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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谨然记 BY 颜凉雨 (点击:2701次)

谨然记 BY 颜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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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然记 BY 颜凉雨

文案
春谨然不混江湖,只是偶尔喜欢随风潜入夜,与江湖美男儿们“秉烛夜谈”,以获得精神上的愉悦。
直到遇见绝色倾城却信奉人心本恶的裴宵衣。
于是尸体来了,命案来了,恩怨来了,阴谋来了。
然后自带推理技能的“名侦探小春子”就非自愿地被卷入了这场席卷武林的动荡。
—————
装逼(但是总失败)攻 VS 花痴(但是有节操)受
努力写一个读起来爽的正剧,希望你们喜欢壮壮の江湖!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春谨然,裴宵衣 ┃ 配角:丁若水,祈万贯,杭明哲,郭判,林巧星,靳梨云 ┃ 其它:武侠,冒险,友情,爱情,阴谋,纷争


第1章 雨夜客栈(一)
雨已经下了两个时辰,由黄昏渐沉到夜幕低垂,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所幸这入春的第一场雨不大,水滴轻打着窗外的树叶,倒也给这寂寞的夜平添几分趣味。
然而,有几分趣味的寂寞,也还是寂寞啊。
打在窗棂上的雨滴碎成几瓣,溅到春谨然的脸上,又被他随意抹去。然后,早已空荡荡的客栈大堂,响起一声长长叹息。
角落里昏昏欲睡的店小二被这怨气冲天的哀叹生生揪了起来,遂发现那位夜猫子一样的爷仍精神抖擞,顿觉生无可恋。爷在,他就得伺候着,哪怕对方仅用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就企图忧思到天明。
这是一间中原小镇上的客栈,地处交通要道,往来人流庞杂,说不清哪位就是商贾巨富,保不齐谁人便是武林高手,所以店家摆开八仙桌,笑迎四方客,谁都不敢得罪。夜猫子一样的爷傍晚走进大堂时,也并没有这般讨人嫌,相反,风度翩翩,谈吐文雅,开口便让人如沐春风,抬手便是散碎银子作赏钱。哪承想这人定了客房后不在屋里老实待着,偏往大堂里坐,而且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仿佛在等人,可等到万籁俱静也不见什么人来与他相会,于是春风消散,哀怨丛生。
店小二也想叹息,又怕被夜猫子爷察觉,只能强忍住,内部消化,却不料还没等消化完,就见夜猫子爷猛地抬起头!
店小二也激动地腾一下站起身来,刚想献殷勤地问“客官您是不是要休息了”,客栈大门却被人拍响!
店小二被这声拍门吓得差点滚到桌子底下。夜深人静,早过了打尖住店的时间,门板更是一个多时辰前自己亲手上上的。要不是某位流连大堂迟迟不肯入房的夜猫子爷,他这会儿早去后面呼呼大睡了,哪还至于被这“夜半鬼叩门”吓去半条命。
虽闷闷不乐,但雨夜行路不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况且客栈也还有空房。思及此,店小二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麻利卸下门板:“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来人衣着朴素,未着蓑衣,也没有包袱行囊,雨水已将他的头发打得湿透,他却似全然不在意,脸上神色自若,既无赶路的行色匆匆也没有风吹雨打的窘迫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月色正怡人,春风拂面吹。
这是一个江湖客。
店小二笃定地在心里下了判断。别看他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这个镇子,但见过的三教九流比吃过的粮食还多,虽然眼前的人两手空空,没带着任何兵器,长得也……太好看了一些,但没听说长得好看的不能混江湖,而且这人虽极力隐藏,眼底的戒备和肃杀,却是藏不住的。
不过江湖客也好,老百姓也罢,与他都无甚关系:“好嘞,赶巧小店还有两间上房,我这就带您上二楼……”
雨夜来客并不难伺候,进房后不要吃不要喝,只要了一盆清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便打发店小二下去休息。店小二哪里能休息,下面大堂里还端坐着一位……咦?
走下楼梯的店小二愣住,用力眨眨眼睛,再睁开,终于确认,夜猫子爷不见了。明明刚才拎热水上楼的时候还坐在那儿,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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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前面好看,但可惜跟鬼服一样,结局苍白无力,感觉作者写到后面嫌烦了,匆匆结尾

但这篇的江湖,让我想到生意人那篇的江湖,带着温暖的江湖,虽然有些小天真,但那分温馨,却是令人会心一笑,我就是喜欢颜凉雨文中,这种令人暖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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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番外】戈十七(一)
暗花楼掌门戈松香有十几个义子, 每一个义子都是一把暗刀,藏于漆黑之夜,取命无影无形。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实姓,传言戈松香根本就没给他们取名, 只用自己姓氏,后缀入门先后顺序的排位。
最先入门的是戈一。
后来入门的是戈二。
再后面依次是戈三、戈四、戈五……
直到戈十一。
少有人知道戈松香那十几个义子的“几”究竟是多少, 但大部分人道听途说来的都是“一”。
——戈十一实在是太有名了。
年方十三,以男色,诱当朝王爷之长子杀妻弑父。妻死,弑父未遂, 长子反被囚禁。其妻娘家乃当朝重臣, 不依不饶, 一状告到皇帝, 言其管教不严,纵子行凶。无奈, 王爷以“恶母教唆”为由, 杀妻废子, 方才算给出一个交代。至此,王爷大夫人一脉凋零,二夫人携子上位。
据传小王爷曾为其母鸣冤, 反复辩称教唆者乃一男宠,然其既讲不出姓名,又描不清面容,且除他之外无人见过此“男宠”, 故而即便小王爷言之凿凿,仍被当做狡辩之杜撰,只为救其母脱罪。
但后来,江湖上流出一种说法——那男宠确有其人,正是暗花楼戈松香第十一位义子,戈十一。
暗花楼名声大噪,戈十一也成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言暗花必谈戈十一,他成了暗花楼最艳丽的一把刀。
但江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能够听来戈十一,王爷自然更可以,甚至打探到的比他们道听途说来的时间还要早很多,一度几欲发狂,恨不能掀翻整个江湖挖出戈十一,踏平暗花楼。
然而终究没有。
让他平静下来很简单,一柄□□床头被褥的匕首,一枚风干了的染墨海棠花。
送这两样东西的就是戈十七。
王府的森严守卫,于他就是土狗木鸡,能送短刀海棠于卧榻,亦可轻而易举摘掉卧榻之主项上人头。
没摘,只是无人出钱买。
事实上如果不是雇主想名正言顺废掉大夫人母子,暗花楼本不必如此费周章,戈十七一柄短刀,半个晚上,足矣。
——那一年,戈十七也十三,但比戈十一还要小上两个月。
江湖只道戈十一,无处得晓戈十七。
十一杀人不见血,十七阎罗也须避。
后来十几年,随着戈松香的义子们逐渐成了气候,人们在戈十一之后又知道了戈十三,虽然他没有前辈那样香艳,却也是暗花楼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后起之秀。
戈十七仍然默默无闻。
没有人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或者是否真的杀过人,不像戈十一和戈十三,偶尔还有目击者,代为绘声绘色通报江湖。有幸得见他身手的,都死了。
戈松香一共有十九名义子,但在逼戈十七杀掉十八十九后,就不再收徒。
戈十七是他锻造得最得意的一把刀,天真而残忍,知恩却无情。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把,所以他将这把刀藏得很深。
第105章 【番外】戈十七(二)
华栈, 江湖人称“缈踪者”。此人擅易容,又使得一手好剑。据传其剑快若惊鸿,薄如蝉翼,中剑者往往尚未回神, 即命丧黄泉,且伤口极浅, 血痕轻淡,剑法之精妙已然登峰造极。
然,只是据传。
其一,华栈从不主动结怨, 更是甚少杀人。
第二, 华栈从不混迹江湖, 奉行桃源避世。
奈何世事总如此, 越是神秘的,越引人好奇, 越是避世的, 越逃不开纷争。而剑一旦出鞘, 再无安稳之可能。
戈十七已经追踪华栈数月有余。雇主重金买他的命,暗花楼没有理由把银子往外推,哪怕这银锭上势必要沾些暗花楼的血。
古往今来, 一分钱一分货。
戈十七不确定自己同华栈交起手,谁生谁死,但交手的前提是,他要寻得到华栈。
没人知道缈踪者的栖身之处, 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易容这门几近失传的技艺,在华栈手里,炉火纯青。有说和他那不可思议的剑法一样,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但也就是姑且一说,姑且一听。
这个人就像江湖上的许许多多传说一样,茶余饭后,市井小巷,偶被提及,浮光掠影。
——缈踪者,踪迹缥缈也。
但还是被戈十七找到了,而且不是暂栖之所,看起来更像是久居之地。
白家山,一座北方林海中毫不起眼的山头。方圆百里除了大片山林,再不见人烟。山脚下仿佛有一些昔日村镇的遗迹,但年代太过久远,久到可能是前朝,甚至更早。
许是气候恶劣,村镇迁徙,许是外族骚扰,弃村逃难,抑或其他更多的可能。但戈十七不关心,他只要知道华栈住在山上,便可。
暮色渐沉,炊烟袅袅。
山上的房屋比戈十七想象得要精致,他本以为就是随意搭的简陋住所,不料竟是有模有样的院落。天色尚明,他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一个年轻人进进出出地忙活。
毫无疑问,那就是华栈,甚至那张脸很可能就是他的真面容。
此时此刻,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态平静温和,动作有条不紊,一如传闻所言,人淡如风。可戈十七就是知道,对方在高兴。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他与那人有了某种共通,透过那个躯壳,他看见的却是自己的魂魄。
在要杀掉的目标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夜幕低垂,戈十七潜到院墙旁的大松树上,才终于在恼人的松针里,彻底甩掉对目标的异样感。
——春谨然就是那时候到的。
第106章 【番外】戈十七(三)
戈十七可以半年不说一句话, 华栈的访客却可以半宿说不停。
戈十七也不知道那人哪来那么多的事情可讲,大到江湖动荡,小到市井秘闻,间或还要吟上几句诗, 作上几副对,猜上一些谜。
华栈却听得兴味盎然。
虽然他的神情仍淡淡的, 可眸子里有光,透亮得就像月色下,白家山的雪。
戈十七从无好奇,不喜秘闻, 可那访客谈起这些的时候, 模样太鲜活了, 好几次戈十七都害怕他会说着说着忽然跳起来, 要么舞蹈,要么舞剑, 总之就是需要动一动才对。
但又没有。
那人就喝酒, 喝得脸颊带红, 眼泛桃花。
戈十七想,自己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春意了,真是可喜可贺。以后戈十一再投怀送抱未果愤而骂之的时候, 他就可以底气十足地回应,我不是木头,我只是对你的“春意”没感觉。
他喜欢看访客的“春意”,看着看着, 似乎能感觉到和煦的风,吹开桃花朵朵。
白家山真是太冷了,冷到他舍不得把眼睛从访客热气腾腾的脸上挪开。
哦对,那人的名字是春谨然。
戈十七经常在树上一藏就是一夜,有时为了踩点观察,有时为了伺机下手,今夜是后者。
华栈这样的对象,必须一击致命,否则机会错过就错过了,再不会来。
可直到天光微亮,春谨然微醺告别,戈十七都没有出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过了机会,还是华栈真的一丝破绽都没露。这是一个奇异得近乎迷离的夜,他唯一记住的竟然只有春谨然的声音。
带着点戏谑,带着点风流,带着点调皮,带着点温柔。
华栈把人送下山,后只身返回,经过树下时抬头问:“要打一架吗?”
戈十七摇头:“正面交手,我杀不掉你,何必白费力气。”
华栈莞尔:“那为何不在之前出手,你明明有机会的。”
戈十七愣了下,才道:“我不知他的深浅,万一他要为你报仇,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华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酣畅淋漓。
戈十七很少被惊到,但眼下,确实被惊到了。他不知道华栈忽然发了什么疯,更重要的是,他以为华栈不会这样让情绪恣意奔放。
早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戈十七就擅自把对方划到了与自己相似的范畴。他没办法想象自己乐得像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所以同样的情景放到华栈身上,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这番话应该在他走之前说的,我保证,他能拉着你痛饮三百杯。”乐够了,华栈又恢复了淡淡然,只是眼角眉梢,还挂着笑意,“那人最喜欢听夸奖,夸模样夸武功夸文采夸聪慧都行。”
戈十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他居然追问:“夸声音呢?”
华栈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毛,打量他,末了淡淡点头:“不错,新颖别致。”
戈十七是被华栈送下山的。一个杀手,一个朋友,在华栈这里得到了相同的待遇。戈十七怀疑对方是个疯子。当然他不会说,只放在心里想。
但华栈好像看出来了。
山脚分别的时候他说,你能杀而未杀我,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戈十七拒绝,他说,我还会来杀你。
华栈微笑,随时恭候。
戈十七知道,自己不会再来杀华栈了。
这世间每有一个人死去,都会有仍然活着的人为他难过,戈十七看过太多了,但他唯独不想看见那样的春谨然。
那人就该没心没肺地笑着,闹着,无赖着,风雅着。
替这武林里所有麻木空洞尔虞我诈疲于奔命争权夺势的人,包括他自己,过另外一种求而不得的日子——简单纯粹,自在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只有戈十七的故事,不会很长,再几章就差不多啦~算是给喜欢十七的小伙伴们一个交代~~比心~~
第107章 【番外】戈十七(四)
暗花楼惩戒室里, 戈十七已被绑了三天三夜。
义兄弟们会轮流过来审问他,或用水刑,或用针刑,或像恶趣味的戈十一那样, 剥光了他,用最细最韧的鞭子抽最怕疼的地方。
这是戈十七第一次见识到戈十一的手段, 惊奇甚至大过了痛楚。
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铩羽而归。
戈松香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确实就是单纯的失手,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可疑。
暗杀华栈未果,是戈十七自开刃以来, 第一次失手。
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 因为据他讲连华栈的藏身处都没探到, 中途就把人跟丢了, 于是缈踪者真的成了一缕轻烟,散在了茫茫江湖。
任何人都可能失手, 但不应该是戈十七, 更不可置信的是他几乎没带回任何有用信息。戈松香不是怀疑, 而是几乎可以确认戈十七骗了他,然而这种确认又只是直觉,并且被戈十七多年以来的衷心表现抵抗着, 一时让他也有些迷惑。
车轮战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戈松香亲自去惩戒室里,把人带了出来。
碍于掌门之命,义兄弟们终究没有下死手,修养半月, 又是一枚生龙活虎的青年。
当然,戈十七本人似乎永远与“鲜活”二字无缘。
这种超出年龄的漠然老成,当刀时,戈松香喜欢,当弟子,未免又无趣起来。所以他更喜欢让戈十七当刀。
三日后,戈十七得到新的任务,目标是金缕山庄少庄主,金辰玉。
戈十七不认识什么金辰玉,或者说这次不管要杀的是谁,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以挽回戈松香的信任。
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也不需要任何亲人。
除了义父。
十日后的傍晚,戈十七出现在金缕山庄的院墙上。
熟悉的声音进到耳朵里的时候,戈十七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看见那张脸。
还是老样子,觥筹交错,面带桃花,若不是对面的人从华栈换成了金辰璧,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白家山。
金辰璧是金缕山庄老庄主的小儿子,没什么出息,但也不惹什么事。他的院子与金辰玉的院子相邻,于是从戈十七的位置,两边皆一目了然。
上次他觉得春谨然自在逍遥,这次他的评价换成轻浮浪荡。
戈十七破天荒地感觉到了一阵闷。
他想,或许春谨然还是那个春谨然,变的只是自己。
一同消失的还有犹豫。
上次他因此错过了华栈,这次断不会放过金辰玉。
不过那春谨然与金辰玉看起来也没什么交情,因为好几次,金辰玉都因为隔壁院落的欢声笑语而不满皱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边的春谨然出来上茅房,这边的金辰玉终于就寝。
戈十七眯了下眼睛,悄悄拿出匕首,准备潜入。
不料有人比他还快。
酣睡中的金辰玉根本毫无察觉,被一刀毙命。
戈十七静静围观了全程。
清晨,金缕山庄天翻地覆。
春谨然这唯一的外人被指为凶手,老庄主要杀他偿命。
有那么一刹那,戈十七甚至想跳下墙头把人直接带走。
然而春少侠不用他帮。
先是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庄主相信这其中的疑点,后又抽丝剥茧,竟在正午时分,便揪出凶手。
老庄主怒不可遏,当即将之拿下。
戈十七不关心凶手死活,甚至他很感谢凶手,因为这样一来,金辰玉不仅死了,而且死得名正言顺。雇主多半还会给暗花楼付银子,因为无论从情理还是从事实,他都不用费心去洗脱自己买丨凶杀人的嫌疑了,高兴之余,不会介意用钱堵住暗花楼的嘴。
从发现金辰玉死的那一刻起,戈十七就可以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趴在墙头,看着春谨然奔波,推理,找线索。
光天化日。
他的一身夜行衣已经变得无比突兀。
该走了,戈十七想。虽然不知为何,竟有点不舍。
“喂,墙上的——”
下面忽然传来春谨然的声音。
戈十七大惊,第一个念头是逃,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好在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蒙着面,而折腾的一上午的金缕山庄又开始马不停滴忙活少庄主的白事,这僻静的一处再无旁人。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微妙。
“你昨夜就在。”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甚至带着一丝……怨气?
戈十七依然沉默。
一身黑色夜行衣外加黑布蒙面,就算想否认,也实在说不出口。
“金辰玉被杀,你肯定也看见了。”
既然上面都认了,戈十七索性默认到底。
可春谨然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没办法保持沉默:“那我被冤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控诉来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壮得戈十七竟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反省,思考自己究竟有多错。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控诉简直荒唐。
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冒身份被识破的风险,不,任谁家忽然跳出来一个夜行者都不是可疑而是来者必然不善好吗,他倒是能指出凶手,那接下来呢,怎么解释才能让自己脱身?
满腔莫名其妙在戈十七身体里涌动,可归到最后,也只是一句——
“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我们是朋友啊。”春谨然毫不迟疑,甚至都不激动,平静得就像在叙述一个你知我知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种自然而然,更让戈十七郁结。
好在春谨然似已经品出了他的笨嘴拙舌,索性不等回应,悉数道出:“上个月在白家山就看见你了,华栈说你是他的朋友,但性格古怪,不喜见人,我就没与你打招呼。但不打招呼不代表没交情。你是华栈的朋友,我也是华栈的朋友,所以我们两个也是朋友。朋友被人冤枉,你明明可以挺身而出,却沉默,是为不义,现在和我说这么久的话,还不摘下蒙面,是为无礼,你说说,我哪条冤枉你了。”
春谨然语速太快,戈十七有些跟不上,听完后面忘前面,到最后只记住了末尾的两条。
暂且不谈。
却切切实实提醒了他——
“我既蒙着面,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你所谓白家山上遇见的那个人?”
春谨然微微一笑,眼波流转:“一只蚊子打我眼前过,我分不出公母,但一位仁兄打我眼前过,就是包成粽子,我这双眼睛也能把他的伪装一层层剥开。”
这确实是个本事,戈十七想,但似乎也没有厉害到惊天动地。
所以为何春谨然得意的神情就仿佛坐拥了全天下?
这个疑问直到戈十七离开金缕山庄,中了邪似的跟同样告辞离开的春谨然在某处不知名客栈里对饮到下一个天亮,都没有得到解答。
戈十七这辈子第一次喝酒,结果到春谨然烂醉如泥,他才只是微醺。
春谨然撒酒疯说你个骗子,明明千杯不醉,却讲自己不会喝。
戈十七有冤无处辩。
然后春谨然就伏案呼呼大睡起来。
戈十七了无睡意,却学对方的模样,也把上半身趴在了桌案上。
耳贴着胳膊,脸对着酒鬼,戈十七不困,只在朦胧醉意里,静静欣赏着那人的傻样。
太傻了,口水已经浸湿了袖子。
明明说自己很有节制,从不跟朋友大醉,结果转身,就成了一滩泥。
可这泥白里透红,很好看。
戈十七越看越着迷,鬼使神差凑过去,啄了下微启的唇。
后来戈十七才明白,那叫偷香。
至于为何别人偷来的都是芳香四溢,他偷来的却是酒气熏天,按照华栈的说法,那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谁让他偷刨了别人家的地。
戈十七不喜欢华栈,每次对方开口,他就想一飞刀过去。
可华栈的剑更快。
于是他只能在循环往复的郁闷中更勤奋地练功,盼望有朝一日扬眉吐气。
——当然,这些都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第108章 【番外】戈十七(五)
戈十七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在意上春谨然的。白家山初逢, 金缕山庄再遇,抑或后面的多年相交?偷香是一刹那的心动,在意却是比之更悠长久远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也在春谨然与裴宵衣杳无音信的三年里, 渐渐模糊起来。
从前的他只是说不清何时在意,如今的他, 甚至说不清究竟在意春谨然什么了。有时他甚至会想,自己在意的究竟是春谨然,还是他身上的自在逍遥,向往的究竟是这个人, 还是这样的人生。
被全江湖围困在雾栖断崖, 他也能安稳脱身, 脱身还不算, 竟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真的藏宝图。每每想起上月在春府的共襄盛举,戈十七都哭笑不得。
他对宝藏没兴趣, 但他喜欢那样一屋子人乱哄哄闹腾着, 越是交好, 越要拆台,斗嘴奚落,乐此不疲。
寻宝他是去不成了, 否则一走十天半月甚至数月,义父不起疑才怪。义父若起了疑,就没有他探不到的秘密,届时全江湖可就不只是再来一次围剿那么简单, 被欺骗的众怒,能把春谨然撕碎了。
遥祝那帮家伙们马到成功吧。
戈十七淡然随意地祝福着,视线落到阁楼下的梅树上。
暗花楼里梅树最多,皆为白梅,如今除夕将至,枝头开得正盛。远远望着,就像落满霜雪。
戈十三就是这时候来的。他说,义父要见你。
自己被召唤,从来都只有一件事,所以当戈松香问还记得三年前你“求”我放裴宵衣一码吗?戈十七是诧异的。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便道,十七不敢忘。
戈松香说好,那我要你取一人性命。
戈十七想说即便不提这件事,他也会为暗花楼或者说义父鞠躬尽瘁,甚至戈松香提起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他忠诚的否定。然而所有百转千回,到了嘴边,也只化作一句,十七遵命。
戈松香很满意,满意到再开口时,连戈十七都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戈十一,他说,我要你杀掉戈十一。
戈十七有片刻的恍惚,无所谓喜怒哀乐,就是毫无准备下的呆愣,良久,才又确认一遍,十一?
戈松香点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尽是期待。
戈十七收敛心神,恢复往日冷静漠然,义父可知他现在哪里?
戈松香眼底的笑意接近于慈祥了,惩戒室。
一个绑在惩戒室里的暗花楼弟子,别说戈十七,随便哪个暗花楼没有名字的下人都可以取他性命。
但戈松香偏要他来。
考验他的忠心?
戈十七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别说戈十一,就算要他自绝,他也不会有二话。毕竟没有戈松香当年的收养,他根本活不到现在。在戈松香对着懵懂年幼的他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孩儿时,他便认定了,一辈子忠于戈松香。
惩戒室里,戈十一被绑在刑架上,不着片缕。头发散乱,伤痕遍布全身,显然在戈十七来给他痛快之前,已有人先给了他不痛快。
戈十一是戈十七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无论男女。
即便如今惨状,那轻巧的一瞥,仍蚀骨噬心。
“果然是让你来。”戈十一的声音不复往日动听,连日折磨已让他喑哑。
戈十七沉默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戈十一还会时不时心血来潮,或投怀送抱,或轻佻撩拨,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才发现,竟没有正经同对方讲过什么话,过往岁月里的相处情景一幕幕从脑海里过,都是戈十一在说,他在听,结局往往是对方意兴阑珊,拂袖而去。
“你不好奇老头为何偏偏要你来杀我吗?”戈十一问。
戈十七皱眉,他不喜欢对方这样不敬的称呼。
“那好,换个问题,”迟迟没等来回应,戈十一又道,“你不好奇老头为何要杀我吗?”
实话实说,戈十七两个都好奇。他不是木头,他对世上所有不解之事都好奇,只是他按捺得住,忍得了,不问,不探究,过去也就过去了。
戈十一已经习惯了这位师弟的冷漠,但这应该是他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了,再不倾吐一番,怕是到了阎罗殿,也要憋闷喊冤。
“老头强迫我侍寝的事,你一直都知道吧。”戈十一笑了,刹那间,他好像仍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少年,明眸锆齿,艳而不妖。
“强迫?”
戈十七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他能按捺好奇,却压不住震惊。戈十七说得对,他曾不止一次窥见过对方与义父卧榻交缠,他没有同任何人讲,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守口如瓶,统统只在自己心里。但他一直以为戈十一是自愿的。你情我愿,就算有违伦常,那也是义父的事,他便没资格评判。
然而现在戈十一告诉他,自己是被迫?
戈十一眯起眼睛端详许久,终于不得不相信,戈十七是真的错愕。
他忽然笑了,笑得不可抑制,几近癫狂,直到最终呕出一口鲜血。
他说:“戈十七,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不再等戈十七出声,他索性把全部想说的一股脑倒给这个木头脑袋。
“我不是自愿的,不管是跟别人还是跟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他想杀我,因为我要杀他!我等了这么多年,就在等这个机会,没想到还是让那只老狐狸跑了。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来杀我,我都这样了,谁还不能给上一刀。让你来,因为我和你走得最近,他不放心你!”
情绪太过激动,让戈十一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尽消,只剩惨白。
“说完了?”戈十七淡淡地问,仿佛刚才戈十一不过是讲了个无关痛痒的故事。
戈十一在急促的呼吸里,笑着看他,笑意没到眼底,眼底只有嘲笑和可怜。
他忽然不想再跟戈十七说什么了,一个字都不想。
戈十七看着对方闭上眼,那样安宁而坦然,好似所有的情感都已宣泄,再无挂碍,只等死亡降临。
他拿出匕首,寒光晃了自己的眼。
蓦地,两张几乎看不出区别的稚嫩少年脸庞在这一闪而逝的冷白色里浮现。那是戈十七和戈十九,他俩是孪生兄弟,与戈十七一批被戈松香收入暗花楼,三个孩童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玩闹,一起受罚。
十一岁那年,戈松香让他杀掉他们俩。
具体的过程戈十七已经记不起了,明明十岁之前的很多事都还历历在目,可就是这件事情,成了记忆里最模糊的片段。他只记得十八、十九陈尸在他脚下,血流的不多,因为他下手又快又准。
后来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都能见到这兄弟俩。有时是索命,有时是玩耍,有时骂他,有时又好像根本忘了这些事。
不知何处窜进来的冷风,吹散了戈十七的恍惚。
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经握着匕首很久。
太久了,久到他竟然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与戈十一的相熟是对方主动凑过来的,戈十七不喜欢,也不讨厌,加之驱赶不开,久而久之,也就由着他了。
春谨然说不是以命过命才能成为朋友,而因为你们是朋友,才会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
原来,他一直拿戈十一当朋友。
突来的暗器带起一阵疾风,略过戈十七的鬓颊,嵌入戈十一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鲜血从咽喉汩汩而出,戈十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戈十七颤抖着回头,未及对上戈十三的眼,便被戈松香一巴掌扇得耳鸣。
戈松香的脸阴沉得厉害,戈十七动了下嘴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戈十三走上前来,他比戈十七大两岁,也比戈十七高大一些,看起来不像杀手,更像刀客。
“那年你杀华栈失败,说的是中途就跟丢了,可不想今年又有人来找暗花楼杀他。义父让我去,就在十天前,我跟踪到白家山,怎料在白家山的树上,竟发现了你的梅花刻。”
梅花刻,即暗花楼杀手每次行动时,都会在目标附近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有时是刻在墙上,有时是刻在树上,有时条件受限,也会想办法留在别处。这痕迹只有暗花楼自己的人才认得出来,一是为了表明已最终锁定目标,二是为了方便楼内联络。毕竟暗花楼义子皆单独行动,若无意中在同一场合撞见自己人,提前知晓,总比蒙头蒙脑撞了个两败俱伤强。
“你当年没有跟丢,而且已经锁定了华栈,却出于某种原因,最终放过了他。”
后半句戈十七再没听进去,他现在满心满眼就三个字,白家山,戈十三也寻到了白家山……
然后呢。
戈十七怔怔看着戈十三:“你杀了华栈?”
戈十三不屑皱眉:“当然。”
戈十七静静眨了下眼睛,说不清什么心情。或许他没有任何心情,只一片苍白,无悲无喜,无怒无怨,空洞而茫然。
戈十三丨退下,戈松香缓缓来到他面前。
“华栈的事十三和我说我还不信,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不是十三出手,你是不是还会放了十一,再骗我第二次?”
戈松香的语气再低沉,也压不住声音的尖利和狰狞。
戈十七害怕起来,他不怕死,却真的怕戈松香失望,怕到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义父……”
戈十七没有辩白,这让戈松香更恨。
养了十多年的刀,说废就废了,可惜。
但再可惜,也总比哪天刀锋反过来伤了自己强。
“你昨天能隐瞒我,今天能不听我,明天就能背叛我。”戈松香忽然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末了摇头轻叹,“果然,不会叫的狗,都爱咬人。”
戈十七僵住。
拼了命想解释的急切瞬间冷却,慢慢地,眼里的光也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一搓灰烬。
他叫戈松香义父,不是叫在嘴上,是叫在心里。戈松香说喜欢他的无情,所以他就努力让自己无情。可说到底,他只是希望得到认可。
但原来他不是义子。
他只是一条狗。
“自绝吧。”
戈松香离开时,只留下短短三个字。
狗随时想要都可以养,虽然死掉一条最得意的可惜,但狗已经不忠心,留下何用。
戈十三丨退到门外,等待收尸。
惩戒室里只剩下戈十七。
匕首仍在手里,只是要杀的不再是戈十一。
戈十七甚至怀疑戈十一在对戈松香出手时,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或者说他本就是一心求死的,死,反而是种解脱。所以那人现在闭上眼睛,了然无息,却嘴角挂着笑。
生或者死,戈十七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无数次刀尖上舔血,无数次差点被目标反杀,他都不怕,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留恋,生便生了,死也便死了。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
或者说他从某一刻起已经悄然改变,自己却丝毫未觉。
他不想死,他想活,他想跟春谨然把酒言欢,想同裴宵衣切磋武艺,想听祈万贯讲江湖秘闻,想看看青风又惹上了哪家姑娘,甚至,他还想再去趟白家山,也许来得及给华栈收尸,就算收不到,至少也可以立个空冢……
这辈子第一次,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是那样强烈,那样鲜明。
铜墙铁壁的惩戒室,门口看守的戈十三,戈松香能放心离开,就料定了他逃不掉。
再强的执念,终是抵不过残酷现实。
“你怎么如此磨蹭。”
戈十三不耐烦地返回,满脸凶相,胳膊一扬!
戈十七以为是暗器,下意识抬手去挡。
暗器未至,幽香入鼻。
戈十七再度苏醒,已是柔软床榻。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
华栈的脸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又好似不一样了,戈十七有些乱。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没死,眼前的是活人,还是厉鬼。
“我……你……”
“都活着,”华栈笑,“身强体健,德美貌端。”
戈十七诧异于华栈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更多的是想打掉对方脸上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笑。
“这是哪里?”
“白家山。”
“你从暗花楼救出的我?”
“看起来是。”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你就把我带到了白家山?!”
“我的师祖们当年有位挚友,轻功一绝,但无儿无女无弟子,就把武功一并赠予我派了。所以除了易容和剑法,我门派的轻功也很高妙。当然,这是秘密。”
“师祖……们?”
“嗯,本门派立派宗师有两位,其中一位和你一样,也是杀手,所以我想师祖们……呃,至少师祖之一,应该是同意我顺手救你的。”
“……”
“你别这么看我,为什么会有两个师祖我哪里清楚,反正师父这么告诉我的,我就这么记,以后还要这么传给我徒弟。”
“你有徒弟?”
“……曾经有。”
戈十七语塞。
他好像能连起一些前因后果了,但又不敢贸然去说。他不擅长揣测人的心思,故而此刻,也不知华栈的用意。
华栈倒大方,戈十七不语,他便自顾自讲起来:“你师兄杀掉的就是我徒弟。当时我并不在山上,他正在练习易容,你师兄便以为那是我。后来我去暗花楼,只是想让他偿命。”
“你怎么知道杀害你徒弟的是暗花楼?”
“你们喜欢随处乱刻的毛病,这么多年,也没改好。”
“……”
不过你师兄刻的没你的好看,他的梅花看起来像病梅,无精打采,惹人心烦。要不是旁边落个十三,我还以为是你这些年技艺退步了。”
戈十七没再接话。
他发现华栈明明在笑,可眼神里藏着悲伤,那个小徒弟同他感情很深,哪怕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原本还想着遇见你怎么办,”华栈讲到这里,不轻不重地叹口气,“结果倒好,正碰上你要被人杀掉。”
“所以你杀了十三,又易容成他,只为救我?”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就为了让我报你当年的不杀之恩,岂有错过的道理。”
“我当年根本杀不了你。”
“杀不掉,和没有杀,是两码事。”
“……”
戈十七不想再争辩了。他发现华栈这人比春谨然还要难缠,后者只是油盐不进,前者根本是刀枪不入。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六年。
擦肩而过,一面之缘,对方熟稔的态度却像他们这六年里没断过交情一般。
一不留神,华栈的脸已经凑到眼前,他很认真地近距离打量戈十七,虔诚讨教:“暗花楼是不是有驻颜秘术,不然你怎么半点没见老?”
戈十七气结,他们相识时,他才十九,如今也不过二十五!
“不过好像还是长开了些,没有少年气了,可惜。”
“……”
戈十七掀开被子,只想立刻离开。
华栈连忙追出去,却发现戈十七呆立在门口,不动了。
“忽然发现喜欢上这里了?”华栈好笑地看着戈十七迷茫的脸。
戈十七没闲心理他,只环顾庭院。这是一间与六年前截然不同的院落,无论是院落大小,陈设,抑或墙外风景,都有微妙不同。
他直直走出院门。
华栈不紧不慢地跟着,却未阻拦。
果然,戈十七没有寻到自己曾刻下梅花的那棵树。除非那两臂方能环抱的粗壮大树被连根拔起,否则即便被砍了,也该留有木桩,或者其他痕迹。
疑惑地看向华栈,戈十七几乎可以肯定:“这里不是白家山。”
华栈扬起嘴角:“不,方圆百里,所有山都是白家山。”
广袤山林,大雪皑皑。
戈十七极目远眺,只看见连绵山脉,苍凉纵横。
戈十七斜眼瞥他:“狡兔三窟。”
华栈狡黠一笑:“缈踪者也。”
戈十七忽然不想走了,起码暂时,他还没在这里待够。
山风拂面,深吸口气,仿佛能嗅到大雪淡淡的清香。
墓冢之前,华栈将酒倒在地上。
一块无字碑,上面什么都没刻,无论何人前来,希望这里是谁,便是谁。
不过——
“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来找我了。”
戈十七觉得这话说得不够准确:“至少还有春谨然呢。”
华栈一声叹息:“可别提那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了,自从有了裴宵衣,连面都不露了,亏我每次都用最好的酒招待他。”
“这么说,”戈十七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现在缺朋友?”
华栈怔了下,莞尔:“太能喝的我不要。”
戈十七垂下眼睛:“可惜,我千杯不醉。”
华栈:“但是大言不惭的我喜欢。”
戈十七:“……”
多年以后,江湖上关于缈踪者的传闻有了变化,说是原本的缈踪者被暗杀了,但留下了两个徒弟,一人得了缈踪者真传,剑薄而伤浅,一人不知是半路出家还是习得了缈踪者不露之秘籍,刀利而痕深。
然二者有一相同点,都轻功极高,来无影去无踪,同时又不喜江湖事,故而若不主动招惹,他们永远都在江湖之外。
至于外在何处……
天大地大,不过一空山,一院落,一袭风,一壶酒。
作者有话要说:  谨然记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
其实这个文写的不太满意,很多地方都比较粗糙,所以对于不嫌弃一直看到这里的朋友,真心感谢。
你们是凉凉全部的动力,如果你们看得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全搂过来用力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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