奇劲儿的兴奋,唯恐天子脚下不乱:“楚总,嗳,楚总!市里旧城改造的工地,愣把咱皇城给拆漏了!北新桥那个地铁站,发水溃站,平地里突然冒出一口井,听说淹着人了!……”
楚晗还站在他位于长安街一隅写字楼的办公室窗前,眺望对面儿待拆的新东安商场大楼。
电话纷纷就打进来;道上的同行,还有市局的哥们儿,说,北新桥的井,燕山的地脉,这回可出大事儿了。
楚晗在落地大窗前映上一道浅淡的影子。他身材修长,轻叩玻璃的手指也长。
不抽烟,也不饮酒,没什么生活上特殊癖好。楚晗衬衫领子和手指都极干净,人看起来很白。他站在窗前发一会儿呆,看窗外一只竟然飞到八层楼高的蝴蝶。水汽渐浓,蝴蝶翅膀沉重摇摇欲堕。楚晗把一根颀长中指在窗上揉,看似随意,手指穿透玻璃,悄悄探出窗外。他让那蝴蝶落在指尖上,逗了一会儿,才放对方飞走,再把手指抽回来。
局里人电话里请他去出事地点,帮忙“看看”那口惹祸的井。
二环里,交道口北新桥那块地,楚晗也略知一二。近年,老街改造,旧房拆迁,方圆数公里内十几条胡同,全部焕然翻新成充满旧北平风韵的民宅、酒肆、文玩老字号店。朱门绿瓦,雕栏画阶,十分气派。当然,真正原汁原味儿的古房老店早已拆卸成扬着石灰尘土的废墟。新开辟的胡同,是给那些个来帝都赶“土时髦”的洋人和年轻小资们观赏的。
路上乌云破阵,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转眼已成瓢泼之势。
楚晗肉眼看出来,远处房山方向的山脉,出现“龙吸水”的巨观天象,千米水柱从山巅拔起迅速卷上天穹。车距离北新桥地铁还有两三站地,就已经走不过去,眼前简直是一片汪洋大海。楚晗是从办公室出来的,西装皮鞋泡在水里也顾不上了,一路跟随施工方负责领路的人,往事发地走过去。
当天是这么一回事儿。据说先前一年半施工都非常顺利,集团负责人知道旧城地下管道老旧,线路复杂,又是在皇城脚边,特地叮嘱下面儿办事的,拆打挖刨都十分小心。上个月在东棉花胡同的深旮旯里,就刨出一块带着斑驳痕迹与隶书文字的石碑,字迹已然看不清,碑座也残破失落大半,残存的双龙戏水石雕却颇有几分古朴风韵。当时还怕刨到晚清民国文物古迹,负责人特地请文物局的过来验看,也没勘测出异常,就让继续挖了。
皇城的雨季,老天说变脸就变脸。就当天下午,天边卷来浓墨般的黑云,工地一辆铲车推挖土方时,突然发生地陷,沉重的车头车身陷入地缝,地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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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喜欢香小陌的文的,香辣有劲儿,就是越来越玄幻了,看着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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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番外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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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集

    【第十三话.人间夜话】

    第九十三章 聘礼

    初春,长安街侧,去年新栽的桃树和玉兰在微凉的风中含苞待放。
    金色栏杆在阳光下耀眼,城市繁华,车水马龙。
    楚晗从车里出来,夹一摞文件夹,进到公司写字楼,笑容亲切地与前台姑娘打招呼。姑娘的眼神随着他直奔电梯的身影而动,花痴地说:“晗总,您最近好像越来越帅了。”
    楚晗微微一笑:“是么?有眼光。”
    姑娘捂嘴乐道:“有艳遇?!”
    楚晗大笑:“哈哈,是啊,年中都加薪、加薪!”
    事务所里一群小姑娘乐得颠颠的,这个要给楚公子煮咖啡,那个说给楚公子下楼买蛋糕去。秘书小姚带头喊道:“晗总,您可一定要年年有艳遇、岁岁保青春啊,我们攒嫁妆都靠您了!”
    唐大设计师从旁边经过,哼了一声:“对!你们几个美女,两年之内如果攒不起嫁妆,没嫁出去,就赖上楚晗,就让他全接手!千万不能放过他!”
    楚晗一口咖啡喷出来……
    楚晗:“等等,你回来,咱俩聊聊。”
    唐少是楚晗大学同学,事务所的出资合伙人,俩人大学毕业就合伙一起创业的。
    “我正想找你聊聊呢,晗总。”唐少一身西装革履,毫不客气往楚晗办公桌上一坐,压低声音问,“楚晗,你这一消失就快一年,对我一句解释都不给,你怎么回事啊?!”
    楚晗双手张开一摊:“我回来啦,很好。”
    唐少指着他:“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差点儿都要把这间事务所给卖了!”
    楚晗特认真地一瞪眼:“辛苦挣了几年的家业,能卖了啊?!”
    唐少无奈地摇头:“我就说么,男人啊,就不能太早成家什么的,绝对是拖累事业发展和创业挣钱的脚步!……嗳你是不是结婚度蜜月去了,还瞒着我们?”
    “不会。”楚晗笑说:“我结婚一定挨个儿通知你们,怎么能便宜你们这帮人不给我红包!”
    唐少笑骂:“操……
    “红包我早准备好了,你结一个婚给我们瞧瞧!”
    楚少爷在长安街靠南这半边马路一溜写字楼里,每天进进出出是出了名儿的镶钻王老五。一听说这人可能要婚了,旁边办公区的姑娘们纷纷朝这边瞟,唇边飘出不甘心的酸意。姚秘书插嘴道:“晗总您肯定没婚……您被拐到非洲部落去了吧,失踪这么久,人身有没有遭受损失啊?我们多么担心您啊!”
    “不能够啊!”楚晗大笑,眼睛笑弯,眼角笑出一丝一丝纹路仍然不损容颜。一身浅灰色西装马甲和西裤,很干净,从内到外一尘不染。
    ……
    姚秘书把买来的蛋糕、盒饭留在桌上:“您现在改口味了呀,不吃芦笋三文鱼饭和甘蓝沙拉鳗鱼饭了?您改吃土豆烧牛肉了。”
    楚晗:“怎么着,不成?”
    姚秘书的小蛮腰包裹在高腰窄裙内,一扭一扭地往门外走:“快一年没见,您吃盒饭的口味真是变土了。”
    楚晗威胁:“姑娘,你的嫁妆就甭想了!”
    “帅哥,我赖上您啊!”姚秘书扭着丰臀出去了,闹闹哄哄的声音被关在办公室门外。
    楚晗一脸容光焕发的笑容在屋门合拢的刹那缓缓收敛进嘴角,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透过极富现代设计感的落地大玻璃窗,眺望楼下宽阔繁华的街道,以及更远处故宫黄瓦红墙的轮廓。
    阳光下的紫禁城,在他眼里恍惚地化作另一座雄伟壮丽、完好无缺的城市。内城九门屹立不倒,飘浮在浩浩荡荡的云海中,五彩灵鸟在上空盘旋鸣叫……一切像是南柯一梦,美好得不真实。
    国在山河破。许多的怀念,无法再重来。
    然而,时光流逝,这座城市满目疮痍却不改风骨。历经世代,它依然维持气度和尊严,庄严而高贵。
    楚晗被两个爸爸从那一边带回来。在501基地,他的房间里,他昏睡了将近一年,等待身体各部分自然恢复,最终醒过来,平安无事。
    他一睁眼,他两位父亲,他人生两个永远坚实的依靠,一左一右坐在他床侧。
    “爸爸,对不起。”楚晗说,“我没事了。”
    他之后头一件事就是问他爸:“我睡着的时候,他来找过吗?”
    楚珣没有说话,冷冷地从床上起来,调头看向窗外。
    霍将军对儿子摇摇头。
    楚晗连忙解释:“他说要等三年,他肯定会来。”
    霍将军粗糙的手指摸着枪把子,宽慰他:“他不来,你爹爹亲自去找他。”
    楚总对着窗外咬牙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捧着儿子脸亲了一下,亲在脑门上:“没事了。爸爸爱你。”
    ……
    楚晗坐在办公桌前,拿起餐叉吃了一大口,用力地咀嚼品味:“土豆烧牛肉,嗯……你真好吃。”
    他心里惦记的人,一年来杳无音信,让他恍惚之间觉着这是否真就是一场梦。
    然而每晚辗转反侧、从被窝里爬起来吃药的时候,摸到左胸那枚乳环,这梦又如此真实。三殿下曾经跪在他脚边,吻他的裙子,真真实实对他海誓山盟过。
    大翔凤胡同的地宫也彻底恢复平静,后来若干年间,再没发生吞人的荒唐事件。
    楚晗后来也和他爸、以及刘雪城大队长探讨过这整件奇事的因果缘由。
    就在他们流落到另一边的同时,京城里陆续发生过一些反常的现象。
    沙尘暴从北方高原过来,疯狂席卷京城,就像一场黑色大潮汐,遮天蔽日。
    早春二月全城下了两场红雨,十分骇人。
    天马座毫无预兆地爆发流星雨,天空双星伴月……
    楚总和刘队长他们分析说,灵界所谓的黑暗漩涡,或许是云层磁场作用下,许多微粒构成的宏观效应。暗流产生大量沼气似的有毒物质,让灵界里的生物们“中毒”了。那些粉尘微粒不断积累,极易发生摧毁一切的大爆炸,这或许才是数百年前王恭厂大爆炸的原因。
    楚晗他们,其实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利用了大气磁场一开一阖瞬间的机会,释放“灵王之眼”的能量,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吞噬了即将爆炸的微粒漩涡。
    日晷与嘉量在强烈的震荡中化为齑粉。灵界空间里多余的能量释放掉了,也就解救了那些被异化的生物。
    刘队长和考古研究所里那些专家,当然是喜欢以唯物主义眼光、科学的理论来解释论证一切看似不可能发生的奇异现象。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傍晚下班时间,唐大设计师把一大摞文件、图纸甩进楚晗办公室:“给你,这些都你负责!都是给你签字的!”
    楚晗哭笑不得,求饶道:“唐先生,我晚上甭睡了,熬夜了啊。”
    唐少暴躁地嚎:“你不在的这一年,老子他妈的天天都熬夜!怎么着你还惦记着回家睡你媳妇去?先把图纸都弄好了,明儿咱俩开会!”
    入夜,整个一层楼里静悄悄的,楚晗一人儿加班作图,一杯咖啡,一碟点心,独守空房也习惯了,上哪睡他“媳妇”去?……
    手机上有电话进来,楚晗接起:“鹤鹤。”
    那边儿是沈公子一贯人神不吝的大嗓门:“晗!出来吃夜宵啊!”
    楚晗冷笑:“让你那口子陪你吃,别烦我。”
    沈公子嚷嚷:“你快来救场吧,晗晗,老子养不起我们家宝贝了!”
    楚晗:“你俩哪呢?”
    沈公子说,他们在cbd某家高档品牌店里。
    楚晗皱眉笑道:“都几点了,那店还不打烊?买到店关门了你就解脱了。”
    沈公子哀嚎:“我操,我们两口子是vip白金客户你不知道!这店下午就清场关门了!我们家凤儿把这一层几间店的场子都包了,从下午开始试包包和鞋试到现在,现在!!”
    楚晗幸灾乐祸大笑:“受着吧你。”
    沈公子:“老子现在愈发知道你有多么贤惠了,晗——”
    “滚蛋啊……”楚晗笑骂:“现在还敢说这种话,你不怕他爆你菊花?”
    “不怕。”沈公子破罐破摔道:“反正早就失身给他了,昨晚上刚爆过我。”
    楚晗:“……”
    秀恩爱的都是小狗,小狗,小狗……他在心里委屈愤慨地小声骂了一句,突然也难受了,只是脸上不表现出来。
    ……
    当晚,楚晗与沈氏夫夫约在三里屯一家西班牙餐厅吃夜宵。
    店面装潢非常小资,音乐低调诱惑,点餐的服务生还是一位西班牙帅哥,睫毛浓密卷曲,身材阳刚,浑身是毛。
    楚晗在饭桌上很谦让的,直接把菜单递给那两口子。凤美人毫不客气地啪啪啪点了风干黑猪火腿、海鲜饭、墨鱼汁意粉、几种小碟的tapas和鸡尾酒。
    沈承鹤冲服务生小哥笑呵呵一乐。
    凤美人转过头看他:“你对着哪个笑?”
    沈承鹤:“没……有……啊。”
    凤美人慢条斯理儿道:“你对着那个男的看什么?”
    沈承鹤矢口否认:“我没看他,我看海鲜饭呢!”
    凤美人:“那人身上有海鲜饭么?”
    沈承鹤:“……没有!海鲜饭都在你身上,宝贝,我看你呢。”
    凤美人舒服了,优雅地嘬着鸡尾酒,听音乐,喝高了满面绯红,拉着承鹤下舞池去跳一会儿舞。跳舞他完全是跟承鹤学的,学两次就成高手了,舞池昏暗诱人的灯光下活生生一个尤物……
    楚晗不喝酒,也不跳舞。他合伙人、生意场上的朋友,经常嘲笑他就是个活在几百年前大明朝时代的老古董,不懂得入世的苦行僧。
    他默默看着舞池里贴胸亲昵的两个人……
    入夜,他充当车夫,护送那两个半醉半酣的腻歪人回家。
    楚晗开着车,不时掠向后视镜:“嗳,注意点儿,交警查酒驾了。”
    “又不查我们……”那两人出声地舌吻、缠绵。
    “有摄像头,扫黄了。”楚晗咬牙切齿。
    后座上的凤美人一个纵身,霸道地压到沈公子胸膛上,呼吸声热烈奔放,带着浓郁酒气……
    “我能拒载吗?!”楚晗忍无可忍,真想开门把这俩人扔下去。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下雨了……楚晗打开雨刷,不由自主地,用力吸吮空气中的咸水味道。
    雨势似有渐强趋势。帝都的春天多风沙,春雨贵如油啊。
    让楚公子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夜,长安街附近。他在雨中开到建国门立交桥上,高架桥四周伫立的街灯突然不明缘由地明亮。四下前后都没有车辆,却灯火通明,天边一片紫色霞光,非常漂亮。
    车轮下的水势突然就涨起来了,那时完全无处躲避,瞬间淹没他们的车。
    京城之前发生过大雨内涝的事故,但他们明明是在立交桥最高处,放眼望下去,看得见下面流畅不息的车海。四周车灯闪烁,人海茫茫,唯独楚晗的车子,被一片来源不明的大水吞没!
    车窗外面一片模糊,水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楚晗那时竟闻到一股他十分熟悉的咸腥味道,让他那一刻难以相信,不敢奢望……
    车后座两口子发出几声嚎叫……
    水来得迅速,去得也十分迅速,也就是恍恍惚惚的几分钟,大水又温顺地退走了,留下楚晗的车子,完好地停在立交桥上。
    楚晗回头一看,后座那俩人没影了。
    外面的雨地里,立交桥栏杆下,戳着那一对狼狈的人,新买的名牌衣服全部湿透。沈公子那二人弯下腰不停咳嗽吐水,悲愤地隔着车窗对楚晗吼:“卧槽楚晗你竟然把我们俩扔出来!太不仗义了!我俩不会游泳!差点儿淹死!!”
    他的车窗开着。
    谁霸道地把他车窗撬开了,把承鹤与凤美人扔出去了?
    可是,他车里滴水未进,干干净净的,他衣服一丁点都没有湿。楚晗吃惊地盯着后座,后排座位和越野车整个后厢里,凭空生出半车琳琅满目的东西,把他的车装得满满的。
    后来他把所有东西搬回家,一件一件仔细验看。他收到了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家私,都用大大小小量身定做的金丝楠木箱子装裹着。有几只黑光漆嵌螺钿的首饰盒,白玉枕头,一整套的铜掐丝珐琅餐具,一整套剔红雕漆瓜果器皿,一整套明代成化官窑斗彩茶具……
    那些东西,连同外壳箱子,价值连城,无法估计。送礼的人显然太懂得他,投其所好,极其的讨好。大部分东西楚晗在故宫里都没见过成套的类似器物。这显然是神都城里压箱底儿的宝物了。
    他在那套茶具里发现一张字条,笔迹俊秀。
    【楚晗吾妻留鉴。分别多日,十分惦念,唯望一切安好。】
    楚晗整夜未眠,坐在床上,怔怔看着一屋子流动着光泽的楠木宝箱,都快发痴了……不知道何时才能与远方的那个人团圆。
   
    第九十四章 情调

    楚晗心里惦记的那条大妖龙,并没有马上现身,还悄摸藏着。
    他这几日夜观天象,又特意跑到北新桥已经被封掉的锁龙井,花痴似的对着井口念念叨叨,再摸一摸、用小棍敲一敲。他敏锐的第六感能感应到,有人好像在酝酿什么。
    之后一天,事务所谈成一个大项目,全组庆功。楚晗从会议室出来,双手插兜,在走廊上优雅地踱步,春风满面:“辛苦了啊,帅哥美女们,整个下半年都有的吃了。”
    熬夜熬了几个月的一群孤男怨女,把文件夹抛上天:“晗总,请——客、请——客、请——客!”
    楚晗是最好说话的,笑眯眯得有求必应:“请客请客。暑期旅行,去哪玩儿?前两年去过丽江三亚了,今年哪?提名表决。”
    有提议去天山大峡谷滑雪的,有提议极限穿越塔克拉玛干的,楚晗坐在桌子上嚷嚷着举手否决:“不干啊,不干,我这几年挣的钱还没花完,还没娶媳妇,不玩儿那些要命的!”
    唐设计师和姚秘书频频侧目看楚公子,觉着这人今儿个好像心情特好,说话嗓门都大了……
    楚晗又嚷:“不然咱们自驾游去东北吧。在盛夏的哈尔滨街头喝喝啤酒,再去长白山……看看天池?”
    “不——去!不——去!真无聊!!”一伙人把晗总轰下桌子……
    唐少在屋里搂了楚晗肩膀,小声说:“晚上我约了审批部门那两个大头,老韩和老宋,也叫上咱们公司几个拿得出手的姑娘,就在君悦五楼,定了个大包。”
    楚晗瞅着这人:“干什么?又随便使唤我的姑娘。”
    唐少笑道:“什么啊,正经吃顿饭。人少了太寒酸,就咱俩老爷们儿傻吧唧往酒桌上一戳,谁要看我这张脸?”
    “量你也不敢。”楚晗点头:“你们去吧,我又不喝酒不唱歌不跳舞。”
    “是,你也不去‘按摩’,不去‘洗澡’。”唐少一手搭住楚晗身后的墙壁,盯着他,压低声音,“你就赏个脸,露个面。老韩他们其实是想见你,跟你联络感情,你以为人家是稀罕要见我?”
    楚晗特干脆:“不去。”
    唐少:“嗳又不是让你去卖身!你就陪个酒,聊聊。”
    名校毕业年薪几百万正值大好年华英俊潇洒的唐大设计师,完全无法理解楚公子这些年清汤寡味的生活,这人怎么就这么各色不合群呢……怪不得据说有抑郁症,聊着聊着老子都忒么快要抑郁了,唐少暗暗吐槽。
    楚晗也有自己想法:一是天生就不爱应酬;二是他心里明白,某些部门里领导想找他吃饭谈感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他两个爸爸是谁,是想找他爸“谈感情”;三呢,他心里有惦记的人了,对旁的其他人其他事,当真提不起一丝兴趣。
    下班就想赶紧回家,期盼打开家门的瞬间,屋里有个人等他。
    唐少交往了一个特有气质的海归钢琴家女友,还暧昧着一个服装设计师,又据小姚她们八卦说,新近还勾搭上北京台一个有名气的女主播。所以他无法理解楚晗的生活观,你年轻,你好看,你拥有许多人修炼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家世背景、有形无形的财富,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活得更逍遥快意、更为所欲为?
    唐少今天有点儿话略多,没忍住。
    这人嘟囔抱怨:“我说楚晗,项目还没最后签字,最后就在你这儿黄了!
    “晚上你不去吃饭你加班啊,奥苑三期你来做!
    “我就说,你这些年都单着,姑娘看你再值钱,也受不了骨灰级别的老古董……”
    唐少话音未落,楚晗特灵敏,觉着天花板哪处动了一下。
    或者是他身后的墙莫名动了一下。
    他俩抬头,唐大设计师惊恐地发现他的装潢精美、四壁挂着名画与装饰品的办公室进水了!
    是真的进水了。从房顶到四面墙壁的接缝处,猛地洇出水来,水流哗哗的,在天花板上不停冲刷。吊灯的水晶摆上汇聚了一道水线,四面墙很快成了四面小瀑布。
    怎么回事啊!!瀑布啊~~~~~~唐少双手抱头哀嚎。
    楚晗也半张着嘴,那一刻不知是要跟唐少一起哭还是幸灾乐祸大笑。
    他眼明手快抢出唐少办公桌上的文件和图纸。
    楚晗抹一把脸,嘴角憋住笑,都有些同情他哥们儿。他还是善良厚道的人,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大妖精,快别闹了。
    小龙,乖,咱不闹了……
    水来得快去得更快,屋外走廊一点儿都没淹到。楚晗办公室就在隔壁,天花板上一滴水花没有,窗明几净。
    唐少那天跑上楼,找楼上那一层的律师事务所打了一架。
    楚晗拼命拦着把这人劝回来,说,不关人家的事儿,楼上那帮人都是律师,可阴险了,都是高智商的玩弄法律条文的坏蛋你敢跟他们打架。
    唐大设计师愤愤地跟楚少爷叫冤:“我这间屋墙上挂的那幅范曾,那幅黄均,全都泡了,很值钱的!我一定要告楼上那帮混蛋律师赔我!”
    楚晗拍拍这人肩膀:“算了,又不是真迹,一看就是赝品。你还想要,下回我给你临摹几幅。我也能临出超a版效果,很像的,算便宜些给你?”
    唐少:“……”
    楚同学在大学系里就是大学霸,唐同学了解。
    风流英俊的唐设计师抖着一身湿漉漉的西装,快被气哭了,委屈地换了衣服陪客户领导吃饭去了。
    ……
    楚晗开车回家,在十里长街的车流灯海中一路徜徉,呼吸空气中的花香,唇边都带着笑,心情很好,合不拢嘴。
    他心里确定那个人回来了。他早就知道小房一定会来找他。
    那小子倨傲乖张的脾气又犯了,还不乖乖现身,还在绕着弯子地逗他,逗他身边的人。
    楚晗打开公寓大门,一脚踏进去,就闻出味道不对。
    他的眼在黑暗的光线中闪烁着激动的颤抖的光芒,悄无声息走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用力呼吸,感受那一道熟悉到令他无法压抑欲望的气味。
    公寓里并没有人,安静到能听到他的心跳。
    想要拥抱个人,却找不到人来抱。
    房间相继被点亮,从门廊,到客厅,再到他的卧室。每个房间里的灯,灯泡全部换成硕大的淡绿色的夜明珠,在暗处放出温润如玉的光芒,好看极了。
    他客厅的鱼缸底下,铺了一层大大小小的暖色珍珠。几枚带珠的扇贝微张着壳吐纳气泡,一大丛东海红珊瑚搭出水晶宫式的华丽背景,愣是把原本那几条很屌丝的小鱼衬托出灵界贵族气质。
    很有心,很情调。
    楚晗感动得有些哽咽,轻声说:“好了,收到了,快出来。”
    他轻喊几声,偏偏没人理他。
    他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四处查看,随即就发觉不对劲。姓房那小子,不仅来过,而且就是未经他允许钻进来查岗的!这小子像是故意为之,一件一件地,将他房间里几乎所有东西翻了一遍、动了一动。
    他的杯子被喝掉一口水。他的闹钟被拨了半个格,他的多肉盆栽被吃掉一朵花。
    某人简直就是故意挑衅他的强迫症忍耐底线,在他房间所有东西上一一地染指,宣告拥有。
    他抽屉里备好的避孕套和润滑剂,也被察看过了,看是否打开包装用过、是否少了一个套套……
    楚晗心有灵犀地奔向饭厅,一把拉开冰箱门。
    冰箱空了,一根葱都没给他剩下,妖精进村,猪马牛羊一扫而光。
    楚晗气得都笑了,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妖孽,出来,快现原形!
    “你出来吧。
    “你出来,我想你了。”
    ……
    之后的几天,也没再发生什么。
    楚晗自身体恢复之后这段日子,其实没有闲着,不工作的时候就开车出去,装修,买家具,弄他们的新房。
    在楚晗心里,他期望小房能过到人间来陪伴他。那么,做男人的就得给出些诚意,总要尽到地主之谊。你想请小龙过来同居,睡哪?
    他买了东长安街一侧某个楼盘的顶层公寓,几乎掏空家底。
    钱以后慢慢再挣,但这样的心情平生只有一回。
    楚晗之所以看中那套空中花园,是因为公寓其他房间都不大,唯独正中朝南最温暖的位置是个室内泳池。泡在泳池里,面对一整面墙的落地大窗,俯瞰东郊大地、故宫红墙,夜晚是一片灿烂壮观的灯海。
    楚晗买泳池大屋是瞒着他爸的,怕他爸嘲他,平时抠门成那样,就对一个人大方。
    没想到他爸主动打电话找他了。楚总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问:“他回来了?”
    楚晗:“……啊?”
    楚总冷笑道:“行了,别瞒我,你爸隔着二环三环四环路都能瞄见你在那个东南角落里忙叨什么呢。”
    楚晗单纯地笑笑:“呵呵。”
    楚总表面冷淡,声音里已有暖意:“那小子挺会来事儿。成,东西收到了,替我谢谢他。”
    楚晗真的蒙了:“……啊?!”
    “啊什么?”楚总反问,“你俩商量好的?不然他能知道我喜欢什么,你爹喜欢什么?”
    楚晗很聪明地不反驳了,笑嘻嘻地讨好道:“爸您喜欢满意就成,哪天带他正式登门,给您二位磕头敬茶。”
    他挂了电话,戳在路边,咧着嘴笑了半天,心情都像要飞起来……
    他心里乐着,俺爹喜欢男生都爱的刀啊枪的,爸您就喜欢买买买,谁不知道啊。
    周末,一个月圆风止山宁水静的夜晚,楚晗再次造访北新桥。
    他独自一人坐在井边,享受与这口井独处的短暂时光,回忆两人初见。
    他弄开铁锁链,将封井的青石板用力掀开,露出下面一汪神秘幽蓝的水。
    楚晗掏出“空中花园”的公寓钥匙,毫不迟疑抛进井里!
    钥匙划一道弧线入水,瞬间沉入碧波井底。
    楚晗深深地看着那口井:“三殿下,门钥匙送上。
    “你来取,就是我送你的聘礼。你若不来取,我等到你来。”
    楚晗那晚在车流稀少空旷的大街上驶过,望着窗外,眼有些模糊。
    你若不来取,我也不住新房,我等你来。
    回到家,他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点了香薰,听着轻音乐,仰望浴室沾满水汽的朦朦胧胧的天花板,撸了一炮,聊以慰藉。
    他以前真不常干这事儿,手指都不太熟练,怎么弄都觉着不如小房含住他亲他那样舒服。
    钻被窝睡下时,手机又响了,楚晗接起,这次是清脆泼辣的姑娘声音。
    “晗晗!!是我啊,你的官配正牌女朋友!”程小橙在那边喊。
    “哦……女朋友……你还不睡……”楚晗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
    程小橙说:“跟我爸彻夜谈判呢。”
    楚晗:“谈什么?”
    程小橙大声呱唧:“晗晗你不许睡觉你快起来找我爸聊聊!他竟然介绍哪个客户的儿子让我去相亲,相亲!!”
    楚晗在枕头里憋着乐。
    罗家那边一阵鸡飞狗跳。罗老板说,闺女你就去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你能掉块肉啊!程小橙说,看不上,好烦,就不去,不约不约!罗老板说,你都快二十五了,多认识几个小鲜肉你能吃亏啊闺女!程小橙说,我已经有小鲜肉了,晗晗就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鲜肉!
    罗老板说,拉倒吧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俩过娃娃家的!
    程小橙说,姑娘我还不到二十五你就让我相亲,战战爸爸您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当年吃的苦了。当年我小宇爸爸要是也二十五就去相亲,就那个老师,叫什么来着,对,叶老师!还有你今天什么事儿啊,你不得哭死啊!
    背景音里是程警官看热闹的沉沉的笑。
    罗老板于是投降了,被闺女赶去厨房给全家做夜宵去了。
    楚晗在电话这边听得大笑不止,这一家人多么欢乐,人生如此美好……
    他的手机还搁在枕边,脸埋进被窝里慢慢睡去了,很疲倦,呼吸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水汽。
    夜明珠在暗处射出幽绿光泽。楚晗的被子突然被掀,一条沉甸甸的身躯悍然压上他。
    楚晗惊得一激灵,已经被抱住了。他一贯睡觉最轻,有人能进他的房间上他的床压了他他才迟钝地醒过来!他一丝一毫都挣扎不得,后背上沉重的人压他压得死死的,罩住他的四体,炽热的呼吸喷到他肩膀上。
    “女朋友?”身后人用低哑的声音质问他,手随即就不规矩起来,从上到下近乎渴求地抚摸他,伸手摸进他睡裤。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咸水气味。
    楚晗那一刻浑身发抖,恍如梦中。
    他挣扎着转过身。他奋力抽出两条胳膊抱住眼前的人。幽暗的光芒下指间的轮廓动人流畅,他的手指划入那一头银发,整个人因为过度想念而发抖。
    “楚晗……”房千岁的头发垂到他胸前,笑着端详他。笑容仍像一年前初见时,嘴角划出潇洒诱人的弧度。
    “为什么躲我?”楚晗问。
    “没躲你,就是想悄悄多看你几眼,看你在做什么。”房千岁眯起眼,笑得促狭。若不是不慎听到一句官配正牌女朋友,三太子还躲在楚晗床底下继续翻翻摸摸偷吃偷喝再时不时送几件大珊瑚大珍珠逗娘娘开心呢。
    “继续躲,偷吃,别出来了。”楚晗盯着这人。
    房千岁毫不知耻地笑出一口白牙,也哼了一声:“你许我骑你一生一世,本王今晚讨回来。”
    楚晗并不理解这话含义,他早不记得了。
    房千岁这时回首轻轻一挥,小公寓里所有夜明珠一齐放出华光,照亮一室。眼前人看起来无比真实,绝对不是幻觉。
    楚晗胸口镶嵌的那片龙鳞也闪出一道光泽。他自己触摸时,从来不会闪光,然而小千岁手指摸上他胸膛,龙鳞霎时间灵光四射,将他二人缱绻相合的身躯放大了映在墙上。



    第九十五章 龙井

  第二天早上,床上俩人睡到自然醒。
  中间曾经进来两个电话,楚晗都没来得及看,就被身后的人特霸道地摁掉了,关机。楚晗睡眼朦胧哼着:“没准是我爸找我……”房千岁很干脆地说:“不是岳父大人,是那个打算缠着你为他临摹两幅赝品的蠢货。”
  楚晗埋在枕头里嗤笑。房小同学太不厚道,江山容易改,本性总难移。
  他浑身酸痛,许多地方被啃成暗红。每一块肌肉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都是对方的了……
  两人昨晚做了几趟,后来他意识不太清楚了。某人是用近乎碾压的方式,柔韧度再好的也扛不住,各种姿势之下,腰都要拗断了。
  楚晗脸朝下挺尸,一动都懒得动。
  房千岁像牵提线木偶似的把他胳膊拉起来瞅瞅,大腿再掀开看看。偶尔显露顽劣单纯之态,小孩似的,专注地把玩儿个不停。
  楚晗:“闹什么?”
  房千岁一本正经道:“没有闹,待本王细细验看一下。”
  楚晗说:“好着呢,没有变成人鱼,不必验身了。”
  总算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楚晗终于忍无可忍道:“把你那玩意儿拿出去。”
  房千岁:“不。”
  楚晗:“出去!”
  身后人耍赖似的压上他,不但没有出去,反而进得很深,懒洋洋地,借着酣睡半醒筋骨还没抻开仅有的一点力气,又将昨夜做得熟练的一番恩爱事再演绎了一遍。
  中午时分,楚晗先从床上爬下去的,走路姿势有些尴尬。
  房千岁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眼波荡漾,威胁道:“不准走,敢走我强暴你啊。”
  楚晗转身在这人屁股上狠狠踹了几脚。
  抬腿的时候,那地方好像又拉伤了……
  嘲风殿下一翻身,敞开两条大腿有滋有味地晾着,放肆地笑了几声,毫无世家风范与羞耻之心。
  “你没来的时候,说实话,我挺盼着你来的。”楚晗说,“现在,快滚回去了,明年这时候再回来。
  “你这种兽性未泯的无耻之徒,一年只能来一回。”
  房千岁大笑。男人一般都把这种话当做完事后的“赞美”。
  上一回来楚晗家小坐,房千岁在浴缸里睡了个午觉,两人还只是普通朋友,隔着一层,许多心意不能明说。
  这回再次造访楚晗的家,两人并排睡在大床上,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房千岁起来时没穿上衣,下面套一条楚晗的大短裤,光着脚在房间里慢吞吞溜达,看着就是这屋里男主人的风范,当仁不让。
  楚晗在洗手间里洗漱,房同学很没脸皮地跟进去,从身后环抱他,再一样一样查看楚晗平时用的清洁护肤品。不一会儿,这人脸上就涂了三色的面膜。
  小千岁有好奇心,伸舌头舔了一下上唇人中位置涂的面膜。
  楚晗指着他:“面膜,不是吃的。”
  小千岁意犹未尽,直接挖罐子尝了一口:“海藻泥,还真是天然的。”
  两人像做尽坏事的孩子,挤在洗手间里笑。
  ……
  那两天,楚晗带着小千岁,在京城各处游荡,在宽阔的四环路茫茫车海中领略帝都黄沙漫天的春日胜景。
  房同学过来人间没几日,又磨糙了一层。这人把显眼的头发用绒线帽遮起来,就露半张脸,再从楚晗衣柜里翻出羽绒服。
  楚晗边开车边取笑:“我都穿单薄的一层羊绒衫了,你穿羽绒服干什么!”
  房千岁委屈地不讲话,紧闭车窗,将羽绒服帽子也套在头上。空气极干,有雾霾,黄土高原那边过来的沙子还特多,真不舒服。
  灵界已恢复往日的山清水秀,壮丽河山。三殿下就只为楚公子千里迢迢破界而来。有楚公子生活的地方,才是他留恋难舍的桃源。
  他们路过奥林匹克公园附近,河道很眼熟,那座熟悉的公路桥横跨河上。
  “我设计的。”楚晗指着旁边一座相当气派的场馆。建筑的线条简约流畅,很有现代感。
  “当真?”房千岁对楚公子又是一番上下端详,怎么都看不够。
  “嗯,是我们事务所的方案,毙了一家法国和一家比利时的公司。集体设计,不能算我一人的。”楚晗很诚实地解释。
  房千岁把车窗摇下来了,伸出头去仔仔细细看那座带有水榭效果的气派建筑,结果吃了一嘴土……
  这人眼底流露很开心的情绪,那一瞬间好像冷血动物浑身都有了温度。带温度的暖流从眼皮下流出来,融在嘴角。
  楚晗忽然想起来:“你贿赂我爸什么礼物,让他这么痛快从了咱俩?”
  房千岁往后一仰,得意洋洋。
  这人平日行事乖张,但人情世故进退礼仪还是懂得一些,该低头时要低头,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在两位泰山大人面前并不啰嗦废话,不卑不亢,一招搞定。
  楚晗追问:“到底是什么?”
  房千岁笑得有点儿坏,缓缓道:“那天把沈公子那两人从车里丢出去,我悄悄翻一眼凤大人买到的牌子,把那几只包包、鞋子换个颜色又买了一遍。有个鳄鱼皮包,竟然限量绝版,没搞到,我搞了一只鸵鸟皮的,也凑合了。”
  楚晗难以置信,在车厢里笑出声,瞬间脑补过几天家庭聚会上,他珣爸爸拎着远方来的三殿下孝敬的橘红色鸵鸟皮男款爱马仕,帅气地出场……
  “你另一个爹么,其实心思有点难测。后来偶然发现,他用神木桌板给你做的两把玩具刀,模样仿的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名刀,名唤‘大夏龙雀’。这刀长三尺九寸,是一把青铜刃,正面龙腾凤舞,背面刻一行篆字,‘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你觉着,你爹爹如果见着神都来的这把上古名刀的真容,会不会欢喜?”
  楚晗愣了片刻,无话可说,凑过去亲了这人一口。
  晌晚,他们去大翔凤胡同的罗氏私房菜馆填肚子。
  楚晗事先给老板打个电话招呼:“三大爷,吃牛的人来了,后厨人手够么?”
  他罗三大爷现在已经知道,大理民宿老乡家那头牛丢哪了,找了也白找啊。
  晚高峰比较堵,他们在平安大街上缓慢爬行。什刹海畔灯红酒绿,繁华如昼。
  终于快开到目的地,楚晗皱眉一看,他们被横在胡同口的一辆豪车拦住去路,过不去了。
  “司机呢?”
  “挪车!”
  好脾气的楚公子都着急了,狂摁喇叭。
  执勤的交警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贴了张罚单,又走了。不守规矩乱停车的贱人太多,法不责众啊。
  房千岁表情上那滋味,活像看到一头肥硕鲜美的大水牛就横在他眼前不远处,可他就是够不到、够不到、够不到……
  肥牛……好饿……
  房千岁开了车门,下车。
  楚晗以为这小子暴躁起来准备动手砸人家玻璃或者怎样,赶忙下去拦着。
  房千岁并没有暴躁黑化,很低调友好地走过去的。这人眼角扫一下周围,路人行色匆匆,好像并没太多人注意到他。他于是一弯腰,单手搂住那车的后厢底盘边缘。
  三殿下拎了那辆车的后屁股,很优雅迅速地转了个九十度,再往后一路拖了十米,让开胡同口的一条光明大道。
  交警小哥恰在此时回头,目瞪口呆:“诶?你……”
  房同学捂着羽绒服,半张脸掩在衣领里,无辜地对交警小哥点点头:“我帮他挪个车。”
  楚晗强抑着胸口震颤的笑意,拉着男朋友速速开车跑路……
  楚晗满以为,回到自己人地盘能得到他三大爷的盛情款待。
  俩小子想得美。
  罗老板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做好四菜一汤,焦香鲜脆的浇汁釀茄子和九转大肠冒着扑鼻热气,还有一碗菠菜绿豆面丸子汤。楚晗一看菜品就知道这给谁做的:“程宇叔叔来了?”
  大老板亲自下厨,周围七八个伙计打手,这隆重架势,就是告诉旁人,俺们老板家里那口子,今天赏脸过来吃饭。
  罗战爽快笑道:“加班开会呢,就快下班了,我去接他!”
  罗老板把菜一样样搁进保温的食龛里,说要带去给程所长吃,顺路再把人拉到南城浴池,泡个暖心舒适的温泉澡。
  楚晗忙说:“那正好,我带我朋友也去您澡堂子,他被沙子吹得快脱水了!”
  罗老板毫不犹豫把两个小子拒了:“你俩甭去。今儿晚上咱家浴池不营业,早打烊了,老子自己包场。”
  “您包什么场?”楚晗莫名。
  “我跟我们家那口子去洗,老子当然清场,能让你们看见?”罗老板也不掩饰。
  楚晗捂着脑门干乐,三大爷啊您论岁数两个我都不止,果然还跟年轻时一样,龙精虎猛,宝刀未老,而且性趣盎然。
  罗老板这样毫不忌讳透露老夫老夫之间闺房之乐,让楚晗心里莫名一动。他脑内顿觉着那口大浴池里翻滚的水花都捎带出某种颜色,不再那么纯洁纯正了。澡堂偏偏还起名为“双悦堂”,分明就是暗指两情相悦、颠鸾倒凤之意,果真是个远离都市喧嚣的好去处……
  坐他对面的小千岁就没抬头,大口大口吃着盘中的牛肉片。罗老板的家传手艺,麻油香煎小牛肉,肉片薄如纸,入口即化。
  伙计殷勤地问:“您吃得好?再来两盘?”
  房千岁:“有没切的么?”
  楚晗在桌子底下踹这人:够了。
  房千岁委屈地看着空盘。
  楚晗心情很好,凑头跟男友耳语几句:“改天咱们也去……”
  小千岁不屑地一动嘴角:“那澡池子太小,尾巴伸不开,我不痛快。我想着个更美的去处,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去?”
  楚晗:“……哪?”
  ……
  那夜,圆月高悬,夜空明朗,紫气染红天宇。
  这回是房千岁开车,带着楚公子飙上大路。
  楚晗:“不要超速。”
  房千岁:“哦。”。
  楚晗忍不住说:“其实,北京城五环以内所有路口路边的摄像头,我都记得住位置。”
  “不痛快。”房千岁眼底一片浩瀚灯海,“我带你走……”
  他们弃车。站在护城河畔的白玉桥栏杆上,房千岁握住楚晗的手,两人一跃而下……
  护城河面灯影与波光一色,故宫角楼在暗夜里披挂华彩,美极了。
  房千岁抱住楚晗,将他紧紧搂在胸前,在水下畅快地巡游,绕城而行。灯影淋漓的水面上,隐约可见龙脊似的一道巨大水波,向两侧荡出阵阵波浪。
  楚晗回头望去,小千岁长发散开,侧脸英俊,眼底漆黑,仍是当初那样让他无比心动,也从未后悔。
  北新桥锁龙井下,碧波沉静,别有洞天。两人缓缓漂下井道,抚摸一片片古朴的砖石,回味当年那段无知无畏的青涩。
  房千岁在井底摸到新房钥匙,攥在手里,随即也攥住楚晗。
  他从后面勒住楚晗脖子,留存几分温柔底线,一件、一件脱掉楚晗的衣服,再从自己怀中抽出两条闪光的银须。
  井下两名执守千年的青铜人面孔都变得亲切润手,微笑注视他们在碧水青山之间放肆地恩爱。
  一条粗硕巨大的龙尾,闪烁着异动的光彩,以某种节奏在水下来来回回拨动,荡开层层涟漪。房千岁吻楚晗眉心红痣,吻他全身,吻他脚底的小黑痦子。
  房千岁曾问冯翎将军:我的楚公子,为何托生于楚家?
  冯将军说:楚家世代忠良,家业厚重,本就是可托付之人。且白泽仙君额上有桃花痕,脚下有一块黑色蹄印,这两样印迹是抹不掉的。仙君是聪慧之人,有什么比托生到那两位父亲身边更为稳妥、更能够在凡间不被人识破真身呢。
  房千岁心中默念,原来如此啊。
  夜空幽静,天龙星座在紫气中像一条蜿蜒的巨龙,横卧北方的天空。龙身处下起流星雨,点点繁星化作一池细碎珍珠,落在北新桥下这口神秘的锁龙井中。
  ……
作者有话要说:楚公子与三殿下的故事,始于锁龙井,完结于锁龙井。
后面或许还有两章凤鹤以及老七、七太太的小段子haha。感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第九十六章 名模

  年关临近,帝都大雪,红墙黄瓦一片洁白。
  长安街一侧,恢弘的太庙广场前,是今年国际时装周的新品发布展台。楚晗几人私下都收到发布会的邀请柬。他一看,时装周的中方策划老板姓邵,可熟可熟的人了,怪不得发请柬给他们。
  邵老板挨个儿打电话给大侄子们,下命令:“必须来啊,敢不捧我场?”
  楚晗对这方面还没有他爸在行。对于那些T台上雪中走秀一个个冻得唇红齿白手脚乱抖的嫩模,他并没多大兴趣。去那里是看朋友,与沈公子等几个好兄弟小聚。
  太庙雪地的观众席里坐满社会名流,妖男艳女。唯独楚晗与身旁的兄弟穿着平庸,在台下看热闹的。
  他的少年时代小伙伴除了鹤鹤,还有一个叫王小兵的,是王欣欣叔叔的儿子。沈公子嘲笑王小兵:“穿民工装你就来了,看门的让你进?”
  王小兵说:“谁跟你似的,男人还戴围巾,还搞个驼绒大衣,装逼,好烦!”
  王小兵长得整个就一小号的王欣欣,剔个很屌的短寸头,特像。相貌平常,名字也普通,又属于扔进人堆里再找不着的那种,特别适合接父母的班、从事某些特种行业。
  小时候的铁哥们儿,如今都已成家立业。原先的玉泉路大院,院子和旧楼还留着,但孩子们长大都搬走了。只有那些尚未故去的属于上个时代的老人,仍不愿离开住惯的老式红砖楼。
  旧食堂连带旁边的老厕所,早就拆掉盖成新楼。那个老厕所,据说是当年他两个爸爸定情的地方。楚晗特意问过,楚珣那人一提起这事就一脸暧昧和得意,吹嘘说“当年你老子可情圣了”,“平生最快意之事不是盗回圆明园龙头、不是千里追杀灭了大猴子,而是你老子十岁时候一举拿下了霍小二”。然而一旦细问他们究竟怎么定情的,俩爸爸又不好意思了,不给他讲故事了。
  沈公子当然带着他相公来的。
  凤美人一身蓝紫色带丝绣的西装,橘色皮鞋,在观众席第一排那里特显眼,赚了许多大特写镜头。
  沈公子在下面悄悄拉着相公的手:“这牌子不错?”
  凤飞鸾眼神挑剔,指着道:“那男人搭配的披肩十分难看,画蛇添足,摘掉才是。”
  沈公子迅速点头:“宝贝说的极是,挺好一身休闲装,配个花被面儿似的破布,咱不要这家的。”
  凤飞鸾回身对助理淡淡一点头:“披肩不要,把这身其他的东西订下。”
  沈公子半张着嘴,喃喃道:“宝贝,你别再往台上看了,还是看我吧……订我、订我、订我……”
  凤飞鸾冷笑:“你早已是本宫的娈宠,等着翻牌就是,废那么多话?”
  沈公子给这人摆了个HEART BROKEN心碎了很受伤的手势。
  王小兵同学在沈承鹤身后扶额:“演过了,戏太多,俩神经的。”
  凤美人心情甚好,附耳对承鹤说了几句亲密话,起身往后台换装去了。
  这天的雪地走秀可不太平,先后有两名嫩模的小腿冻抽筋,一位帅哥男模直接在高台上绊一跟头,趔趄着滚下,几乎摔沈承鹤怀里。
  最后那一刻,音乐调子突然和缓下来,流露一种浓郁的复古哀伤氛围。所有观众往通道口那里望去,身穿华服的男子拖着曳地的裙摆,在无数条光束交汇处,款款走来。
  凤美人上身是贴体的华丽绣服,金橘色带暗红丝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臀部挂住裙摆,不用腰带,微露出一段腰身。裙子随走路的步伐摆动,丝绣闪光,一双赤脚的比例都那样完美,无可挑剔。
  凤眼细长含水,胸口在雪天中半遮半露,偶尔漏一点白皙和绯红,令人无限遐想。
  观众看呆,名媛们惊艳。
  楚晗那时都无话可说,毫不犹豫地鼓掌……好看。
  凤飞鸾眉头微蹙,天生自带孤僻忧伤情调,与现代都市的世俗喧嚣气氛格格不入。然而此时此地,走在冰雪覆盖的大殿之下,又是那样和谐,穿越时空的隔世之感,令人欲罢不能……
  后来一段时间里,四家顶尖的时尚杂志,封面全部是凤先生在太庙秀场连续六场压轴的照片。业内评价,“突破性别界限”、“明艳不可方物”。
  凤先生接采访时也很大方坦白,从不避讳他有老公了。
  夫夫恩爱结秦晋之好为何还怕人知道?文艺圈里旁的那些人为何都隐瞒着?凤先生一向我行我素,不愿隐瞒,在家怎样,在外也是怎样。
  沈公子自己都由衷承认,老子就是天生好命,祖坟开花,娶凤儿娶得又赚了。他这位相公,虽说年薪没他开公司赚的丰厚,每天把自个儿捯饬得很美再拎个摩登皮包出街,是足够了。
  沈承鹤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从灵界重返家乡,后来心性、为人也慢慢改观了,竟然改好了许多。
  再也不出去拈花惹草、撩贱卖乖。
  再不去泡夜店喝花酒了。去也一定是带着相公一起,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下班了也不去应酬,准点回家。有老婆万事足,生活就是埋头低调挣钱,家底全部上交他家“宫主”。
  用楚晗王小兵他们几人的话说,一物降一物,咱们那个贱得风华绝代、承天启圣、鹤立鸡群的大鹤鹤,也有正派为人的一天。
  ……
  沈承鹤进化成居家好男人,每晚沙发上搂着相公,再逗逗家养的宠物猫狗,日子过得很舒心。他经常也给凤飞鸾讲两人“上辈子”的往事,一点一点地讲,想起哪件小事,或者彼此之间说过的一句话,就当成八卦随便讲给对方听。
  听得多了,凤飞鸾有时会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沉思,再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对枕边人说:“我好像忆起那件事了。我抓住你,灵火渊塌掉了,我们一起坠了下去,本宫救了你一命。”
  “是是是。”沈承鹤说,“其他事儿呢?”
  “你记不记得当初咱俩第一回见面,你把我抓到大鸟上,拿一杆破弓差点把我那玩意儿剐下来?
  “还有,你骑着那只九头大鸟在天上强暴我?整个神都城天上飞的鸟都可以作证你干过这事。”
  凤飞鸾调头望着沈公子,思索半晌,坚定地摇头:“本宫哪里做过那样的事情,绝对没有。”
  沈公子诧异:“你刚才明明都想起来了。”
  凤飞鸾端坐被窝里,缓缓道:“我想起来,在那幻情峪底下,你趁我受伤时欺负我,强迫与我行房欢好,可有此事?”
  沈承鹤瞪着这人:“……你逗我呢?”
  凤飞鸾斜睨着他:“可有此事?!”
  沈承鹤道:“谁说的?……谁告诉你有这种事发生过?……那是绝对没有过,不能够啊!”
  凤飞鸾连着冷笑三声,翻身一把压住沈承鹤,不由分说掰开他大腿,狠命将一条腿拗起来架上肩膀,手指就往六神菊花那里捣去:“是不是这样做的?”
  “折了折了,拗断了!”沈承鹤大叫,“我冤枉啊……呜……”
  沈承鹤欲哭无泪。不怕相公失忆,也不怕相公恢复当年的好记性,怕就怕这人选择性的专拣某些片段进行重温。
  他也约莫察觉到,凤美人已经忆起以前的大部分事情,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意承认。
  破界来到人间,就是与前世做一番彻底了断,再世为人,之前发生过什么,还有那么重要?
  农历新年,年轻人都要回家过年,看望长辈,这在哪一国哪一界,都是必然的礼数。
  沈承鹤还是头一回带着同居男友回家拜见父母,之前几个月都不好意思露脸。他并不怕他爹妈爷爷奶奶不同意这样的结合,是怕他家凤哥儿脾气太臭,不驯服,在长辈面前不好好说话。
  楚晗特善良地说:“用兄弟们帮忙吗,一起去,帮你在你爸面前说些好话。”
  沈承鹤推脱不用:“不不不,你甭去看我热闹!”
  楚晗真诚道:“不看热闹,我担心你。”
  沈承鹤说:“是死是活也就这一回,总要见面。”
  楚晗问:“你父母万一就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沈承鹤说:“不同意,就只能和他一起回那边过日子啦……在神都城外弄个小院子,几亩良田,男耕女织,偶尔上山打个猎,再养一群鸡鸭,哈哈哈……”
  承鹤说完笑话,蓦地正经起来:“即便不同意,我也不能把他甩了、不要他了。他为了我才过来的,什么都抛下了。他在这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老子肯定跟他过一辈子,分不开啦。”
  楚晗觉着,鹤鹤终于长大了,像个爷们儿了。
  没过两天,春节国假还没放完呢,就传来好消息。沈承鹤电话里挨个儿向伙伴们报喜,他父母恩准了这件美事。
  楚晗都不信,说给小房听小房子也不相信。他可惜没能现场围观这样面见父母的重要时刻。
  后来听承鹤讲故事。除夕当天,阖家团聚,家中列位长辈到齐,沈公子是一脸视死如归表情踏进家门的。他脑内已经打好草稿,准备进行八年抗战、与封建大家长的专制势力做长期严酷的地下斗争。
  沈承鹤从小金贵娇宠着长大的,性格不成熟,出格没谱的事做过太多,在家长面前严重缺乏人生的信誉。他爸对于他心理上已经放弃了,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儿子这回是正经来的。
  据说当时,大鹤鹤真心实意地把男友带出来,介绍给家长们。沈家爸妈当然吃惊,还没来得及发话,凤美人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高举再九十度弯腰鞠躬,端庄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给沈家长辈跪下了。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凤美人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头,回回都额头碰地,没有半点含糊作弊。磕完才起来,又回身拿过一盒一盒孝敬家人的礼物,一一地呈上。
  这人是做了一整套他们那个地界拜见岳父泰山的传统礼节,丝毫没有羞涩为难,觉着理所应当就是这样拜。凤飞鸾心里是把“外人”与“自家人”界限分得很清楚,不拜无用的佛。既然要与沈氏的公子结好,当然要尊敬孝顺对方的父母亲,神州中土世代传承的礼教,难道不是这样?
  凤飞鸾特意把头发弄短了些,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穿一身浅色西装,举手投足还保留过去某个时代人群特有的印迹,关键场合端得十分持重、优雅。
  沈爸爸沈博文同志,就没料到,儿子是跟他来真的。
  他也没料到,儿婿长得如此体面,这么拿得出手,言谈举止都很得体,讲话恭顺委婉,完全不像以前那些不知哪一路来的没家教的小男妖精。
  这人都给他们一家跪下了!
  沈承鹤惊呆片刻,还不算太愣,赶忙把茶几上一壶热茶拎来,斟满几只茶盅。
  凤美人端了茶盅,一一地敬茶给在座长辈,问好。
  茶盅递到嘴边,这一口喝进去,沈爸想再拒绝反悔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这之后还有沈承鹤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大大表白了一番,讲凤大人在那一边舍身坠火搭救他的性命、再不远千里追随他来到这里。至于具体情节如何添油加醋,全凭沈公子一张嘴了……
  两家人各安天命,各得其所,阖家圆满,其乐融融。
  后来,沈爸再见着楚总时,俩位爷勾肩搭背,仍像当年一般。沈爸感慨:“老子怎么觉着,这日子过的,又给过回来了,绕回来了。咱两家人比亲兄弟还亲,绝对的。”
  楚总当年有句名言:两个套子里的精华,成就一个他,我儿子能不聪明能干吗。
  沈爸自嘲道:“老子当年戴了俩套,都没挡住那小祸害,我儿子他能不奇葩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回哪位读者说出凤儿来人间的职业了,我就不好仔细写了就一笔带过吧。
我们的很苏很雷很美好的童话故事就要结束了,应该还有个简短的尾声。

  第九十七章 七爷

  探险回来之后有一阵子,楚晗常去刘大队长那里叨扰,找一伙兄弟聊天吃饭。
  经历过一些磨难,尝过火海刀山命悬一线的滋味,楚晗对一些人、一些事有了更深体会,尤其更佩服刘雪城手下的队员。
  回想头一回认识那些人时的情形,每个队员都以墨镜遮面,不苟言笑,排开一溜身材高矮都差不多,精干之中却又透着面目的机械与模糊。现如今,楚晗和那几人已经太熟了,老七同志每回被人取笑逗乐露出的一颗酒窝,或者八爷开怀大笑骂娘时眼角抖动的痦子,都那样亲切生动。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聊这些年的过往,聊出生入死的兄弟情。
  老七老八他们平时队里有规矩,不怎么喝酒,楚晗买单请那俩人吃烤肉自助。女服务员推着那种饭馆里常用的小餐车,送来一盘盘切好的肉片、蔬菜。楚晗饭量还算正常,那两位爷每人吃掉四个餐车的肉。
  那饭馆老板是个豪爽的,说:“吃得多说明我店里卖的东西地道!哥儿几位使劲吃,今天也是有缘认识了!”
  “诶,老板,您既然这样说,我再给您介绍个跟你有缘的人。”八爷一指,“楚晗,明儿把你老公带来,就吃这家!”
  楚晗自嘲:“你太损了,我们家小房跟哪个有缘,那家店就要吃破产了,后厨房的锅都能吃了。”
  女服务员挺水灵的,一看就是南方来京城打工的妹子。
  老八对妹子一乐:“姑娘,哪人?”
  服务员略腼腆:“江西来的么。”
  老八笑得更欢:“嗳我就说么,老乡啊。看着你就面善,咱们江西妹子最俊了。”
  老七也点点头,埋头看肉,并没有正眼看妹子。
  老八哼了一声,故意对服务员说:“姑娘你就是长忒俊了,我哥他一见着俊的,他就紧张。你要是长得难看点,他今天还能再多吃两车。”
  楚晗一口茶水要往外喷。
  老七从肉盘子里一抬头,盯着小八。
  妹子也笑:“是这样啊?”
  八爷煞有介事一拍桌:“姑娘我给你们介绍啊,这人是我们单位里的头号王老五,人善良,忠诚可靠,又能保护女孩儿们不被坏人欺负了。这种人,特别适合看家、护院、过日子,而且又不乱叫,就是人比较羞涩内向,缺乏主动性!要不然还单着呢……”
  老七:“说我什么呢?”
  老八:“说你还没对象呗。老弟我就不等你了啊,我哪天回老家结婚去了。”
  “你结去吧。”老七一脸淡淡的,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有心事。
  老八冷笑:“嗳你看这人浑身不自在似的,姑娘都不羞涩,你羞涩个屁啊!”
  老七同志原本浑身挺自在的,肉足饭饱吃得舒坦,让他表弟在饭桌上这一搅合,当真就不自在起来了,脸色复杂,拿筷子的一只手也不好意思伸出去夹肉。
  偏偏那几个老乡小姑娘不停地瞄他们,还掩着嘴笑,估摸也是看这桌三个男的长得不错,挺稀罕的。老七同志被炭火熏得耳朵发红,抿住嘴唇时酒窝隐现……
  老八喝了几口茶解解荤腥,语气正经起来:“哥,我就是觉着,你性子太憋,应该有个人在你身边开导开导,让你能开心点,多笑笑。不然我看你也快要‘退伍综合症’了。”
  老七说:“我不会。”
  老七同志表面上嫌他弟嘴贱话唠,其实挺喜欢听小八闲扯淡的,难得身边有个活泼的人跟他讲讲笑话,愉悦身心。
  很多当过兵的、在部队待过的男人,退伍之后,一旦离开部队环境,极不适应社会节奏。长期在封闭压抑的环境中生活,接受严酷训练,在心理、生理双重压力下执行危险任务,一次次死里逃生……种种的因素,塑造了内向偏执的性格。意志强悍者或许能够越磨越强,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很容易心理崩溃,或者患上抑郁症、狂躁症。
  老八低声对楚晗讲:“以前常跟我俩一道出任务的小十四,最近实在无法坚持,被迫退了,而且是送院强制治疗。”
  老八指了指脑袋,又指指心口。楚晗点点头,也不是滋味。
  老七望着窗外,眼底有点点星光,没有说话。
  七爷也到年龄的那道槛了。行动队员单兵作战能力的巅峰,大约就是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过了三十,年纪渐长,身体能力下降,就要逐渐退居二线。
  他快三十了,该到考虑将来的年龄。
  十年间,不间断的,每日至少八个小时枯燥孤独的狙击训练。许多时候,靶场的旷野上,或者京郊某区县的深山老林中,他一人趴在一米多高的野草堆里,纹丝不动,任由风吹日晒、虫叮鼠咬,只有眼球微微转动,辨别耳畔野鸟窸窣,遥望天边鸿雁飞鸣……或许真的已经习惯那种平静孤单,也不需要什么人陪,话多的还嫌太闹。
  楚晗委婉地打探:“七哥,你条件这么好,对象一个没找?”
  七爷很酷的:“没遇见顺眼的。”
  老八:“我告儿你啊,男人还是得‘勤练’着,那活儿老不用,阳痿。”
  老七:“操……滚蛋。”
  老八:“不信你问楚晗,是吧?”
  楚晗绷着脸:“……呵。”
  楚晗脑子里都走神走到他老公那里了,其实是想反驳八爷:有人八百年没用过那根活儿,也没有阳痿,一旦搞起来,是天雷撼动地火,龙精虎猛,气动山河,搞得他每回完事儿下床的瞬间,看着白色龙精从那地儿很羞耻地流出来,总有种错觉,觉着快要被插怀孕了……
  “单身爷们儿难熬啊,又火力壮。”老八同志眼底略带邪气,“只能被窝里自给自足啦。楚少爷,你是不懂我们人间的疾苦。”
  楚晗难得淫邪一次:“你七哥也被窝里自给自足么?”
  老七同志面色大红!
  老八大笑,说他哥看着身体结实硬朗,其实特怕冷,尤其冬天盖特严实,不让别人看,肯定被窝里搞事儿呢。
  老八然后讲了个故事:“咱们几个还在那边的时候,在房三爷他们那个水族部落里住,我跟我哥我俩住一个帐篷,天冷,他光着身子先把自己裹毯子里,再钻进睡袋。本来裹特严实,睡到半夜,这人突然乱拱、挣扎,从睡袋里猛地翻起来,我操,吓老子一跳呦以为敌军来了!”
  “你猜怎么着,他睡袋里,钻进去一条大蛇,可大可大了!尤其那尾巴,就有这么、这么老粗!”老八讲故事表情忒丰富,用手指比划那个粗度。
  “……大蛇?!”楚晗两眼射出光芒。
  老八讲:“那蛇也受惊了,愣了,眼珠瞪大大的,然后哧溜一下迅速钻房梁跑没影了。”
  楚晗:“长什么样子的蛇,你俩认识?”
  老七闷头不说话,老八道:“不认识,不过挺漂亮的,大粗尾巴上镶着一圈一圈金色。他们那地方的水族,都有灵气的,反正我是不敢惹,那蛇也没放毒液咬我哥。”
  老七闷闷的:“瞎扯什么。”
  老八又笑说,“我估摸着,也是天冷么,蛇怕冷呗,就觉着咱们七大侠的被窝最暖和,焐那么严实,钻他那里暖和暖和,哈哈哈……”
  老七打断:“他也不是怕冷,就是……”
  楚晗盯着这人:“你怎知‘他’不是怕冷?”
  老七语塞,耳廓上那股暗红色忽地蔓延至脸膛,十分尴尬,鼻子都红了。
  楚公子认识那条尾巴很俊的金环大蛇,太认识了。老八或许也知道,心里门儿清,装作无意,不忍明说。
  七大侠那晚脸色很不自在,本来就性子闷,凡事憋在心里,被人戳破顿时就害臊了。这人起身出去,站到饭馆门口吹凉风去了……
  老七同志那时还面临个抉择,是留在部门二线队伍里继续干活儿,还是转业离开京城,去南方打拼,彻底改头换面。
  原属单位也属于半个保密部门。即便将来去到别的地方工作,或者领证结婚,组织上的各种审查、限制也颇多。
  楚晗很想留住这人。他带老七去他公司大楼里逛过一次。七爷外形高大阳刚,挺吸引注意力的,有两个单身未婚女同事假装找晗总谈公事,特意过来打招呼。
  但这人性格内敛,不善言谈,对谁都比较客气拘谨,不易交心,也没那么容易看上谁。
  楚晗笑说:“七哥,转业也别离开北京,来我公司。”
  老七淡淡地自嘲:“你是大设计师,我来这里能干什么?给你公司当保安?”
  楚晗回去就专门去找他二武爹,一定要把刘队长手下的七同志留下。“功勋队员,人老了就踢走,不能这么没人情味儿吧?起码做个参谋、狙击教官、特情任务指导员之类。”楚晗这样忽悠他爹的。
  ……
  之后的那个冬天,楚晗随房千岁去到那一边,在白山天池住了三个月。因为房千岁久居京城十分不适,哮喘,关节痛,皮肤难受,脑顶上丰神俊朗的光环都没有了,简直像脱了水的一棵小白菜儿,看起来都打蔫儿了,也怪难过的。
  楚晗在小千岁的头发从银色变成灰色时说:“我陪你回去吧。”
  二人在山清水秀的灵界度过严冬。据沈公子他们后来追问,楚晗说,他随小千岁去了白山黑水地界的洞府,夫夫正式拜了天地。
  浩瀚的天池大湖,湖水清澈半透明,映着一池龙鳞波光。那种幽深的极致的碧蓝色,令人心醉。
  湖心走出壮观的迎亲队伍,升起八百里威仪的水帐。那里的每个人皆面容白皙姣好,玉带华服,身姿娉婷,对楚公子十分尊敬,在他面前纷纷低下头问候行礼。
  每一位水族的王公贵戚,出席各类祭天封王婚丧嫁娶大典的时候,都要头戴一扇硕大的宝石珊瑚。依照官阶位份从低至高,珊瑚分为蓝色、粉色和红色,跪拜行礼时一大排珊瑚头饰明艳耀眼,灵气逼人。
  楚公子迈入小千岁的水府大门,据说头一件事是先学起怎样头顶一大丛珊瑚走路、吃饭、睡觉。属于三太子妃的那顶红珊瑚珍珠王冠,顶起来就跟顶一棵小圣诞树那么沉!就这一件事,快把娘娘累傻了,整天被压得太阳穴疼,楚晗差点后悔结了这么一门奇葩的亲事。
  房千岁却又待他极好,带他游历灵界的五岳三山,在云海中巡视属于他们的领土,看遍大江南北,好不逍遥快活。
  水府洞天,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仙境。
  一派繁华,令人忘却人间的生老病死与一切疾苦……
  但楚晗最终没有长留,还是回来。他与小房同学其实一个脾气,受不了终日在一处无所事事,享受富贵奢靡,被人伺候成个无用的酒囊饭袋。
  每天就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还基本都是做同一件事。新婚没两年,还没到老夫老夫的厌腻程度,彼此都十分留恋、痴缠,黏着分不开。这样糜烂逍遥的日子,却又并非楚晗真实的愿望。
  他与房千岁,注定终生无法在一处长久地相聚。
  离开彼此,是灵魂的不完整;而离开自己原本的生活,是人生不够完整了。
  后来的许多年间,楚晗与房千岁两地分居,但每年在两人讲定的日子里团聚。
  每一年帝都雨季来临,天气闷热,云层中饱含水汽。每日午后或者傍晚,都要来一场瓢泼大雨,那时漫天乌云,紫禁城上空雷电交加,闪电的光芒照亮太和殿屋脊上小龙嘲风的坐像。
  内城街道水漫金山,昆明湖、密云水库都爆涨至水线处,北新桥井下发出异样的轰鸣……
  这样的天气,才是三殿下的最爱。
  他们每年在这个季节相会,每一年都不会落空。
  大雨笼罩京城时,楚晗夜晚坐在恭王府水榭的台阶上,看着他的房千岁一身湿漉漉的从屋脊上露出头来,冲他挥一挥,然后纵身跃入池中。
  房千岁再猛地出水,露出一张脸,嘴角挂了熟悉的笑,看着他……
  通惠河底,由神木组成的那一片“仙林洞”,灵力在逐年衰退。或许将来某天,那处往来的通道会自然崩溃,再也不能允许他们自如地通行。到那时,他们就需要寻找新的通道。
  楚晗逗小龙说:“可有其他妻妾?”
  房千岁不屑道:“你去问左使大人与公子,他俩不会说谎,我府上可有其他妻妾?”
  楚晗还真的敲左使公子来问,但不是问小千岁有无风流韵事,而是打听另一件事。
  楚晗问得直白戳心:“你在灵界那时钻到他被子里,把我们的人都睡过了,还能当作没睡过么?”
  左使公子略吃惊,迅速垂下眼睫,挣扎思索了片刻,难过怅然道:“公子,你忘记了我灵界的戒律天条吗。”
  楚晗自己都做不到,因此也没有道理对左使公子说:你留下吧,你就永远都不要回去另一个地方了。

    第九十八章 人间

  有一年,房千岁雨季来访,带了小九爷与左使公子同游。
  九殿下再来人间十分兴奋,爬上乾清宫的屋脊,饥渴地去啃那上面的琉璃瓦。
  老八同志休假,很好心地陪小九爷京城一日游,小九爷坐在敞篷吉普车里,一头艳丽夺目的红发在风中飘舞。后面的车几次差点追尾。
  老八叼根烟说:“下回你再来,估计在北京就找不见老子了。”
  九殿下问:“八哥哥要去哪里耍?”
  老八说:“该回老家结婚去了。小时候在我们那个镇子,老子也有个青梅竹马,这两年家里催了。”
  九殿下点点头:“握也要回家定亲了。”
  老八说:“呦喝,小屁孩,你多大了,定娃娃亲?”
  九殿下认真地说:“俺爹爹喊握去岛上问话嘞,让握乖乖地做事,早早定个媳妇,不准到处乱跑了。昆明湖下面那个小母龙,还有青海湖里的大母鳇,让握自己挑一个最喜欢的。”
  老八大笑:“哈哈,那俩……小王爷您仔细地挑吧!”
  九殿下愤愤道:“一定是三王八在父王面前告握的状,不准握出来玩儿了!”
  老八由衷道:“你们家三王八娶娘娘的眼光,那是没治了!好好学着吧,一定娶个贤惠的母龙,别找那些个刁蛮的,你镇不住!”
  九殿下心无城府,咧开嘴笑笑:“好的啦……不常来,还有些惦记八哥哥。”
  老八同志顿时心软,伸手揉揉小龙崽子一头无拘无束的红发,觉着小孩挺招人疼的。
  以后要幸福啊。
  老七同志那时已是二部特情处的训练教官,专门负责新人特训。初来乍到的各色人马,包括外事系统分配过来的大学生,都要先到七大侠手下溜一趟。吃不了苦的、训得不合格的,不用等到出任务在战场上贡献事故率了,先一步都筛掉。
  因此,那些新来的大学生和新兵蛋子们,可害怕他们教官了,都传说二部训练营里面有个黑脸膛不会笑的老家伙,打枪神准,下手极狠,裸眼能瞄六百米,一顿吃一斤糙米饭。
  吃过饭,午休时间,老七教官接到个电话,有熟人找他。
  老七在基地大门口,意外地见到等他的那个人。来人一身清秀打扮,借用的好像是楚公子的白衬衫和宽松式亚麻休闲裤,看起来干干净净,人好像刚从水里涮过捞出来似的,浑身透着清新水汽,眼带柔情水光。
  七大侠手足无措:“你啊……来啦?”
  随琰公子客气地点头,说“来看看七大侠”,然后体贴地递上在基地门口小店买的椰奶水果刨冰。
  老七同志两手攥拳,笑了笑,接过消暑解渴的零食。好像也头一回吃这么幼稚的东西,头一回跟一个人出门逛店。
  他只请到半天假。那一个下午和晚上,就陪伴远道而来的左使公子逛长安街、西单王府井、繁华的商场、幽静的小胡同,略尽地主之谊。
  盛夏里的空气闷闷的,彼此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好像也不需要说什么,却又有走不完的路,逛不完的街,不嫌腻歪。
  停车下车,左使公子一时又忘了怎样开门,被憋在位子上。老七同志理所当然地绕到副驾位这一侧,拉开车门,很绅士。他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野马乱窜般的欢快感,极其简单一个动作,却好像在心理上跨出一大步——以前队里的哥们儿、战友,哪个是会说温柔话的?哪个用得着他给拉车门?
  随琰公子温婉一笑:“多谢大侠。”
  七同志脸又发红,连忙说:“以后千万别叫大侠。”
  随琰公子笑着点头:“多谢七哥。”
  七同志于是更局促了,从“大侠”到“哥”,就减了一个字,又迈近一大步。
  随公子相貌并不及凤大人那般美艳妖异,不是那一类的长相,然而眼波带水,脉脉如诉,笑容婉约动人,当真是一笑倾城,二笑就倾人心。那双眼睛,让与之对视的人油然生发出一种旖旎的愉悦感,不知不觉就陶醉到那一双深潭漩涡中去了……
  老七同志觉着那天下午他就是醉了。
  要么是天气比较热,被晒晕了。他以前出任务,在太阳地底下潜伏,晒十个小时,也没有这样神志不清。
  俩人走路经常莫名其妙撞上,不是撞胳膊,就是撞腿、踩脚。
  老七感觉身后有一条尾巴,若有若无地扫他后腰,闹得他总觉着快要踩着对方。一回头,又看不到尾巴在哪,什么也没有。
  商场门口有个旋转门,七爷想替公子挡门,公子想替七爷挡门,结果俩人又脑袋碰脑袋撞一块儿了……
  老七同志偶尔抱憾地对公子说:“我平常都待在队里,住宿舍,不怎么出来,不了解城里玩儿的,抱歉啊。”
  公子体贴笑道:“我总之没有来过,你带我去哪里,都是新鲜的。”
  他们逛到北海公园,老七一指:“湖上有汽艇和摩托艇,不然你去坐那个?”
  他说完就醒悟,对方水里来水里去的,北海太液池这么个人工的小池子,方圆几亩地,都不够撒开了耍的,多么无聊啊。随琰公子却拉了七大侠的手腕:“好,我们去坐那个铁马。”
  “我来开,你抓紧了别掉水里。”老七跨上水上摩托艇,觉着理所当然是他照顾人家。
  七大侠穿的是黑色跨栏背心、迷彩裤,古铜色皮肤在烈日骄阳下镀了一层泛金的水膜,也很潇洒。两人在水面上来回绕圈,风驰电掣,让溅起的水花划过小腿,凉快,痛快。
  旁边两个小青年飞快地掠过水面,嚣张地朝他们叫了一声,有意无意溅他俩一身水。
  随琰公子突然说:“你下来,我来,你开得太慢。”
  老七一愣,嫌老子慢?
  公子眼底射出跃跃欲试的光芒,对人间各种稀奇的机甲玩具都抱有兴趣。他自己跨上摩托艇,握住把手,又回身说:“你抓紧我,你才不要掉水里了。”
  随琰公子心里不住地笑,又暖暖的,笑话七大侠刚才那句十分多余的废话,“你抓紧了别掉水里”……
  摩托艇载着他俩,轰得一声蹿出去了!
  这不是摩托艇,这简直是火箭。
  老七没防备,身子往后一仰,臀部还留在座子上,老腰都要抻了,下意识就抓紧前面的人。一条无形的鞭子似的东西裹住他,将他稳稳地拖回,继续狂飙。他的胸膛砸在随公子后背上,顿时羞愧不安。两人都湿漉漉的,微洇的一层外衣完全裹不住湿滑的身体,他像是在用前胸肌肉不断蹭着对方的后背。特种兵的敏锐触感折磨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随公子身上肩胛骨与脊椎微凸的触觉……
  “七哥,别掉下去。”随琰大声喊着,再加马力,驾着铁马像离弦羽箭一般,几乎是飞过水面。他们划出一道弧线,跃出琼岛绿荫遮盖的那一片阴翳,深入波光淋漓的开阔湖面。
  他们绕着八字形,飞快地就超过那两名小青年驾驶的水摩托,又越过更前面的人。摩托艇往左侧斜着掀起一道波浪,再往右侧抖起另一道波浪……
  老七同志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笑过。他俩衣裤全部湿透,裤子勒出大腿线条。他紧紧抱住身前的人,水面天光之下,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怀里这温润如玉的男子,是他亲密的人。
  左使公子那时求他教打枪,也是这样,让他从身后环抱着,一板一眼地求教如何瞄准……
  他们披着湿衣,漫步在锣鼓巷。
  左使公子大约平时跟随他家殿下、娘娘的习惯了,总是比身旁人撤后半步,既不超过身边的人,也不会落下太远,不急不徐,善体人意。
  这人就轻轻挽住七爷一条胳膊,在胡同里跟着走路,结果老七同志两个小时没敢动一下那半边胳膊,麻掉了。
  奶酪店旁边是一家美甲店。
  左使公子饶有兴致,探身去看:“比螣儿姑娘做得还好。”
  美甲店妹子招呼他们:“帅哥做一个嘛,有男生的新款!”
  左使公子瞅了七爷一眼:“给我做个脚趾的。”
  妹子说:“帅哥你挑一款,哪个颜色!”
  公子看老七:“哪个颜色?”
  妹子也看老七:“让你老公给挑一款!”
  老七同志出于强烈私心,就没反驳那个称呼,绷着微红的脸默认了,指了其中一个美甲款式。他眼前荡漾着一汪碧蓝深澈的湖水,面上冷静,心潮澎湃,完全无法平静。
  公子做美甲,侍卫在一旁端着奶酪,喂着吃。
  老七喂过去一勺,随公子张嘴……
  随琰乖乖地做了个蓝绿湖水色的美甲,当年夏天流行的男生款,绚丽大方,无名趾还贴一颗水钻,连缀到脚踝的一根银链子上。大街上时不时走过一个有老公的男生,穿夹脚的人字拖,脚上都有这些玩意儿。
  欢乐的时光,就如同钟楼在夜幕降临时敲响的钟声,激荡人心之后,戛然而止。
  街灯下映着一双影子。左使公子的影子悄悄晃动着一条尾巴。老七装作没注意、看不见,心事重重。
  左使公子边走路边低头看自己脚上的新妆,笑说:“脚平时收起来的,这样我父亲不会发现。”
  老七蓦然停步,怔怔地问:“要回去啊?”
  随琰道:“是啊。”
  老七:“……什么时候走?”
  随琰说:“我家殿下要待到秋天,我与九王爷明天就启程回去。”
  老七同志的脸色在灯光下沉郁下去,很失望,却又不说。两人一路沉默无言,都在等对方说出来。
  当晚回去单身宿舍,七大侠平生头一回失眠,被子敞开着,凝视天花板,面对自己的心。
  第二天又是早操,训练,午休,开会,晚饭,晚集合,就寝……老七同志心里想,公子应该已经回去了,也许三年五载之后回来,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
  那段日子,老七同志也像中了邪,去过北新桥的锁龙井,重游过大翔凤胡同,在3号院尘封已久的大门前驻足观望,甚至去过楚公子当年跳河的那座公路桥。
  他双手紧紧攥住冰冷的桥栏杆,攥到关节疼了,指甲都嵌进肉里。那水下仿佛有一股魔力,深绿色的大漩涡吸引着他的心魂,让他懊恼,让他不甘……
  他还没说出来。
  他还没有拉过公子的手。
  初秋的夜,教官训完晚集合,回到自己的单身宿舍。他一进门,眼光只微微一扫,怔住了。
  房间里非常干净整齐。虽说部队有军容内务要求,军官的房间原本就收拾得很好,棉被都要叠成铁皮豆腐块形状,然而老七同志那一双敏锐的眼迅速就察觉到,他的屋子比上一次离开前更规制了。
  藏在床下的脏衣服,洗干净晾在床脚。
  桌上的一摞书籍和一摞杂志,每一本的边缘都严丝合缝对齐,一毫都不错乱。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墙角的脸盆架。脸盆里有半盆清水,水中闪耀一丛淡淡的光芒,那是几颗蓝珊瑚和珍珠的光泽……
  老七同志夺门而出,跑进院子,跑出基地大门,跑到街上很远,在街灯下四面张望……晚了一步,没有能留住人,又走了。
  他把珊瑚豆和珍珠用红绳穿了,编成一副手链,戴在自己腕子上。小兵们私下都说,黑脸教官有对象了,那个手链就是证据。
  入夜,风雨点映秋窗,单身汉的被窝有几分孤寂寒凉。
  怕冷的七大侠加了一层棉被,把自己裹紧,裸胸而睡。他身后不远处的窗户,洇出一团湿气。那团潮湿的白雾不断扩大,透过窗子,悄悄渗入房中。
  房间一角的脸盆架上,水雾显形。一点、两点……水滴轻声落在地板上,地上映出一条修长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老七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啪”一声打开小灯。他胸膛不断起伏,呼吸如潮水般剧烈澎湃。
  灯下,他吃惊地看着,床边那道影子缓缓在他面前露出真容,面孔清秀俊逸,光溜的脚踝上缀着定情的银链。
  隔世重逢,两人对视良久,胸中言语万千,都说不出话。
  随琰公子坐到床边,眼角也露一丝腼腆的红色,微笑,轻声道:“七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萌萌的腼腆的琰公子与酷酷的七爷给个开放式的美好结局,一句也不多写勒。:)
终于又完结一本,感谢所有读者朋友的支持,也很感谢你们耐心的等待。制服三部曲【后传】也完成了,至此,罗、邵、楚、沈这几大家族、一群活蹦乱跳的大宝贝儿们,他们的故事就此圆满完结。他们的第二代美好的人生还在继续,但是不会再写下去了,感谢大家对他们的喜爱。
《帝都异事录》这本书稍后几个月会出个人志,我微博上有关于封面的投票,欢迎大家各种意见建议。
最近有一些杂志稿件和剧本要赶,大约一两个月后开新文。新文仍然是现代强强都市文,计划创作一个新三部曲,工程比较浩大。因为工作生活上众所周知的变动,这段时间会一直比较忙,写文时间不多,码字进度肯定没有写老三部曲时候那样鸡血,但只要有你们的支持,我会一直坚持写下去。谢谢大家!新文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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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浓浓京味儿,各种儿话音,各种京城民俗,塑造的形象也是各种兵痞/X二代/硬汉,虽是一帮糙老爷们,但时刻不忘耍酷耍帅╮(╯▽╰)╭其实就是一帮极品闷骚~\(≧▽≦)/~不过主CP攻受都不糙,但酷帅吊炸天是必须的。虽然是制服三部曲的后续,但这篇情节超级玄幻,《警官》《悍匪》还是正常的现代文,《保镖》有一些玄幻成分,这篇场景涉及凡界神狩界,人物则鬼卫横行,攻是小白龙嘲风,受是“额上有桃花痕,脚下有一块黑色蹄印”的白泽仙君转世,完全神怪了╮(╯▽╰)╭
文基本上就是在冒险之余甜蜜恋爱,全程不但无虐,还苏得很╮(╯▽╰)╭不过是那种甜苏,而不是雷苏。攻受专一深情的很,还有前世的渊源,只是莫名的都转世了= =然后攻800年都没动过心,终于等来了楚珣和25家的小宝贝楚晗,打败罗老三及沈公子家的青梅竹马,怕羞的时候特别萌,宣誓主权的时候则绝对的龙精虎猛~受各方面都特别讨喜,而且貌若天仙赛过母龙= =不愧是楚总和霍将军的种!两个爸爸打酱油的片断都让我特激动,顺便又去浏览了一下《保镖》,那文也有反攻情节,而且生楚晗用的就是楚珣攻,楚晗这里时就只有被压倒的份了~~小白龙用尾巴上阵时我马上想到了《养父》里的沈长泽,果然有龙尾的就是拽╮(╯▽╰)╭
副CP算是互攻,这对特别招人喜欢!两个原本都是风流不走心的渣攻= =没什么心眼的大鹤鹤一直计划着把雏菊献给竹马楚晗,却偶然间在天上鸟背上被美艳不可文物的妖孽凤指挥使采了去= =之后又阴差阳错扑倒了凤美人= =这也算是日久生情,天雷勾动地火,就这么看对眼了,深深相爱了╮(╯▽╰)╭最后克服各种阻碍终于相守在凡间,沈公子负责做个体贴好老公,时不时献上菊花,凤美人则继续妖孽继续美,兴趣爱好跟楚珣很有共同语言,买买买~\(≧▽≦)/~
左使跟老七那对,觉得有些没必要了,不用都来凡间找伴侣吧,虽然大蛇也很萌,但明显比不过妖孽御姐腾蛇嘛~\(≧▽≦)/~
这文顺便还给老龙王洗白了,说他伴侣就那一个,只是百年一化形,而不是遇到母狼母狮母龟母鱼什么的就扑上去= =于是小九跟他三哥成了同胞兄弟,看描写应该是貔貅了,完全是单纯小可爱一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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