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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VIP]1930来的先生 BY 白云诗诗诗 (点击:4215次)

[VIP]1930来的先生 BY 白云诗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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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1930来的先生
作者:白云诗诗诗
非V章节总点击数:70617总书评数:634 当前被收藏数:666 文章积分:9,459,272

文案

除脸之外毫无才能的三十八线小模特,想红的心溢出屏幕,三生有幸从天而降给他一个大金主——先生

你说你来自1930年?
民国穿越总裁攻X现代蠢萌明星受
非转世重生
非爽文套路,金手指相当小,烂泥缓慢爬墙式,要开篇就爽的请绕道。请绕道。请绕道。
重要的事说三遍。

搜索关键字:主角:金世安白杨 ┃ 配角:姜睿昀李念钟越李今秦浓 ┃ 其它:逗比

第1章 露生
民国十九年的南京,秋天来得格外缓慢,月历牌早就翻过了立秋,而天气还是夏天的场面,灼灼地热着,烤着,整个南京城像放在滚油的锅里煎。
一辆黑色的道林轿车静悄悄停在颐和路的一栋洋馆外面,这是时任国民党常委主席的张静江在南京的私邸,这辆车在张公馆外停了整整一下午,门房识得这是本地豪富金家的车子,因此并不去驱赶。
管家老陈坐在司机位上,他在等金世安,金家独根独苗的孙少爷,现在正在张邸里,与这个党国的历朝元老密谈。老陈在这树荫下停了三个多钟头,也不敢抽烟,只坐在车里枯等。他眼巴巴看着这栋洋馆的门,又怕门开,又怕门不开。
门到底是开了,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这男人生得极高大,样貌却很温润,梳着整齐的背头,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凤眼,正是金世安。老陈见他上车,连忙递上手巾,世安接过手巾,慢慢擦着额上的汗,一面温声向他道,“先开车,走着说。”
天气炎热,世安的样子十分疲倦,人靠在车座上,合上了眼。
老陈默默地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回望这栋雪白的洋房,心中只觉可哀可叹。
金少爷的命也好也不好,好在投了个富贵胎,老太爷金忠明凭着当年与张静江的交情,在北平很是吃得开,又随着新政府来了南京,开起了贸易公司,又设着纺织厂。张氏孔氏在上海做得风生水起,金忠明只在南京这里捡些剩饭,十几年下来,无人与他在南京争抢,居然做成了金陵豪商,虽说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养得肥了,只要刀不太狠,鱼肉倒也活得有滋有味。
现在眼看张静江要倒了,或者说已经倒了,张氏的嫡系也一个个被摘了帽子,金忠明抱张氏的腿抱得这样紧,是人都知道,蒋公要在金家身上痛宰一刀。只看金老太爷是舍得钱还是舍得命。
直开出一里路,老陈方问道,“怎么样?”
“能怎么样。”世安在后座睁开眼睛,从怀里摸出雪茄盒子,抬头淡淡一笑,“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还有多少心思能顾着别人呢?党政不就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早跟老爷子说过,不能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张静江倒了,金家也在刀板上,就看蒋公肯不肯留金家一条活路了。”
老陈不敢说话,只在心里叹气。都说蒋公和张老是过命的交情,盟兄契弟,只是利字当头,再多的交情也都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一个金家,就更不算什么了。
张静江来南京,几乎无人知道,但张静江与□□面子上已经周旋不开,却是人人都知道的。金世安此番来张氏私邸,也是怀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替金忠明来绝了这条心。张静江说得很客气,“做生意,总是有赔有赚,只是忠明不该染指军火的生意。实实在在做什么不好。”
世安只在一旁赔笑,“我也是这样劝我爷爷。”
张静江道:“劝归劝,你到底没有劝得动他。现在这个局面,你也知道,我要说上一句话,也是难得很。”
世安笑道:“张老太谦逊了,以后仰仗的地方还多的是。”
两人相视而笑,而世安心里知道,张静江的话句句寒心,可句句说的都是实话。金忠明不该贪心,在政府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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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0来的先生
  作者:白云诗诗诗

  【番外1】成全

  十五岁时候的姜睿昀,很喜欢戴着耳机走路。
  也不一定是沉迷于音乐,他喜欢跟世界隔离,仅此而已。
  那时候是在放暑假。他戴着耳机,走在路上,神游天外,过马路他还在神游天外,突然有个人一把推着他,把他扑在地上。
  “啧……”
  姜睿昀被摔在地上,这个人压在他身上,一把摘掉了他的耳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好危险的!”
  姜睿昀这才看到旁边一辆小面包正在减速,司机惊慌地从窗口探出头,又加速跑了。
  他转脸看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孩,跟他差不多大,背着个旅行书包,他看他,他也在看着他。
  姜睿昀始终难忘白杨那时候的脸,清爽又干净,像开满繁花的密林里跳出来的一头鹿,傻头傻脑,可是漂亮得出奇。
  他从天空里跳出来,从阳光里跳出来,跳在他身上,落在他眼里,落在他心里。
  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照了他们一头一脸,团团把他们包裹在蓝天和太阳下。
  是他所经过的夏天里,最好的太阳。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学校?”
  他们站起身拍打尘土,白杨兴奋地问他。
  这个人是智障吗?牌子上那么大的上海戏剧学院不认识吗?
  姜睿昀懒得理他。
  白杨得意地跟他介绍:“上戏!知道吗,很厉害,从这里面出来的都是明星,我以后也会考这个学校,做明星。”
  姜睿昀觉得这真是个十足大傻圌逼。他要为上戏的智商平均线默哀一分钟了。
  “呃,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也想考上戏?”
  不,我并不想考,我是未来的北大精英。姜睿昀鄙视地想。
  “哦,那你跟我一样,迷路了。”
  “……”
  不,我姑姑家就在旁边。这个智障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在陪他吗?
  姜睿昀忍无可忍,终于笑了。
  白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笑,于是也就跟他一起傻笑。
  两个人并肩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颤动的影子。
  像许多纪圌念金币。
  他们没有等太久,很快就有个中年人火急火燎地从旁边街角跑过来,看到白杨更加快走几步,对着白杨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白杨捂着脑袋吐舌头。
  “爸,你看,这就是我以后的学校!”
  白杨的老爹瞥了一眼上戏的大门,“就你的脑子,还考这个学校呢,走了!”
  白杨跟着他爸爸去了,临走时回过头来,跟他眨眨眼。
  “要不要送你回家?”他居然还在以为他迷路。
  “我没迷路。”
  姜睿昀背过身去。
  “注意安全啊!”
  白杨在他背后喊。
  他才想起来,他居然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也没告诉他,自己叫什么。
  白杨走了,姜睿昀一个人盯着上戏的大门。
  他很聪明,学习对他来说很容易,很简单。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是困难的。小学到初中,他一直很自然地以北大清华为目的地。
  可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
  父母拗不过他,他只在高二花了点功夫学专业课,轻轻松松进了上戏。
  他在那样多的新生里寻着,找着,可是始终没看见那个鹿一样的男孩。整个大学四年,每年他都在迎新的地方等。
  每年他都准备好了对他说:“你这个蠢材。”
  而他的蠢材终究没有来。
  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太笨,也许他们一生都不会再见——他居然为了再见他一面,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只为这一件事,姜睿昀觉得自己很蠢。
  后来还是见到了,在剑踪寻情的剧组里,他一眼就认出了白杨,可白杨显然早就把他忘了,连同他们并不存在的约定。
  白杨的演技拙劣到让他不敢相信,每天都是一个新花样。
  他原本觉得很生气。
  可是看着白杨,他又觉得很想笑。
  算了,这么笨,难怪他爸爸说他考不进上戏。既然白杨不行,那教教他也无妨。
  姜睿昀真希望在某个戏剧性的时刻,白杨能想起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夏天里的十分钟。
  可他也知道,善良的人总会习惯性地去做好事。
  而他只不过是白杨做过的,许多好事里的,其中一件。
  他知道白杨已经喜欢上别人,是他挽回不了的那种喜欢。
  姜睿昀这样聪明,可他始终弄不懂,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白杨,白杨又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他的喜欢?
  明明是他们相识在先。
  他等了他这么多年。
  等他想起来,等他认出来,等他爱上他。出于某种可笑的自尊心。
  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徒劳。
  “姜睿昀,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有些人心里,永远都有个不可替代的存在,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会换成其他什么人。”
  白杨这样告诉他。
  ——是的,他也是一样。
  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会换成其他什么人。
  他永远在等,在不存在的光阴里牵着白杨的手,他们有过共同的青春,隔着千万里。
  而白杨在他身后,蹒跚地成长,像只笨拙的小鸭子,又像只惊慌的傻狍子。
  他忘不了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刻,白杨的傻一点也没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可笑的表演,摇头晃脑对他念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一直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是他错过了这些时间。
  等他回过神来,白杨已经变成一匹闪电一样的马,远远奔在他前面,像他浪费了的十数年的光阴,再也追不回。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他走在路上,带着耳机,被白杨扑倒在路边。
  夏天明亮的阳光,照了他们一头一脸。
  姜睿昀时常回想那时的阳光,真是滚烫,烫到他意难平。
  十五年后,白杨再次站在天龙奖的颁奖台上,他坐在下面。这部电影成就了白杨第二个天龙影圌帝,也是他作为导演的处圌女作。
  主持人调侃白杨,“恭喜,梅开二度,不过这次拿影圌帝是不是要谢谢姜睿昀的成全?”
  白杨是实至名归。因为实至名归,主持人才有胆量调侃。
  白杨和全场观众一齐笑起来:“是的,谢谢姜导这次没有以演员身份参加评选,不然我压力很大。”
  对许多观众来说,他们已经是银幕上王不见王的存在。
  白杨轻巧地跳下舞台,向他快步走过来。
  他很想对白杨作一个嫌弃的表情。
  可他终究还是伸出手去,拥抱他,长久地,仅有地。
  快门带着闪光灯,在他们背后响成一片。
  白杨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笑着,许多金色的光束打在他们身上,看上去,宛如错落时光里,被遗忘的盛夏光影。
  青春年华再难追,少年光阴倏忽去。
  他们彼此望着,有一瞬间的怔忡。
  “干嘛?”他问他。
  “没什么……总觉得刚才的感觉好熟悉。”
  白杨的神情有些怅然,只一瞬间,那怅然又消散了。
  姜睿昀轻轻附在他耳边,“蠢货。”
  这份模糊的相认,来得太迟,又或者,这段记忆,早就在白杨脑中毫无痕迹。
  却足以让他感到泪填胸臆。
  白杨在他克制不住的泪光里,带着他的荣耀和爱情,转身走向金世安。他们拥抱在一起,举起了奖杯。
  光芒和镜头都逐他们而去,也像他的沉默的爱情,永无挽回。
  十五岁的夏天的偶遇,一瞬间的心动,灿烂到再也无法重现的太阳,以及他穷极一生也无法放下的笑容。
  错过的一生,成全他的梦和冒险,也成全他的碧海蓝天。

  【番外2】食尽粉桥廊头月

  金世安总裁,今年三十七岁,英俊又多金,温柔又多情。虽然一度曾经穷得住在相好的小精装里,没过两年,他又把安龙整成了圈子里里呼风唤雨的存在。
  金总裁命里带钱,钱是怎样也花不完的。
  金先生并不在事业上十分用心,事业都是无心插柳。金牌编剧,陪着张导单老就成了,知名作家,不知怎么写着写着就成了,传媒巨头,随便做做也就成了。许多媒体采访他:“您是怎样同时兼顾写作和企业管理呢?”
  世安心里想,这需要怎样兼顾?又不是过去,蒋公张静江两头为难,政商两界多少难缠的人物,眼下这点功夫能让他费什么心,不就是做做生意写写故事吗?
  世安不能让记者失望而归,只是含蓄道:“多方襄助,才有今日成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金先生自认胸无大志,整日无心插柳,心思只在栽花上,栽他的爱情之花,最愿意就是和他的杨杨朝暮相见,花前月下。
  这点小愿望,现在很难达成。
  白杨的名气在秦淮梦之后坐着火箭向上飞,这是世安意料之中的。艺坛最讲人脉,白杨圌刚入行的时候虽然笨拙,为人处世却讨人喜欢,桀骜如姜睿昀,眼高如张惠通,跟他合作过的圈内人都留下了一份好交情——肯吃苦,肯出力,为人又讨喜,再加上一份磨炼出来的好演技,白杨的大红大紫一点也不稀奇。
  金总虽然想把他的杨杨一天到晚按在床上,却又愿他能展翅高飞,结果是两个人劳燕分飞——白杨红了,天南海北地拍戏,眼下跟着臧援朝在老挝出外景。
  世安在南京独守空房,还被张惠通抱怨了好几回:“说好的今年先给我用。”
  每年你老都要先用,世安在心里流汗,这再好的电影也不能总让一个人演,张老你就换换人罢。
  “你不懂。”张惠通还不肯放过他:“演员就像酒,年份不同,出来的味道也不同。我就是想趁着白杨现在这个阶段,多拍两个文艺类型的作品。以后他就该往深度上走了——你说你自己的人都管不住,在国内拍戏多好,天天见,现在小白跑到老挝鸟不生蛋的地方,你见都没处见。”
  这话说到世安痛处了,世安真被这老爷子抱怨得要笑。世安只好拿出杀手锏:“您要我今年给您写本子,总不能杨杨跟着您,我也跟着您,也得给臧导留点面子。”
  张惠通不说话了。
  世安笑着给他沏上茶:“还有什么要求,您一并说了,我下周也要出国去。”
  张惠通竖起眼睛:“你是嫌我总抱怨你,你也往外跑!”
  “我是去找找素材。”世安只是笑。
  世安当然想见白杨,可是剧组在老挝的雨林里,世安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给人添麻烦。白杨在片场信号不好,两个人只能千里共婵娟,隔空托相思。
  不过杨杨就要回来了。
  出国是个借口,世安对外只说这周要出国去,其实是蛰伏在家。白杨在老挝的拍摄工作已经结束,下个月还要辗转去巴西,中间这两天秘密回来。
  世安等着他。
  晚上6点,他就在禄口机场等着,直等到7点多,看见小马领着小牛小谢先出来,从他车边经过,小马机灵地敲了敲窗户。
  “小白哥在后面,”小马笑着说,“金总,马上还得出外景,别把小白哥折腾惨了。”
  世安弹他的脑门。
  这个马玉超,跟李念学什么不好,学得油嘴滑舌。
  小马去了,世安在夜色里等着,等着,眼看着白杨从专门通道里轻圌盈地跑出来。
  他一看就知道是他,虽然带着帽子口罩,太阳落山了还罩着□□镜,可他一举一动世安都认得出。
  白杨轻捷地奔过来,一头钻进车里,二话不说,摘了帽子,先在世安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世安被他亲得倒仰过去,却不肯回吻他,上下打量了两眼,只说:“黑了。”
  白杨立刻不高兴了。
  “金世安!我刚回来啊!见面我先做什么了?”
  “亲我。”世安实话实说。
  “你呢?!”
  “说你黑了。”继续实话实说。
  白杨拍着方向盘:“良心呢!黑了你就不爱我了?!”
  世安含笑看他:“不是嫌你黑,是说你好歹也是个大明星了,怎么到现在也不会亲人?猪都知道白菜好在菜心上,你怎么不知道拣好地方亲呢?”
  神特么岔开话题,白杨智商显然不够,立刻被牵着走。
  白杨脸红红地看他:“说说你哪儿好?”
  世安发动圌车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上好的菜心,白先生试试?”
  “……不圌要圌脸。”
  白杨小声骂他,心甘情愿做小猪,快乐地扑向他的大白菜。世安笑着按住他的脸:“别闹,开车呢。”
  白杨乖乖等到红灯路口,用帽子盖住脸,叼走了他的菜心。
  许久未见,这吻短而轻柔,可是沁人心脾地甜。
  世安本不欲和他长吻,为怕记者拍到。白杨的嘴唇凑过来,他又情不自禁地去圌吮他的舌头,直到绿灯照在他们脸上,像这夜色秦淮调侃的笑眼。
  车子向前走,白杨把脑袋赖在世安肩上。
  “给记者拍到了,明天又让他们有话说。”
  “写呗,正好新片要出来了,跟风炒一波,谁会当真呀。”
  白杨这两年真是学得刁钻,当年再怎样傻的愣头青,现在也懂得了圈子里的各种规则。只是他身上还留着那股不服输的虎劲,记者越是盯着他,他越是不肯畏畏缩缩。
  演技和作品才是一个演员真正的背书,世安和白杨都明白这一点,他们真心相爱,为什么要怕别人说三道四?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畏惧人言的小鲜肉,他是去年的金像影圌帝,今年的天龙影圌帝,一点私生活的恶评动摇不了他在圈子里的影响。
  不坦白,不公开,不解释。
  他们的爱情,在这样肆无忌惮又三缄其口的日子里,逐渐也被人慢慢接受。
  “金世安,我很想你。”白杨轻声说,“片场没信号,你有没有想我?”
  世安不说话,只用脸去摩挲他的头发,许久才问他:“想吃什么?还是回家我做给你吃?”
  ——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暗语,答案当然是“想吃你”,偶尔还会随机掉落一句“就在这儿”。
  “……还真有想吃的。”白杨扭捏起来。
  世安暧昧地看他,“说。”
  “我想吃小粉桥的猪蹄子。”
  “……”
  世安的脸有点儿绿。怎么是猪蹄?他们久别重逢,他的杨杨居然不是最想吃他!说好的暗语呢?!
  金总简直要波动了。
  一个猪蹄,还不能动摇金总裁的爱之自信,金总裁的爱意到底战胜了他的醋,他们调转车头,向小粉桥开。
  小粉桥的这家猪蹄铺子十分有名,旁边许多大学生喜欢在这里买着吃。他们到底去得迟了,已经八点多,老板正往下拉卷帘门。
  世安把白杨留在车里,自己下了车,和颜悦色地问:“老板,打烊了吗?”
  老板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剃着平头,虎头虎脑,他看看世安:“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不能再多做一份吗?”
  老板怪异地看了他一会儿,“要做都是做一锅,明天来吧。”
  世安温和道:“老板,我爱人在国外几个月,只想吃你这里的猪手,一份思乡之情,都在你这道菜上了。可否通融一下?”
  老板被他说得羞涩起来,脸上忽然一阵红,“一锅你全买了啊?”
  “都买,都买。”世安微笑。
  老板看看世安,又看看旁边的车,抬起了卷帘门,一声不响地又开张了。
  猪蹄炖起来要好一阵功夫,世安不急不躁地站在一旁,口吐莲花:“真是好功夫,没开锅就闻见香。”
  老板红着脸,只是看锅,看了半天,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给白杨买的。”
  世安大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板抓抓脑袋,“我特别喜欢他、他的电影!刚才看到你我就在想你是不是金世安啊,是吧?是吧?”
  世安忍着笑点头。
  老板兴奋起来,拼命搓手,“秦淮梦超好看的!我买碟看了好多遍!”一面滔滔不绝开始闭眼吹他的偶像。
  偶像的爱人听得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该吃醋呢,还是该得意。真没想到他的杨杨还有这么热忱的男性粉丝。小老板真是个电影迷,以前喜欢张国荣,现在是白杨的铁杆吹,世安听他有理有据地把白杨这两年的作品全吹了一遍,又说“今天请你们吧,他本人在车里吗?”
  小老板期盼地抬起脸:“能帮我签个名吗?”
  世安终于笑起来,“他在车里,等你做好,我让他帮你签名。”
  老板顿时高兴起来,从柜子里抓了一把冰糖撒进锅:“我、我特别佩服你们,给你们加点糖,祝你们甜甜蜜蜜。”
  实在意外,世安望着翻滚的汤锅,心里也觉得一阵柔软的甘甜。
  老板帮着他,把分装好的十几盒猪蹄搬到车上,白杨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世安欲推他起来,小老板倒先心疼了。
  “不用叫了吧……金先生,你让他睡吧。我看到他就好满足了。”
  这个醋世安简直不忍心吃,只好笑笑,“承蒙关照,你留张纸给我罢,等会儿他醒了,我告诉他。”
  小老板激动地跑回店里,拿了一张大海报出来,猪蹄的。
  世安笑着接了。
  “我先收拾回家了,家里人等吃饭。”老板心满意足,“明天再来啊!”
  世安望着他喜滋滋的背影,唇角的笑一直挂着。他又去看白杨,大概累坏了,伏在车座上睡得香甜。
  他几个月没有见他,真思念他这张酣睡的脸,流着口水,不知道梦里是在想他,还是想这几碗猪蹄。
  他就那么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升起来,照在他们身上,像团水裹着他们。
  可怜婵娟月,最解相思意。
  白杨大约闻到香味,揉揉鼻子眼睛坐起来,“呃!我怎么睡着了!”一面擦口水,“你怎么不叫我。”
  世安刮他的鼻子:“看你睡得可怜,在片场累坏了是不是。”又把猪蹄递给他,“吃罢,老板送你的。他很喜欢你的电影。”
  白杨蹦起来,兴高采烈地打开盒子。
  是好吃,酥圌软香烂。两个人都吃了一嘴的油。
  “老板求你签个名,”世安笑道,“你写句话给他罢。”
  白杨满口答应,掏出马克笔,又看世安:“写什么呀?”
  世安微笑不语,月亮照在两人手里的蹄花上,油汪汪的,像他们曾经远隔千里吞吐的相思,一碗月光。
  他把小老板的签名板扶正在手上,“我说,你来写——”
  食尽粉桥廊头月。

  【番外三】男朋友失忆了以为我是冒牌货怎么办

  男朋友失忆了以为我是冒牌货怎么办
  ——1L楼主
  如题。他醒了之后一直不确定我的身份,我怎么说他都不信。然后现在也不愿意跟我做圌爱,说是不想对不起我。
  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我?
  ——2L匿名
  不能用的diǎo留着观赏吗?该分的手还留着过年吗?
  ——3L匿名
  自古大哥出金桔。
  —— 4L匿名
  都不愿意跟你搞了还叫对你好,这是阳痿的心理自责,楼主你想开点。
  ——5L匿名
  先说清楚,他失忆之后你是不是毁容了?
  ——6L匿名
  今天的湖绿日常是失忆吗?
  ——7L楼主
  没有毁容,不想分手。我们感情很好的,他只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所以现在怕耽误我,接吻也拒绝。
  我试着强吻了一次,弄得不太愉快……
  ——8L匿名
  猝不及防一口狗粮
  ——9L匿名
  秀死滚
  ——10L扣扣私聊
  现在的女生都这么主动,妹子我也失忆了,考虑约我吗?
  ——11L匿名
  楼主你是表达能力有问题?你们认识多久了?
  ——12L
  秀死滚
  ——13L楼主
  四年多了……
  ——14L匿名
  四年了还不结婚,男的明显在拖延,是不是假装失忆。分了吧。
  ——15L匿名
  我是11L,既然四年了你们应该有很多回忆啊,这很难证明吗?随便说几件事都可以说服对方啊。
  ——16L匿名
  楼主圣母呗,非要用爱感化智障咯
  ——17L楼主
  谢谢11楼。他过去对我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所以都没说,也骗了他一些事,说过去我们很幸福。
  但他现在对我很好,真的。
  ——18L匿名
  ……槽多无口,楼下你来
  ——19L匿名
  每个渣男背后都站着一个伟大的圣母病,看好你的男朋友,千万别放出来。
  ——20L匿名
  失忆,圣母,莲花,还能更绿一点吗?
  ——21L匿名
  每个帖子都有喊绿的,嫌绿不能点叉滚吗?话说回来楼主你真的好cheap,以前对你不好还不趁失忆分手,贩剑乎?
  ——22L匿名
  你们好刻薄……
  ——23L匿名
  是啊说得太过分了,楼主失忆都不离不弃了也算真爱了,干嘛说得这么难听。你男朋友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吗楼主
  ——24L匿名
  每次有圣母出来哭惨都有许多脑残粉泼洒廉价的同情。
  ——25L匿名
  楼主怎么哭惨了,正常求助的好吧,不看就滚手残吗右上点叉很难?
  ——26L匿名
  叽叽歪歪骂又非要看下去,不知道是楼主比较有病还是楼里喷人的比较有病。
  ——27L匿名
  你们能不能先不掐,我只想看楼主说话。
  ——28L匿名
  楼主被你们喷死了
  ——29L匿名
  楼主呢
  ——30L楼主
  应该是大部分都想不起来了,但小地方他还记得。早上他给我做早饭,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这些,好像我喜欢的人以前爱吃荷包蛋和糖粥,希望你别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因为这就是我爱吃的啊。
  他以前也都会帮我做早饭。
  ——31L匿名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突如其来秀恩爱。
  ——32L匿名
  竟感到有些羡慕……
  ——33L匿名
  刚才说渣男的脸疼不疼?
  ——34L匿名
  打脸爽快,但楼主赔我狗眼
  ——35L匿名
  还是坚持这是个渣男,套路深啊!又哄你又不承认现在是对你好,而且你男朋友失忆了还有工作吗?
  ——37L匿名
  失忆了肯定失业啊,除非工伤,不然领导是脑子有泡吗?
  ——38L楼主
  他有工作的,但我舍不得他辛苦,我可以养他的。
  ——39L匿名
  很合理。没毛病。
  ——40L匿名
  ……莫名想笑
  ——41匿名
  楼主,我也可以失忆,保证对你好,养我好吗?
  ——42L匿名
  楼主你是不是长得太丑找不到男人了,至于吗?一个男人,又不能养你,又不爱你,打个啵还要你强制主动,连diǎo都是观赏性质,你到底是多困难才能这么廉价啊……
  ——43L匿名
  说楼主就说楼主,嘲颜值有意思?颜值低原罪吗?
  ——44L匿名
  说颜值的都原地爆炸
  ——45L匿名
  我觉得42哥话糙理不糙,这样就说得通了啊。港真楼主,你男朋友可能就是嫌你太丑了,装失忆逼你分手,没想到你还不愿意放弃。他舍不得一刀两断肯定也是贪图你的钱,醒醒吧。
  ——46L匿名
  你明天不给他零花钱,保证他立刻就不失忆了。
  ——47L匿名
  同意,一个月别给钱,别有经济往来,立刻露出真面目。
  ——48L匿名
  挺残酷的,但我也觉得图钱是真相,给楼主递手绢。PS说颜值的吃翔长大的吧
  ——49L楼主
  我长得很好看。他不可能嫌我丑。
  ——50L匿名
  楼主总能石破天惊,这个扯蛋才华我是服气的。
  ——51L匿名
  蜜圌汁自信
  ——52L匿名
  无图言diǎo
  ——53L匿名
  渣男,白莲,美丽又可怜,楼主这盘狗血我喜,不考虑拾掇拾掇去晋江写文吗?
  ——54L匿名
  你这个好看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好看,大部分觉得自己好看的其实都是路人脸。
  ——55L楼主
  照片不能上。
  ——56L匿名
  大家都知道你不会上你就不用再说了
  ——58L匿名
  要不LZ描述一下你是哪个类型,杨圌幂刘诗诗刘亦菲赵丽颖你靠近哪一款?
  ——49L匿名
  楼上为何不带刘梓晨
  ——50L匿名
  笑到炸裂
  ——51L楼主
  ……跟钟越比较像吧
  ——52L匿名
  ???
  ——53L匿名
  虽然很有说服力但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54L匿名
  ……钟越是美,为什么要找一个男人来比较?
  ——55L匿名
  LZ能换个同性别的参照物吗?你要真有这个颜值可以说“我有秦浓那么靓”
  ——56L匿名
  日哟浓粉时刻闭眼吹颜,长得像小钟已经艳压你浓了好不?快四十的老花吹颜不羞耻吗?
  ——57L匿名
  蛤蛤蛤长得像钟就艳压浓,钟粉活体演示何谓脸大如盆
  ——58L匿名
  路人,觉得钟越比较好看。但怀疑楼主的颜值真实性,长得这么好看得有一票人跪着追吧,还需要倒贴渣男?
  ——59L匿名
  钟粉怎么了?就喜欢他不行吗?就是颜值高不服吊死,楼主一个字都没提秦浓不知道是谁家抱着裤脚往上爬
  ——60L匿名
  是是是,你钟何止艳压秦浓,你钟拳打双冰脚踢四旦,你钟不应该属于小生圈,你钟应该属于大花圈,满意了吗?
  ——61L
  非钟粉,纯路人,就说一句秦浓粉省省吧,一天到晚通稿拉踩还不够连小生都不放过,你浓艳冠群芳宇宙最美够了吗
  ——62L
  我钟不属于小生圈谢谢,就是个写曲子的,抱走求不提,楼上不带周边的一律反装忠,钟粉不认
  ——63L
  这楼好多钟式路人,出道就踩白杨现在又艳压秦浓了,nili小钟除了刷脸还有其他成绩吗?
  ——⑥4L
  说自己钟粉的上五月演奏会的票根,说自己浓粉的上电影票根。没周边两家都不认,双担看得心烦。我周边自证【图】【图】【图】
  ——65L匿名
  我擦奥地利演奏会的票,瞻仰土豪
  ——66L匿名
  还有歌迷会玩具,真老粉啊!受我一拜
  ——67L匿名
  好奇葩,还真有双担秦浓钟越的,啥套路。⑥4真心有钱,旁边是车钥匙是秦浓代言的吧?
  ——68L匿名
  沃日,我都没发现,真的是。
  ——69L匿名
  有什么奇葩的,⑥4姐显然是一条耿直的颜狗。土豪你缺朋友吗?上过大学的那种。
  ——70L匿名
  排队仰望土豪
  ——71L匿名
  是的,宝马。其实这款不怎么样,就是冲她代言买的,平时都不开。
  ——72L匿名
  这壕我服,代言款这个车钥匙好漂亮
  ——73L匿名
  楼上粉黑撕逼能不能滚去隔壁区?你区事你区毕,这里是情!感!区!晒周边的都滚
  ——74L匿名
  没想到情感区能看到超级壕粉啊,太厉害了
  ——75L匿名
  表示并不想看粉丝晒钱,只想听楼主继续818
  ——76L匿名
  楼主人呢?
  ——77L匿名
  ⑥4姐求转播奥地利演奏会啊,到现在还不出蓝光我都急死了,好看吗?
  ——78L匿名
  钟粉还是那么傻圌逼,演奏会用听的好吧
  ——79L匿名
  好看,□□感觉特别辉煌,我也是第一次去。小钟好帅的,弹得也特别好,特别感谢法国大师推迟这个演奏会。蓝光听说下个月会先行吧。
  ——80L匿名
  有完没完了,娱乐区的傻叉能滚回去吗?毁贴还理直气壮了
  ——81L匿名
  话说秦浓是不是跟李今分手了,好快啊~
  ——82L匿名
  有了新欢呗,打赌半年内秦浓姜睿昀爆绯闻信不信
  ——83L匿名
  啊?分手了吗?他俩没公开承认过吧?
  ——84L Ky你圌妈炸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娱乐板的脑残到处ky,到底是有多饥渴?一个娱乐版还不够你们闹吗?
  ——85L鹅心
  关姜睿昀什么事,老花捆绑就捆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抱走我姜魔王
  ——86L匿名
  一个绿贴为什么不能聊啊?绿成这样还有人信。
  ——87L匿名
  再绿也是情感区。小庙求放过宁看湖绿不想看你们撕逼
  ——88L匿名
  秦姜这CP我喜啊,影圌帝影后嘛,秦浓也算睿昀恩师了吧,有点小龙女杨过的感觉哈哈哈
  ——⑧9L匿名
  跟!姜!没!关!系!求!不!扯!还自封小龙女,三十好几了别再给自己艹人设了行不?看着尴尬
  ——90L在情感区粉黑撕逼的你蒸煮糊透地心
  滚!
  ……
  ……
  ……
  帖子的走向已经控制不住了
  钟越郁闷地盯着电脑,关上了页面。
  他现在面临人生最尴尬的时刻。是的,李念终于康复了,如他所愿,他们同圌居了,如他所愿,他们现在是恋人,如他所愿。
  可惜这个愿不是你情我愿,纯属一厢情愿。
  李念的记忆消失得并不彻底,似乎还保留着某些部分,经常问钟越:“没有其他人来找我吗?”
  钟越很不开心,一脸冷漠:“没有。”
  李念的记忆丢了,吊儿郎当的德行却没丢,李念盘在沙发上,叼着棒棒糖,似笑非笑地看他:“漂亮的钟先生,你不要骗我,你一定瞒了我什么。”
  钟越更不开心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很烦。”
  他背过身去,没有看到李念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毕竟是李念的救命恩圌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所有人也都告诉李念,你得对钟越好一点,别再折磨钟越了,李念不置可否。钟越把他接回自己家里,李念也就跟着回来了。
  同圌居一个月,日子过得甜中带酸。
  钟越工作忙,又打算自己出一张单曲,每天扎在钢琴和电脑旁边。他过去被李念养娇了,不肯请保姆,嫌保姆打扰他创作,偏偏他又是个洁癖,日子过得令人无语——没时间做饭,全叫酒店送来;没时间洗衣服,穿一次就丢;柜子脏了,扔掉换新的,床单被子枕头一星期换一套,商店按时送货。
  他连打包送洗衣店的时间也没有。反正他买得起。
  钟越小区的垃圌圾桶每天都是满的,物业过来劝他:“要不钟先生我们单独给你弄个垃圌圾柜,你就堆在这边,我们捐给流浪救助点,这都是新的啊。”
  钟越点头,毫无异圌议。
  他其实很依赖李念,李念不会去照顾白杨,白杨有金世安宠着。李念工作之余少得可怜的时间,都在照顾他。
  他是孤儿,也会照顾自己,可是自从认识了李念,李念真把他惯得生活不能自理。李念不在他就觉得龟毛——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念哥帮他来做,为什么要小毛做,那件事本来是念哥帮他来做,为什么要保姆做,小毛和保姆做得一点也不好,钟越不满意。
  天知道当初他离国赴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平常人真看不出李念是个会居家的类型,倒像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什么事情都能一手操办,洗衣做饭简直不在话下。现在李念搬进来,钟越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不用商店按时送货了。
  李念并不是不爱他,钟越明白。他们一起去买日常用品,李念在洗衣液的架子上搜搜找找,半天拿回来一瓶。
  是钟越喜欢的依圌兰香。
  钟越问他:“为什么选这个?”
  “不知道,”李念笑,“中邪了似的,莫名其妙就想拿这个。”
  钟越想起他还在1912驻唱的时候,李念带他来买东西,随手拿了一瓶洗衣液,钟越把它放回去,挑了一瓶依圌兰香的,“我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后来李念买回来的所有清洁剂,都是依圌兰香。
  那一瞬间他明白,爱情这个东西,不止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也早就烙在李念身体里。不管他忘记了多少,他爱他这件事,已经变成他的习惯。
  他丢下购物车,抱住李念。
  李念被他抱得一脸懵逼,又不便立刻推开他,只是客气地笑。
  “漂亮的钟先生,我得告诉你,这是人来人往的超级市场,你是个明星,要注意影响。”
  钟越不理他,预备强吻。
  李念看他状态不正常,立刻推开他。
  “我把话说明白吧。”李念说,“我买依圌兰香,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爱用它,就算合了你的意,你也不要特么的想歪。”李念望着他,眼里还是那样薄情的直率,“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也没关系。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所以我现在照顾你——但是有朝一日我想起来,我还是会去找他。”
  “……”
  这些话,李念不是第一次跟他说了。他总在问他。
  他还和过去一样,像只不动声色的狐狸,一面虚与委蛇地周旋,一面打听着他遗忘的爱人。稍微靠近一些,他就露出獠牙来。
  钟越在心里翻江倒海地吃自己的醋。
  李念推着车子走了,留下钟越一个人,酸溜溜地看地上,地上有只狗,正在傻不愣登地追自己的尾巴。
  谁许宠物带进超市的。漂亮的钟先生很不高兴,一堆迷妹围上来,阻住了他眺望李念的视线。
  漂亮的钟先生更加不高兴了。
  李念终于抽空回来公司。他现在想不起太多事情,关键经纪人的工作需要人脉,而他谁也认不得了。钟越去录音,李念去了一趟办公室,把他过去的底案和资料都放在纸箱里,打算拿回家看。
  世安陪着他。
  失忆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人像被困在一个玻璃房里,毛玻璃。所有人都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顾不得去想这些人,只是时刻不停地在想一个模糊的形象,这形象和那个漂亮的钟先生有某种重合,但又在许多残破的细节上无法吻合。
  李念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谁,只是有种强烈的欲圌望,推着他。他要去找他,还想送他一件什么东西。
  他把那件东西也弄丢了。
  世安看他停了手出神,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起身问:“要不要叫人来帮你?”
  “不用。”李念回过神来,看着世安,“金总,他真的是我男朋友?”
  世安莫名其妙,“当然是,他都舍命救你——怎么这样问?”
  “想不通,”李念笑笑,“他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到底瞎了什么眼,看上我这条病狗。”
  世安闻他如此说,亦觉怅然:“没有你,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份上。是你把他带出来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为了前途出卖爱情,不像他会做的事。”李念吹着书架上的灰:“金总,你这样说,我很不爽。”
  世安忍不住逗他:“说不得吗?你这就心疼了?”
  李念嚼着口香糖,“心疼谈不上,只请金董事长你下次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损害他的形象。”
  世安偏头看他,不禁微笑起来。
  其实李念原本就是个爽快人,只是过去许多心事,把他扭曲得变了样子。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世安想,失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念把档案册顶在手指上打转:“跟你坦白说一句,我也不怕钟越听到。我虽然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我确信,他跟我想找的不是同一个。”
  “哪里不对吗?”
  “他在说假话。”李念毫不客气,“两个人过去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很多细节能看出来。他说我们一直同圌居,我却并不觉得在那里住过。虽然地方是很熟悉。”
  世安饶有兴味地看他。
  “我醒过来之后,你们全都告诉我,别再折磨他。而钟越的说法是,我对他一直很好。”李念转过脸,“你们的说法偏差很大——我不可能对我喜欢的人不好,所以我想他也许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世安一肚子笑憋在心里,“过去那个真不如钟越好,你可得衡量清楚。”
  “好不好是我的事,我什么都忘了,只想找这个人。钟越再好也不属于我。”
  他说了这句话,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
  世安摸圌摸鼻子,“就不觉得可惜?难得他貌若天仙,对你又死心塌地,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这话触动了李念的情肠,是的,他过去的爱人似乎并不完美,他记得他甚至有些胆怯。他朦朦胧胧想起他和那个人初次见面,是个寒冷的夜晚,似乎还在下雪,那个人坐在窗下,一动不动地看窗棂上的积雪。李念想,漂亮极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像条油光水亮的雪豹。
  他走向他,雪一样的男人抬起脸,居然脸红了,而且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依稀记得他幽深的眼睛,像无星无月的朔夜,黑得让人心旌动摇——是太黑了,像十二月深澈的夜空,让星和月都羞于放射光亮。
  李念又开始觉得头痛,摇摇晃晃地低下头,世安连忙扶住他,李念坐下来,半日方道:“我记得这个人是个结巴。”
  世安怔了片刻,终于失声大笑:“钟越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他原本就是口吃。你病了,他一夜之间忽然好了。”
  李念愕然地抬头。
  “不信你翻翻自己的笔记,”世安笑着摇头,“他大约是怕你难过,过去你们总是不愉快,说到底是你的错。”
  而李念已经站起来,纸箱也丢下不管。
  “谢谢你,金总,”他头也不回,“谢谢你告诉我。”
  钟越以为李念很快就会回家,而他7点还没有到家。
  钟越只好下楼去等他,左等右等也不来,打电话也不接。钟越心里着急,又打世安的电话,世安莫名其妙:“早就回去了。”又说,“哎,他手机忘在这儿了。”
  钟越真急了。
  他想去开车,又觉得不妥,徒步向外走,整个南京沉入夜色,茫茫人海,何处去寻?
  他好不容易救回他,他去了哪里?
  钟越只身在路上跑着,世安和郑美容都来电话:“你不要急,我们联系警方了。你先回家去,万一李念回去了呢?”
  他又茫茫然走回家去。
  家里灯还亮着,门也开着。
  李念真在家里。
  钟越真想冲上去打他,或者按住他,可他什么也没做。
  李念站在门口,盯着他,两人互相看着,都不说话。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李念嘴唇翕张了许多次,才发出声音:
  “小钟?”
  钟越忽然觉得眼泪流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这两个字。
  李念踌躇着,向他摊开掌心:“我想送你,可是弄丢了,所以我又去买了一个。”
  是颗钻石。连盒子也没有。
  “你已经送过我一次了。”钟越说,“在我床头。”
  李念看着他,这一刻心中竟然只觉得空白。他下意识地去摸钟越的长发。
  “先别哭,”他盯住钟越的眼睛,“漂亮的钟先生,你为什么骗我?”
  钟越满心的着急,被他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觉得委屈,又觉得甜蜜。
  “你把我的小钟藏起来了,应该还给我。”李念说,“我想要抱抱他,可以吗?”
  “不可以。”钟越赌气说,“允许你吻我。”
  李念二话不说地拉低了钟越的脑袋,嘴唇碰触的一刹那,两人都短暂地停顿,漂亮的钟先生迟疑地问:“你现在不会觉得恶心吗?”
  李念觉得他好破坏气氛:“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们没有再谈下去。钟越温顺地低下头,这一次像初吻一样地甜蜜。他的长发落在他脸上,一阵依圌兰香。

  【番外四】红玫瑰与白玫瑰

  海龙以前有句什么话来着——郑总那样宜室宜家的好女人,金总可配不上,金总只配秦浓那样的妖圌艳贱圌货。
  宜室宜家和妖圌艳贱圌货大概总想不到,她们俩的仇还不止这一桩,更想不到她们有朝一日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谈事情。
  秦浓文秀地用丝绸巾点着红唇,从浓密的睫毛里打量郑美容——真容貌平平,还是平常女人最忌讳的人高马大,妆容倒还算精致仔细,不过什么好东西用在郑美容脸上也是牛嚼牡丹——瞧瞧她眼角的细纹!手也老了,像男人似地粗粝。女人哪怕再有钱、再怎么注意呢,不是绝代佳人,岁月可不肯顾惜你的一双手,总在手背指尖上划出一点光阴的痕迹。
  秦浓想着,得意地去看自己的手,雪白娇圌嫩,是岁月给她的一份恩宠。她是绝代佳人,所以怎么也不老,老也能藏得住,反正手上是看不出来。她的手是永远的十六岁,嫩得可以拧出汁。别说脸蛋,男人就是见了她这一双手,小指一动,也要神魂颠倒,恨不能这只手在自己身上摸一遍。
  她美惯了,平时不会这样自矜自得,只是瞧着郑美容,她心里就觉得不忿。这么一个粗糙的女人,凭什么金世安追过她,李念也追她?
  她秦浓美得天上有地下无,李念还没送过她东西,郑美容凭什么。
  秦浓想着,越想越来气,所幸美人的恼恨并不丑恶,美人的怒气只像花的怒放,越怒就越是娇圌媚。她特意伸手搭在郑美容手上,婉转玲珑地谢她:“郑总,多谢款待,难得你知道我爱吃甜的,连本帮菜我都还嫌不够甜。”
  两只手搭在一起,真是泾渭分明。秦浓心里十分痛快,玉葱一样的指尖点着殷圌红的蔻,在郑美容的手背上轻轻地跳。
  郑美容给她摸得一阵肉麻,美女真够难伺候,这美人恩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郑美容心想,难怪是个公的都被秦浓迷得七荤八素,这小手送得销圌魂酥骨。秦浓应该谢谢她郑美容不是个男人,她若是个男人,将计就计就把她调戏了。
  可惜她郑美容还是个女儿身,只能坐在这里一身鸡皮疙瘩。
  坦白说,秦浓的手真是温柔,她居然还觉得有点受用。
  时间过得快,一转眼四年过去了。郑美容真是个单亲妈妈圌的命,生来该带拖油瓶。当初带着昕昕,后来带着安龙整一窝兔崽子。
  自李念病后,人事不知。李念醒了,一时半会也帮不上忙,钟越还各种心疼,不肯他的念哥到公司来。金总裁醉心于艺术事业,只肯过问大事,差不多的事情都是一句“美容看着办”。
  还能怎么办,她郑美容又做起了管家婆。一手拉拔着小马小牛,拖家带口扯着安龙往上爬。郑美容倒也不怨恨金世安,他现在是蜚声海内外的大作家,安龙的金字招牌——有好艺人的公司多,有好编剧好班底的公司可不多。就冲着金世安,张惠通臧援朝也肯给面子呢!
  金世安一天到晚国内国外地飞,李念的身体又不允许加班加点,郑美容咬着牙拼命。这几年算起来,倒是秦浓帮忙最多。圈内人都笑,说秦浓和李念怼了这么多年,现在她的工作室倒像是安龙的盟友了。
  公司顺利上市了,李念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办事能力倒还没丢,小马也渐渐地做上了副总,安龙的班子不再是青黄不接。
  风风雨雨,总算见了晴天,可是这段风雨里,到底有秦浓撑起的一把伞。
  郑美容真心感谢秦浓,她在商场上见多识广,娱乐圈的人脉还是秦浓门路广。光是秦淮梦第二部,秦浓就没少出力,更屈尊扮演了女配角。安龙四年里四部电影,两部收视冠军的电视剧,都有秦浓的一份力。
  女人的痴情是怎么也用不尽的,这痴情如果开花结果,大约也就平平淡淡过去了,最怕像秦浓这样求而不得,倒像把一腔求而不得的深情都埋在安龙身上了。
  郑美容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现下安龙树大根深,白杨和金世安都是炙手可热,秦浓的工作室一对影圌帝影后,圈内现在是横着走——要是两家能联合在一起,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兼并垄断,资本之大势。她们也算同舟共济,何必再分成两条船,眉来眼去也这么久了,是时候勾搭起来。
  郑美容因此对秦浓更加客气,姑奶奶似地好言相待。她吩咐小马:“逢年过节记得给你浓姐送礼,要好的,要贵的。”
  小马办事利索,连情人节母亲节都没放过。每年礼物规格都升级,今年情人节,小马以郑总的名义送了浓姐一台跑车。
  香车配美人,郑总对小马很欣赏。
  秦浓偏偏又拿起乔来。
  郑美容倒不怕她拿乔,合并总是件大事。郑美容耐心细致地做工作,谁知工作是越做越做不通,秦浓跟她摆大牌,合作的事情也挤兑起安龙——白莲花女王挤兑你可不是好受的,粉丝们又开始腥风血雨地撕逼。
  郑美容想不通了。
  金世安和白杨回国,请她吃饭,席上听她抱怨秦浓,不禁笑起来。
  “她过去喜欢李念,李念又追过你,你是不是触在她霉头上了。”
  ……这他圌妈是什么飞来的锅。郑美容一肚子冤屈,她真是上辈子作孽,欠了别人十八辈子的债。到安龙来,活是她干,锅是她背,挤兑是她挨,有事儿找郑总没事儿怼郑总。
  郑总只能无理取闹以泄愤,把金世安和白杨一人喷了一顿,拎着包气鼓鼓地回家了。
  怎么办?合作的事情不能放弃,安龙只要吃下秦浓的工作室,明年再兼并几个小的,就可以和国内其他两家最大的制作公司三足鼎立。郑美容要做就要做拔尖,秦浓这块大肥肉,她还是想吃。
  郑美容只好放下圌身段,趁秦浓来南京做宣传,单独请她吃饭。
  说起来,秦浓过去也真是给了她不少面子,帮了那么多忙,她一顿饭也没请她吃,什么事情都是一通电话万事应承。
  都怪秦浓过去太好说话,搞得郑美容没有摸清敌情,以为她一门心思弃暗投明。不是我军不努力,实在是共圌军太狡诈,秦浓在她开了条件谈合并的时候拿乔,论理也是应当。
  只是郑美容想起李念这一出就觉得窝囊。
  女人呢,就是这样。困难的时候风雨同舟,多大的旧怨也都不在话下,两个女人合作起来亲密无间。现在风平浪静,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仇小恨又都想起来了。
  郑总要怀柔,郑总要天下。郑总在紫峰包了场子,客客气气地请秦美人吃了一顿京苏菜。
  秦浓是摆明了心思不跟她谈正事,从头到尾地跟她喝酒,喝了红的又要换白的,两个人喝了有三斤,秦浓摸着郑美容的手还意犹未尽:“郑总,咱们喝啤酒好不好,让他们买串去!”
  “……”
  郑总今天忍着做昏圌君,爱妃朕宠你,你就是要喝尿朕也准了你。
  郑美容将手一挥:“去拿啤酒,不用好的,就雪花纯生,狮子桥马台街三牌楼,随便什么地方买串来,冷了我要你们好看。”
  餐厅经理大汗淋漓,从没见过在凌霄餐厅撸串的,经理惶恐:“郑总,买多少?”
  郑美容拍下一沓钞票:“全买了!”
  经理擦擦汗:“马上就办,马上。”
  结果是秦浓真的喝多了。
  郑美容在心里笑,上海小娘姨,跟你南京大姐比喝酒呢?你要是个东北妞,郑美容还怵你三分,跑到南京地头来撒野,喝不傻你。
  笑归笑,郑美容还是体贴地送秦浓回酒店。秦浓醉了,倒也没吐没闹,只是不肯让助理扶着,非要郑美容给她当大太监。
  “都退下,让小郑子扶本宫安歇。”
  助理们捂着嘴笑,小郑子没话说,托着贵妃娘娘的手,一路送进她的总统套房。
  她把秦浓安顿在床上,看了看又觉不妥,总不能这样带妆睡着,只好又推秦浓起来:“秦浓,先起来洗洗。”
  秦浓醉眼看她,含圌着一缕似怨非怨的假笑,用力一把拉过郑美容。
  郑美容被她拉得栽在床上。两人鼻尖顶着鼻尖,大眼瞪小眼。
  秦浓千娇百媚地问她:“郑总,我听说李总追过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郑美容硬着头皮:“都是误会,没有这回事。”
  “他还给你送花。”
  “那都是被迫的。”
  秦浓更加不开心,这倒像郑美容哄她高兴似的,秦浓挣扎着坐起来,敞肩的裙子歪在一边。她真喝多了,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兴奋。她长这么大,还没勾引过女人,秦浓踢了踢郑美容的小圌腿,向她歪歪脑袋:“郑总,我好看吗?”
  郑美容被她撩得炸毛,只想爆笑,秦浓这是吃醋吃得智商都没了,这娘们儿想干嘛?
  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倒也不是没谈过姑娘,秦浓非要羊入虎口,能怪谁,衣服都脱成这样了,不吃不是人。反正秦浓本来看她就不爽,她不介意让她更加不爽。
  秦浓需要吃个教训,别的地方挤兑人也就算了,在床上跟你三牌楼大姐头发圌骚,真以为缺了二两肉就不能把你操到哭啦?
  郑美容笑眯眯地看她:“秦妹妹,你再这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秦浓这会儿满心都是自证美貌的欲圌望,活像只发圌情的孔雀——虽然她不是雄性,秦浓酒顶着头,当着郑美容她也没什么好顾忌,只说:“我就是不明白,我跟你差这么多,为什么金世安追你,李念也追你呀?”
  这酒疯撒得别具一格。难怪都说贵妃醉酒最多娇,郑美容今天算是见识了——明天还得开会,可是管他呢?喝醉的又不是只有秦浓一个人!
  郑总裁捏住秦美人的下巴:“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过程不说了,太惨了。一边倒的胜利。
  同性取乐上,毕竟一个颇有经验另一个一脸抓瞎。秦浓有点儿傻了,一面娇圌喘一面不高兴地问:“你不是早就离婚了吗?”
  郑美容弹弹她的脸蛋:“做女人还不会自己寻开心吗?”
  秦浓窘迫又尴尬,她今天是来跟郑美容示圌威,没想到被郑美容耍得除了掉泪就是浪圌叫,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偏偏还不像男人,射了就结束,郑总的手指灵活万分,这还不够,她居然还从包里往外掏小道具!
  秦浓真怕了,“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郑美容不以为然:“不然放在家里等小孩看见?”
  “……”
  “别扯着嗓子叫,”郑美容笑眯眯地拍拍秦浓胸前的一对大白兔,“你还得做节目,爽也忍着点儿。”
  伟人说过,不要随便挑战自己未知的领域,有可能遭遇被吃干抹净的结果。漂亮不是你犯傻的资本。
  秦美人虽然没弄明白为什么男人都追郑总,但是她现在乖顺服气了。
  大姐头不是你想惹,想惹就能惹。
  折腾够了,郑总神清气爽。秦浓娇圌软地瘫在枕头上,意思是立刻就要睡。郑美容好笑地拉她起来:“你妆都不卸就这么睡?”
  秦浓偏偏头,闭着眼:“不卸不卸,多大事嘛。”
  “我叫你助理来给你收拾。”
  秦浓娇滴滴地拉住她:“让助理看见了我怎么解释啊?”
  ……说得也是有道理,这个场面确实很混乱。郑美容无法,拿了自己的卸妆巾,把秦浓扶起来:“娘娘,坐着别动,我给你擦擦。”
  秦浓眯眼看她的便捷卸妆巾:“什么牌子呢?好臭。”
  “卸妆湿巾你还指望是什么贵妇级吗?总比你带着妆好,脸抬起来!”
  秦浓像只吃饱的猫,让抬脸就抬脸,让低头就低头,又问郑美容:“我是不是眼角有细纹,都被你看见了。”
  郑美容一脸无奈:“我满脸都是细纹,你这三根圌毛的细纹就不要拿出来嘚瑟了。”
  她就这么托着她的脸,在柔和的灯光里,为她卸了妆。
  “郑总,你是头一个在床上帮我卸妆的。”
  郑美容笑起来:“助理不帮你卸吗?”
  “助理是助理,”秦浓把脸贴在郑美容的手上,醉醺醺道,“金世安也好,李今也好,我在他们床上带着妆睡着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我不信他们没注意到。”
  不知是不是灯光幽微的缘故,秦浓落尽残妆的脸,在那一片橘黄的光里,带了几分凄艳。
  郑美容给她理顺头发:“男人都粗,这也用不着伤心,做女人就得自己照顾自己。”
  秦浓倒在她怀里,“郑姐,别走了,你陪陪我。”
  郑美容忽然也觉得凄凉。再怎么艳圌丽的人生,戳破了,背后都有锈迹斑斑的落寞。
  2
  早上郑美容醒来,秦浓已经不见了。
  不见是正常的,见了恐怕还觉得尴尬。郑美容想想九点还要开会,再看表,已经七点多了。
  这个上班的时间要穿过半个南京城,时间真够紧迫,她没时间回想昨天晚上的香圌艳故事,走进浴圌室去洗漱。只在浴圌室被打湿过的毛巾上,闻到一点秦浓的香。
  郑美容捻着那片毛巾,无声笑起来。知道秦浓没走远。她鬼使神差地把那片毛巾放进包里,在洗手台上留了一沓小费。
  她独身一人向停车场走,在早上7点的晨光里。这阳光干净又明澈,带着冬日里凛冽的清爽。
  一阵脆生生的、高跟鞋落地的声响,从她背后追上来。郑美容没回头,听着这么轻圌盈的脚步她也知道是谁。郑美容想笑,抬手撩了撩头发。
  秦浓一声不响地跟上来,好像她们原本就是一同出来的,郑美容不说话,秦浓也就安然自若地与她并肩而行。两个人走在晨光里,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顾盼多情——微微的晨风里,是两只刚睡醒的雌性猛禽,招展着翅膀,预备狩猎。
  “我以为你先走了。”郑美容说。
  秦浓娇圌媚地笑笑,递过来一份吐司派,纸巾包着,“早餐,给你的。”
  郑美容意外她居然给她带饭,倒像两个高中女学生,她把吐司叼在嘴里,秦浓在两片面包里抹了点果酱,樱桃酱,混着甜酒,细腻却爽口,殷圌红的,像她嘴上的胭脂。
  郑美容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她,“面包哪儿来的?”
  秦浓文雅地说,“我从自助餐厅偷的。”
  郑美容被面包噎了一下,转眼打量秦浓单薄的丝绒裙子,“穿成这样你是怎么偷出来。”
  这句话问到秦浓心里了,秦浓谦逊地托了托自己胸前一对浑圌圆的乳:“藏在这儿。”
  说罢,她向她恶劣地娇圌声一笑。
  郑美容不知道该把这片面包吃下去呢?还是放进包里比较好。
  郑美容叹口气,把面包吞下去,提起秦浓手上的水貂,给她披上——格外掩好她白花花的胸。
  “穿上吧,这又没人看你,”她说,“感冒了图什么。”
  秦浓勾着唇角,弯着眼睛,乖乖让她披衣服。
  她不言不语的样子,照在阳光里,实在好看极了,更那堪她新上淡妆,粉正光,脂正艳。郑美容冷眼看她,并不吻她,只在她嘴唇上抹了一下,把手指沾着的果酱抹到她唇上去。
  “有空再聚。”
  她们各自上了车子,不知为何,又都在车里笑起来,对着镜子。
  后面她们又聚了几次,次次都有新花样。要么带着助理砌麻将,要么一道去做spa。秦浓朝南京来得勤快,今天拍广告明天接访谈,到后面连理由也懒得给,“就是想来南京转转嘛。”
  正中郑总的下怀,郑总全程陪同,秦浓玩够了麻将,又拉她去会所唱歌。
  郑美容怀着瞻仰明星歌喉的心思去了,而秦浓实力展现了什么叫脸蛋和歌声的天差地别。
  秦浓声情并茂地唱《梦醒时分》,唱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尾单曲循环。
  郑美容听得尴尬万分,这脸蛋实在养眼,这歌喉也实在辣耳朵。
  秦浓唱歌是真的不好听,郑美容想,原来她过去真是假唱——这是费了调音师多少心血?她的仪态完美无缺,说话声音也是一把娇柔,怎么一唱歌就迷之破音,整首歌被她唱得扣人心弦总觉得下一秒就要破了而她居然晃晃悠悠就是不破。
  太虐心了,郑美容敬佩地看秦浓的助理,助理们久经洗圌脑,演技卓越,一脸真情实感地鼓掌“浓姐再来一个!”
  秦浓向他们妖圌娆地挥手,又来一遍——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唱得很难听,然而很动情。她声音里的干涩也是苦涩,她脸上的失意和凄凉也不是演戏。
  郑美容坐在角落里看她,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是的,有些事情不必问,有些人永远不必等。
  她也爱过,她也懂得。
  秦浓在会所依然喝得酩酊大醉。靠在郑美容身上,只说难受。
  郑美容眼望车子在灯火通明的路上走着,像打开一帘又一帘泛黄的幽梦。夜色凉薄,郑美容心头亦觉得凉薄,不知不觉说:“秦浓,该放下就放下吧。这么多年了,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
  秦浓靠在她肩上,轻声道,郑姐,你不明白,一个人,太寂寞了。
  “李今再怎么混账,养着他也有个玩头。”秦浓说,“我每天一个人回到家,上海那么大,家也那么大,可就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李今自他哥哥病后,就和秦浓分了手。对外给出的消息,是他息影退圈。
  他只是个二流明星,他的淡出对秦浓来说,只是个不咸不淡的花边新闻。秦浓什么反应也没有,戏照拍,日子照样过。
  繁华背后的寂寞,人前如何开口。郑美容想,秦浓大约也只在她面前,才会这样坦白地露出颓意。
  郑美容忽然心头一热:“要不你搬来南京住吧,跟我一起,带着孩子你也不孤单。”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合适,只怕秦浓要把这句话听出言外之意,会以为她在骗她来合并。
  郑美容已经做好了秦浓怼她的准备。
  而秦浓支起身子,转脸来看她,眼里有些怨气,又有些泪意。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人要了?”
  郑美容心里好笑,可看她泪光楚楚的一张脸,突然也觉得动情。她脑中一瞬间思考了和秦浓同圌居的可能性,倒也没什么不好。
  秦浓是太孤单了,她也一样。
  郑美容抿着唇,半天又说了一遍:“真的,你来南京吧。”
  秦浓乜斜着醉眼,看她半天,“我搬来南京,你养我吗?”
  郑美容爽快地笑了:“养圌不圌起吗?我保证把你养胖。”
  秦浓推开她,蜷在窗户角里,不说话了。
  这之后的半个月,秦浓没再搭理郑美容,然而鬼使神差地总往南京跑。郑美容听说她来,当然三四次叫她吃饭,她也都让助理推了。
  她觉得自己可笑,她为李念活了半辈子,什么男人也见过了,后来有了李今,她才算是有了一点定性。
  李今不在了,她又放飞自我了。她一直以为后面一生差不多就这样过了,反正美也美过,红也红过,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以后的人生可以随便糟蹋了。
  郑美容于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她居然也会觉得对不起她,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只有别人占她的便宜,她赏赐他们,可郑美容不怎么稀罕她的赏赐。
  她后悔在车上和郑美容说那些话,显得自己窘迫又可怜,更难堪的是,她突然发现郑美容似乎什么地方都让她合意。
  她们过去很少接触,她也只以为她是个活得粗糙的男人婆。
  这个男人婆却比她活得通透。
  她是个看不破的人,所以羡慕别人活得通透,一直追逐着那种人,是的,她现在天天都想见郑美容,跟她一聊天就觉得人生又有盼头了。
  她喜欢她,喜欢她万事都拿得起也放得下,像个低年级的学圌妹憧憬学圌姐。郑美容说要她留在南京,那一刻她心里简直像是被求婚一样地激动。
  算什么呢?
  她为了赌气,勾引她,不爽她凭什么也被男人追逐和喜爱。怎么现在倒像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助理又过来,“郑总说晚上在紫峰请你。”
  “不去,”秦浓说,“就说我忙,改天回请她。”
  “郑总说餐厅定下了,包场请你跟她两个人打牌。”
  两个人打什么牌,吊张的麻将还是扑克争上游?秦浓笑着丢了烟,“不去不去!”
  到了九点多,她又后悔了,浓妆艳抹地去了紫峰,餐厅还等着她,郑美容没等她,经理小心翼翼地说:“郑总说公司有事,先回去了,秦小姐用一点夜宵吗?”
  这个好婆娘,秦浓弹了弹眼角卷翘的睫毛:“吃,只要甜的。”想了想,她又把助理叫过来:“去问问郑总家住在哪儿。”
  郑美容是真有事,不过不是公司的事。她想再见见秦浓,谈谈合作的事——或者她们的私事——秦浓不给面子,那就算了。昕昕就要出国,明天就走,她回来陪着昕昕盘点了一遍行李,把她安顿睡了,自己坐下来细想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电话响了,是秦浓。
  郑美容好笑地接起电话:“我在紫峰等你呢,还忙着吗?”
  “我也在紫峰,”秦浓说,“可我没看见你呀。”
  “那你回家去吧。”郑美容淡定。
  “我是想回家呀,”秦浓的声音娇滴滴的,“可我在你家小区迷路了。”
  她腔调里的每个字都吐得轻巧而嗲,是上海女人常有的那种,清脆脆又软圌绵绵的奇异腔调。
  听着真是酥骨。
  郑美容换了衣服下来,秦浓真够胆大,别说助理,连车也没留下,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
  她见郑美容下来,就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花容月貌的笑太有感染力,把郑美容一肚子想怼她的心思都笑没了。郑美容看她笑,也就笑起来,“上来坐吧,站了多久?”
  她们一路上楼,进了房间,秦浓把包甩在地上,郑美容看她一眼,“轻点,昕昕睡了。”
  秦浓听话地放轻了手脚,轻手轻脚地把郑总推在墙上。
  郑美容噙着笑,仔细端详秦浓的脸。秦浓妆化得精心,浓艳却不俗气,吃过喝过又站在楼下许久,妆已经有些融化。郑美容在心里感慨,都是残妆,放在秦浓脸上硬是漂亮,像花开到半夜,一股熟透了的甜香。
  “见我而已,还专门画得这么漂亮。”
  秦浓伸手去抚郑美容的短发,“你也为了见我,剪了新头发嘛。”
  “我这是上周剪的。”
  “那你上周就开始想我了。”秦浓甜笑。
  ——这个娘们儿,骚出格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香奈儿今年的限定款,还没发布的口红。”秦浓说,“颜色好正。”
  郑美容忍不住笑:“还挺少有人送我口红的。”
  “你就不问问我口红在哪儿?”
  郑美容不知她闹什么幺蛾子,耐着性子问她:“多谢,在哪儿?”
  秦浓向她贴过去,翘圌起两片丰圌满的红唇,自己点上去:“这儿呢。”
  哪有这样浪的女人,骚得真要上天,郑美容向门外看了一眼,抬起秦浓的下巴,慢慢吃了她嘴上红圌润的胭脂。
  秦浓勾住她的脖子,就势把半圌裸的滚圌圆胸脯向她怀里贴。郑美容按住她,“家里不行,小孩在。”
  秦浓软圌绵绵地顶她,“那跟我出去呀。”
  “你不是忙得很吗?”郑美容逗她。
  “都是女人,怎么听不懂女人说话呢。”秦浓拉起她的手,“忙着想你呀。”
  郑美容陪她去了酒店,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女人不是下圌半圌身思考的动物,与其说她们有欲圌望,不如说她们渴望互相依偎和陪伴。
  两人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各自都在心里暗笑,她们千里迢迢地相会,勾心斗角地见面,居然就为了在床上并头聊天。
  郑美容催秦浓早睡,随口道:“我明天也不能起晚,昕昕马上要出国念书,这几天我得陪着她。”
  秦浓十分意外,“那你还跟我出来。”
  郑美容笑了:“这不是舍命陪君子半夜会美人吗?我怎么请你你都不动,你来找我,我还能不奉陪吗?”
  秦浓也笑起来,靠在枕头上,慢慢梳自己的长发。郑美容习惯性地去看被子,干干净净,郑美容心想,她的头发真好,这个年纪,一把梳下来,一根也不掉。
  秦浓把长发盘在头顶。
  “郑姐,有些事,我想说给你听。”
  ——那时她还叫秦蓓蓓。
  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她也和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一样,心比天高。她懂得怎样精致地打扮自己,又刻薄地苛求自己。她甚至流俗地去做了双眼皮手术,美总是精益求精的,和许多庸俗的女孩一样,她们把自己包装成一件精良的商品,走在由男人目光所构成的集市上,待价而沽。
  金世安是她所能接触的圈子里,最有财力的男人,也是对她最殷勤的男人。他追求她,她也知道他未必真心,他们两人之间,不过是一个图新鲜,一个图钱。
  金世安也真好骗,她足够美貌,也足够刁钻,三言两语就哄得他为她花了许多钱,不惜一切地捧着她做明星。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恃美为恶,大概如此,这世上仗着自己漂亮就为非作歹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情妇的日子过得奢侈又空虚。
  金世安不会娶她,只会玩弄她——她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是穷凶极恶地折磨他。女人的心肠歹毒起来真比什么都可怕,要令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为她感到痛苦、纠结、发痴发狂,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快乐的事。
  然后她见到了李念。
  李念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对她惊艳,李念捏着她的履历,上下打量她,看了半天,拿下嘴边的烟,向她轻浮地一笑:“秦蓓蓓太俗了,改个名字,叫秦浓吧。”
  什么男人敢说她俗气?可她那时候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一阵疯狂的心悸。
  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错了。
  人要活得清白,活得有尊严,不为别的什么,只是为了遇见真爱时不令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而她已经被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生命里再也抹不去“情妇”两个字。
  李念会怎样看她?她时常去想这个可怕的问题,她在他眼里,在许多人眼里,必定是轻佻的、淫圌贱的、出卖色相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只凭着一张脸颐指气使,是所有恬不知耻的恶毒的代名词。
  李念却对她十分温柔。
  他对她很是照顾——也仅仅只是照顾而已。她惊讶他这样轻浮的一个男人,居然做事那样细心。金世安看不到的、想不到的,李念样样都做得周到。
  她忘不了她第一次去试镜,李念忽然摸圌摸她的脸,悄声道:“我的美人,去吧,让他们都傻眼。”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美过,好像立刻就能凭美貌征服全世界。
  众生都倾倒于她的美艳,而李念对她永远若即若离。她不傻,明白他不爱她。哪怕她立刻离开金世安,李念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李念是个恐怖的控制者,柔声细语地洗圌脑她,把她变成毫无灵魂的玩具娃娃。他要她不惜命地工作,大红大紫,让所有人都为她沦陷。
  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
  她也渴望爱,虽然从没得到过。选择孤独,也好过浑浑噩噩被人玩弄一生。
  秦浓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些,哪怕是李今她也没有提过。此时一口气说出来,倒觉得心事都消解了。
  李念和钟越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她明白,人不会永远不爱,只是对谁不同而已。
  “郑姐,我是不会再爱他了。他有他的幸福,可我该去哪儿。”
  郑美容握住秦浓的手,“做人先对得起自己。把自己活好了,别人跟着你,也就活好了。看你圈子里也是个大姐大,感情的事情怎么这么放不下?”
  秦浓呆呆地看她,像个小学生,扑进她怀里,“我是放不下,我佩服你,什么事都想得通。”
  郑美容也觉得心头一热,拍着秦浓的肩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谁也不能说一辈子就找不到更好的。你看我,活得不如别人吗?”
  秦浓在她怀里梨花带雨地抬起脸:“我真觉得我喜欢你。”
  郑美容被她弄得要笑又不敢笑,“你跟白杨不亏是一个人带出来的,你这德行怎么这么像他。我也喜欢你,别哭了。”
  两人互相靠着,挤在一个枕头上,擦着泪痕,都笑起来。
  这一夜她们说了许多话,说秦浓的事,说郑美容的事,说她们如何欺骗别人,又骗自己,算来算去,人生怎能经得起谎言一针一针去穿刺。
  刺破的人生,还要拼补起来,再怎样千疮百孔,也好过自暴自弃。
  秦浓想,她已经不再是秦蓓蓓了,李念给了她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现在属于她自己。
  她要拿着这个名字,继续过下去,跟李念再也没有关系。犯过的错、流过的泪,不能靠后悔去弥补,她要站起来,才能补全过去生命里所有的不完整。
  滚滚红尘,谁也不能保证人生里不会有更好的人。
  3
  人是无情多,还是有情多呢?
  许多诗人讨论过这个话题,讨论了几千几百年,没见讨论出结果。
  秦浓坐在李今对面,托着腮想,李今对她不算无情,对他哥哥就更不算了。只是说出去谁也不信他是个有情人,只怕还得吐口唾沫。
  李今从英国回来,想见她一面,她怕什么?“我在南京,要来你就来吧。”
  来了两人也无话,对坐在包间里,李今还是那副暖男的嘴脸,斯文地帮她拿点心。
  “你现在过得好吗?”他问她。
  秦浓想起郑美容,明艳地扬起唇角:“挺好,你呢?”
  李今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怆然地笑,许久方抬起头来:“我哥怎么样。”
  虚伪真是人最可怕的一种天性,和后天被迫的伪饰不同,李今恰恰是那种天生的说谎者,他骨子里的虚假真是怎么也改不了。秦浓早知道他来这一趟是为了李念——他虚伪惯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永远不会坦荡直接,话总要转一圈才敢说出来。
  她现在不乐意提起李念,更不愿意跟李今去提,李今问她,她只露出浅浅一笑:“李今,我跟你早就说开了,你不要再去找李念,他忘记你了。”
  这话刺中了李今的心思,李今一瞬间暴立起来:“不可能!”
  秦浓的助理拦住他。
  李今吼了一声,又收敛下来,唯唯诺诺道:“你让我见见他。”
  他的话将将出口,包厢门已经被人一脚跺开,三五个大汉一股脑冲进来,把李今按在桌子上。李今和秦浓都吃惊,一阵高跟靴子笃笃的响声,郑美容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向门上一靠:“小杆子,不在国外好好待着跑到南京来抖diǎo,谁他圌妈给你的胆子。”
  李今被人按着头,不免惊慌失措,倒插着眼睛去看秦浓,秦浓满心想笑,只能憋着,站起来说:“郑姐,你怎么来了。”
  郑美容看出她眼里的笑意,忽然窘起来,她是听说李今突然回国,秦浓的助理倒也机灵,先给她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怕李今发疯闹圌事,助理看浓姐和郑总最近走得近,自然近水楼台好求救。
  郑美容的小弟们下手不轻,李今被卡着脖子,满脸通红,又挣扎不得,咳嗽着说:“我不是来闹圌事,我把财产做了清算,想麻烦秦小姐帮我转交给我哥……我不是闹圌事。”
  他还算乖觉,连秦浓的大名也不敢直呼了。
  郑美容看他一眼,“算了,都松手。”
  李今被掀起来,丢在椅子上,半天没能喘过气。
  郑美容在他身边坐下,“回去吧,李念不缺你这点钱,”
  李今像只被吓住的狗,半天才回过神,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郑美容和秦浓谁也没有留他,更不去问他信封里是什么。
  不必再问。
  她俩沉默相对,背后的助理和小弟们也就一本正经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秦浓噗哧一声笑出来:“你干嘛呀?弄这么大排场。”
  郑美容终于面红起来:“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又像个人了。”
  秦浓笑嘻嘻地在桌子下面踢她:“郑总,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呀?”
  郑美容只是摇手:“别了,你算美,就别把我算英雄了,简直活现眼。”
  秦浓嗲声责怪助理:“下次别这么大惊小怪,郑总忙着呢。”
  “不忙,该打的电话就要打。”郑美容叫服务员,“我也饿了,干脆吃个饭。”
  两人都把李今兄弟的事情抛在脑后,谈笑风生地吃起午餐。席上郑美容又说起女儿出国的事情,秦浓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看看吧,”郑美容说,“看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而昕昕出国的日子,到底还是来了。
  两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小丫头,在新街口吃了一顿便饭。
  昕昕十四岁了,正是青春活泼的少女时代。秦浓原以为郑美容的女儿,就算养得好也不会有多漂亮,谁知见了昕昕,身材高挑,杏眼桃腮,竟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坐在她和郑美容中间,和她亲妈不像是母女,倒像是秦浓的小妹妹。
  秦浓给她切了一个鹅翅在盘子里:“真的,昕昕这个脸蛋,就是进圈子也不输给别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你,这是像谁?”
  “像我爸。”昕昕爽快,“他也就给我留下一个脸。”
  “个子像我,”郑美容说,“长得高,再长我怕她以后要有一米八。”
  秦浓不料她们母女一点也不避讳前夫,好像这个男人只是她们相逢的一个机缘,至于他的薄情和无耻,她们都不放在心上。
  她看看郑美容,又看看昕昕,温柔地笑了。
  昕昕真是可爱,郑美容把她教养得真好。她的仪态无懈可击,优美而不做作,显然是从小就受着千金小姐的教育,可没有千金小姐的脾气。秦浓望着昕昕,不禁羡慕起来,她和郑美容一样年纪,可她除了这张半老徐娘的脸,还有什么呢?还不如郑美容,有个这样伶俐美貌的女儿承欢膝下。
  昕昕咽了东西,问她:“秦阿姨,我真的够格做明星呀?”
  “怎么不行,”秦浓拧她的小圌脸,“我是大星星,你是小星星,你圌妈妈,母猩猩。”
  郑美容放下刀叉,嗔道:“当着小孩胡说什么呢。”
  昕昕快乐地笑起来:“秦阿姨,你和我妈妈一定很要好。”
  “为什么呀?”
  “一般人这样说,我早就打她了,”昕昕俏皮,“可是你跟我妈这么说,我觉得你们一定是关系好。”
  她转头去看郑美容:“妈,我要能认秦阿姨做干妈就好了。”
  郑美容还没说话,秦浓已经大喜过望,立刻摘下脖子上一串明晃晃的钻石项链,想了想,把两个粉钻的耳钉也摘下来,干脆连戒指也撸下来了——秦浓把一堆首饰向昕昕面前一推:“我的宝贝丫头,话说了可就收不回去了,干妈给你的见面礼。”
  昕昕眨着眼睛,只看着郑美容。
  郑美容不紧不慢地转着叉子:“给你就收着吧,又不值几个钱。”
  “钱算什么呀,这是我圌干妈圌的心意!”
  “好女儿,真会说话。”秦浓坐到昕昕身旁,把她揉在怀里,“你说你圌妈这么一个没情调的硬货色,怎么生出你这么好玩的女儿。”
  昕昕在她怀里东南西北地摇:“她没情调,可是我喜欢呀。”又说:“秦阿姨,我要走了,你多陪陪我妈妈,她一个人在国内挺无聊的。”
  真是童言无忌,秦浓和郑美容被她说中心里的鬼,互相望着,愧笑连连。
  昕昕在机场门口拥抱她们,又拉着秦浓的手说:“秦阿姨,我妈妈一个人在国内挺无聊的,她也没什么朋友,你多陪陪她好不好。”
  郑美容想说秦浓也忙,秦浓却截住她的话头,“天天都陪,乖囡,你放心吧,好好读书。”
  她们一直看着昕昕走进去,再也望不见。秦浓怅然道:“昕昕这么可爱,你也舍得打发她出国。”
  “早自立早成才,”郑美容笑道,“她比我强,以后会比我有出息。”
  秦浓不语,半晌方道,“要是我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舍得送她走,一个人怎么熬。”
  郑美容执了她的手,窃窃道:“我要说我还有你,你笑不笑我?”
  两人怔了片刻,花枝乱颤地放声大笑,猎猎朔风里,却有暖意。
  没过几天,秦浓就大张旗鼓地搬家了。
  郑美容看她一个又一个大箱子,堆在自己家门口,只说:“来就来了,搬这么多东西干嘛?”
  “懂什么呀。”秦浓娇嗔,“你活得那么糙,跟我学着点儿,这一包,这一包,这一包,都是日用的。”
  郑美容被她气笑了:“我看看这么多东西用下去,你是不是真的永远不老!”
  再往后的日子,像所有故事一样,说也说不完,她们回首看去,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不是吗?女人的日子,年年像花,开了又谢。次次仰头在春风里,待人攀折,开过许多岁月,爱过、痛过、憔悴过,时时想着,这红尘中绮艳的一生,会否终是空梦一场?
  可岁月总有温柔手。哪怕东君不顾芳心愁,花朵们互相簇拥着,也开过一个又一个春秋,把华年开成灿烂的锦绣。
  她们还是那么忙碌,偶尔的闲下来的时候,她们不去别的地方,只在家里,你靠着我,我靠着你——还像十几二十的少女,互相牵着手,坐也要挤在一起。女人这点温存的念头,是什么时候也不会改的,是再怎么刚强也化不去的天性里的柔软。
  两人偎在一处,看故事,《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看白先勇写:四十岁的女人——连真正的男人都可以不要了!四十岁的女人,还求什么呢?
  是的,她们就快四十岁了,韶华逝去,芳容褪减,,男人于她们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旁人看来,也许她们会渐渐地什么也没有,金钱、权势、声名,这些浮华犹如当年的青春,只换得虚情假意的怜悯。但总有些东西是不随时光凋谢的。
  郑美容把秦浓的指尖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粗粝的、娇柔的,像女人内心的两面,坚强和柔软都永不磨灭。
  是的,她们四十岁了,世界也会如春光老去。
  可她们还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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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一篇甜文,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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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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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番外嚇得我萎了!!突然由BL變成GL,還有船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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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很甜,特别喜欢小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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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番外5】一封公开信 ...
给我可爱的小树们:
我是你们的白杨。
今天是我和金世安先生,结婚第十年。是的,我们早就结婚了,在美国。原谅我现在才正式公开地向你们坦诚这件事。
我知道你们早就明白。
我的语文一直不好,不会起承转合也不会倒叙插叙,就从开始说起吧。
那是十五年前。
那时我22岁。
和所有在这个城市追梦的年轻人一样,我做过许多工作,模特、主持、串场歌手、B站主播、婚礼司仪,什么事情都尝试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到处碰壁,还自大狂妄。
那样的我,遇到了我的爱人,金世安先生。
我和他的相识,说起来特别一言难尽,机缘巧合吧,我帮了他一个忙,他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想做个明星。
是不是特别不要脸?哈哈哈哈。现在想想那时候是他太温和了,好像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我脑子一热就胡乱提要求,没想到他真答应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跌跌撞撞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和传言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那时候真的是普通朋友,他跟其他大老板也不一样,很亲切,我们经常出去玩,我还陪着他买衣服。你们肯定不信,我带他逛街,店员都说他帅,围着他转!都不理我的!你们是不是觉得特别假啊?我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好好笑。
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我就爱上了他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太好了,就觉得,这个人要是能跟我永远在一起,该有多好啊。当时想都没敢想,就觉得好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也就什么时候都跟我在一起。
和传言一样的地方是,刚开始他为我花了很多钱,而我特别糟糕。老粉应该都知道,以前我的演技特别哈哈哈哈哈,大家最早认识我应该是《剑踪寻情》?其实我的演技比电视剧里糟多了,人也迷之自信,就觉得自己特别拽,很不懂事。
我很谢谢丁聪元导演,那部戏是我成长的开始。也许很多人认为《秦淮梦》是我真正的出发点,而我知道,是从剑踪开始,我开始意识到我的缺陷,明白自己真的很差劲。我在那部戏里认识了丁导、蔺导、姜导,姜导那时候还是个当红小鲜肉,那时候他的演技就很牛了。我在这部戏里,受过打击,吃过苦头,而我的爱人,一直鼓励我,帮助我——我在这部戏里,不仅收获了演技上的成长,也收获了我人生里最可贵的真爱。
是的,从那时开始,我们恋爱了。
原谅我那时没有对你们说出口。他是我的最大的秘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偷偷地爱着。无数次我想要说出来,可我知道,我不配。
后来你们也都知道,记者拍到了我们。那是我们第一次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而我选择了退缩。
我在这里认错,对他,也对你们。
我相信你们很多人都谈过恋爱,明白那种心情,越是爱一个人,越痛恨自己不够好,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站在他身边。对粉丝的愧疚,对爱情的迷惘,都折磨着我,那真是一段特别灰暗的日子。
那一阵我天天都在想,我还能演吗?还能演下去吗?我能演什么?能演得好吗?
那半年里,我几乎全在片场度过,吃睡都在片场。生活可能总会给我们很多不如意,但工作永远能带给我快乐。我知道我爱着一个人,我也爱着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不管我在这个过程里犯了多少错,我愿意去弥补、去学习,确实,这条路让我摔得很痛,但我想受伤也比站在原地要好。受伤是应该的,这些伤和痛都告诉你,你真的在往前走。
人生应该向前冲。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歌迷会唱的明日春来吗?我现在就在哼着它,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唱歌了,钟越还在唱。而我还记得这首歌给我的鼓励,告诉我春天一定会来的。
我觉得爱情这件事,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能让你有无限的勇气,去为了它改变自己。我爱他,一直爱着,所以我跌倒了,还是要爬起来。许多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后来我明白,我一直在追着一个梦,而他就是我的梦。
我想要追上他,抓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下去。
我为他改变了许多,他也为我改变了许多。众所周知的就是他离开了海龙,从一个商人变成了今天你们都知道的大作家。
他为我写了《秦淮梦》这个剧本,我一直相信,这是我人生里一个奇迹。这部电影并没有带给我影帝,却真正地教会了我怎样去演戏,也教会我怎样去不惜一切付出爱情,更教会我怎样守护自己的爱情。
然后,我27岁那年,他的生日那天,我们结婚了。
在那之前,我们和所有恋人一样,争吵过、分开过,甚至经历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在一次旅行里差点失去性命,原谅我那时想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我明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有多少记者、多少媒体问我是否结婚,是否和他在一起,我都从来没有否认过。我不公开,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我不否认,是因为我爱得问心无愧,不想欺骗你们。
我想你们也早就了解,你们的杨杨,被人呵护着,疼爱着。我今年三十七岁了,你们还是叫我杨杨,和我的爱人一样。
谢谢你们的爱,让我成长。从影十五年,我拿了金熊,拿了金像,拿了金马,拿了天龙。每一座奖杯后面,都是满满的爱。
十年里,我们受过猜疑,受过诋毁,这些我们都理解。生命里的挫折和温暖,我都很感谢,就像十年影友会的时候,我给大家写的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是我的爱人教会我的事情,我也想把它分享给你们。
我不清楚你们是怎样知道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可我看到你们在5月1日一起点起爱心,在微博、在贴吧、在推特——那个时候我突然忍不住哭了。
你们什么也没说,我都明白。就像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也明白。
谢谢你们愿意守护我任性的爱情。
你们和他一样,令我感到自己的不完美,也让我敢于面对自己的不完美,因为他,也因为你们,我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
你们都让我感到这世界上有许多爱,不管路上有多少恶意和挫折,总有爱你的人等着你,珍惜你的梦,和你一起努力。
就是现在,我坐在电脑前面,磕磕巴巴地打这封信,他就坐在我身边,刚开始问我,要不要他来写?我说不要,应该我自己写,现在他在旁边笑,我问他有没有病句?他说“我相信我的杨杨”。
语文这个事怎么能靠相信解决呢?这个是他的毛病,对我没原则,但是我喜欢。他为我放低了原则,而我希望自己能高一点、再高一点,向他真正的准则去靠拢,做个理想的情人。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证明我很爱他,或者他很爱我,但我知道,如果要问我这样的日子我愿意过多久,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知道他也是一样。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像他一样的爱人。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像他爱我一样爱你们。
我凭我的幸福,祝福你们。
十年隐婚,一封信难尽歉意。记者拍到的都是真的,我们领养了女儿,叫葭葭。那天我们带着她在玩。女儿还小,感谢大家对她的关注,也谢谢你们抵制对她照片的转发,给她一个快乐成长的空间。
我们都会长大,和她一样。
也有许多人问我,是不是已经移民国外,我还是那句话,我和我的爱人,不会离开南京。我们相识在这座传奇的城市里,它对我来说,有太多回忆。在你们有空的时候,想要玩耍的时候,也欢迎你们来这里走走。
也许我们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你们的白杨
2026年 5月 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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