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番外
(关于其中几小节)
■legato
确定了去丹麦的拍摄日期后，我打电话给远在汉堡的母亲，告诉她这次顺便也带人过去与他们见面。父母和祖母几个月前到汉堡探亲，因为祖母身体不适，一直没有返国。我已经告诉过他们梁四桥的事。他们是知道他是谁的什么人，因为一些缘故，不只我，家里人和梁曼纬关系一直亲近，甚至不避讳在他面前埋怨两句我在感情方面的不定；通常对我的任何决定，家里人不多干涉，这方面也是，但近几年时常要提起。
他们的想法不难理解。其实我也是认为一个人到了一个年纪应该找个人固定下来，但因为忙，又诸多的考虑，迟迟不能合适。在这圈子里要找到谈情说爱的人并不欠方便，可是要到定下来，总是差得远。
听见我说，母亲在电话里像是讶异起来，大概意外会这么着急让他与他们见面。
我说：「我先拜访过他的家里人了，我想着也该介绍你们给他认识。反正两边距离不远，正好见一面。」
母亲说：「当然好了。」
她的口吻乍听没有两样，仔细的才能感觉不同。原因也能明白，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带对象和他们见面。或许那诧异一部份是因为我们交往不到一个月。可从前交往过最久的李未也是偶然的场合下介绍认识。当时也不直称李未是我的什么人，仅说是朋友。
我和李未的分开是必然的。太年轻的时候认识，一点点的默契，便以为所有方面能够合得来，慢慢好多现实因素，感情冷得非常快。然而也是因为太了解，几乎不争执，都能忍让着。本来也有感情，没了激动，相处起来也不会困难。
我知道这样不对劲，在我们之间的确还是少了什么。或许也是当时还看不清自己要的。想不到就拖延了几年。都是不愿意做那个开口的人。
最后是我开口了。我向来认为自己耐性好，他更好。
然而花了时间终究体会一件事，合适不合适，只不过时机。
■ Lento
在电话里，梁曼纬说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话说得模糊，可意思便是要介绍我谈朋友。我听着，感到有点啼笑皆非。他给我时间考虑，但我没有想太久就答应了。反正去一趟见面也不损失什么。是他介绍，当然也绝对不会是随便找的人。
约定的地方是我决定。这阵子我常常往回本市和T市拍摄电影，导演是郭序，我们已经合作过好几次，其实有默契，但剧本修改不顺利，这次拍拍停停，后面时间非常紧迫，拍得赶；当天也是拍到超过预定收工时间。
事前我和董姐提过当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她只知道因为和梁曼纬吃饭。她对曼纬很熟悉了，看时间晚，问我要不要打电话改期。我曾经几次和他约定又临时不能去，董姐大概认为这次他一定也能够理解。当然是因为她不晓得今天背后还有缘故。
我说：「今天是说好了去见他的一个朋友，我不去，他不能交待。」
董姐开着车，听见像是愣了，疑惑似的：「朋友？您不认识吗？」
我说：「嗯，不认识。」
董姐朝我瞥来一眼，说：「男的女的？」
我说：「男的。」想想，又说：「对我来说，男女也没有差别。一样是介绍。」
董姐沉默了。前面遇见红灯停下后，她才彷佛艰难似的问我：「难道梁先生今天是特地介绍……的吗？」
我说：「嗯。」
董姐张张嘴，说：「这样好吗？」
我看她，感到有点好笑，「怎么不好？」
董姐是严肃似的说：「您要找对象有什么困难，这样特地介绍，如果见了不喜欢，您这里还好，我担心对方可能……。」
话没有完，我却明白意思。我说：「是曼纬介绍的话，应该不至于。」
董姐点头，不再说了。
我倒是真的不担心。不喜欢的，不论是谁，我从来不勉强自己。
■ Adagio
开门进去，包厢里除了梁曼纬，还有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像是在说什么被我打断了，两个人齐齐地朝我看来。
一路过来的时候，避免麻烦，我戴着墨镜。对方的目光随着我移动，直到我在他的面前坐下，那神情仍然怔了似的。我摘下墨镜，和他对视。后来知道他的年纪确实比我小，不过我本来一眼看见，认为的是更小一点。他的气质还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当时看见我的样子，眨了眨眼，又盯着我一下子。他说：「你好像那个拍电影的沈律岑。」
我说：「就是我。」
之后就沉默了。
他像是不能反应过来，呆住。刚好服务生送上菜单，他便光看着不说话。梁曼纬推了他一下，一面为我们介绍。我有点意外，想不到是他的堂弟。他抬起头来，笑着，不过笑容有点僵似的。
我没说话。这位梁四桥更沉默。他堂哥倒是比我们要热情，招呼着。我倒是饿了，低头看起菜单。这间店的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私下时常来，梁曼纬大概不知道，为我推荐起来。
我想了想，抬头。梁四桥倒是刚好看过来，他一顿似的。我只问他：「梁先生比较喜欢吃什么？」
梁四桥一时没回答，光对着我看。我也仔细地看他，不说实在猜不到，他与梁曼纬真是没有一点相似，样子算不上特别亮眼。倒不是不好看。比较瘦，前面的头发有点长，一低眼，就要遮住了，显得下巴尖。
感觉性格上是个安静的人。
后面也真是非常的静。叫的菜上来了，通常是我和他堂哥说话，他就是吃着。偶尔他堂哥问到他，他才回答。他知道我是谁，可是也不来拣这容易熟悉的话题说，比如我曾经拍过的作品，或者多多问我工作的内容。或许他是故意不问？
可能觉得气氛冷，他堂哥的话比平常更多。我是并不觉得乏味。也不对他有任何的反感，倒是有点兴趣起来。
离开饭店，他堂哥特意留我们两个人走一块。他像是不自在，落下几步，在我后头走着。我回头去，和他对上目光。他彷佛记起来会说话。我和他解释单独过来的原因。他点头，又沉默了。
我请他靠近一点。他动了一步，还是不够近。我看着他，他也看我，过了一下子才走到我旁边的位子。
我猜到他的担心。他倒是冒出一句，口气比前面任何一刻都自然，好像挖苦。我答了一句，他一顿，像是懊恼说错话。我看着他，突然感到好笑，大概明白了，他并不把我当作平等的对象，因此态度一直小心。今天对他来说，可能好像工作上的应酬，也不太期待发展。
但我想的恰好相反。
因为不排斥任何可能的发展，今天我才答应来一趟，初次见面虽然互动少，可他给我的感觉还是不错。这其实很难得。
特别是个与娱乐圈完全沾不到边的人。我对他微笑。
就试试看在一块好了。
■ Andante
上了车，我说：「怎么想到介绍你的堂弟给我认识？」
梁曼纬说：「他父母亲让我介绍对象给他。我叔叔婶婶是认真问我的，我想来想去，在我周围最好条件的人就是你了，刚好你现在也一个人了。」
好像不放心，他又确认：「是吧？你现在单身？」
我笑了一下，说：「嗯。」
梁曼纬说：「那就好了。」又说：「刚刚你们聊得怎么样？」
我说：「我们决定交往看看。」
梁曼纬一顿似的，朝我瞥来一眼，说：「真的？」
我说：「嗯。」
刚好红灯，梁曼纬停下车子，朝我看，认真似的说：「有件事告诉你。」看我看他，说：「是这样子，我弟他上一段感情很糟糕，被骗得很惨……」就简单地说了说。
我没说话，一时也是谈不上什么感想。倒也没想到。但我感觉他并不像梁曼纬说的那么走不出来。
梁曼纬又说：「我知道你绝对不会那么差劲，就是……唉，反正我要告诉你，你这里要是继续不下去，先和我说一声，我不想他太难受。也不想你为难。」
我便说：「我知道了。」
他重新开车，一面说：「再说一句，可能他现在谈起来会容易犹豫……」
我听着，倒是想着恋爱谈起来也不外几件事，哪里有什么好犹豫的空间。反正我是不会，也会让他不会。
至于结果如何，当然要到了结果才能知道。
■ Adagio
玲姐起身。我跟着站起来，和她握手致意。
摄影机的讯号灯彻底暗下。录影结束了。
两三个节目助理朝我们过来，帮忙取下别在我们身上的迷你麦克风。董姐也上前，轻声提醒我刚刚谁来过电话。我听着，一面向出口去。
玲姐是和我们一块走。这走廊上正好只有我们三个人，她对我说：「我真的要多督促制作单位邀请你来。不说不知道，竟然隔了六年。大概平常和你偶尔也会碰面吃饭，所以没有发觉过了这么久了。」又说：「下次你再来上一趟，不要又隔了太久。」
我笑了笑，说：「好。」
玲姐说：「制作人要是提不出好的企划，告诉我。」
我笑笑。她又说：「另外说真的，我很高兴你结婚了。恭喜你。」
我看看她，她的口气像是非常感慨。这不怪她，从前的访问后，她对我的感情痕迹也有一点了解。我并不反感她的了解，她是在电视圈里的几个还能深交的其中一个。因为是她，这次我没有考虑就答应录影。一直也是不排斥录她的节目，大概制作单位知道我的常常拒绝，不敢邀请。
我这时是笑了一下，说：「谢谢。」
玲姐说：「但坦白说，看见你结婚的消息，我真的很讶异，又是圈外人，又是透过介绍……。但是综合你以前说过的，尤其今天的话，我真的感觉得出来，你决定结婚不会只是因为他合适，最主要是非常喜欢吧？」就对我笑，又说：「你在节目上不回答，可我觉得就是了。」
我这时也没有说，还是微笑着。
最初碰面的好感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真正的喜欢……也不知道，反正察觉的时候，已经真正不能不对他好。我向来知道自己的好与坏，时常私自做了一些不顾他感受的决定，他并非不抗议，可是那抗议从来又因为我而妥协，发自内心的妥协。我故意使他内疚，但往往他的内疚使我越渐不愿让他难过。
他是真的想着该对我怎样好，只在意着我。
的确，他很多方面容易犹豫，绝对也不完美，然而那种种缺点都是他的一部份；亦如我的坏，他接受和付出。我是早早发觉到他在感情上的不同，在我未曾察觉到自己的时候。
祖母开口的时候，我感觉是一个机会。并不想错过，他确实符合了我愿意结婚的条件，又为何不？
然而还是太短的时间，容易受影响的事又太多，是尽可能避免让他接触我工作方面的事了，仍然要让他听见流言蜚语。前阵子远在国外，我一点也没办法。回来的时候，看他不在，心里好像不能够冷静，找到他后，也不能确定……我突然不能确定他究竟想些什么。
听见邵明亮和他的对话，对他的动摇，一时也有点情绪，但看着他，真是无法对他生气。连说句重话也不愿意。我不是没有脾气，和之前的对象也发生过争执，对他却做不到。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何苦浪费。
在那当下，看见他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
已经到了玲姐的专属化妆间门口，我和她道别，说定找一天吃饭。也要带他去。
我也回去化妆间。换过衣服离开时，我拿出手机，一眼看见了四桥回复的信息。我读着不禁微笑，又有点无奈。
我回电，告诉他今天不在家吃饭，到一间他喜欢的店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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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就到这儿为止了～～
感谢各位一路的看文：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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