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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世子韩司恩 BY 时不待我 (点击:965次)

世子韩司恩 BY 时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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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韩司恩 BY 时不待我

文案:
排雷:世子攻,攻的性格不好,一言不合就发飙,但长得好!作者文笔不好,剧情狗血,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身怀异处被人出卖,被人研究了十年的韩司恩,死后穿成了韩国公家的废柴病弱世子,他不想活也懒得和这些人周旋,在简单粗暴的为这身体的主人报了仇后,便麻溜的自尽而亡。
然后,他又穿成了刚死去的韩国公家的废柴病弱世子,他琢磨了下,觉得可能是这人的灵魂嫌弃自己上一次替他报仇报的不够彻底,于是他把那些害了自己的国公府男丁折腾的不举,留下一群女的和双守寡,然后,他留下一堆烂摊子再次爽快的自尽而亡。
可是,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刚死去的韩国公家的废柴病弱世子。这次,韩司恩终于提起了一丝活下去的兴趣,他决定在这个时代活到自然死亡。不过,他得活的随心所欲点,于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身边的老婆子收拾了,震惊国公府……
而帝京从此有了一个小儿闻名便啼哭的国公府世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司恩、白书 ┃ 配角:姬洛、姬怀 ┃ 其它:温馨文



第1章
韩司恩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幔帐和画梁,心中微微一哂,眼睛和嘴角同时挂了一丝嘲讽的笑。他缓缓坐起身走下床,由于这具身体长期卧病在床,他的步伐虚浮无力,走那么几步路都有些踉踉跄跄的。
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本该在他房内服侍的人此刻全部偷懒去了,所以他的动静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韩司恩走到一张桌子前停下,桌子旁摆放的是一张有些破旧的百蝶飞舞的屏风,桌子上放着破旧的盒子等物品,盒子半开着,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几块碎银子,其余东西摆放的有些凌乱。其中有一个空置的药碗格外显眼,碗里还残留了一许药渣,散发着药剂特有的苦味,药碗旁边放了一块比手掌大的镜子,镜子上蒙了一层灰尘。
从这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服侍这具身体的下人有多么的散漫无礼不尽心了。
韩司恩看着镜子中熟悉的面容,这张本是很好看的脸颊,此刻由于过于苍白浮青枯瘦而显得格外的阴郁诡异。
此时他的脸颊在外人眼里,就好似在用几根树杈在支撑着一张脸皮,格外的吓人。
韩司恩轻笑一声,抚摸了下自己的脸,即便不是第一次了,还是觉得有些奇妙。
辗辗转转还是这张脸,还是这个叫韩司恩的人。
说起来,铜镜中这人的样貌、名字和他以前的并无不同,但这铜镜中的人并不是他本人。
他是新世纪跨时代的现代人,而这张脸是大周王朝韩国公府中的病弱世子。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他却是第三次成为这国公府的世子。
想到这里,韩司恩的眼睛里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是那双格眼眸格外冷清阴沉,此刻里面即便里面是笑意绵绵,看上去也是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韩司恩缓缓靠在桌子边沿,心想既然这是自己第三次穿成这国公府的世子了,那这次自己就好好活一场,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住自己的灵魂了,死了三次都不让他的魂魄进入轮回。
他倒是很想喝上一碗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淌过忘川水,忘记一切。
是的,韩司恩死过三次,三次都是主动的,或者说第一次的死影响到了后面两次。
新世纪跨年代中,韩司恩本身是个孤儿,他在被送往孤儿院之前,隐隐只记得自己的父亲,他父亲当时很慌乱,一直在叮嘱他以后千万不要用那种能力,一辈子也不要被人找到。
然后,他被一个陌生人带走,走了很远,藏了很多地方,每天都吃不饱,所以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最终他被人扔到了这家福利院。
那是他对自己家人最后也最模糊的记忆。
大一点后他便发现自己能听到人心声,儿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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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对于姬怀的嗤笑, 韩司恩只是淡淡的斜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的问道:“五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怀冷笑了两声, 轻描淡写的回道:“没什么意思, 钟鼓声响了,就是说此刻城门已闭。城外有敌, 就看那些在城外呆着的人,运气好不好了, 能不能支撑到柳将军派人前来救援。不过这西疆总督按照惯例是要到城门巡视一番,以安民心的。”
西疆守住驻扎在军营之中,这钟鼓声既是提醒,也是求救。只是每当西疆守军赶来时, 差不多西戎的游牧人已经拉着抢走的东西离开了。
戍边之军不能越两国之界, 要不就是主动挑起两国之战。西戎地处荒凉,民众野蛮,迫于饥饿,一向对大周丰沃的土地虎视眈眈, 他们对战乱是欢喜的, 因为那样说不定能抢夺一座城池,缓解饥荒。
而大周, 即便是被人欺负到门口, 朝堂上那群文人武臣的争论要不要打过去,是和还是战, 文臣说的有文臣的顾虑, 武臣说的有武臣的野心。皇帝听得脑门子疼, 而边关没有皇帝最终的旨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进行驱逐,而不敢轻易出兵。
等皇帝最终有了决心,边关的骚动已经结束了。大周的人喜欢安逸,等发现边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宁和时,对这些小打小闹的事也就放下了。
久而久之,边关和朝堂都习惯了这样的小打小闹。当然,始终有那么看不惯的人,心中有无数怒气,但都只能憋在心底。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望着姬怀,眉眼颇为悠闲,只是这次说出来的话有些冷:“我怎么听着五皇子你这话像是在对我激将法,目的就是让我和这个西疆总督对上。难不成是我名声不好,五皇子觉得我就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的人?”
姬怀直面感受着别人面对韩司恩的感受,他忍着心中的火气,摊了摊手,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看似无奈的道:“我只是看韩世子你对边关之事不甚了解,甚至是深有疑惑的样子,便前来解答一番,并无他意。韩世子你一向做事随心所欲,从不顾及他人心情,此时又何须多想。”
韩司恩眉眼冷清,他淡淡道:“我对你五皇子有没有误会,你我心知肚明。我这人做事是一向只凭自己的心情,但也会按规章法度做事,所以五皇子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用。不过五皇子你若是看不惯这些的话,身为皇子说出的话,总要比我们这些人管用吧。”
韩司恩觉得姬怀真是个有趣的人,他同情那些被抢夺的人,但自己又不想出面,惹西疆总督和一些将士的不满,倒是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
姬怀被韩司恩最后那两句话说的满脸通红,他冷冷道:“韩世子说自己行事按照规章法度,那在你眼中,我这个皇子难道就可以无旨强令他人出兵吗?”
韩司恩走到姬怀身边,许久后,笑了,他想,怪不得姬怀每次都落在姬洛后面,他太优柔寡断了。这就是他和姬洛的差别,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如果是姬洛面对今天的情况,韩司恩想那人不管如何,肯定是要对那些胆敢前来骚然的人进行驱逐的,也许会得到朝堂上的那些不敢惹事大臣的痛斥,但至少皇帝心中是满意的。
姬怀看重皇帝对他的看法,看重朝臣对他的看法,看重边关将领对他的看法。可是,他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得到了那些和朝堂某些朝臣一心的将领的看法又能怎么样,没人会把一个宝压在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身上的。
想到这里,韩司恩哼笑一声,他看着四周的守卫道:“把从京城带来的守卫全部召集一下,咱们也去城墙那里凑凑热闹。”
他们奉旨出行西疆,守卫也有一千多人,比着数万大军是不够看,但还是有些用途的。
守卫听了韩司恩的话立刻照做起来,韩司恩没有看姬怀青白交错的脸,缓步离开。
白书忙跟在他身边,低声道:“城墙上也是危险的,那些游牧人有时会射箭,你小心点。”
韩司恩刚想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紧接着白书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你的。”语气很郑重也很开心,而韩司恩却想到上次白书护着自己的情形,五指受伤,鲜血滴落在雨水中,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坑坑洼洼里面的雨水。
韩司恩的心顿时沉甸甸的,他没有吭声,举步离开,白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
他们住的地方离城防那边有一段距离,有人为韩司恩准备了轿子,众所周知,韩司恩是不会骑马的。不过站在轿子面前,白书已经拉了一匹马走过来,道:“我和你骑马过去。”
说罢这话,不等韩司恩反对,自己翻身上马,又把韩司恩拉了上去。白书感受到韩司恩浑身的僵硬,小声道:“我不会摔着你的。”
韩司恩眯着眼望着前方,没有吭声。
白书看众人都准备好了,便打马前行。他一直认为韩司恩是个很温和的人,嘴上说着不担心前面的情况,心里肯定是忧心的。
如果坐轿子前去,肯定会耽误行程,可是韩司恩不会骑马,当然也没人敢和他共骑一匹就是了。于是白书便把人拉了上去。
韩司恩的身体一直绷紧着,迎着风,他在想,白书到底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是个温和心软的人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搞笑。
一路上天门关城内,还是很悠闲的,街道上虽然比着往昔冷清,但还是有人的。
城内人的看着戴着面具的韩司恩和白书骑一匹马,都露出惊讶之色,他们对这个京城而来的丑陋世子还是有所耳闻的。他们纳闷的是,这位世子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呢?韩司恩觉得自己此刻想去杀人。
@@
一路来到城门下,白书跳下马,然后把韩司恩扶下马。韩司恩的动作很笨拙也很生疏,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城墙上的西江总督赵文看到韩司恩那标志性的面具,心里是郁闷的。赵文的年龄还是处在中年,这些年他一直在活动着,希望边关的总督能多做两年,以后自己平平安安的从这里退下,风风光光的告老还乡。
韩司恩前来西疆时,他是万分担心的,那些武臣莽夫心大,他们这些文臣天生就胆小,对韩司恩这个名震大周的抄家红人,可是万般重视,对他的到来也是万分担心的。
好在韩司恩直奔西疆军营,对他这个总督忽视的厉害,根本没有打一个招呼。虽然这样显得他这个总督太没用,但赵文心底还是狠狠松了口气的。
今天这西戎野蛮人前来时,赵文的眼皮子一直在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个什么,现在看到韩司恩前来,他终于明白了。
他这眼皮子是在提醒自己,韩司恩这个煞星要来了。
赵文心中万分不安,但面上还是走下城楼,把韩司恩和姬怀给迎上了城楼。白书紧紧的跟在韩司恩身后,赵文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城楼很高,可以看到远方。天门关城外,是非常空旷的地方,三面空地,这很方面那些前来侵犯的人逃走的。
西戎荒凉,但是他们那里有上好的皮子,有时两国没有那么紧张时,普通私下里也会进行物品交易。
西戎那里一张上好的皮子,可以换取一斗普通的粮食。
韩司恩看着不远处被关在城外的大周人,他们狼狈的朝城墙这里跑来,他们身后是穿着颇为异域风情的西戎之人,西戎人骑着马,手里拿着弓箭,有的手里还扔着缰绳制作的套圈,扔过去就能套上一个跑得慢的人,也有跑的快的,被身后之人看重,射了一箭在腿上,再也跑不动的。
这些西戎人有时也会抓一些大周人,然后让他们的家人用银子和粮食来换人的。
粮食物品现在都不及身家性命重要,那些大周人大概也明白,只要能撑住跑到城墙边,等到西疆军前来救援,他们这次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韩司恩嗤笑一声,然后道:“去把打开城门。”
赵文愣了下,道:“什么?”
韩司恩抚摸了下自己的面具,冷声道:“我说打开城门?”
赵文的胡子翘了几下,最后他断然拒绝道:“这不行,城内都是一些普通人,打开了城门,这些戎敌若是进了城,这个责任谁承担?”
韩司恩终于因赵文这话,把眼神放在了他身上,他道:“你这个西疆总督当的挺有意思的,城外不过区区数百西戎之人,而这城内的守军都不止三千,你每次都这样禁闭城门等着前方驻扎的守军前来营救,说你贪生怕死都是高看你了。”
“你……”赵文被韩司恩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脸上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了,他甩袖冷声道:“本官在这西疆数年,何曾贪生怕死过,只是这边关乃两国重要的关卡,城外是大周的民众,城内也是,万一出了事,城内失守,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城内失守?”韩司恩被这个几个词说笑了,他看着赵文道:“在你眼里,这大周的军队到底有多不堪一击,就西戎这么点人,就能把这个城池给抢走了?”
赵文还想说什么,韩司恩懒懒的抬起手,道:“行了,本世子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总督不敢让人开城门威慑别人,本世子敢。这个城门是本世子让人打开的,出了事,这个责任自然是本世子我来负。所以,不要让我说第四遍,打开城门。你们这城内的守军也不用出去,本世子就让你们看看,凭这些从京城带来的护卫,能不能护得住城外的人。”
赵文被韩司恩阴冷懒散的语气惊了下,这时白书已经朝城楼下喊道:“京城护卫听令,世子有命,打开城门。”
京城的护卫自然都是听从韩司恩的话的,西疆的守卫不打开城门,他们自己打开便是。
京城的这些人是没有上过战场,杀过敌,但他们的气势也是不输人的。
城门被打开时,站在城墙上的人很明显的看到城外的那场混乱停止了。西戎的人很明显惊讶这大周向来禁闭的城门,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打开。
有个大周模样的人对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说了几句话,好丝毫不避讳的指了指城楼,比划着说了几句什么。
那身材高大之人朝城楼看了看,在看到韩司恩时,他挥了挥手,止住了身后的众人,而后独自打马走上前。
在走到和京城护卫不远处,他仰起头看向韩司恩。这人胡子满脸,看不出模样,光着个上半身,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心口处有吓人的刀伤。
赵文在一旁气愤的说道:“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这时,只见城楼下那西戎之人抽出背后的箭,举起弓,直直的朝韩司恩射来。伴随着呼啸而来的箭声,是那人哈哈的大笑声:“听说大周的皇帝派了一个面容丑陋不敢见人的巡查使,今天我就来看看,你这脸到底有多么不能见人。”
面对直直射过来的箭,韩司恩连动都没动,仍旧是懒懒的站在那里,箭入城墙时,白书轻轻抓住了那把箭。
而后手指微弹,箭羽断裂,落在城楼之下,在寂静中,发出闷响之声。
这时,远处传来了铁骑的声音,是西疆军前来了。可是楼下那人丝毫不在意,他看了看韩司恩和白书,不紧不慢的说:“巡查使大人,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这话,这人才转身慢吞吞的离开,然后他挥了挥手,西戎的那些人四处散开,很快就溜走了。
临走时,那人又回头看了韩司恩一眼,然后骑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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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瀚带着西疆守军赶到城门时,城外受伤的人正在朝城内缓慢的走着。城门大开,有人受了伤,但到底没人丢了命,也没有丢了东西。
白文瀚看着城外京城而来的守卫,心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面上微热,但还是上前道:“世子何在?”
京城的守卫道:“世子说有点无聊,就去了西疆总督府。”


第118章
白文瀚在听到韩司恩前去总督府了, 心底立刻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听着这冷冷的信息不像是前去做客, 倒像是找茬的。
白文瀚是知道这西江总督赵文的性子的,每次遇到这种小打小闹的问题, 那些戍边的将士恨不得派遣数万大军前来围剿, 但赵文每次都是事到临头,才慢腾腾的敲响钟鼓声。
等他们快马加鞭的赶来, 人家也拉着劫走的东西早已经离开了, 他们追过去, 人家也过了边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们作为戍边将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死伤, 他们为此也恨得心底牙痒痒, 恨不得越过边界和那些戎敌大干一场, 但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按照赵文他老人家的话,那就是要稳妥行事, 能不引起战乱把人吓走是最好的情况。柳虎城不是没有为此发过脾气,咱们不越界和他们打,但是发现苗头不对提前敲钟总是可以的吧。
但赵文那里根本行不通,城内的治安是总督的庶务,城外的事才是西疆军应该负责的。
自古以来大周治理边关都是军政分开, 官员间相互监督, 绝不能同流合污的。这对皇帝来说是明面上是一种制约上的平衡, 实际上是限制了将领的权利。
毕竟作为将军, 受边关民众爱戴那是非常正常的事。在边关的人可能不关心朝堂上龙椅上坐着的皇帝叫什么, 但绝对不会不关心护着他们的将军叫什么名字。
如果将军有了军权又有了政权,那如果有人起了外心,很容易出大事的。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动荡,边关的权利是绝对分开又相互制约的。
看似很合理,又矛盾重重。
白文瀚了解到韩司恩来到城门前发生的事后,立刻带人前往总督府去了。边关不同其他地方,这里是皇帝心中最为敏感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挑动皇帝敏感的心,毕竟太祖也是揭竿起义成为皇帝的。
韩司恩若时没有圣旨任意妄为的话,皇帝这次肯定不会护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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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不知道前来的是白文瀚,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担心,他和姬怀现在正在赵文的府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白书坐在他下方。
韩司恩刚抿了一口茶,便皱起了粥眉头。茶是边关最普通的粗茶,很平常,随处可见。
他这眉头一皱,一旁坐立不安的赵文,心里更是忐忑的厉害。
韩司恩随意的看向眼神能望到的地方,这总督府虽然不如京中各世家府邸的那种精致,但里面的摆放的物件还是比较雅致的,一草一木很有异域风情。
就这样的环境还是赵文在知道韩司恩到达了边境之后,特意把一些贵重东西收拾干净之后的结果。
他当时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行事的好。但总督府的底蕴在那里,加上他有个心尖,这总督府上的东西怎么收拾都无法隐藏它的风格。
赵文现在心底后悔的不行,一想到那些戎人离开后,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总督大人,说起来本官还没有到府上拜访过呢,不知总督大人可欢迎?”
赵文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欢迎的,只是……”
只是后面的推辞的话,韩司恩根本没让他说出口,便抚掌一副很高兴的模样,道:“那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赵文实在没想到韩司恩这么不要脸,心中自然是万般不乐意的,韩司恩挑眉呵呵两声道:“总督大人可是有什么不方面,如果府上真有不便,本官倒是可以缓两天。”
赵文的胡子翘了下,然后他忍耐着,脸上震惊的假笑道:“世子误会了,没什么不方面的。本官这就回府,等候世子大驾光临。”
韩司恩眉眼微垂,很随意道:“不用了,本官觉得无聊的很,就随总督大人一起回府吧。招待随意些,咱们也好坐在一起说说话。”说完这些,他又十分诚恳的看向赵文道:“总督大人不会觉得本官失礼吧?”
赵文:“……”知道失礼你还这么开口,但这话他是不能说出来的,他还是要脸的人呢。
赵文吸了口气,道:“世子从京城而来,身负皇命,怎么会有失礼的地方。”
对于赵文的挖苦,韩司恩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眯眯的看着赵文,很主动的比了个请姿。
白书紧紧的跟在韩司恩身边,在韩司恩看向他时,白书很直白的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赵文听到白书的话,想到他刚才的身手,嘴角抽了抽,这人敢情把他的总督府当成龙潭虎穴了不成?
而这时,只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姬怀也开口了,他望着赵文,笑道:“既然韩世子前去总督府做客,那本皇子也一同前行吧。赵大人可欢迎?”
“欢迎欢迎。”赵文干巴巴的说,他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姬怀突然开口,其实并无他意,他只是在看到韩司恩这明显找茬行为,想看看韩司恩到底想做什么,又怎么做。
赵文在韩司恩默默的注视下,根本找不到机会让人回府通知一声。韩司恩留了一半的京城护卫在城门守着,自己带着另一半同赵文一起前往总督府。
一路上,赵文听着那些护卫在自己轿子两边发出的整齐步伐声,总觉得那些都是要押着他赴刑场的声音,这个想法让赵文心焦不已。
他无数次后悔,早知道韩司恩这么难缠和不要脸,他定然会在那人第一次说开城门时,就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打开城门,而自己能滚多远滚多远。
不过后悔已经无济于事,赵文此刻只想韩司恩赶快从这总督府离开,以后他就把这人给供着,日日烧香都成。
不过事情到底不能如他所愿了,韩司恩把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后,侧了侧头,道:“赵大人,你这府上的风景蛮有异域风情的,难不成这府上有异国之人不成?”
一旁的姬怀听了这话,讶然的挑了挑眉。因为地处边关的缘故,两国交界处的府上环境有时都差不多,而且一般人即便是心中有疑虑,也不会这么莽撞的开口的。
姬怀看着韩司恩那一脸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的表情,心里恍然明白了没有证据直来直往大概就是韩司恩破案的本性了。
赵文脸色微动,他皱眉道:“韩世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本官身为大周边关总督,这府上怎么会有异国人?这府上的物件的确是有几件从西戎得来的,这不算什么吧?边关寻常百姓家也能找到他国物件,难不成在韩世子眼里,都是卖国通敌之人?”
韩司恩等他说完,也皱起了眉,道:“赵大人,本官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严重了,都扯上卖国通敌了,这个帽子够大的。”
赵文拍了下桌子,站起身,脸色通红道:“韩世子,本官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称号,但是这里不是江南,这里是边关,本官在这里为官多年,自认为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你若是前来做客,本官欢迎,若是故意前来找事,胡言乱语,故意攀扯,那本官可是要送客了。”
赵文的神色凛然,很有正义的模样,韩司恩等他嚷嚷完了,才微仰头,似笑非笑的缓慢开口道:“赵大人,你知道上一个跟本官说这种话的官员在哪里吗?本官这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做事还是有点靠谱的,至少没办过冤案错案。”
赵文抬手,准备喊人送客。
这时,白书站起身,看着韩司恩,神色认真的道:“后院有胡箫声,吹的很细致,肯定不是大周人。”胡箫,是西戎最喜欢的乐器,几乎每人都能拿上吹上那么两曲。
赵文脸色通红道:“你胡说。”然后他看着韩司恩气急败坏道:“难不成韩世子你打算凭这人随意的一句话搜本官的后院不成?再说了,这边关之地,两国来往买卖,哪家府上没有几个异国婢女,就算是有些不合理,但也是人之常情吧。韩世子若是想要以这种方法陷本官与不仁不义,那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赵大人想怎么个不客气法?”韩司恩眼中的笑意有些泛冷:“本官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挖掘真相。再说了,刚才赵大人不是大义凛然的说,府上没有异域人士吗?现在怎么就改口了?再说了,若真的不得赵大人你的心,这总督府怎么就能布置成这么异域?你当本官不知边关风情,什么都不懂,所以拿我当瞎子糊弄吗?这服侍人的婢女,和服侍人的娇妾,那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总督大人认为呢?”
说完这话,韩司恩朝白书使了个眼色道:“带人去后院搜,把人带上来。”
“韩司恩,你敢。”赵文这时也不想装客气了,他怒气腾腾道:“韩司恩别人怕你,本官可不怕你,你若今天若是执意敢闯本官府邸,本官这府上也有精兵,也是能和你带来的那些护卫一战的。”
赵文刚刚说出这威胁韩司恩的话,白书便一个上前,把他死死的摁在了椅子上。
顿时,赵文惊恐的发现,自己肩膀疼的像是要断了,他眼睛泛泪,但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惊恐的看着杀气腾腾的白书。
而韩司恩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因有面具的遮挡,显得格外闷闷的,听着很是诡异。直到笑的眼睛开始泛疼了,韩司恩终于停止了这笑声。
他看着赵文柔和的说道:“本官是皇上亲封的巡查使,代表皇上,赵大人这一言不合,就想对本官出手,难不成是想谋反?你府上的亲兵,那是皇上的亲兵,你乐意谋反,也要看他们还不乐意跟着你一起呢。再说了,你作为总督,府上私养他国之人为妾,为了这人,你拿出了不敢出城和西戎牧民一战的勇气,把刀对着自己国内的人,你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呢?”
说罢这话,韩司恩站起身,看向白书,语气格外阴沉道:“带人去后院搜,出了事,我担着。”
一旁的姬怀被这神转折给弄的惊呆了,他看着韩司恩眼睛根本回不过来神,白书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这人就敢挟持一个堂堂的总督,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搜别人的后院。
虽然听闻韩司恩办案手段粗鲁,但能粗鲁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
在白书带人前去后院时,姬怀还没有回过神,他喃喃道:“你就不怕他弄错了吗?万一后院的人只是普通人,你当如何?”
韩司恩自然不怕的,他随口道:“我自然是信他的。”当然,更信自己,赵文心底的那点小秘密,早就无所遁形。
即便白书不开口说后院有胡箫声,他也会找其他借口,让人直接搜查赵文的后院,把人揪出来的。
姬怀不知道韩司恩在想什么,不过他倒是因为韩司恩的回答回过了神,他看着眉眼冷然的韩司恩,心想,皇帝在接到边关的折子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第119章
西疆总督赵文眼睁睁的看着白书在韩司恩的吩咐下, 带着京城来的守护雄赳赳的朝他后院走去。他想要阻止, 却是有心无力,在白书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赵文整个人都颓废下来了,一脸死气。
姬怀看着赵文这副模样,心中隐隐有个很让人震惊的猜想, 这个异国妾室,怕是身体不便, 所以才令赵文这么死气沉沉的。姬怀因这个想法不由的看向韩司恩, 他想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像韩司恩这样大胆, 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 毫不犹豫的胁迫了朝廷一品官, 还命人搜查他的后院。
皇帝怪罪下来,又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来自天子的怒气和怀疑。正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很多明明在眼前的事实, 只能从他们眼前溜走。
想到这里,姬怀感到有些讽刺,这股讽刺是对着自己的。因为他知道, 即便是自己此刻有这种怀疑,也做不到像韩司恩这样毫无顾忌的去搜查赵文的后院。
他会害怕自己的怀疑是错的, 害怕面对那样的结果。姬怀望着韩司恩,眼中神色莫名, 他想, 韩司恩难道就不怕自己错了吗?仅仅是相信白书的耳朵?如果韩司恩真的失手了, 那他怎么办?皇帝又会怎么办?
真的拿一命换一命吗?一时间,姬怀心情有些复杂,模模糊糊中,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心底是希望韩司恩失手,还是希望他能查到赵文的罪证。
韩司恩对姬怀心底的复杂很郁闷,他很想说,姬怀实在是想的太多了。得手了,皇帝对他也不会过多奖赏,说不定还会功过相抵,至于失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金手指他有,而且为此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才带到这个异界的,事事如果不能确定,那他肯定会更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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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很快把赵文后院的人给带出来了,那是个极美的西戎女子,穿着西戎特有的服饰,眉眼间有丝淡淡的哀愁,富有异域的双眼清幽幽的望着朝堂上的众人。这样的女子站在这大周的总督府,显得有一丝格格不入。
不过和总督府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物件,倒是挺相符的。
而这个女子一出现,众人便明白了赵文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那女子的小腹处微凸,一看就是身体不便。
姬怀看到自己心底的那点感觉被确认了,他吐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淡然的坐在这里看事态的发展。
韩司恩坐在那里敲了敲桌子,一声一声的敲在人心底,像是要把人心给敲碎了。
那西戎女子看到这种情形,便对着唯一端坐着的韩司恩跪下了。她的大周话说的不是很流利,连说带比划,在场的人勉勉强强能听得懂,她在说孩子是无辜的,求韩司恩放过她的孩子。
女子流着眼泪,手不经意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护着最珍惜的东西。
这时赵文张了张嘴,韩司恩看向他,停止了敲打桌子的声音,声音微冷道:“给他解开。”
白书上前解开了赵文的穴,让他能开口说话,能动弹起来。
谁也没想到,赵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着胳膊上的疼痛,上前给了那西戎女子一巴掌,那巴掌很重,打的那女子脸侧在一边,脸瞬间都肿了,她捂着自己的脸,缓缓回头看向赵文,满脸震惊和不相信。
赵文还想出手,白书上前挡住了他。
赵文被白书的动作弄得退开了一步,他狼狈的转开眼不敢和白书对视,而后指着女子恨声道:“你流落到大周地界,说是父母双亡,自愿卖身为婢,我夫人可怜你,便收容你在这后院当个丫头服侍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知廉耻,勾搭他人身怀孽种,实在是可恶,快说这孽种是谁的,要不然,我今天就打死你。”
没人想到赵文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女子大周话虽然说不流利,但大意倒是能听懂的,她慌张的摇了摇头,眼角的泪低落下来,她张口想说什么,但因为过于慌张不安,说出的话只是啊啊之声。
最后女子只是朝赵文狠狠的磕着头。
赵文甩袖到一边,他望着韩司恩,很是大义的说道:“韩世子,此事本官也有错,错在心太软,且不察后宅有此等肮脏之事,韩世子就惩罚本官吧。”
姬怀感觉自己的下限再次被刷新了,他扬眉看着甩锅好手赵文,狠狠的皱着眉头。赵文这种把所有错推给一个女子,甚至还污蔑她和别人勾搭成奸,而自己完完全全毫不知情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恶心的很。
韩司恩笑了两声,他说:“赵大人,你这话就差了。你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一品大员,本世子一无圣旨,二无特权,怎么能随意动赵大人你呢?”
赵文眼角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心底是在滴血的,他毕竟是很喜欢这个女子,但他想,总是要先保住自己才好。
自己若是死了,那再美的女子有什么用呢?
韩司恩听着赵文心底的话,幽幽一笑,道:“不过赵大人既然承认自己犯了错,那就在牢里待几天吧。有什么错什么话,本世子虽然无权帮你评判,但还是可以让护卫送你进京向皇上好好表述一番的。”
赵文听了这话,上前两步道:“韩世子,你什么意思?本官都说了,这婢女与他人私通,本官顶多也是个管教不严之罪……”
“那你想怎么处置她?”韩司恩打断他的话,笑问道。
赵文迟疑了下,收起心中的一切怜悯,冷漠道:“既然她卖身我府上,就是我赵家的丫头,打死也就是了。”
整个房间因赵文这冰冷无情的话骤然一冷,西戎的女子听到赵文这么说,傻在了一边,她摇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白书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他望了望韩司恩,并没有开口。
沉默了许久后,韩司恩抬眼望着赵文的眼睛,道:“赵大人,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跟你也有这么久了,怎么就下得了这个狠心?”
赵文还想说什么,韩司恩站起身在这房间里走了两步,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赵文:“赵大人,说来你也有那么大年龄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跟着你不说是糟蹋了,也是毁了一辈子,这姑娘可不比别人,还有你的骨肉,你这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赵文不知道韩司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这么坚持走下去。
其实放在京城,一品大员后宅有个异域女子为妾什么的,也算平常。毕竟在大周鼎盛时期,他国使臣前来拜会,也会带上两个绝色女子,皇帝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收下一个,赐一个给他人的。
两国关系若是紧张了,那皇帝也不能说把人给全部赐死了。
关键是赵文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是西疆总督,现在大周和西戎关系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养这么一个人在府上,还让人有了身孕,实在是让人很难接受。
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容他,所以赵文只好把所有的错都推在这女子身上,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韩司恩实在是懒得和赵文再多说什么,他淡淡吩咐道:“把人先关押到大牢里,找个合适的机会送他去京城见皇上去。”
“韩司恩,本官已经把此事说清楚了,你还想怎么样?”赵文怪叫道。
韩司恩望着他幽幽道:“本世子没想怎么样,只是想送总督大人你一程。说实话,本世子见过这么多人,有狡辩的,也有能言善辩的,但这其中脸皮最后,说话最能恶心人的,当属总督大人你。”
每次韩司恩开口喊赵文为总督大人时,他的心情就是格外不好的时候。
说完这话,韩司恩朝护卫点了点头,那些护卫便把赵文直接给拉走了。
赵文还想说什么,被人直接给捂着嘴,只能用闷哼和挣扎来表示他的不满。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房内只剩下他们这群外来客,和跪在地上不知今夕何夕的异域女子。
韩司恩看着这女子,若有所指道:“这个世上最可悲的不是身不由己,而是错信别人。一颗心错了,给了无所谓的人,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女子浑身颤抖了下,头埋在地上没有吭声。
别人都以为韩司恩只是随口这么感叹一声,但白书心中一动,朝韩司恩看了一眼,他突然想到,韩司恩曾在昏迷时,轻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白书至今还记得,也记得韩司恩那时的语气,幽深的,恨恨的,肯定也是刻骨铭心的。
白书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很不高兴,有种想把剑砍人的冲动。
韩司恩被白书的脑补愣了下,他挥手让人把跪在地上的女子带了下去,然后他突然转头望着姬怀道:“五皇子,既然赵大人这犯了事,要进京面圣承认自己的罪行,那不如我们趁此机会把他这个总督府也给搜搜,说不定能搜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姬怀被韩司恩突来的求问弄得面色有些尴尬,他动了动嘴,根本说不出同意还是不同意。什么面圣承认罪行,也就他韩司恩敢这么轻易给人定下这罪名了。
韩司恩看出姬怀的为难,也没有特别难为他,便笑了声,直接开口道:“把这个总督府细细的搜一番,搜出了东西,本世子向皇帝为你们请功。”
京城来的护卫听到这话都激动了,有人想到了高风,跟着韩司恩出行了几趟,那地位是飞涨,想到自己未来说不定也会成为令一个高风,很多人都兴奋了。
大概是水至清则无鱼,众人很顺利的在赵文的库房里搜查出了大量的白银和珍贵物件,物品大多都很具有西戎风情的。
看样子是拿来博美人一笑的。
韩司恩所以抓了一把银子,又随意的扔在箱子里,心想,皇帝这下大抵是不用愁边关的军饷了。
这时,白书看了看四周,悄悄走到韩司恩身边,他轻声道:“韩司恩,你就这么信任我吗?”这是白书从听到韩司恩和姬怀说他信任自己时,就一直沉在心底的话,现在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口了。


第120章
白书在韩司恩跟前, 一向是心里想什么,嘴里就问什么的。以前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他的这种单纯干净的心思从来没有改变过。
真诚的心和真诚的眼神,对比着其他人心中因想到皇帝的赏赐而嘈杂兴奋, 这番心境显得格外不同。
韩司恩望着白书认真又带了一丝喜悦的双眸, 还有心底没有说出的期盼之意, 他沉默了下, 张口缓声道:“白书,我当时说信任, 是因为你武功高强,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 那时你的话自然是值得信的,不过……”
正在这时, 有护卫从门外跑了出来打断了韩司恩要开口说出的话。
那护卫因想到这次的功劳有也有自己的一份, 虽然很少但至少可以补贴家用,脸上还带着难掩的喜庆。
他走到韩司恩面前, 语气十分恭敬道:“世子,西疆军千夫长白文瀚门外求见。”
白书的注意力立刻被这护卫的话转移了, 他看向那护卫道:“我哥是自己独自前来的吗?”
那护卫虽然觉得白书这么插话有点不符合礼数, 但看到韩司恩并没有阻止, 便道:“并不是, 白千夫长是率领一部分西疆戍军前来的。”
白书哦了声, 望着韩司恩说:“韩司恩, 我哥哥来了。”
在听到白书直呼韩司恩名字时,说话的语气这么熟悉时,这护卫心中对白书有股说不出的敬佩。
韩司恩在行军途中,话很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这这那那的事。但在那些护卫眼中,他还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韩司恩表现的很明显,若是心情不高兴时,有人没眼色的往他跟前凑,把人给惹了,那他可是直接会怒的,说起话来很不客气,让人脸上没光。
一路之上,这护卫瞅的清清楚楚,只要韩司恩不乐意,他没给过谁好脸色,包括五皇子姬怀,包括城门口的周然,也包括现在被韩司恩拿下的赵文。
算起来,也只有这个白书比较特殊,和韩司恩的关系很亲近。
就凭着这点,护卫觉得自己就得对白书另眼相看,外加礼遇三分。
护卫的内心很是波澜起伏,韩司恩朝他点了下头,道:“请白大人进来。”
护卫离开后,韩司恩看着白书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门口,他口中后面那些泛着冰冷无情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中,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一时没办法说出来了。
韩司恩想,算了,反正他还要在这边关呆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找合适的机会,和白书说清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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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瀚随着护卫进门后,就感觉白书和韩司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不过在看到白书安然无恙后,他并没有多想。
眼下西疆总督府是一片混乱,进进出出都是韩司恩从京城带来的人。
赵家的其他人都被那些护卫阻挡在了内院之中,她们甚至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一眨眼间,这赵家的天就塌了下来。
白文瀚行礼的动作被韩司恩制止后,他抬头看向神色不变,冷眼看着这一场混乱的人,心情很复杂。
他这一路上想过韩司恩会对赵文下手,但是他没想到韩司恩真的敢下手。
这并不矛盾,在白文瀚看来,韩司恩的眼里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赵文在别人面前也许可以拿拿他总督的架子,就连柳虎城柳将军也都会给赵文这个面子。但韩司恩可不会,他那人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更不用提一个总督了。
可是韩司恩到底是皇帝一手捧起来的,此次不同,他前来边关只是作为巡查使,并没有办案的权利。
韩司恩可以不给太后面子,也不可以不给朝堂上任何文武百官面子,但总是要给皇帝面子的。
纵观韩司恩当年抄家行为,每个都有皇帝让他查案的旗号。当年江南水患脱离了他管辖范围,他可是宁愿证据被湮灭也不出手的。
皇帝也是要脸面的,白文瀚觉得没人比韩司恩更了解这点,所以他才一方面觉得韩司恩会把赵文给抄了,一方面又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的结果是,韩司恩以最快的速度把赵文这个西江总督变成了阶下囚。就是不知道远在京城的皇帝听了此事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对韩司恩这种行为做出怎样的处置。
皇帝的心思白文瀚是没办法控制的,他想,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收集赵文的一些罪证,交给韩司恩,至少要给韩司恩这种雁过拔毛的行为找找合理的借口。
白文瀚心底的打算并没有说出来,他静默的看着西疆总督府从雅致变成了混乱。
韩司恩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心里有话想说,却又被生生咽回肚子里没办法痛快的说出来,他现在觉得白书在身边,浑身难受的厉害。
他在享受心情方面不算是个亏待自己的人,于是便抬了抬眼皮,对着不远处的姬怀朗盛道:“五皇子,我有事,就先回去了。这里就让白大人和京城来的守卫共同盯着吧,也免得有人手脚不干净,落下了京城的威名,你看如何?”
姬怀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在出京前,父皇已经告知韩世子你是巡查正使,遇到事,自然是你做决定就好,何须过问我呢。”
韩司恩哦了声,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份权利。”说罢这话,他又看向白文瀚十分客气道:“那就劳烦白大人在此辛苦一番了。”
白文瀚抱拳微弯腰,郑重道:“世子客气,下官定不辱命。”
韩司恩点了点头,又看向准备和他一起离开的白书,道:“你也留在这里。”
白书高兴的点了点头,一想到刚才韩司恩承认他信任自己,他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韩司恩看着这副模样的白书,抿了下嘴,心里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没有硬着脖子把话说完。现在弄得这误会深了去了。
不过事已至此,此时又不是谈论这些私事的好时候,韩司恩难得憋屈的离开了。
姬怀在韩司恩离开后,又神色莫名的看了看白文瀚和白书。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走到白文瀚身边,刻意压下声音道:“白将军,我有件事很疑惑,又因身份之故不能到营帐找白将军你聊天,现在可否请白将军为我解答一番?”
白文瀚垂眼恭敬道:“五皇子客气,下官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现在只是一个千夫长。五皇子直呼下官名字便是。您想知道什么,只要下官能说的,五皇子都可以问。”
“白将军,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对韩世子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样子。白家对不住你们兄弟二人,但是白家上上下下那么几十口人,包括你的父亲,都因为韩世子之故,那么悄无声息的没了。白将军在面对韩世子时,心里就一点都没有介怀过吗?”因刻意压低声音的缘故,姬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暗哑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恶意。
“你什么意思?”白文瀚没有回答,一旁的白书已经不高兴的拉下了脸,他本是很活泼的面相,脸色这么一沉,倒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白文瀚抬手阻止白书继续开口的话,他望着姬怀道:“五皇子殿下,白家犯下的错事,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下官无话可辩,也与韩世子无关。下官知道宫中娴妃娘娘至今未出宫门一步,五皇子忧心娴妃娘娘也是应当。但是,谁是谁非,皇上心中自然有数。下官只能说做错事的并非是韩世子,有些事发生了,时间就算是再久,它还是发生过,就算是一时被遗忘,终会被人找到答案的,可以说是时辰到了,善恶各有报。”
姬怀冷笑一声,道:“我知道白将军你这话的意思了,在你眼里白家罪有应得,我母妃也是你父亲也是。我身为人子,三年来每每入宫看望母妃,也只能在宫殿之外,三年未曾见过母妃一面,心中痛惜难耐。我不是苟且偷生之辈,可以无视自己血亲的存在。所以就算是对着父皇最宠爱的韩世子,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苟且偷生四个字,姬怀语气很重,白书的呼吸声瞬间浓重了,他皱着眉头盯着姬怀,脸色阴沉的厉害。
白文瀚看了白书一眼,白书垂下眼,眉峰仍旧没有松开。
白文瀚随后望着姬怀淡淡道:“五皇子,下官被贬西疆是皇上的意思,苟且偷生四个字,皇上的圣旨上是没有给下官这么定下的。换句韩世子常说的话,下官觉得挺有道理的,五皇子若是对皇上的圣旨有所不满,大可直接向皇上进言,请皇上直接下圣旨斥责下官便是了。”
姬怀被白文瀚这话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是看到白书、白文瀚和韩司恩的关系太好,想恶意的挑拨下,只是在白文瀚提起宫中的韩芸时,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言语失了偏颇。
没想到白文瀚根本不上当不说,自己还因此惹了一身骚,实在是失策,姬怀有些失神的想,三年了,自己还是没有改掉冲动的毛病。
这时白文瀚低下头又十分恭顺的道:“五皇子恕罪,下官还有其他职责在身,就不耽搁了。”
说完这话,白文瀚朝白书使了个眼色,两人朝远处走去了。
刚转身不久,白书便道:“哥,他是故意挑拨离间的,你不要相信他。”
白文瀚道:“我知道。”白书听闻这话,一直抿着的嘴角才微微松下,流露出松口气的模样。
白文瀚看着这样的白书心中叹了口气,心中颇为郁闷。
韩司恩当初把白家石家那些私密事都折腾出来了。白家和石家的结局,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想想也知道,皇帝怎么可能容得下白家和石家,定然是满门抄斩的。
他们两兄弟和白家的关系并不好,在知道白俊为什么那么对他们两兄弟后,再加上母亲病逝之故,他心中只觉得恶心的厉害。
夜深人静时,他也想过白家的下人也许有无辜的,但是那些所谓的主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所以那些人的生生死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若说白文瀚对韩司恩什么感情,那就是有感激,也有点忌惮和敬畏。
不过白文瀚倒没有想到,姬怀会这么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被自己一句娴妃娘娘就给惹得失态了,实在是没有城府的很。
而白文瀚带来的西疆将士,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京城那些护卫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韩司恩抄家行为,个个看的眼神都不利索了,站在一旁茫然的厉害。
想那赵文这个西江总督,平日里就连柳虎城的面子都不给,还时不时用西疆兵权过重,不听皇上的话来敲打人,时常还说要削减西疆兵力。
哪曾想,这样一个难缠的人物,柳将军都没办法对付。结果被戴着个面具说话还算斯文的韩司恩给收拾了,这才一个见面就把人家的总督府给掀了个底朝天。
看着陆陆续续从库房里抬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西疆的将士总觉得这种事亲眼见到都不那么真实,像是在做梦,更不用提说出去呢。
也因此,有人陆陆续续想到了三年前韩司恩的称号,那可是凶神恶煞的煞星,谁沾上了不掉一层皮也得倒大霉。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白家两兄弟的眼神陡然敬佩起来了,凭他们和韩司恩走的这么近,还没被人家给弄到牢里,可以说明两人这是福泽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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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因为西疆总督府的琐事太多,白文瀚忙到深夜才带人回军营所在地。为了更好的向柳虎城说明韩司恩抄了赵文总督府的情况,他把白书带回了军营。
中军帐中,白书倒也没有隐瞒,从一开始钟鼓声响起,到韩司恩最后去总督府做客,他都十分详细的说给柳虎城听了。
柳虎城听到最后头都大了,赵文那可是西疆总督,这么被韩司恩给弄进了牢里,关键是还被拿到了所谓的证据。只是西疆的庶务因此乱了怎么办?皇上那里又当如何交代?皇上会不会对西疆军起疑心?
柳虎城在营帐里来回走了两步,看着白文瀚道:“你说,韩世子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白文瀚想了下,实话实说道:“大概是看不惯吧,韩世子性格不同他人,不能以常人眼光看待的。”
柳虎城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说,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白文瀚道:“韩世子一向是独来独往,皇上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倒不会牵扯到西疆军,就是不知道这一关世子能不能过去。”
柳虎城听了这话在心底捉摸了一番,看着白文瀚又问道:“我听说韩世子和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可有此事?”
白文瀚因柳虎城这话在心底轻皱了下眉,他直直的望着柳虎城,道:“将军,下官自认为是了解韩世子的,三皇子当年能顺利成为太子,是和韩世子做下的那些事有关,但和韩世子本身并无多大关联。韩世子为人孤傲,不乐意和人往来,更不用说刻意帮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了。”
柳虎城点了点头,不管心里相不相信,至少他脸上是相信了。他说:“文瀚,本将是相信你的,此事我们西疆军不便多插手,韩世子想做什么,由着他便是了。”
说道这里,他话锋一转,眼角斜了下白书,道:“前些夜里,军营出了件怪事,本将细查之下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那些出丑之人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不过在城内酒楼里倒是共同提起过韩世子。本将听闻,当时韩世子的轿子恰巧从酒楼经过,是否可有此事?”
白书茫然的看着柳虎城,在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后,清秀的眉峰一皱,认真的说道:“回将军,这事儿世子没说过。不过,世子他身体不好,耳朵大概也没这么灵光吧。”
柳虎城看着白文瀚道:“你这兄弟的性格和你倒是完全不一样,韩世子他身体不好,可是他身边高手多啊。看样子这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白文瀚想说什么,白书已经开口略带几分得意的说道:“将军,世子身边的高手的确不少,但我觉得他们没人比得过我。”
柳虎城有些看不透白书了,他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但他知道白书这话等于什么都没承认,于是便笑了两声,道:“你的武功好,这事大家伙都知道事,在韩世子身边好好服侍着。”
白书应下。
柳虎城也没什么问的了,便让白家两兄弟离开了。
出了中军帐白文瀚看到天都晚了,便对着白书道:“天色不早了,你今晚就留在军中休息吧。”
白书哦了声,便应下了。
等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两兄弟默默的吃了点东西,然后便熄灯睡下了,不过两人都没有睡着就是了。
白文瀚知道柳虎城今天话里暗含的意思,韩司恩插手西疆总督的事,并把赵文给办了,让柳虎城心里有些戒备,他不希望韩司恩插手西疆军务上的事。
所以连消带打的提到了太子,又说到了昨夜军营发生的事和白书的武功高强。太子时常给白文瀚来信,这点瞒不过柳虎城,白文瀚也没想着瞒,所以柳虎城暗示性的问起了韩司恩是不是太子身边的人。
在提到军营中发生的事时,好在白书心里透彻,表现的很适当,就算柳虎城心中有千万种怀疑,但没有证据,他就不敢动白书。
想到这里,白文瀚心里有些沉,这世上人无完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有自己的私心。
柳虎城的想法他知道,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这一方面白文瀚在想着自己的前途问题,那一方的白书则什么都没想,但他也睡不着,总觉得睡了三年的木板床膈人的厉害,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韩司恩的那张柔软的大床。
白书越想心中越闷,越觉得自己睡不着,许久后他翻身坐了起来,不等白文瀚问他怎么了,他便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军营之中规矩繁多,方面之地都有特定处,不过白书习惯性的自己寻地方。
白文瀚了解白书的尿性,他仗着自己的武功好,这么干过很多次了,于是低声吩咐道:“不要走太远,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白书嗯了声,出了营帐,悄无声息的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准备方便一下,只是刚到地方,他突然听到风中有让人脸红心跳的细小身影声。
白书不是不知事的人,他本能的想避开,但是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脑子一抽,突然朝那声音之处无声的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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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回到营帐时,满脸通红。幸好,灯已熄灭,白文瀚没有看到。
而当晚,白书做了一个梦,梦中风光绮丽,等他醒来时,天还没有亮透彻。他睁着眼茫然的看着营帐暗暗有些脏的顶部,脑袋空白,而他的里裤早已湿了一片。
当天白书也没有回城内,而是很老实的蹲在营帐内。白文瀚为此还有些纳闷,他这个弟弟怎么突然转性了,不往韩司恩跟前凑了。
不过,他自己手边的事物繁多,并没有想太多,也就没有发现白书的异样,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白书自己偷偷洗干净躲躲藏藏挂起来的里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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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韩司恩抄了赵文的家,并命人把赵家所有人成串的送回京城时,西戎和大周的边境线上出现了一群西戎牧民。
那些牧民赶鸭子一样赶着一群以前被他们抓到的大周人赶到了边境线前,他们要求柳虎城用银子或者是城内的西戎的人来交换这些大周人。
一个西戎人换一个大周人,没有人的话,那就一千两银子换一个大周人,如果三天没有拿出足够的银子,那少一千两就杀一个大周人。


第121章
柳虎城和其他人对西戎的要求立刻进行了一番商议, 换人他们能接受,但是拿银子赎人,而且一千两银子一个,那他们是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说他们不在乎那些大周人, 以前被掳走的人私下里和西戎人进行交易,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西戎公开逼迫柳虎城他们拿银子赎人,那肯定是不行的。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也交换不了那么多人, 二来, 他们即便是有银子,也不可能是西戎说什么, 他们就照做什么的。若是那样,他们大周的威严何在?日后战场上岂不是战战兢兢, 怕这怕那?
“那这可怎么办?”沉默中有人叹息的问道:“你说这西戎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以前他们都没有这么行事过,这次是怎么了?”
“我看倒是不是西戎那边出了毛病,是我们这里出了事,人家才赶着往脸上爬的。”有人接口道。在柳虎城看向说这话的人时, 那人一脸无畏道:“将军, 不是我老陈说话不中听, 故意煽动军心,你想想看,自打这京城的韩世子来到这边关之后, 一周副将军被打, 然后又是这赵总督被抓, 这明显的不是在告诉别人,我们内部人员不合吗?韩世子抄家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西戎想不知道都难。现在突然来这一手,肯定是想继续挑拨我们内部之间的关系。”
有人开口了,立刻有人接着道:“我觉得陈千夫长说的很有道理,将军,西戎这事真是个难题,我们若是拿钱救人,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钱吧,会不会中了西戎的圈套都不好说,若是不救,这事闹出去,我们西疆军就落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号。这京城来的巡查使,在向皇上禀明此事的时候,指不定会怎么编排我们的。到时皇上震怒,谁负这个责任?”
“那以你们的意思,该怎么做?”柳虎城听到这里,眉眼淡了两分道。
一旁的白文瀚也轻轻皱了粥眉头,西戎来这么一套的确是个问题,但把问题归结到韩司恩的到来之上,让他觉得很莫名其妙。
说到底难道不该是自己太被人看不上,所以被欺压吗?
说什么韩司恩会向皇帝告状,白文瀚相信韩司恩绝对不会在此事上为难西疆军的,可是他没办法为此做出任何保证,也不会有人轻易信他。
众人对柳虎城的问话面面相觑,救不救都是问题,他们一时间哪里能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柳虎城有些失望的撇下眼,然后他望向白文瀚道:“文瀚,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白文瀚神色不变的抱拳道:“回将军,这事的确棘手,人我们是要救回来的,但银子也不能给。有三天时间,不如末将带些人前去偷袭……”
柳虎城抬手打断白文瀚的话,道:“偷袭肯定是不行的,西戎那些牧民在前,西戎的兵在后,他们敢提这种方法,肯定已经做了好准备。他们现在又是在自己的国土上,我们若是过了界,那他们就有借口了。此事还未上报朝廷知晓,万一出了大乱子,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皇帝现在年纪大了,做事喜欢稳妥,他们西疆军可以英勇,但绝不能有主动出击惹事的习惯,要不然定然是要被皇帝训斥的。
白文瀚对柳虎城这番话心里有些失望,如果放在他还是将军,肯定不会这么前怕虎后怕狼的。但是想到自己身后没有家室拖累,柳虎城等人都是有家有口的,万万是不敢背着皇帝心意行事的。
想到这里,他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不过他觉得在其他人走后,自己还是要尽量和柳虎城商量商量,这么被动不是办法,到了最后肯定也是有人伤亡的局面,那时折子到了皇帝眼前他们也是被骂的份,还不如找机会主动出击。
柳虎城一时也想不到好的主意,便有些心烦的说:“还有三天时间,再好好想想,一定要找到个稳妥的方法。”
其他人都应了下来,感觉头有些大,有些莽撞的,想的是干脆直接干上一场,性子妥帖的,考虑的东西也多。
也有那么些心思不纯,出了事总习惯归结到别人身上的人,心想,若是韩司恩惹出来的,那就让这个鬼见愁的世子来解决。
不过他们了解柳虎城的性子,这话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
白文瀚不动声色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着柳虎城道:“将军,西戎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我们还是先把城内需要交换的西戎人给备下吧,不管用得着用不着,总要做好准备的。”
柳虎城点了点头道:“这也是,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先把人给备上,那天把人都拉到前线,如果西戎那些人敢有异动,那我们也不用客气的。”
白文瀚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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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要求交换俘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天门关,城内因此都没有几个人走动了。虽然心里知道天门关牢不可破,但是还是有人担心不已,很怕两军有冲突,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保。
也有人在大街上散播流言,说西戎突然这么蛮横,是和京城里来的巡查使有关。
韩司恩听到消息时,冷笑了两声,然后便直奔西疆大营去了,而对他的举动异常关怀的姬怀自然也跟了去的。
韩司恩直奔中军帐,去的时候柳虎城正在和他麾下的将士愁眉苦脸的商量该怎么换人,而刚刚有两分恢复的周然也在这些人中。
对于韩司恩的不请自来,柳虎城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西疆军的事物他自认为自己可以解决,而不需要韩司恩这个所谓的巡查使插手。
这也是边关将士的通病,他们并不喜欢京城派来的官员,觉得那些人大多都是满脸笑意,但喜欢说空话,做瞎事,捞功劳。
只是想到韩司恩皇帝身边红人这层身份,柳虎城还是十分客气的把人迎进中军帐。
众目睽睽之下,韩司恩倒也没有客气,直视着柳虎城问道:“本官听到街上有传闻说这西戎突然提出换人,和本官处理了赵文有关?柳将军对此怎么看?”
“这……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柳虎城用了个成语,显得格外义愤填膺,他说:“此事和世子毫无关系,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柳将军倒是个明白人,对于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本官倒是不明白了。”韩司恩扫视了这中军帐中的人一眼,慢吞吞的说:“这西疆的总督犯了事,本官送他入京和皇上说明缘故,这乃是大周的事,怎么到了有些人嘴里,就和西戎有关了?难不成在有些人眼里,大周的官员要不要惩罚,还得看他们西戎的脸色不成?”
韩司恩找事时,说话的语气一向很慢,但话里的意思却很刺耳。
柳虎城忙道:“世子恕罪,军中并没有人有这个意思,这话定然不是西疆军传出来的。”
对于柳虎城这话,韩司恩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眼,道:“是谁传出这些事的现在并不重要,本官只想知道,柳将军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柳虎城苦笑了下,无奈的说:“说实话,本将现在正在为此事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韩司恩冷笑了声,道:“柳将军这是在和本官开玩笑吧,这点小事还需要左右为难?”
坐在柔软椅子上的周然这时开口了,他神色郑重道:“韩世子,对付戎敌我们西疆军没有一个当龟儿子的,但现在不是两军对垒,世子若是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也就是了,何须对着柳将军这么冷嘲热讽的。”
本来没有注意到周然的韩司恩因这话关注了他两眼,随即韩司恩笑了,他说:“周副将军的伤势看样子是好了。只可惜,好的是皮肉伤,不是脑子。”
周然脸色瞬间通红,韩司恩没搭理他,看向柳虎城:“西戎不过是一个蛮夷之地,他们说给柳将军你三天时间,你还真打算等三天。柳将军,本官虽然不是从军之人,但若这事放在本官身上,别说三天,本官一夜都不会等的。说的近那是丢自己的人,说的远那是丢皇上的脸。”
柳虎城脸色一沉,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愤怒,他道:“韩世子这话什么意思?”
韩司恩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柳将军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以往的血性都熬得没了。被人这么欺负到脸上了,还有多余的脑子想着想那。”
“韩世子这话的意思是不顾那些无辜大周人了?”周然有些气愤的说,他上战场杀过敌,流过血也救过人,他可以被人说是自私小心眼,但不能听到没有血性这话。
对于韩司恩的话,他真的很生气。当然,这大营中,也不光是他,稍微有些羞耻心的人都很愤怒,只是有人表现明显,有人表现不明显罢了。
“既然要救人,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真想等到三天以后,拿银子或者看那些人被杀?”韩司恩对于所谓的怒气根本没放在眼里,反而语气更加不屑。
周然还想说什么,柳虎城抬手阻止了他,柳虎城看着韩司恩,道:“那以韩世子的意思当如何?”
“我大周的边境什么时候别人说的算了?”韩司恩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冷了三分道:“告诉西戎那边,今天换人,就用这城内现有的西戎人跟他们换所有的大周人。”
“若是他们不同意呢?”柳虎城又道。
“不同意?”韩司恩反问了句,他觉得柳虎城说了一句让人很搞笑的话:“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面子这东西,你给了他,他便有,你不给他,他便没。”
说道这里,韩司恩十分温和的说了句:“以前若说柳将军碍于两国没有撕破脸,不愿伤了脸面,惹出两国边境之战。那现在别人送上门的机会,柳将军怎么还这么犹豫不决?你这是喂饱了他们觉得不行,还想把这西疆边关填到他们肚子里,把他们的胃口喂大了不成?”
说道这里,韩司恩的语调猛然变得阴森起来:“他们若是同意,一切好说。若是不同意,一切更好说。”


第122章
长时间呆在边关的人,因为种种原因, 他们也许会在和敌人对战时, 在即将面临胜利时,因为一道圣旨被迫选择和敌人握手言和。
也许今天还和自己说话的人, 明天就死在了战场上。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为他收尸,把他的带着血的军饷送到他家人的手中。过不了多久, 除了他的家人,大概就没有人记得那个死去的人了。
有战争时, 每天死的人那么多, 谁会一个一个都记得。
因为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他们也许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但是这些人也是最容易激起心中愤慨豪情的人。韩司恩那漫不经心的话,不屑的语气, 让整个中军帐的人心口都起伏的厉害。
柳虎城以前跟着靖国候时也不是这样胆小谨慎的性子, 那是他只管听从靖国候的安排, 自己只是一个服从命令的人。但是在自己接管了这整个西疆后, 每次看到有人死伤, 柳虎城都觉得是自己的缘故, 再加上对自己未来的考虑,他的胆子变得越来越谨慎了, 没有必胜的把握,没有朝廷的命令, 没有皇帝的圣旨, 他宁愿缩着, 也不愿意出兵。
西疆军的死伤倒是因此少了很多,在外人眼里他还是当初那个勇猛之人,但柳虎城知道,自己早已经变了,他心底那点血性,早就在官场上磨灭的没有了,现在剩下最多的是自己的私心。
现在被韩司恩这么猛然骂了一顿,他有些怅然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旁的周然平日里自然是乐意看到柳虎城吃瘪的,他们之间的梁子从柳虎城成功接管西疆军就结下了,他自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没想到最终花落别人家。
但是他现在听韩司恩这话比较刺耳,这是把整个西疆军都给骂进去了,再者他也想卖个好给其他将领,便冷哼一声反驳道:“听韩世子这话,敢情是不知道战乱会死多少人,会流多少血。西疆军没有一个怕死的,但是能平平安安的度日,谁喜欢过那种厮厮杀杀命都保不住的生活。韩世子生在帝京,穿的是锦衣吃的是玉食,大概是不能体会生死离别的滋味。”
说道这里,周然又道:“韩世子刚才的意思末将听得也明白,是想让西疆军和那些西戎人正面起冲突。但若因此引发的战乱,死伤的人谁能弥补?我们这些边关守军的命也许在京中达官贵人眼中不那么值钱,但对于他们家人来说,这人能活着就是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周然这话让中军帐中再次沉静下来,边关戍军,是个人都没办法亲面死亡。他们见过太多的人为了死去亲人哭泣。有默默的,有嘶声裂肺的。
每次都让人感到沉甸甸的。
他们也明白,现在的憋屈,在然后会换来更多人流血,但总是缩着头,宁愿得到这一时的安宁。
韩司恩知道周然想说的话,但他没有打断。
今天他也不是想和周然争论这个,便缓声道:“周副将军说的本世子也知道,本世子的性子一向古怪,别人给一巴掌定然是要还给他两巴掌的。也许周副将军说的对,战乱死伤无数,太多人会因此历经生离死别。但是本世子没有人想过要乱,也没有人故意想要挑起战争,发战争财。再者说,今日不过和西戎换人,哪里就能挑起战乱了?本世子身负皇恩,是这边关巡查使,既然此事本世子知道了,那今日换人本世子就亲自前往。”
“不可。”韩司恩这话刚落音,柳虎城便道:“韩世子身份尊贵,边界瞬息万变,若是伤着世子,那皇上面前,本将无法交代。”
韩司恩不改此心,他淡淡道:“柳将军不用说了,刚才本官已经说了,既然成了这巡查使,又提了今日交换人的意见,本官自然是要亲眼见到所有人平安的。而且,本官倒是想要看看,西戎敢不敢主动挑起这场战乱。”
一直沉默的姬怀这时也开口了:“韩世子说的也有道理,本皇子虽然不才,但也愿与西疆军共进退。”
韩司恩和姬怀都这么说了,柳虎城沉默了一番,便大手一挥,让人去做准备。而后他望着韩司恩道:“世子既然执意要去,那还请多多保证。”
韩司恩嗯了声,白文瀚这时站出来建议道:“柳将军,韩世子,既然要给西戎军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把人带到边界,也不用提前和他们打招呼了。”
“这个主意不错,先礼后兵不适合用于今天的情况。我们既然提出了解决方法,还和他们商量什么?自然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韩司恩淡薄的说道。
柳虎城考虑了下,心想既然决定和西戎撕破脸了,这点小事也就不用在意了。而且这个时候西疆总督赵文被抓,没有监督他们,他们这些将士做一些出格的事,也是可行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有韩司恩这个世子和姬怀这个皇子在,皇帝面前他们也好有交代。
柳虎城本来想亲自带兵前往边界的,被韩司恩给拒绝了,说后方需要他坐镇。柳虎城也明白这个道理,交换人,毕竟是大事,万一被西戎抓了空子,把他们都抓了,那西疆就乱了。
于是柳虎城命白文瀚带领三千人前往边界,三千人既能威慑他人,又不会让别人以为他们是进攻的,很合理。
而他本人则率领两万人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高梅坡,这样前面有什么事故,他们也好在第一时间救援。
韩司恩是和白文瀚一起走的,姬怀也想跟着,但被柳虎城断然拒绝了。在柳虎城心里,韩世子再怎么受宠,他也只是一个世子,姬怀不同,姬怀是大周的皇子,万一被抓,那他们西疆军就被动了,皇帝那里也没办法交代。
韩司恩对柳虎城这点心思一点都没有在意,跟着白文瀚前往边界时,韩司恩是坐着柔软的轿子。白文瀚在临行前,让人把白书叫来,让他在到达地方后,护着韩司恩。
吩咐人时,白文瀚心里郁闷,白书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听到韩司恩前来军营后,第一时间和他告假,说自己人不舒服,不愿意往韩司恩跟前凑。
若不是时间紧急,白文瀚真想找个大夫给白书把把脉,看他到底怎么了。
对于白书不往自己眼前凑的事,韩司恩只是诧异了下,随后这点情绪便平复下来了。他想,这样也好,对白书好,对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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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瀚带着西疆军压着那些狼狈的西戎人不慌不忙的到达两国边界,西戎驻扎在边界的人看到这情况吓了一跳,还以为西疆军这是准备和他们开战呢。
不过在看到人数时,他们忙去禀告了西戎这边的驻军。
不多时,西戎那边有骑马声,西戎人来时,都随身带着弓箭,看上去就恶狠狠的。他们中央是那些牧民和被抓的大周人。
那群大周人十分狼狈,身上的衣物几乎都是能蔽体,更多的都没了,看上去就是被人狠狠搜刮了一番。
韩司恩坐在西疆军前面,他身后是西疆军和被围住的西戎人。
在西戎人到达边界时,韩司恩侧头和白文瀚道:“你看西戎领头人身后那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白文瀚朝西戎那群人里看了看,西戎的领头人是个面相黝黑,身材十分魁梧的大汉,名字叫乌赫,白文瀚是认识的。乌赫喜欢用双锤,力气很大。
韩司恩说的那人皮肤更加黝黑,但面容干净,还算俊气,目光锐利,那人站在西戎军旗前,身形格外挺拔。
白文瀚轻声道:“前面那人是乌赫,是西戎的常胜大将军,他身后之人,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韩司恩歪头想说什么,只见乌赫哈哈大笑两声道:“今日大周这是做什么?西戎和大周两国一向交好,你们突然带人前来两国边界,可是有事?”说这话时,乌赫两只手的捶来回往天上扔,又随意的接在手里,那锤用眼看就很沉重。
白文瀚想开口,韩司恩抬手阻止,然后他看都没看乌赫,而是直视乌赫身后那人,轻慢的说道:“本官看阁下眼熟的很,有点像本官刚到西疆时,那群抢夺大周普通百姓东西的领头人。说起来那人胡子满脸,十分狂妄,临走时还给了本官一箭。但西戎若是以将士伪装成牧民抢夺他国粮财,那这事就有趣了。本官很有理由怀疑,西戎抢夺大周百姓东西的用心,是不是要挑起两国战乱了。对了,那人身上好像有伤疤,如果本官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那阁下可愿验证一番?乌赫将军说呢?”
乌赫皱眉,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戴着个鬼面具做什么?难不成是不能见人吗?我西戎什么时候以军从民,抢夺东西了?”
白文瀚上前一步冷声道:“乌赫将军好狂妄的口气,这乃是我大周皇上亲封的巡查使。”
韩司恩则是用手托着下巴,连眼神都没有给乌赫一个,而是望着那人继续道:“安乌赫将军的理论,本官戴着个面具是鬼东西,那有人隐瞒身份,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大概是连东西都称不上了。”
乌赫眸露凶光,直直的射向韩司恩,这时那人上前一步,阻止了乌赫的动作,他郎朗一笑,看着韩司恩十分诚恳的说道:“大周巡查使眼力非凡,本王不过是在军中历练,没想到竟然被巡查使给发现了。本王名呼延禄,是西戎三王子,刚到军中历练,敢问巡查使是何身份?”
白文瀚听到呼延禄承认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凛,这呼延禄在西戎有鬼才之称,为人心思很深,又是西戎王最得意的儿子,是下任西戎王的有力人选。
他们大周的情报从来没有提到过这呼延禄竟然在边关。白文瀚不由的想,西戎王把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派往西疆,想做什么?
不过虽然心中万种猜测,白文瀚脸色还是保持住了镇定。
韩司恩这时懒懒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本官是大周皇帝封的巡查使,名韩司恩。”
呼延禄并没有因为韩司恩的轻怠而感到任何不悦,他沉思了下,语气略带一丝恭敬,道:“原来是大周传闻中的韩国公府的世子,真是久违。”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呼延禄:“既然是西戎三皇子,那可能是本世子弄错了。这西戎的三皇子乃是贵气之人,怎么会做下装扮他人,抢夺他人财物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呢。”
刚才呼延禄表明了身份,就把韩司恩的问话带过了。他是一国王子,韩司恩定然是不可能让他当众脱衣服验身的,但嘴头上的话韩司恩是不可能忍的。
乌赫听到呼延禄被这么侮辱,他握锤的双手青筋直露,那眼神像是要把韩司恩给杀了。他们西戎向来佩服强者,在乌赫眼中,呼延禄就是他敬重的强者,他不允许有人这么侮辱。
相比乌赫的气愤,呼延禄则表现出了自己作为王子的风范,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大概是巡查使看错了。只是我西戎地寡物稀,时常有人难忍饥饿做出这等事,两方各有伤亡。但本王相信,这只是个例,我西戎和大周两国百姓都希望和睦而处,修得两国百年之好。”
对于呼延禄堂而皇之的话,白文瀚有些震惊,他觉得此人脸皮之厚,连韩司恩都比不上。
韩司恩也因难得遇到一个这么不要脸的,还多瞅了两眼。
只见呼延禄看了看大周这边的人,语气略带两分迟疑道:“今日韩巡查使带人前来这是?”
韩司恩懒得和呼延禄比脸皮,便打了个哈欠道:“不是你们说的要换人吗?这人给你们带来了,就换吧。”
呼延禄愣了下,脸上有些懊恼和真诚,道:“这事本王也听说过,换人乃是西戎牧民提出的,他们得了大周人也无用,再加上都是贫苦之人,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想着用人换些银钱来度日子。大周若是都准备好人和钱财了,那就换吧。虽然这些都是西戎普通牧民的主意,我们这些军民不便出面阻止,但若是大周想要欺压我们西戎百姓,我们这些人也是不许的。”
韩司恩对呼延禄这没脸没皮的话也只是呵了那么一声,然后挥手让他们人把那些西戎人带出来,道:“本世子今日呢是诚心诚意换人的,带的人也就这么多,至于银子,那是没有的,不如三王子说说该怎么办吧。”
呼延禄看着大周这边的西戎人,又看了看西戎这边的大周人,这两群人明显的是不对等的。他望着韩司恩道:“巡查使这样就过分了吧。”
“我过分?”韩司恩讶异道:“你们抢夺大周百姓的钱财,还把人抓了,不好好养着也就算了,还把人都给养的衣不蔽体的,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过分?”
呼延禄还想说什么,韩司恩再次抬手道:“三王子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
“恕难从命。”呼延禄明确的拒绝了。
两国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乌赫的双锤扔的更欢了。呼延禄则直直的看着韩司恩,他其实挺喜欢韩司恩这性子的,有胆识,他欣赏,他也很喜欢韩司恩那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眸子,只可惜这人不是他们西戎人。
他现在还没有绝对的权利能和大周开战,但早晚有天,他能做到。大周肥沃的土地,早晚属于他们西戎的人民。
韩司恩听着呼延禄心中的熊熊怒火,他垂下了眼,淡淡道:“既然三王子不同意,那本世子就给你想个主意好了。”
韩司恩说这话时,语气很轻缓,但知道他性格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白文瀚皱眉看向韩司恩,只见这人眼神轻漠,语气温和道:“带一个西戎人上前,本世子数一声数,就切断他一根手指,两声就切断两根,手指切完了就切脚趾,指头若是没了,那就胳膊腿轮着来,身上能切的东西那么多,总是能挨上几十刀的。等本世子说停,那就把他还给对面的三王子做个纪念好了。”
韩司恩温和的话在双方心头刮起一阵风,这风冷的刺人骨,别说西戎那边了,大周这边也没人反应过来。
不过大周这边还是有人动了,那人提起一个西戎人,走到韩司恩面前。
白文瀚愣愣的看到有所动作的人是白书,而白书在看到韩司恩时,脑中控制不住的闪过自己湿了裤子时的画面,双眸顿时有些闪躲,脸颊也因此微微红了。
韩司恩则猛然皱眉望向白书,那双向来冷清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白书梦到和人欢怀,这并不是让人震惊的事,但韩司恩惊讶的是,白书梦里的人竟然是他。
韩司恩收回目光,整个人看似和往常一样,但他紧紧握在椅子手边的手,流露出他的心绪。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让人很糟心。
而其中白书最甚。


第123章
白书是第一个感受到韩司恩绪变化的人, 他收回所有心思, 看了一眼在场唯一坐着的人。微微皱眉, 心想,定然是对面的那个什么三王子呼延禄和双锤大汉乌赫惹怒了韩司恩。
想到这里, 白书眯了眯眼,心里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的教训教训这两人。韩司恩听着白书心中的话, 心里猛然掀起了一股怒气。
而大周这边唯一比较镇定的要属白文瀚了, 他敢肯定,韩司恩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敢做出这样的事。他和韩司恩打交道算是久的了,当初韩司恩对他奶娘的阴狠手段,还有长公主之子方佐得罪他时,五根断掉的手指,那都是活生生的教训。
白文瀚刚才失神只是没想到白书会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他宁愿自己听韩司恩的吩咐做这些事, 也不愿白书沾染这些。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呼延禄听了韩司恩这样带有威胁性的话, 心中着实有些诧异。他在心里琢磨了下, 不知道韩司恩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韩司恩名声最盛的时候, 他在西戎也听过,传闻只说这人很得大周皇帝看重,行事乖戾,手段狠毒, 颇为仗势欺人。但是呼延禄觉得即便韩司恩真有这样的名声, 他也用不着害怕, 韩司恩手上有西戎的人,他手上大周的人更多不是。
他不相信,韩司恩真敢那么动手,于是呼延禄上前一步,站在了西戎所有人的最前面,朗声道:“韩世子,如果你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那我们欢迎,如果不是我们就不奉陪了。你若是对我们西戎百姓那么做,本王也会下令对那些大周人做同样的事。本王希望韩世子能好好考虑考虑,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何必真伤了和气,两方流血。”
说罢这话,呼延禄让乌赫也提了一个大周人上前,被提的人惊慌不已,嗷嗷哀叫不愿上前,但最终抵不过乌赫的力气,还是被提到了最前面。
“是吗?要不,你就试试?”本来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的韩司恩听了呼延禄这般话,轻飘飘的回了这么几个字。他看都没看对面那个软在地上拼命求救的大周人,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白书提着的那个西戎身边。
那是一个很普通西戎人,身材比较瘦小,他满脸害怕,嘴唇不住的抖动,身体也在轻颤不已。韩司恩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直接抽出白书随身携带的剑,只见剑光一闪,那人左手的无名指已经落在了地上。
两国边界上顿时响起了这个西戎人的嚎叫声,手指断掉的痛,让他整个人缩在了一起,冷汗瞬间布满了眉间。呼延禄没想到韩司恩会自己亲自动手,他的眼睛随着那血光微微一沉,心底对韩司恩更加重视起来。
乌赫本能的想把那大周人的手指也给砍了,但在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看向呼延禄时,呼延禄看到里面的恶意,他本能的伸手阻止了乌赫。
呼延禄沉着脸寒声道:“韩世子,你欺人太甚了。”
韩司恩看着那剑,一边心想这剑还真是把宝剑,鲜血不染,一边懒散道:“欺人太甚四个字三王子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们西戎抢了我大周百姓的钱财,把人当做奴隶一样掳走,最后还要大周拿银子来换。三王子你明知道那是大周的百姓,就算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也该把人好生送回来才是,结果你倒好,一直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那些是西戎牧民的奴隶,你们管不着。这些狡辩之言,怕只有三王子你说得出口。不过既然谈不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本世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三王子心底有所怀疑,那本世子自然要做给你看看。”
说完这话,韩司恩把剑扔了给白书。白书一脚踩着那西戎人的腿,一手把剑接在手中。握着剑柄时,感受到韩司恩残留在上面的温度,白书握着剑柄的手不由的更紧了。
刚才韩司恩的手从他腰间抽出宝剑时,他感到韩司恩靠近时的气息,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想要阻止韩司恩的动作根本没有做出来,等他回过神时,韩司恩已经亲自动手了。
白书心底无比懊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韩司恩不喜欢血腥味,但是自己竟然因一时失神而让这个人亲自动手了。
韩司恩冷眼听着白书心底的懊恼,如果刚才有别人站在他身边,他根本不会用白书的剑。只是这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又不能开口解释,憋在心底实在是难受的很。
于是他把目光再次放在呼延禄身上,沉沉道:“三王子,把人换了,咱们也就不伤两国的和气。还能像你说的那样,两国修得百年之好。若是三王子执意和本世子比着伤人,那这两国之好也不用了,该打就打,不用憋屈。”
韩司恩这么狂妄的话一出口,白文瀚头皮就一阵发麻,这话传出去,实属是大逆不道。
呼延禄立刻抓着里面的漏洞回道:“听韩世子这口气,好像是能代替大周皇帝行事?怎么,韩世子在大周说出的话要比大周当今皇帝都有效吗?”
韩司恩对呼延禄这番挑衅的话连说一句你挑拨离间都能没有,而是直白的说:“皇上乃是金口玉言,本世子说话只是随口胡说,但是我大周的皇帝是能听得进去别人进言的,也是不允许别人践踏他的皇威的。三王子,废话少说,你直接告诉本世子,是打还是愿意换人?”
呼延禄的英俊的眉峰终于拢了起来,他眯着眼望着韩司恩。
韩司恩看他凝重的样子,懒懒的吐出了个二字。
白书抽剑的动作利索的很,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那西戎的手指又掉了一个。血染红了边关苍凉的土地,泛起血腥味四处飘在这悲凉的空气里。
呼延禄的呼吸有些急促,乌赫在他身边请示道:“三王子,要不咱们和大周拼了。”
呼延禄斜了乌赫一眼,冷冷道:“你真以为这个韩世子就只带了这么点人前来?他后面肯定还有大周军队,更何况我们现在和大周开战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父王也不会允许我们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的。这个韩司恩,本王早晚有天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而且此事本来就是他听到西疆总督被抓后,特意拿出来试探试探韩司恩的态度的。没想到,在西疆军身上没有看到的硬气,倒是在大周帝京这个世子身上见识到了。
韩司恩知道呼延禄不敢和大周轻易开战的,他和呼延禄比的就是谁的心比较好。就算是他没有想过把身后那些西戎人像是用酷刑一样把人给折磨死,但是面上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斗狠这种事,韩司恩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
而在呼延禄和乌赫小声交谈期间,韩司恩又数了两声数。
呼延禄自打生下来就很少遇到挫折,今日被韩司恩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心里实在是恨的紧。但是他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抬手道:“韩世子,今日之礼禄记在心中,来日必还,这人我们交换了。”
韩司恩看着地上的血迹,冷哼道:“早说这句话你的百姓也可以保住那只手了。”
呼延禄并没有生气,他朝乌赫看了一眼道:“把大周的那些人还给他们。”
乌赫应了声,韩司恩朝白文瀚看了一眼,白文瀚挥手让人把身后的西戎人也给带到最前面。
交换人时,是比较紧张的时刻,毕竟大周的人比较多,西戎的人比较少。
呼延禄提出了让所有人都站在一边界线上,然后听到声音后,大家一起离开,这听起来还是挺公平的,但被韩司恩拒绝了。
韩司恩说:“大周人数多,三王子既然决定换人,就有点诚意,先放一部分大周人。剩下的,咱们在交换。”
呼延禄看了眼韩司恩,很大方的同意了他的意见。
换人的途中,双方都十分谨慎,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等人都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后,双方将领是既松了口气,心又绷的厉害。而这时,乌赫手中的双锤突然砸向了边界处,白文瀚上前用枪制止住了他的锤子落在最后一名大周人头上。
两人各退一步。
而与此同时,呼延禄突然从马上拿过弓箭,直直的朝韩司恩门面上射来。
那箭是双箭,白书用手抓住了一只,又拿砍断了一只,只是最后那一箭却是一箭双头,最后那箭头在韩司恩侧身时,顺着他的耳边擦过。
韩司恩的面具因锋利的箭头擦过,而碎裂开来,耳边的那一小块面具,因震动的缘由晃悠了两下,缓缓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白净的皮肤
伴随着箭声,是呼延禄哈哈的大笑声:“本王这箭本来是救乌赫的,没想到失去了控制,还望韩世子恕罪。只是韩世子面具既然已毁,不如以真面目见人吧。”
呼延禄很想一箭把韩司恩给射死,但他知道韩司恩身边有高手,所以把韩司恩的面具射掉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今天倒是想要看看,这大周世子面具下面到底是怎么丑陋的容颜。
白书看着擦过韩司恩耳边的箭头,然后把手中的箭直直的朝呼延禄脸上投过,呼延禄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很快就躲闪开来,而退后的乌赫也忙上前护着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白书一开始只是做了个假动作,他手中的那只箭最终直直的从乌赫的左手手腕处穿过,乌赫左手中的锤子恍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其实白书这一箭倒是想射在乌赫脖子上,但他知道那样的话,两国不战也得战了,于是便直接废了这西戎大将军的一只手。
呼延禄看着乌赫手腕处的箭羽,抬头直直的望向白书,白书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
只见这个时候,韩司恩缓缓抬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他微微用力,把面具摘下,而后随意的扔在地上,那双清冷到了极致的双眸朝呼延禄望去,他薄唇微启,语气嘲讽道:“没想到三王子对本世子的长相这么好奇,想要本世子揭下面具,直接开口就好,何必用乌赫大将军的一只手来换呢?”


第124章
呼延禄看着拿些面具的韩司恩, 眼眸微张, 很是失神。当然不光是他, 两国的将士都很惊讶,其中大周这方更甚。
提起韩国公府世子韩司恩,大周人都会说, 此人身受皇帝器重, 但容貌丑陋, 手段十分阴毒。韩司恩相貌丑陋不堪这事也是先从大周帝京传到周边,又因韩司恩做事过于激进而传到了边关,入了他国人耳中。
戴上面具的韩司恩, 众人有了第一印象, 定然是以为面具之下的容颜是不能见人的。
但是呼延禄看着映入眼眸中的容颜, 端的是风华之姿, 入的清俊隽秀之貌,眉眼间的冷傲和懒散综合了那昳丽之容,此时他即便是懒散的站在那里,也是身姿清贵, 更衬得他容颜如玉, 丰神俊秀罢了。
这世上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容貌好的总是能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一个人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丑陋, 但摘下面具却是极好的颜色,总是让人震惊的。
并非是贪图颜色, 只是反差太大, 心底惊艳罢了。
站在一旁的白书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 心底不舒服的厉害,韩司恩相貌俊美他早就知道,也是看习惯了的。但此刻他突然有种让想把那面具亲自给韩司恩戴上,让其他人再也不能看到这张容颜的冲动。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底想想,却没办法做到。韩司恩的目光本来在呼延禄身上,听到白书心里汹涌的感情,他朝白书看了一眼。
白书和他对视着,嘴角顿时微微抿起,眼神复杂,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韩司恩望着他拧了下眉,心底涌起一丝烦躁。
第一次韩司恩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听到白书心底的那些情绪。他想,若是白书和姬洛一样,心思隐藏的让人听不到那该多好。
大周这边白文瀚是第一个回过神的,收回的视线里还残留着惊讶。
韩司恩的容颜模样他是见过的,他也曾见过白书为韩司恩那副用心到了极点的画像,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把那副画当做一副普通的画,从来没有和那个面容枯瘦蜡黄没有一点像人样的韩司恩扯在一起。
所以当韩司恩摘下面具,露出比画上更加精致的容颜时,他自然也是失神的。只是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失神了片刻也就罢了。
不过,当白文瀚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到白书,看到白书看着韩司恩,那眼睛里的赤裸裸的占有欲时,他的心顿时沉甸甸的,有种事情果然脱离了自己控制的宿命感。
一时间白文瀚觉得自己头都大了,白书果然对韩司恩心思不纯,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懒得思考那么的人弟弟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不过现在两国边界处,这些私事白文瀚尽量压在心底,他忍着心中的复杂情绪,望着韩司恩拱手恭敬道:“世子,这些人身上衣物颇少,边关风沙又大,不如我们先带他们回城,让他们一家团聚,吃口热乎饭也好的。”
说这话时,白文瀚没忍住用言语讽刺了西戎一番。
韩司恩早就懒得站在这里被人当猴看了,便顺着白文瀚的话点了点头。
白文瀚的话让所有沉默的人都清醒了,呼延禄看到韩司恩毫不犹豫的转身朝轿子那里走时,他突然开口笑道:“韩世子,常听大周人说你相貌丑陋,今日一见果然是传闻不可信。若你这般容颜都能是丑陋的话,那这世上大概能看的就没几个了。若是你为双,本王就算捧上万金,也定要求得大周皇帝许你为本王之妻,就是不知大周皇帝,见了世子可曾起这般心思。”
这话呼延禄说的三分认真,三分玩笑,却带有了四分的恶意。两国将士听了这话,心中各自涌起难言的滋味。
白书本来是跟在韩司恩身后的,听闻这话,他猛然回头,身影微动,就想朝呼延禄拔剑。不过在他刚起心思时,韩司恩便回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以白书的武功,他是可以轻易挣脱开韩司恩那微凉的五指的,但是他的动作却生生止住了。
白书先是低头望了望自己手腕处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而后又抬头看向韩司恩。
只见韩司恩随意的丢开他的手,眉目缓缓的上挑了下,随即他摇了摇头,看向呼延禄的眼神带着些许同情,有些薄凉的唇微启:“三王子,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没见过世面的。西戎地薄人寡,百姓缺吃少喝,但我大周地广人茂,相貌堂堂之人多如过江之鲤鱼,朝堂之上更是没有一个歪鼻子斜眼的,怎么到了三王子眼里,一个人的长相就这么稀奇了。”
随即,韩司恩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番呼延禄,一脸我很含蓄的模样道:“不过三王子不必妄自菲薄,相貌这东西毕竟是天生的,嫉妒不得。”
说完这话,韩司恩看都没看呼延禄那难看的神色,掀开轿帘子,坐在里面。
帘子落下时,韩司恩的轿子被人抬起,先行离开。
白文瀚对阴沉着脸的呼延禄笑眯眯的说道:“三王子,这乌赫大将军的手还是早日处理的好,若是伤到了筋骨,日后西戎怕是少了一位勇猛的大将军了。还有就是,今日既然两国都达成一致了,那日后还望三王子约束好自己的臣民,如果再无故无碟的出现在我大周的土地上,那就不好了。”
说罢这话,白文瀚打马而离,留下呼延禄带着西戎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一步不敢越过界。
白文瀚嘴上说的豪迈,心底却一直绷的紧紧的,直到行军至高梅坡范围,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不过想到韩司恩摘下的面具,白文瀚又是一阵头疼。皇帝那里,韩司恩也是以面具示人的,还曾因自己面部有伤之事面斥过周然。
现在猛然换了这模样,在有心人眼中,韩司恩这样可不就是欺君吗?
而且在白书为韩司恩作画时,他就心底有疑虑,长得太像当年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皇贵妃,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未来韩司恩回京,皇帝见到人后的情景,再想到白书那瞒不住的占有欲,白文瀚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无数个人在争吵。
一时间,白文瀚也不知道韩司恩这面具摘下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对于白文瀚这些忧心,韩司恩觉得他真是想多了。皇帝对王瑛的确有执念,但即便是自己和王瑛长得一模一样,皇帝那里他一点都不担心。
什么欺君之罪,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戴着面具,只是为了避开一些麻烦,现在避不开了,也无所谓了。
现在让韩司恩感到无力的是白书,他的这个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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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文瀚和韩司恩把那些大周人安然带回来时,高梅坡驻扎着的柳虎城心里是很复杂的,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复杂,那份欣喜还是占了大部分。
而姬怀再一次心生后悔,这次白文瀚和韩司恩会再次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早知道,他就不该坐镇后方,也要跟着前往才是。
高梅坡的守军心底想着自己的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并没有发现回来的人神色有些异常。
在人走进之后,白文瀚下马,韩司恩的轿子停下。
跟随白文瀚前往的将士心情很复杂,目光不由的都望向了韩司恩的轿子,和以往纪律严明的样子根本无法比。
柳虎城心底有些疑惑,他还以为韩司恩受伤了,心中不由的暗自痛骂白文瀚怎么照顾人的,谁受伤不好,偏偏这个阎王爷受伤了。
这时,只见韩司恩从轿子出来,柳虎城带着笑上前一步道:“韩世子这次功不可没,本将……”他本来想把为韩司恩请功的话说在最前面,心想的是,就算是韩司恩真的受伤了,这也是他有这份功劳的缘故。
但抬眼看到韩司恩那张淡漠冷清却又精致到极致的容颜时,柳虎城要说的话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身后的将士都发出了惊讶之声。
柳虎城以为自己眼花了,狠狠眨了眨眼睛后发现自己没有眼花,于是又把目光放到了韩司恩身后的轿子,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还坐着一个戴着那个无比丑陋面具的韩司恩。
“韩……韩司恩?”柳虎城惊讶的说不出话时,姬怀喃喃的开口了,他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写满了对眼前之人的怀疑。
这人怎么会是韩司恩,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怎么会是他记忆中那个面容丑陋到小儿看到了,都会哭泣惊叫不已的韩司恩呢。
可是他不是韩司恩的话,那他是谁?
韩司恩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望着柳虎城道:“柳将军,盯着本世子做什么?本世子的脸上长花了不成?这些被救回来的人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你这个做将军的还不安排一下,把人检查检查,再给送回去。”
韩司恩一开口,柳虎城心下顿时稳定了,说话这么不招人待见的,只有韩司恩了。
沉下心的柳虎城倒是听出了韩司恩话里检查检查的意思,这是担心这些被救回来的大周人里面有被西戎人收买的。
柳虎城心下一凛,神色却是温和的望向白文瀚道:“文瀚,带他们去吃点东西,让军医给他们检查下身体,再录下他们的身份信息,送他们回家。”
白文瀚领命,那些大周人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安全了,有的抱头痛哭起来。这样的哭声倒是吸去了韩司恩身上的一部分视线。
韩司恩目光扫过姬怀,最终又落在柳虎城身上,道:“柳将军,此事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本世子就回城了。西疆边关的事,柳将军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的好,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柳虎城忙道:“世子今日立下大功,本将定然会如实上折奏报皇上的。”
韩司恩可有可无的应了声,柳虎城即便是隐瞒不报,皇帝那里有关他的折子,也会详细的说明一切的。
坐在皇帝那个位置,疑心病是没办法消除的。
在韩司恩准备离开时,白文瀚上前道:“世子,今日家中有事,能不能让小弟白书迟些日子前去服侍?”
白书自然是不同意的,他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高兴。
白文瀚则扫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问清楚,不说清楚,白书就一直留在军营里,哪里都不能去。
韩司恩看都没看白书一眼,神色淡淡的看向白文瀚道:“本世子那里也没什么事,京城的守护又十分尽心,以后白公子就不用过去了,毕竟军中纪律严明,也不好多为本世子破例。”
白书听了这话有些委屈,白文瀚则是心中一惊,他应下时小心的巡视了番韩司恩的表情,他总觉得韩司恩这是知道了白书的感情,而且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拒绝。
一时间,白文瀚脑袋泛疼,他都不想看白书的神色了。
韩司恩说完这话,仍旧和以往一样,十分傲慢的离开了军营。不过也许是面容的缘故,他这番动作和眼神,竟然让人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厌烦。
姬怀看着韩司恩离开的背影,仍旧没有回过神。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这样好的相貌,韩司恩为什么任由人污蔑他丑陋不堪,也要隐藏起来。
姬怀觉得这里面总是有什么寻常人难以察觉的秘密的。姬怀觉得有些蠢蠢欲动,他想自己找到了这秘密,说不定就能抓住韩司恩的把柄。
而且这件事,他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怕还是不知情的。不管什么原因,韩司恩这是欺瞒了他的父皇,他父皇知道后,肯定是要生气的。
欺君之罪,姬怀在心里琢磨了下这四个字,然后乐了。他想,自己给皇帝写折子时,着重润色润色了。
当晚姬怀并没有直接回城,反而是定下心,以皇子之尊留在军营中安抚那些刚刚被营救回来的大周人。
那些人第一次接触这么和善的皇子,心中对姬怀十分感激。
而韩司恩容貌俊美之事,一夜之间传遍数万西疆军耳中。


第125章
韩司恩的相貌在西疆军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尤其是那些亲眼所见之人, 和他人提起这件事时总有一种自己见证了奇迹的感觉
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西疆军营还好说,将士都是听从命令的,讨论一个人容貌这事, 很快就从明面上转移到地下了, 但是他们管不住那些普通百姓的嘴。
柳虎城在韩司恩回城之后, 就找了个机会暗示性的询问了白文瀚一番, 问他是否清楚韩司恩面具下的真正相貌。
白文瀚听了这话, 只得一脸苦笑道:“将军,世子虽然和末将在京城有所接触, 但世子性子向来孤傲,常人入不得眼的。”
柳虎城不相信白文瀚的话, 韩司恩对待白家两兄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要不然白书怎么能跟在韩司恩身边不被赶出来。但他觉得白文瀚说的也没错, 韩司恩性子孤傲, 即便是对待这两兄弟有所不同, 也不会轻易露出真面目的。
柳虎城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些, 一边朝白文瀚安抚的笑道:“不知道也好, 韩世子面相这事,以后你们就不要多讨论了。”
白文瀚感谢柳虎城的提醒,然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等他回到自己营帐中时, 看到白书正坐在椅子上, 眼睛溜圆的正看着桌子上的烛火, 偶尔眨了眨眼睛, 神色单纯又干净。
白文瀚走到白书对面坐下,他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到了人跟前,他发现想说的太多了,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点开口,于是便沉默了。
倒是白书,看着冷着脸沉默的白文瀚,道:“大哥,你是不是想问我对韩司恩的感觉吗?”
白文瀚抬眉,白书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书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这神色让他那双眸子蓦然灵动起来。
白书望着白文瀚,认真的说道:“大哥,是真的。”他并不是一个蠢人,以前白文瀚对他的试探他没有发现,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但那天,那个夜晚,他看到了军营中的两个人在树林中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彼此说着让人脸红的话时,当然他并没有看别人欢好的场面,于是便悄悄溜了,可是他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有一闪而逝的画面,又像是没有。
那晚,他梦到了韩司恩,韩司恩坐在床边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那张本就好看到了极致的容颜,在那一刻仿佛天上的星辰倾斜而下,明亮到耀眼。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看到了韩司恩伸出手拉住了他,微微一用力,自己就跌落在床边,韩司恩自上而下的看着他,随即那人微微俯下身,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你的脸很红,在想什么?”
他感到韩司恩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痒痒的,他瑟缩了下脖子,随即那人轻轻一笑,喊了他一声道:“白书……”语气温和,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白书因那喊声心底一阵发颤,他看着韩司恩的唇,感到口渴的厉害,很想上前那么抱着喊自己名字的人……等他伸手感受那人的温度时,他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心还跳的很急促,而衣衫之下,是自己隐瞒不住的渴望。
白书想到那个时候的感觉,心想,其实在京城时,他一直把韩司恩当做一个友人的,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是想看看那人到底想做什么,便一直盯着看。
白书一直觉得韩司恩其实算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们从江南回京,一路上有无数人给韩司恩下套,都是身世颇为可怜之人。
韩司恩一个都没有看在眼里,但是事后还是悄悄吩咐人,给他们指明了前往京城的路,还让人一路静悄悄的护着。
那时,白书就在想,韩司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矛盾。能杀戮决绝,也能有颗非常慈悲的心。
这些年韩司恩的名声一直不好,可是他查处的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手上染了性命,贪了银子致使灾难。在满朝文武中罪大恶极的人,在有些百姓心里却是可以点燃长明灯的。
至于什么时候感情变了质,他那天蹲在军营里想了很久,想来想去,大概是韩司恩在逼迫太后说出皇贵妃王瑛之事时,支开了他和白文瀚。那件事的最后,韩司恩求皇帝饶过他和白文瀚。
来到西疆的时候,他在挖人参那些东西时,无数次想到韩司恩求皇帝饶恕他和白文瀚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跪在殿门外,没办法看到,但是他能听的到。
韩司恩那人向来高傲的,说的不好听就是看人的眼神都是从上到下的。但那天皇帝说话的语气却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祈求。
那天他跪在地上,跪了很久,只别扭的等着皇帝饶恕他们。
那天韩司恩离开宫,衣摆从他脸上划过时,白书觉得心里很憋屈,很难受。那样连自己的命都不看重的人,不该是一个为了他而求人的人。
可是韩司恩这么做了,就如同一根钉子钉在了白书心里,想起来,心里就泛疼的厉害。
白书轻声和白文瀚说着这些,白文瀚整个人更加沉默了。当初在揭开白家和太后关系后,他们被韩司恩支出去了。
想想也是,那么多听到最后秘密的人都被皇帝处置了,就连三皇子姬洛也在内,他和白书算是这里面最走运的。
韩司恩知道皇帝最大的心结是皇贵妃王瑛,他们没有听到王瑛的事,所以最终皇帝看在韩司恩的执拗上放过了白家两兄弟。
白文瀚心底感激韩司恩的救命之恩,但是对于自己弟弟一头脑的撞到韩司恩这颗树上,他又有些郁闷,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便认真的道:“白书,先不提韩司恩知道你的心思之后的想法,单说你和他同为男子,这点你们在一起的可能几乎没有。”
白书听了白文瀚这话,突然笑了下,这笑容很是明朗轻快,他摇头说:“大哥,别人我不敢说,韩司恩对这些根本不在意的,男的女的或者是双,只要喜欢,他根本都不会在意的。”
那人活着也就是本能的活着,怎么会考虑这些世俗的事。
白文瀚顺着白书的话想了想韩司恩的性子,不得不说,白书这点说的还是很对的。
白文瀚迟疑了下道:“这是你的私事,虽然无望,但我也不会强求你放弃。只是,你打算告诉他吗?”
白书愣了下,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喃喃道:“现在还不是时机……”韩司恩若是知道了他的情感,说不定会立刻躲他躲的远远的。但是不告诉他,自己又不甘心,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白文瀚本想告诉他,说不定韩司恩已经知道了,但是看着白书沉思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心底念叨了句,当局者迷,便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而这天夜里,姬怀的营帐中,有人给他扔了张纸条,上面用蹩脚的文字写着见面一叙。
姬怀看着那突然被人扔进来的字条,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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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的面具在摘下之后便没有再戴上了,他从西疆军回自己的住处时,自然也惊呆了没有见过他模样的京城护卫。
那人面面相觑,心底震惊的还以为这韩司恩别人掉包了,好在韩司恩一开口说话,众人就知道人没有被换走。
但是头换了一颗。
有关于韩司恩面相的事,星火燎原般的在西疆传开。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没见过韩司恩的人都很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不过自打韩司恩回城之后,便少出门,除了京城的那些守卫,其他人都是再也没怎么见过他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传闻这东西,传着传着也就淡了。
但是这天城内沐休的一群西疆军,聚在一起在酒楼喝酒时,听到一楼大厅里不知怎么谈论起了韩司恩相貌的事。
雅间里的人感叹道:“我那天虽然站在的远,但也是看到了这韩世子的真容,能当得起话本里钟灵毓秀四个字的。”
他这话刚说完,有人接着笑道:“可惜,那韩世子如今闭门不如,咱们不得见,要不然也可以见识见识这京城里世家公子的气派了。”
很多人随声附和着,这时有人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见的,说不得里面都是肮脏之事。”
众人喝酒喝的大抵是有些上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只听那人继续道:“你们想啊,那韩世子长相这般俊俏,却常年戴着个面具,不让人看,是为什么?这朝堂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偏偏只有他能得皇帝恩宠这么多年,又是为什么?京城世家子,有喜欢玩新鲜的,嫌女子不够柔软双不够硬朗。凭白无辜受恩宠,本身就是蹊跷。以前就听说,韩世子常常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真是可惜了那好相貌。”
有人喝的脑袋沉沉,顺着这话便道:“你这话是说那韩世子和皇上有一腿?”说这话的人话音刚落,一个激灵,酒都给吓醒了。
胡乱编排皇帝,那可是死罪。他睁开泛红的双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其他人都醉意朦胧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再说什么。
这人皱了皱眉,刚刚说起那话的人,那声音他不是很耳熟,根本不知道谁说出的那些话。他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自己喝的太多,听差了。
随即这人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想,好在他们在雅间里,他刚才说出的那大逆不道的话,很轻,向来这话也传不出去。
只是他到底是心中有事,沉甸甸的,这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于是便找借口溜了。
第二天,天门关城内流言纷纷,说是西疆军有人亲口说,韩司恩之所以受皇帝宠信,因为他是皇帝床榻上的人。
流言传的飞快,从天门关到西疆军内,如同一阵风,瞬间刮了个遍。
并没有人敢在韩司恩面前提这些,但是流言在传到京城守卫这里时,他第一时间从京城守卫的那些人心中听得清清楚楚。
韩司恩扯了扯嘴角,眉眼泛起冷意。


第126章
韩司恩自认为自己向来做事公证, 这话既然是从西疆军中传出的,那他觉得西疆军自然要得为这事负责的。于是在假装安静了两天后, 他随意抓了个巡逻时, 时不时拿眼偷偷瞅着自己, 脑袋中满是各种怪异想法的护卫。
韩司恩温声询问这护卫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以至于他看向自己的脸色这么奇怪。
这护卫心里后悔自己在韩司恩面前眼神流露出太多,让他看出了破绽。但是这种传的沸沸扬扬有关皇帝和韩司恩床榻上的事,他是不敢开口,便结结巴巴准备搪塞过去。
韩司恩听了他颇具漏洞的话,似笑非笑道:“想清楚了,说的可是实话?如果我查出不是这样的,你该知道后果。”
那护卫听了这不是威胁的威胁,最后干脆心一横, 小心道:“回世子,并非小的不敢开口, 只是现在外面的人因世子摘下面具, 露出真颜后, 传一些有关世子之所以受皇帝宠信的闲话, 下官不敢说出来,以免污了世子的耳朵。”
韩司恩淡淡的嗯了声, 漫不经心的想,你看, 这京城里混出来的人说话就是入耳。这一番话是点出了自己听到的传闻, 又说出了关键的人物皇帝和他, 最后阐述那些流言会污人耳朵。
这样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传言到底传了什么,韩司恩因想到了这些笑出了声。
那护卫本能的以为韩司恩是在笑他,身体抖了下,现在韩司恩姿容就算是九重天上的仙人下凡,这护卫也是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的,只想一门心思的想赶快离开。
在护卫思维扩散之际,韩司恩问了个自己最想听的问题,道:“既然是流言,那是谁先开口传的
?你们可清楚?”
护卫忙道:“流言一开始传出来,小的等人便查清了此事。流言是从城内留仙楼传出的,说的是西疆军的一些守军在楼里喝酒,亲口说出的,所以才传的这么迅速。”
“西疆守军。”韩司恩琢磨似得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微微一笑看似自言自语道:“本世子和这西疆守军的缘分还真深,莫不是这些西疆守军觉得本世子没有尽到作为一个巡查使的责任,所以才这样三番五次的惦念着本世子?”
那护卫面色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心想,西疆守军哪敢惦念你啊,你都把一个西疆总督弄下去了,万一把西疆的柳将军也给弄下去,那他们还不后悔死。
对于这护卫内心丰富的吐槽,让韩司恩想到了运气还算不错的高风,高风现在已经是禁卫军的副统领了,很得皇帝看重。他在京城闭门不出那两年,高风还时常让人给他送些实用的东西,算是个比较知恩图报的人了。
因此韩司恩便多给了这人两道眼神。这不轻不重的目光,让护卫惊得手心里都发汗了。
韩司恩收回目光,若有所指道:“既然一切根源是从西疆军那里传来的,那本世子就再去一趟军营,看看这柳将军愿不愿意给本世子一个彻底的交代。”
说完这话,韩司恩便挥手让跪在地上这护卫去准备轿子,而他本人闲闲的坐在那里,阳光洒在脸上,更衬得他容颜如玉,白净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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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韩司恩因边界之事出城前往西疆军营时,关注他的人也多,但大家只是好奇那么一下,随后就散了,而这次他的轿子刚从府上离开,便被很多人注意着。
那些人明面上是不敢讨论韩司恩这个当事人的,但是搁不住他们真心好奇。当然造成这个局面的,更大的原因最近城内流传甚广的韩世子和皇帝床上的二三事。
那流言蜚语中,把韩司恩说成了一个以男子之躯爬上皇帝龙榻上的人。有人还为此找到了很多所谓的证据,韩司恩这些年,抄了无数个大臣的家,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维护着韩司恩。就连皇帝最喜欢的长公主都因得罪了韩司恩,都是家破人亡。
若不是两人关系亲密不可告人,皇帝怎么可能这么维护一个人。真真假假的流言,把这件事变得更加可信。
很多人都因这传言而相信此事,却忘了,韩司恩一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那消瘦枯黄只有一张脸皮的脸颊,如同鬼面的模样,朝堂上哪个人没见过。韩司恩相貌丑陋不堪,也就是从那时流传出来的。
若是那时皇帝真的看上了韩司恩的容颜,大概不是眼瞎就是眼瘸。
坐在轿子里的韩司恩想到这些,心中微微一动,突然想到,还别说,这大周的世界里还真有一个眼瞎的,从第一眼看到自己,就死不回头的把自己归列在好看之中。
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白书时,那人递给自己一锭银子,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他挠着头看着自己,眉目弯弯,又带了一丝不好意思。
看面相是一个邻家小弟的模样,内心却是极为冷漠的人。
那时自己鬼使神差的接过那锭银子,心里想的是,先拿来用用,日后再还就是了。结果,那一锭银子到现在没还上,还造就成今天这种自己都没想到的局面。
想到这里,韩司恩心塞塞,脑袋里难得放空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什么也都懒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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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一行人到达西疆军营时,西疆军营之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韩司恩下了轿子,眉头猛然紧皱,神色不渝。
柳虎城在中军帐中听到韩司恩到来了,他头皮一阵发麻。说起来流言一开始传出来,他就知道事情要坏,他用最快的速度查到了那天在酒楼里喝酒的人,那些人中有几个是周然的人。
柳虎城一边怀疑这是有人给西疆军下套,一边自然怀疑是这周然对韩司恩怀恨在心,故意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而那天那个醉意朦胧说出皇帝和韩司恩有一腿的人当场就跪下请罪了,柳虎城细查了他的底细,这人家世清白,就是爱喝上两口,和周然关系一般,他说那话纯粹就是醉意大了,顺着别人的话无意中说出口的。
而后周然让人抬着来到中军帐,向柳虎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他这人是小心眼了点,但对皇帝绝对是忠心耿耿的,更不敢随意编排皇帝的。
周然说的很是气愤,柳虎城自然得先把人安抚下去,然后把那些醉酒嘴碎的人统统都给关押了。
柳虎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城内的流言,但是军中若有人胆敢提起此事,便直接五十军棍,倒是刹住了一些人看热闹的心态。
然后柳虎城心里还有个大石头,那就是韩司恩前来问罪。这两天他过的颇为焦虑,结果韩司恩人他还没有等到,白书就在军营中给他捅出了个天大的窟窿。
白书从流言传出时,就一直呆在军中,柳虎城对白书不是很熟悉,便也没有过多关注。
军营之中,人多嘴杂,即便是下了闭口令,也会有些嘴碎的人忍不住会在私下讨论。今天有几个负责砍柴生火之人,提起了韩司恩,说了几句污言秽语。
被白书给听到了,白书就把人给狠狠揍了一顿,胳膊腿都折了一条。更让人恼火的是,白书不知怎么的就认定此事和周然有关,提着剑就找到了周然的营房。
恰好五皇子姬怀在探望周然,看到白书进门便拿剑行凶,一声惊呼,引来了其他巡逻之人。
白书一剑刺在了周然的大腿上,离那命根子只有浅浅的距离。
白书被巡逻之人抓起来的时候,十分老实并没有反抗。只是恨恨的看了周然一眼,眼神很是凶恶。
周然本来在城内养身体的,因为边界之事,他回到了军营后便没有在离开了,结果碰到白书这个愣头青,拿着剑刺他,剑气入体,把他直接给吓出毛病了。
柳虎城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惊呆了。白书在他印象中是个被白文瀚精心护着的弟弟,除了喜欢和一些民众抢挖山上珍贵药材,旁时十分老实,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韩司恩到西疆军营时,军中大夫刚为周然诊治一番,至于他以后能不能重振雄风,那要看日后的疗效,军医言谈之下颇为叹息。
周然已经以白书以下犯上为由,命人鞭笞了他一百。
白书众目睽睽之下对周然做出这等事,白文瀚自然没有办法向柳虎城求情,只能摁下自己心中的焦虑,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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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到了地方便知道了白书做下的蠢事了,白书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那人虽然不关心事实,但心里很有分寸,也能隐忍,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定然不会轻易出手,让人抓住这明晃晃的把柄的。
至于姬怀,怎么就那么巧合,白书去的时候,他在场。不过事实到底如何,还是要等到见了白书人之后在做打算。
韩司恩因这事站在西疆军营门口愣了一下,而后并没有前去见柳虎城,直接拐了个弯去找白文瀚,然后让白文瀚带着自己去见刚刚受刑的白书。
军营的牢房是非常简易且肮脏的,他们到的时候受到了一些守卫的阻拦,说是周副将军有命,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犯人。
白文瀚知道拦着他们的人都是周然那边的人,对白书行刑的人也是他们。
白文瀚想到白书会受到的伤,心中很是焦躁。但白书伤人在先,还是伤了一个堂堂的副将军,他作为一个纪律严明的千夫长,自然是不能偏袒的,只能愣在那里。
韩司恩脸色一沉,便命自己身后的护卫以那些人阻拦自己查巡为由,把人直接给扔到了一边。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在京城护卫表明身份之后,忙引着他们前去了。
军营的牢房是非常简易且脏乱的,里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白书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
韩司恩同白文瀚走过去后,看到的就是白书闭着眼,缩着身体趴在肮脏的草堆上,裸露的后背是深深的鞭子痕迹,血顺着那些不平的沟沟壑壑四处而流,染红了白书干净的皮肤和身下的草堆。
一时间,韩司恩闻着这血腥味,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实验室的情形,每天每日满鼻子的血腥味,昏昏沉沉之间都能听到那些人的心里话,人心丑陋的让人感到反胃恶心。
白书听到声响,微微睁开眼,看到韩司恩时,他眼睛一亮,顿时想直起身,他这番动作让身后的血流的更欢了。
白文瀚忙走到牢房里摁住他,呵斥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乱动什么。”
白书想到了韩司恩并不喜欢血腥味,便不敢在动弹了,整个人又软在了草堆上。他看着韩司恩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微微抿起了嘴,想到周然嘴里那些不堪的话,他心下倒是没有后悔刺了他一剑。
韩司恩并没有走上前,他和白书对视了一会儿,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白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而后他反手抓着白文瀚的手低声急促道:“大哥,你跟上去去看看。”
白文瀚看着白书的模样,有些心疼的骂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让人给你请个大夫来。”
白书道:“大哥,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没关系。”
白文瀚怒视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有点心疼他喜欢韩司恩这个榆木疙瘩了。白文瀚心酸的想,那人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好的。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而是盯着白书的眸子,道:“你给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刺伤周副将军?”
白书听到白文瀚的话,他摇了摇头,把头埋在草堆里,闷声道:“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刺伤他了。”
白文瀚了解白书,知道他这样子是不想说,于是恨恨道:“你刺伤的可是我西疆军的副将军,你就这么不吭声,不辩解,是不是不想活了?”
而这厢,韩司恩在离开白书的视线后,便吩咐自己随身的护卫,道:“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伤势。”
那护卫领命。
柳虎城本来在中军帐等韩司恩的,听闻他直奔牢房来了,立刻前来了,恰好听到韩司恩的吩咐,他便对贴身之人吩咐道:“找军医给白书看看伤势。”
韩司恩看到柳虎城,眼神温和,只是说出的话颇凉:“听闻周副将军受了伤?本世子正好要前去探望一番,还望柳将军带路。”
柳虎城尴尬一笑道:“这是自然。”
韩司恩轻飘飘的嗯了声,又道:“这西疆军营中是不是流行不问缘由的私刑?”
柳虎城愣了下,道:“韩世子,本将治军一向严明,若是有错便罚,有功便奖,这私刑二字不知从何说起?”
韩司恩从鼻子里出了声气,笑眯眯的说道:“先不说白书刺伤周副将军查没有查清事实,但说这鞭笞之刑,本世子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鞭子上可以用盐水了。”
盐水入血肉中,疼痛更显。
说罢这话,韩司恩望向柳虎城,慢声询问道:“倒是不知道这是柳将军治军无方,还是这军中之人阳奉阴违呢?”
柳虎城面色漏出一丝薄怒,嘴上道:“韩世子放心,本将定然会查明此事的。”一边吩咐人查证此事,一边则想,白书果然是年轻气盛,这韩司恩刚刚前去探望他一番,便告起了状。
只是他刺伤周然是事实,周然乃是西疆军的副将军,就是闹到皇帝那里,白书也是犯下大罪了。
韩司恩眉眼微寒,淡淡道:“柳将军放心,本世子虽然看不惯胡作非为之人,但也从来不冤枉一个好人。事情一码归一码,白书伤了人,受罚是应当的。但是私下用刑,公报私仇,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世子乃是深明大义之人,柳某心中敬然。”柳虎城接过话道。
韩司恩随着柳虎城慢腾腾的朝周然的营帐中走去,韩司恩前来的消息,周然早就接到信了,正在等着韩司恩前来替白书出头呢。
韩司恩和柳虎城进去之后,还不等周然开口,韩司恩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姬怀,闲闲道:“五皇子和周副将军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皇上闻之,定然欣喜。”


第127章
周然和姬怀被韩司恩这顶突来的大帽子扣得一愣, 就连一旁的柳虎城都忍不住侧目。
一个边关掌管数万大军的副将军,一个不是太子的皇子,两个人多说几句话都怕被人怀疑,平日往来,身边都会找人特意跟着, 以证清白无二心, 哪里就敢关系好了?
好在姬怀反应还算快,他只是诧异了那么一下, 随后脸上扯了抹温和的笑, 目光澄澄的看着韩司恩道:“韩世子多虑了, 周副将军乃是有功之臣, 现在受伤,我身为一个皇子,又是父皇封的巡查……当然是副巡查使,前来探望周副将军的伤势,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或者说是韩世子对这些事无所谓, 就认为别人做了都不应该?”
姬怀的这一番话, 让柳虎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深思。姬怀两次前来这西疆边关,第一次时, 柳虎城刚刚成为将军不久, 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姬怀那时因宫中的娴妃被关押之事,神色比较阴郁, 对边关也有些抵触,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魄。
而身在边关总是能碰到小规模的冲突流血事件, 姬怀第一次见到有人断胳膊断腿血肉模样的场景,脸色煞白。不过顾及着自己身为皇子的面子,倒是没有吐出来。那时柳虎城就觉得,这个五皇子还算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
这次前来,柳虎城发现这个五皇子表现的比那时要好很多,不过就冲着他明晃晃的表现出自己和韩司恩不和,柳虎城觉得这个五皇子心思还是单纯。
单纯的人有时没什么不好,有时却又非常糟糕。
不过今天还是柳虎城第一次看到姬怀表现出伶牙俐齿的模样的,说话有理有据,还顺便淘汰了下韩司恩不关心西疆战士。
柳虎城心里感叹到,果然是皇子,看起来再怎么无害,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城府的。
对于姬怀的反驳,韩司恩耸了耸肩,脸上毫无诚意道:“五皇子何必震怒,本世子也是因为五皇子替皇上关心边关将士,才说了那番话的。”
韩司恩一脸我们表达的是一个意思的模样,让姬怀的胃狠狠抽了下。姬怀觉得这世上能做出这么不要脸举动的人,屈指可数。
在一旁被无视了许久的周然,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他没有看韩司恩,而是一脸愤恨外加羞辱的看向柳虎城,尽量平和道:“末将多谢将军厚爱前来探视,末将也正想请将军做主,白书身为军中将士,无视军纪,随意对下官出手,若是不加严惩,人人都像他这般胡作非为,那整个西疆军岂不是乱了?因此末将请求将军严格处置白书。”
周然说这些话时,一脸难堪和屈辱。这倒也是,不管白书会被如何处理,他被白书差点用剑砍到致命处这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西疆军营,日后说不得就会传遍整个大周,甚至传到周边他国。
就算他那处雄风依旧,他又不能时时开口和别人解释。想到日后自己要活在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之下,周然觉得就算是杀了白书都不为过。
对于周然的话,柳虎城心中是同意的。周然毕竟是副将军,白书乃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如果不刹住这股风气,他们这些做将领的便很难被下面的人认同。日后整个西疆军有样学样,那边关可不就是乱了吗?
就凭着这点,柳虎城觉得自己就算是得罪了韩司恩,也不能让自己威信扫地。想到自己得罪韩司恩的下场,柳虎城略带几分悲凉的想,大不了自己提前几年解甲归田。
“那周副将军觉得当如何处置白书呢?”在柳虎城没有开口回答时,韩司恩漫不经心的走到周然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下,还用手指随意的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众人看着韩司恩的动作,神色都是微微一动。
这椅子放在这个位置上,明显的是有人刚刚和周然近距离的说过话。而且这个距离,两人低头仰头间不过半个胳膊,想必是周然极为相信的人。
而这里在他们来之前只有姬怀,可是姬怀刚刚表现的和周然可是一点都不熟悉的。
柳虎城作为一军之将,心中就算是有万般想法,也不会流露出来的。
周然垂着眼抿着嘴,硬是装作没看到韩司恩动作,直视着韩司恩恨恨的说道:“末将知道白书曾和韩世子有颇深的渊源,但既然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就该承担后果。按律自然是当杀,以儆效尤,韩世子觉得呢?”
周然直白的点出了白书和韩司恩关系不一般,就是点明了就算是韩司恩也不能以权谋私。
韩司恩点了点头,道:“以下犯上,当杀,这话说的没毛病。”
说完这话,韩司恩定定的看着周然,把周然看的心底起毛后,他突然微微倾身,朝周然的心口的衣衫处伸出了右手。
他那动作过于暧昧,让周然等人都愣了。
周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神色一变,蓦然抓住了韩司恩的手,神色愤恨道:“韩世子,请你自重。”
不过他胸口处的衣衫已经被韩司恩扯开了个口。
韩司恩的手被周然狠狠的抓着,很是疼痛,他用力抽回,那干净白皙的手腕处已经泛红了。韩司恩神色不变的站起身,看着周然的胸口处,道:“柳将军你来看看,周副将军这胸前藏了个宝贝的纸条。”
周然一愣,不由看向自己的胸口处,韩司恩的动作很是迅速的上前摁住他的肩膀,然后把那露出个头的纸条拿在了手里。
周然是毫无准备,韩司恩是有备而来,倒是让他抢到了,姬怀和柳虎城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韩司恩拿着那纸条退开后,并没有打开,而是玩味的看着脸色剧变的周然,缓声道:“周将军大概是有个很不好的习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总是时不时的想要偷看,加上你很紧张的双手一直握着。本世子原本是想诳你一下,没想到还真有宝贝。”
说完这话,韩司恩把纸条打开,里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上面写着,世子无双,流言可击。韩司恩把纸条扔给了柳虎城道:“本世子识字不多,柳将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虎城拿到纸条后,神色一变,他瞪着周然举着这纸条,愤怒的说道:“这次有关世子的流言,真的是你做的?”
周然慌乱的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子的。”边说他边猛然坐起身,但是因动作剧烈,引的伤口又流出了血,不过周然并没有顾及这些,看着柳虎城道:“将军详查,此事并非你们看到的这样。”
而后周然立刻说起了有关纸条的事情,大意就是有天有人在他营帐内放了张纸条,说是和韩司恩有关,要求面见。
他心里对韩司恩有怒,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结果等他到了纸条上的目的地,发现那里站着五皇子姬怀。
两人面容尴尬,然后因心中有鬼,便各自回营了。谁知第二天,他房内又出现了一张纸条,上面说要送给他一份大礼,有关韩司恩的。
周怀并没有太在意,但很快有关于韩司恩和皇上关系匪浅的流言就传了出来。周然对此事有股快意的感觉,这事出了之后,周怀命人暗中查营房,想要找出这个人,但是一无所获。
房内昨天又有了一张纸条,就是写着世子无双,流言可击的这张。然后又说他暗中查询,实在是过桥拆河的行为,又说,自己还会继续送给他大礼,狠狠的打击韩司恩。又说事成之后,让他拿着这纸条作为信物,同五皇子一起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这两天姬怀前来看他,也是为了此事,两人在讨论这暗中藏起来的人到底是谁。
周然想韩司恩已经够丢脸面的了,但想到这暗中之人的大礼,但是鬼使神差的把纸条给留了下来。
说道这里,周然愧疚的看了姬怀一眼,道:“五皇子那里想必也有一张和末将一样的纸条。”
姬怀的脸色通红,他训斥道:“你胡说八道。”说完这话,他看着柳虎城和韩司恩阴沉沉的说道:“周副将军说的事本皇子一概不知,如若韩世子和柳将军不信,可以立刻派人前去本皇子的营帐中搜查,当然,为了证明清白,这身上也是可以搜查一番的。”
柳将军看姬怀的模样,觉得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手中定然是没有这纸条的。
韩司恩并没有看姬怀,而是对着周然问道:“既然是周副将军恨的是本世子,那白书刺伤你是怎么回事?”
周然听得心中一愣,有些难以启齿。自从有关韩司恩的那番流言传出来后,他心中兴奋,也会私下和属下说些有关韩司恩在帝榻上的淫色之词。
姬怀今日前来看他,他又有些控制不住的说起了这些,没想到白书直接破门而出,直接拿剑想要他的命。
周然并没有说出这些,韩司恩看着他说了一个字:“蠢。”说罢这话,他望着柳虎城道:“这是西疆军的内部之事,本世子就不参合了,但本世子希望柳将军秉公处理,当然皇上那里,本世子是一字都不会隐瞒的。”
说罢这话,韩司恩便离开了。
柳虎城则看着姬怀客气的说道:“五皇子,此事处处流露出古怪,那隐藏在暗中之人,还需要详查。五皇子既然被人抓着了空子,牵扯进来了,这还是要查一查的,也还望五皇子能在营内呆上几天。”
姬怀淡然道:“这是自然,柳将军以后若有疑惑,仍旧可以随时寻本皇子。”说完这话,姬怀随着柳将军喊得人一起回自己的营帐内了。
他面色很镇定,很闲适,看似一点都没有被周然的话影响。
姬怀的营房和身上都没有周然口中的纸条,检查的人细细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便同姬怀抱拳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姬怀脸上的镇定已经消失了,他缓缓坐在榻上,冷汗缓缓而流,脸色苍白的厉害。
正当他心惊肉跳之际,听到了韩司恩轻蔑的声音:“五皇子这般姿态还真是窝囊。”


第128章
心中正惊慌错乱害怕的姬怀听了这话, 猛然抬头, 看到韩司恩站在自己不远处时, 他猛然站起身, 脸上怒气腾腾, 指着韩司恩的指间却在微微颤抖:“你怎么进来的?”
若是他心底没有那么诚惶诚恐, 此时完全可以责备韩司恩, 为什么擅闯他的营房,但做贼心虚的人大抵是做不到那么坦然的, 问出的话也是完全不同的。
韩司恩的目光在他身上晃悠了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后,慢慢的收起脸上的讽刺,十分认真的回答:“刚刚看到五皇子脸色不大好,就想着前来探望一番。只是在营帐外求见五皇子, 却没有听到回应,深怕五皇子出事,便走进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看到五皇子如此失态, 实在是很惊讶。”
若没有作为开场白的那一句话, 这语气和表情都算是十足十的诚恳了。
姬怀被他这不疼不痒的话刺的浑身不舒服, 他蓦然收回手拳头攥的紧紧的,回过神冷声道:“韩司恩, 你是父皇亲封的巡查使, 本皇子面上也敬重你。往日对你的失礼也多当做没看到, 你别得寸进尺。”
韩司恩因姬怀说出的这话笑了, 那笑甚至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柔和了几分,但说出来的话却讽刺异常:“听五皇子这意思,你陷害了了我,我还得要感谢你不成?”
姬怀沉下脸道:“本皇子不知道韩世子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五皇子不知道也无所谓,下面的话五皇子可以当个笑话听。”韩司恩毫不在乎的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我一直在为姬洛做事,为他扫清所有的障碍,包括你母亲,助他成为了当朝太子。”
姬怀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韩司恩瞥了姬怀一眼,道:“自然不是的,当朝的太子可没有五皇子这么窝囊。”
姬怀脸色一变,道:“你……”
韩司恩冷冷的看着他:“说起来你一直把娴妃被关押的事怪在我头上,可是你也只能心里想着把我如何,面上却什么都不敢做,太子在报仇雪恨这方面至少比你有胆量。”
说起来姬洛成为太子,韩司恩并没有刻意帮忙,但不可否认的是姬洛能顺利成为太子,多半还是因为他那一场闹腾。
姬怀怒视着韩司恩一字一句道:“韩司恩,我母妃生我养我,她对外人也许有诸多过错,但对我却是真心实意,现在却因你被关押,暗无天日的活着,我们母子一面都不得见。我难道还不能恨你吗?我力量是微薄,但是只要有一分希望,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很有孝心,只可惜,人太蠢。”韩司恩懒懒道。
姬怀抿着嘴没有吭声,韩司恩斜视了他一眼,又道:“让我猜猜五皇子的办法是什么,大概一开始是想在这西疆军中发展些自己的势力,只是我跟着来了,五皇子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这西疆军也不是牢不可破,五皇子在周副将军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便自己演绎了一番纸条事件……真难为五皇子把大周的字写得那么难看了。”
说道这里,韩司恩停顿了下,道:“不过以我对五皇子你的了解,你出生富贵,自幼被人捧在手心里,脑子里是不会想出这等方法的,那也就是有人引着五皇子做出此事了。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不是和西戎有关。他们想让你勾结外邦……”
韩司恩说道这里,姬怀大声道:“够了,韩世子说话要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本皇子可不会承认的。”
韩司恩看着他,淡淡开口道:“五皇子,有私仇,你想冲着我来,那我等着便是。你现在之所以没有和周副将军一样被关押起来,也就是你手中没有那张纸条罢了。”
说完这话,韩司恩朝营帐口走去,临走他留下了一句话:“不过五皇子,证据虽然没有。但我这人向来心眼小,又常常信口开河。此事我会如实禀告给皇上的,至于皇上如何判定,那可不是我管的了。”
韩司恩走后,姬怀站在营帐内,脸色难看的很,许久后,他坐在榻上,双手捂着脸。
他想,韩司恩说的对,他就是个窝囊废。他想给母妃报仇,但他不敢动韩司恩,只能时时安慰自己,等自己得到了权势,韩司恩就能跪在他面前求饶了。
可是韩国公府有韩司恩时时刻刻盯着,他指望不上了,宫里又没有人帮助。他想来想去,只有军权在手,能帮助自己。
来到这西疆,他半分权势都没有得到,韩司恩摘下面具时,他心中虽然讶异,但其实没有什么想法的。那晚他接到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了时间地点,说是为了他的前程邀请他一叙。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下面留有西戎字迹呼延二字。
呼延乃是西戎皇族,联想到呼延禄在西戎军营的事,他想这张纸条大概是呼延禄让人送给他的。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睡,想了很多,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前去。
不管呼延禄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与那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他把那纸条给烧了。
他也不能向他人说明此事,毕竟这样很容易让他人联想到勾结外敌。
不过他倒是从这张纸条上想到了个试探周然的方法,然后便有了他和周然同时拿着纸条见面的事。他刚和周然只见了那一面,彼此有点心照不宣,只等着日后联系。
谁知道第二天他们房内各自又出现了同样的纸条,还写着会帮他们一把。然后一夜之间天门关内就有了有关韩司恩的流言蜚语。
那些纸条姬怀仍旧是不动声色的烧了,对于流言他是既害怕又兴奋,周然亦然。
他和周然秘密联系了两次,周然根本不知背后之人。周然想的是,利用背后之人给韩司恩一个教训,同时他们暗中查处一番送纸条的人,若是抓住了可以算是立下功劳。
今天他再次接到相邀的纸条,便前去探望周然,周然看着手中的纸条上世子无双二字,言语之下颇为鄙俗,说什么韩司恩那样的美人即便是个男子,在床榻之上也定然是别有风姿的。
周然在私下里说话一向是荒诞,但从来没有露骨过。当然此话也有试探他的意思存在,只是姬怀还没有做好回应,白书便闯进来把人刺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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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怀不知道周然为什么那么说,韩司恩倒是知道,因为有人给周然递了消息,说白家两兄弟和自己关系不一般。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人会送上白家兄弟的人头给周然,一来算是给韩司恩一个教训,二来算是两方合作的大礼。
白书两国交界前射伤乌赫的手之事,众人皆知。周然本意想让人传些风言风语,好抓住白书的把柄,便想借着背后之人的手,再给韩司恩一个间接的教训。
得意之下,心中鄙俗的话便流露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听到此话的白书,气性会这么大。
白书是非观淡漠,但因白文瀚之故,做事向来不给人留下把柄,这次之这么冲动,倒是有点存心的了。
他在军营这几天,从白文瀚的唉声叹气同情的眼神中,恍然想明白了韩司恩之所以不让他前往,定然是了解他的心思了。
他知道韩司恩的为人,也知道韩司恩之所以待他两分温和,不过是那人觉得欠自己的。现在,韩司恩不想和他纠缠,定然会把他甩的远远的,当然加上周然那些话太过淫秽,白书便直接动手了。当时白书想的是,动静闹这么大,韩司恩总该知道了吧。
所以当白书受刑时,心底想的却是韩司恩看到了还会不会躲开他。
这些都是韩司恩从见到白书时得知的,想到白书流血的后背,韩司恩揉了揉额头,轻轻念叨着呼延禄三个字。
给姬怀送纸条的人定然是他了,只是上次见呼延禄时那人心底根本没有这番盘算。
想来是看到自己面具下的真面目后,突然想到的主意。那人想拉拢姬怀,让大周皇室内部乱起来,西戎好趁机坐收渔网之力。
不过呼延禄大概是没想到姬怀这般胆小,即便是心中万分恨自己,也没有想过和西戎合伙陷大周百姓与水火。
但是姬怀和周然也想利用他的手,除掉自己,所以一直冷眼旁观或者是暗中推动事态的发展。
韩司恩摇了摇头,把这些事从脑袋中摇了出去。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反正折子上去后,无论是周怀和姬怀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现在他面前最大的事是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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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虎城因为突如其来的纸条的事,把整个西疆军整治了一番,很快倒是查出了个眉眼不正之辈,是他们从边界交换回来的人。那人父母双亡,在大周无妻无子,被抓之后,西戎那边给他找了个媳妇,又许以钱财,他生性胆小,又签字画押的,被呼延禄抓住了把柄在手中,只听从与呼延禄的命令。
这让柳虎城很是生气,又借此机会肃清了下西疆军内的庶务,把周然的势力又进行了一番整编,倒是把西疆大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这些事韩司恩都没有参与,当然,他也如实上报了周然和姬怀的所作所为。有关于纸条背后之人的身份,他也按照自己猜想的写出了呼延禄的名字。
至于皇帝看到奏折后会不会震怒,他懒得想象。
柳虎城对白书的处置也下来了,白书以下犯上是事实,但是周然虽然没有直接和外邦勾结,但隐瞒不报,实属是别有用心。柳虎城卖了个人情给韩司恩,面上言明是白书发现了周然有纸条的事,才会出手的,功过相抵,但白书毕竟是将士,对将领出手就是触犯军法,为了以儆效尤,还是要被关押半个月的。
不过这半个月还是很好过的,白书的伤势有专门的军医为他诊治,牢房也换了个干净之处,白文瀚每天都能前来探望他。
只是让白书泄气的是,韩司恩自从见了他之后,一次都没有来过了。
半个月后,白书出了牢房,便直接前去城内寻韩司恩去了。
而与此同时,有关韩司恩在西疆的所作所为,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帝京。
皇帝在知道韩司恩把西江总督给撸了送往京城后,胡子直接翘起来了,不过随后就传来了韩司恩边界救人和他的面具摘下之事。
有关韩司恩面具被摘下的事,折子上说的是,世子面容无双令人震惊这句话,皇帝以为韩司恩这是丑的让人震惊,写密折的人不好开口,便用了无双二字,毕竟丑到无双也是一种境界。
对此皇帝也没太在意,不过因为韩司恩在西戎面前给自己长脸了,倒是勉强把他折腾了一个西疆总督的怒意给压下了。
然而没多久,他御案上便有了西疆流言的事,皇帝看到时,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
什么叫做韩司恩和他关系匪浅,什么叫做韩司恩受宠是因为他上了龙榻。
想到韩司恩那张鬼面之颜,即便是时隔三年皇帝还是没有忘记的,实在是太难看。
这样的人,怎么就爬上他的龙榻了?
想到这里,皇帝拿着折子狠狠甩在了文武百官面前,冷冷的问道:“各位爱卿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第129章
有关西疆的折子被扔在了地上, 恰巧落在了户部尚书的脚边。听着皇帝怒气腾腾的问话,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弯腰把折子捡了起来,颤巍巍的掀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 户部尚书的神色立刻变了, 十分恼怒的说道:“皇上, 西疆地处荒凉, 与西戎那不懂礼数之地接壤, 民风又向来彪悍, 传出这些流言蜚语, 简直是胡说八道。可见西江总督这些年在推崇我大周礼仪方面毫无建树,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满朝文武百官目瞪口呆的瞪着站在最前列的户部尚书, 那目光差点隔着衣衫把他身上烧出来两个窟窿。
话说西江总督被韩司恩撸后, 韩司恩的折子刚刚递到京城,户部尚书可是第一个跳起来痛斥韩司恩的人,当时他那模样恨不得把人踩在脚底下给直接碾死了,怎么一转眼才几天, 这话就变了呢,他想捏死的人又成了这西疆总督了?
还是说这折子里的东西有问题,想到这里, 众人的目光从户部尚书的身上又转移到他手上的折子上。
户部尚书心里着实苦, 他这手里拿的根本不是折子, 而是烫手的山芋。
皇帝对户部尚书的识相只是冷哼了两声, 又看了看站在前列, 低眉垂眼看着还算顺眼的姬洛, 语气复杂的问道:“太子可有话要说?”
户部尚书很有眼色的把这烫手山芋递给了姬洛,姬洛扫视了两眼,神色一正,正义凛然道:“父皇,儿臣赞同户部尚书之言,西疆民俗风情粗鄙,定是受到了西戎的影响,这些子虚乌有之事,父皇不必挂在心上。”
皇帝听了呵呵了两声,然后看着满朝文武,语气不善的说道:“既然连太子都这么说了,那众爱卿就都传阅传阅这折子,看完也好说说自己心中的感想。”
姬洛很自然的把手上的折子递给了身后之人,那人看了一眼,倒抽一口气,随后怒声斥责道:“胡言乱语,传出这等流言的,定然是西戎那帮野蛮之人。”
而后每个看到折子的人都是如此愤怒,而韩司恩的父亲韩卓在看到这份折子时,脸色顿时大变,他心口起伏的厉害,双手紧紧抓着那奏折,如果不是有皇帝坐镇,看他那模样,定要撕了这奏折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而后跪在地上看着皇帝,一脸恨恨的说道:“皇上,此事事关皇上颜面,定要详查。”
一群人随即跪下附和道:“皇上,韩国公说的对,此事定要详查。”
武臣血气大,有那么心中愤恨之辈,当场朗声道:“皇上,西疆蛮夷之地,又是两国交界,西戎那野蛮小国不敢侵犯我大周,才会传出这等荒唐之言,辱没圣上,微臣请求出兵西戎,给他们一个教训。”
文臣性子自古就谨慎些,听闻这话后道:“是不是和西戎有关,还待详查,但此事既然涉及到了皇上,微臣觉得理应尽快处理。此次流言传闻牵扯之地甚光,西疆总督又被韩……韩世子拿下了,那西疆将军柳虎城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这群朝臣发表自己的看法。说起来这还是他成为皇帝后,第一次看到朝堂上满朝文武这么口径统一的要求处置一件事的,心底有股诡异的满足感。
姬洛在众人吵杂声中,握了握手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往日并无不同,他再次走出列,道:“父皇,儿臣认为众大臣说的有道理。想韩世子为朝堂为大周兢兢业业,此时却蒙受不白之冤,此事定然要详查,还……还韩世子一个清白。西疆离京城数千里,又是荒凉之地,韩世子身体向来不好,五弟和他也在西疆也有些时日了,儿臣觉得父皇可以下旨让他们回京了。”
对于姬洛的话皇帝心里还是同意的,想到被韩司恩送到京城刑部大牢里的赵文等人,皇帝脑子眼就一阵一阵的泛疼。
这韩司恩真是胆大妄为,这次没有自己的旨意,他竟然敢动一个西疆总督。不过想到有关于赵文身边的西戎妾室,和他总督府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皇帝又觉得这种事勉强算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功劳定然是没有了,要不然日后人人都学韩司恩,那这个朝堂还不乱了?
对这件事有着复杂心态的皇帝,最终心中的想法是,如果韩司恩是一个皇子,胆敢这么胡作非为,作为皇帝自己早就把他圈禁废除了。
皇帝心中即便是万分复杂,脸上也没有表露一分,他也没有立刻同意姬洛的提议,只是说此事容后再议,大抵是想给人一种,自己还是这朝堂上说话分量最终的人。
姬洛十分恭敬的同意了皇帝的话,两人看上去很是父慈子孝。
朝堂上众多朝臣心思复杂,等皇帝宣布退朝后,有些大臣围在姬洛身边,说起了些家常话,算是在这个未来的皇帝面前暗中给自己刷刷存在感。
姬洛对朝臣的巴结一直是含笑接受的,人端的是风度翩翩,举的是气度非凡,很有一代明主的气势。
等姬洛和众朝臣告别回到东宫后,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冷下脸,吐了口气。其实今天他提议韩司恩和姬怀回京,还有一层意思在里面,那就是前去宣圣旨的人,他希望是自己。
虽然知道白文瀚两兄弟在边关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不亲眼见到白文瀚到底怎么样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恰好从韩司恩传来的圣旨来看,西戎有个三皇子呼延禄在那里,两国边界并不是十分安稳。
这个时候,如若他亲自前往西疆,定然能稳定军心,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次西疆总督的人选,必须是他心中认定的人。
上辈子时,西疆那里在几年后会出乱子,白文瀚也因此前往西疆赴任,最终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而他最终也因寻找白文瀚的尸体,而被万箭穿心。
这个仇,他这辈子一直记得,西疆那里他已经通过靖国候做了最细致的安排,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边关出事,消耗国力不说,受苦的还是那些守护边疆的将士和那里的百姓。
上辈子他往上爬的路并不是十分顺利,他也曾见识过边关的残忍,生灵涂炭。
这辈子,虽然知道未来某天还是会和西戎对上的,但他要做最好的打算,把一切可能性都谋杀在萌芽中。
他不想西疆那里,以后会有节外生枝的事发生。只是目前皇帝对他还不算十分放心,这事怕是还需细细的运作运作。
在心里细细想了一番有关西疆的事后,姬洛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折子上的内容。想到西疆的人传言韩司恩爬上了龙榻,他眯了眯眼睛,心思立刻从那些繁杂的琐事上放开了,他难得闲凉的想,不愧是大周鬼见愁的韩世子,走到哪里都能引起瞩目。
抄西疆总督赵文的家也就算了,朝堂上的人定然会抓住此事不放争吵一番的,但是摘下个面具都能让整个朝堂上的大臣同仇敌忾,这整个大周也只有他韩司恩一人了。
想到那些流言,姬洛呵呵的两声,心情颇好。
而今天上朝的众多大臣,在下了朝后,纷纷在家里怒骂西疆的那些人眼瞎,就算看不惯韩司恩嚣张跋扈,也不该这么胡说八道吧。
就韩司恩那鬼都嫌弃的模样,他们怎么好意思传出来这人是受宠是因为爬上皇帝的床呢?他想爬皇帝乐意吗?
众人想如果自己是皇帝,想到半夜看到韩司恩的脸,不由的生生打了个寒颤,心疼病都因此犯了。
而最为焦躁的要属韩卓了,无数自己的同僚在下朝之后,前来慰问他,明里暗里却都在笑话他。韩卓回到国公府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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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里在要不要把韩司恩这个祸害给从西疆召回中来回徘徊时,韩司恩的折子八百里加急的送到了京城。
里面详细的说明了此事流言事件是如何引起的,西疆副将军周然和五皇子姬怀在里面的所作所为他也没有隐瞒,甚至直接在折子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周然和姬怀同那西戎的五皇子呼延禄有牵连。
皇帝看了这折子立刻就震怒了,他自己登上皇位便是十分辛苦,自然知道里面的艰辛,如果姬怀和呼延禄有联系,那姬怀的心思便不言而喻了。
和外邦勾连,只为自己的私心,皇帝自然是恼怒的,便立刻召见了姬洛,让他亲自前往西疆颁旨,命韩司恩立刻回京,同时押五皇子姬怀和西疆副将军回京。
姬洛接到圣旨时,心中很是诧异,他还没有彻底运作起来,皇帝便让他前去西疆了,而且押姬怀和周然回京,这证明两人是做了什么事。
心里念头飞转,但是姬洛并没有表露出来。
皇帝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年岁已有二十,这些年一直推脱不肯成亲,这次西疆事了解之后,你这个太子身边也该有个太子妃了。”
姬洛听了这个,神色微变,最终道:“父皇,儿臣……”
皇帝懒得听他的推脱之词,便挥手让他退下了。姬洛心底沉沉的离开了。
等姬洛离开后,皇帝哼哼了两声,而后闭上了眼,大内总管元宝在一旁,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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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关于韩司恩的事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一个说他以色侍君的。
而西疆那里,自从周然被抓后,那些流言淡了起来。
白书却在从牢房里出来后,却再也没有见过韩司恩一面。
他本来是习惯爬窗户找人的,但是现在韩司恩的房子四周日日夜夜有守卫,那架势明显的是不想见自己,加上自己到底有些心虚,便并没有硬闯。
他每天都前来求见韩司恩,韩司恩却一直闭门不出,让他离开他也不离开。他性子执拗,便一直在门外等着,等到天黑,他便自行离去。
第二天继续等。
这天,西疆的天变了,一夜风刮的呼呼响,第二天半晌便下起了雨。
白书站在韩司恩的门前,雨低落在他的身上。他低着头,抿着嘴不吭声,只是喉咙里有些泛痒,让他忍不住闷闷的咳嗽了一声。
随后不久,韩司恩的门被打开了,朦胧细雨中,白书抬起头,看到了那张让自己蓦然心跳的脸。


第130章
韩司恩打开房门站在门口, 目光平静的和头发湿漉漉的白书对视, 并没有开口说话,许是雨天的原因,那双本就清宁的眼眸,看上去更显阴凉。
一旁陪着白书淋雨的护卫看着对峙中的两人, 虽然都没敢吭声, 但心底则是为白书竖起了大拇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盯着韩司恩那冰冷的眼眸犯执拗,他们心底甚是佩服。
就是不知道白书心思是怎么想的, 韩司恩不愿意见他,他还天天厚着个脸皮前来。不过所作所为还算知趣的, 每次到韩世子休息时,他就默不作声的离开。
众人想什么, 若有若无投在心上的视线,白书全部无视掉。他隔着雨帘望向韩司恩,看到那人眼眸中的不赞同和微皱的眉头,他不自觉的咬了下嘴角。随后他缓缓的低下头,只是那无意中紧握的拳头和孤傲的肩膀,流露出自己的倔强和坚持。
雨细如丝且又密集, 急急的从高空中落下,很快打湿了白书的长发, 顺着额间的发丝往下落, 有的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 有的顺着他高挺的鼻梁, 四处流窜, 不经意中又流入了他的眼睛中,双眼顿时很不舒服。
白书眨了眨自己酸涩的眼睛,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哭。白书为这个想法心底笑了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些什么,只是很想笑。
韩司恩看着白书,白书背后的伤还没有彻底好透,此刻因为雨水侵浸而又裂开几许,血缓缓而流。韩司恩看着他后背滴落的血水,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怒气,他深深吸了口气,把那股难言的怒气平息下去,然后他直直的走到白书面前。
白书仓惶的抬头看着韩司恩,焦急的说道:“你身体不好,这里的雨气寒,你不要淋湿了。”
一旁的护卫看到白书竟然敢和韩司恩说这么温情的劝慰之言,心底的惊讶实在是难耐。他们扫视了一眼白书,在他们这些护卫看来,韩司恩是孤独冷傲的,身边没有人敢关心他的身体,也没有人敢那些关心之语,白书竟然这么开口了,想必两人关系还是比较密切的。
想到韩司恩这样以不好名声震天下的人也会有友人,这些护卫心底总是觉得这样的情形有那么点违和。
韩司恩对上白书那关心的眼眸,最后他道:“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背上的伤口。”说罢这话,他转身朝自己房内走去,有护卫很快就听话的离开了。
白书看着韩司恩的背影,然后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这西疆的阴雨天,屋内的温度和外面其实相差不大,但是白书进房后,觉得很暖和,不由的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韩司恩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没有看白书一眼。白书站在那里觉得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他动了动身体,小声说:“韩司恩,我想洗澡。”
韩司恩抬头望向他,眼睛里带了一丝火气,不过还是平静下来了,吩咐了人准备热水。
冒着热气的热水很快就被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屏风后面,而后那些人退下。
韩司恩朝白书抬了抬俊挺的下巴,白书本能的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而后很乖巧的去了屏风后面洗了个热水澡。
伤口破裂,水蔓延而过时总是疼的,但是白书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把自己埋在里面,只露出个头。那张秀气的脸颊因热腾腾的水汽而开始变的微红,而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如天上的星辰倾斜而下,十分耀眼。
白净的水很快被染成了红色,白书一点都没有在意,不过他现在还是有点不知所措的。他的衣服已经湿了,是不能穿的……虽然能用内力把衣服烘干,但是他不想那么做,虽然拥有深厚的内力,但怎么能用在这方面呢。
于是白书抿起了嘴,手不自觉的划了划身前的洗澡水。他想,如果我开口借用韩司恩的衣衫,他大概是不会拒绝的吧。如果拒绝,那自己就在这水里不起来了。
不过不等他开口,屏风处已经有人慢步走来,从屏风处伸过来一只干净的手,手上拿着干净的衣衫和里衣,还有韩司恩轻冷的话:“你的衣服既然湿了,就穿这些吧,是干净的。”
白书从水里伸出手,水声哗啦啦的响,白书接过衣衫,轻声道了声谢。韩司恩没有回应,又慢慢的离开了。
韩司恩要比白书的身量稍高那么些,衣衫穿在他身上还是挺合适的。只是后背的伤很快把那衣衫染红了,白书一点都不在意,他想,韩司恩衣衫那么多,不会小气的。
白书穿戴好之后,屋外传来护卫的禀告,说是大夫来了。韩司恩嗯了声,让大夫进内室,同时让人把那洗澡水抬走。
护卫看着那血红的洗澡水,心下一寒,忙离开了韩司恩的院子。
韩司恩坐在一旁,白书趴在他的床上,任由大夫为他看后背的伤口,那大夫是京城带来的,见识还算广,不过看到那深入骨的鞭伤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整个后背都是伤口,加上刚刚用热水浸泡了一番,伤口显得格外的狰狞。
他顶着韩司恩的目光,尽量保持镇静的查验了一番伤口后,委婉的说道:“公子这伤势颇重,现刚刚有起色,要小心养着才是。”大夫心里没说的是,这样的伤口水都不能沾,还洗什么澡?这不是故意找事吗?
韩世子心肠还真硬,这样胡闹都看得下去。
把脸埋在柔软被褥里的白书自然不知道大夫心中所想,他闷闷的嗯了声,大夫检查后,为他开了几副药,是要煎熬一番口服的,毕竟沾了水,防止他夜里发热。
然后大夫又给留下了一盒涂抹的药膏,白书在大夫要亲自动手帮他上药时,闷声道:“放下吧。”
大夫见惯了京城有权有势人家的怪脾气,知道有人不爱被他人碰触,便道:“此药一日三次,伤口结痂之前,万万不可再沾水了。”
韩司恩点了点头,大夫又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快离开了。
房内再次沉静下来,白书的脸一直埋着,背部就那么裸露着。韩司恩看着地上的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白书的声音传来,他哑着声音说:“韩司恩,我有些疼,你给我上药好不好?”
韩司恩看了看大夫放在桌子前的药膏,神色不变,最后他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拿起那膏药,亲自为白书涂抹了一番。
上药的过程是难熬的,白书背部的血难免沾到了手上,韩司恩一点都没有在意,等把白书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涂抹了一番后,他把药膏放在桌子上,自己洗了洗手,把混合着膏药清香的血迹都冲洗干净。
等做完这些,韩司恩回头,看到了正歪着头盯着自己的白书。
白书轻声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韩司恩微皱了下眉,道:“既然不舒服,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神,免得你哥哥担心。”
白书仿佛没有觉察到他语气里的疏离,他说:“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就是那么想的。”
韩司恩觉得自己心底那被强行摁下的火气隐隐有往上蹿的趋势,他看着白书语气尽量平静的问道:“即便是那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131章
听到韩司恩冷淡的反问, 白书微微有些失神,随后他又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固执又有些执拗,似乎那样就能阻挡住韩司恩所有的冷淡。
韩司恩抿起嘴角, 这时白书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可那就是我的心思。如果你有喜欢的人, 无论是女子、双或者是男子,我都不会向你表明心意的,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是你没有。”
后面那两句话白书说的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又像是在对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在轻声呢喃着最深情的情话。
许久后白书抬起脸, 对着韩司恩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是喜欢你,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你就算是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的。”
韩司恩避开白书的眼睛,他揉了揉额头, 耳边是白书心底无声的叫嚣声,他尽量让自己从那浓重的情感中隔离开来, 他尽量平和的说:“你现在是这么想的, 但当有一天你的感情超过了你心底的承受能力,你就变得不满足, 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满足于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白书, 你还很年轻, 不该喜欢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白书垂下眼, 并没有反驳这话,而是轻声说:“韩司恩,你谁都不喜欢,你对什么都无所谓。你不在乎名声,不在乎权势,甚至不在乎生死。而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也没有人这么喜欢你了。”
如果连我都不喜欢你了,那你以后会怎么样呢?你会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生活中没有欢喜也没有哀伤。你只是在麻木的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静悄悄的降临到你头上,你孤独的闭上眼,身边也许会有婢女会有小厮,可是没有喜欢的人。
也许某天你的死亡的消息传到我耳边,我可能会因为这个熟悉的名字,想起往事感叹一声。也许我会一时伤心或者是莫名的哀伤,但三两天后,把这份喜欢已经扔掉的我生活还要继续,很快我就会忘记你,你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关系。
你从头到尾一直是孤独的。
想到那种情况,白书心里便难受的厉害,想到那个孤独老去的人会是韩司恩,他想自己怎么会舍得。
第一次见韩司恩他就觉得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兜兜转转几年这人走进了他的心底,成了他最在乎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轻易的放弃,让这人的人生一点色彩都没有。
白书忍着心底的难受,小声说:“我知道我是个男人,心悦你与礼法不合,可是我不在意子嗣,你也不在意,也不会为此觉得恶心,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白书想说的不是这些,但是话到嘴边,他说出的却是只有这些。说这话时,他想的是,韩司恩这么好看到极点的人,怎么能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呢?那该多无聊,所以有自己喜欢着正好。
韩司恩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疼,白书心里的话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回荡,一时间面对白书抿着嘴委屈的容颜,他第一次说不出来话。
他一直知道白书是个直性子,心里有什么就会想什么就会做什么。但是这种事,他以为白书就算是想明白自己那份隐秘的心思,也会极力隐瞒一番。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并非一个是男子一个双,能理所当然的成婚,在众人面前给对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受到众人的贺喜。
但是白书到底是白书,加上历经了白家事件的白文瀚,两人对子嗣问题根本不关心。韩司恩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把白俊和太后的私情捅开。
不过不管后悔不后悔,现在这都不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他望着白书那双认真到了极点的眼神,并没有拿自己未来会成亲,和一个女子或者一个双,来堵住白书的念头。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掏心掏肺的喜欢过,即便是那份感情最终变得十分不堪,让他因此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在相信这世上有爱,但他仍旧不屑用这样的谎言拒绝一个人。
白书一直在看着韩司恩,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韩司恩想起了什么,但是他不喜欢这人现在的表情,于是他小声说:“韩司恩,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了好不好?我的后背有点疼,我想睡觉。”
韩司恩听到这话,忍不住讽刺的回了句:“既然知道疼,当初何必要那么做?”
白书不知道韩司恩早已经知道了他所有的小心思,还以为韩司恩这是在问他为什么冲动的刺伤周然,白书心里念头起起伏伏,最终还是说了一部分实话:“他当时正在说你,那话说的有点难听。其实按照我的武功,当时是可以直接废了他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做,他当时毕竟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副将军,可是我也不想那么饶了他,就给了他一剑。”后面那话,白书说的有些杀气腾腾的。
其实按照白书以往的性格,他不会刺伤人,说到底还是有心想用此事算计下韩司恩的感情。
就像韩司恩一开始说的那样,没有人会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得到回应,只是白书知道面对韩司恩这样的人,他需要最大的耐心,慢慢的来。
韩司恩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的,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这中间只要韩司恩不躲开自己。时间久了,慢慢的,自己总能熬到他心里。
这些带有自己小心思的话,白书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不会欺骗韩司恩,这些话他只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那就不算欺骗吧。
恍惚中,白书很是理直气壮的这么想到。
韩司恩皱了下眉头,看着白书那张纯净到了极点的容颜,心里觉得古古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揭穿白书,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因为雨天的缘故,屋外昏昏暗暗的,已经让人感觉不到时辰了,韩司恩听着雨敲打窗户的声音,道:“今天这雨怕是不会停了,你伤口刚涂完药,不能沾水,今天便在这里好好休息。”
白书看韩司恩说完这话就想离开的模样,他忙用胳膊支起上半身,略带几分焦急的说:“韩司恩,这时是你的房间,你要去哪里?”
说着这话的白书,脑袋里突然想到的事是,上次他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意时,都没有被赶出去,而是和韩司恩同床共眠了一宿,这次都说开了,虽然进展不如人意但没道理分开睡吧。
韩司恩的呼吸重了一分,他说:“白书,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这次我容忍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这里空房间很多,你喜欢这间我可以让给你,你休息吧,雨停了,我会让你哥哥来接你的。”
白书听了这话,立刻坐直身体,他走下床干巴巴的说道:“韩司恩,这是你的房间,你都习惯这里的摆设了,我去其他房间好了。”
韩司恩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也好,也省得麻烦了。”
白书:“……”虽然明知道自己说出这话,韩司恩不会挽留,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以往被拒绝时心底的那点微弱的不舒服,在敞开了心思后被放大了无数倍,心间如同有千千万万根银针同时刺下,密密麻麻的疼痛布满了整个胸口。
白书再次想到了韩司恩说的有关感情得不到回应的话,心里闷闷的想,自己绝对不会落到那种境地的。
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头耷耸着,后背的伤口在隐隐泛疼,白书不想自己离开,也不想韩司恩离开。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他只好用最笨的方法,站在这里默默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种无言的沉默,在韩司恩看来,这就是一种无言的逼迫。但是最终,他妥协了。
因为逼迫他的人不是别人,是白书,是那个自己欠了一锭银子的人,是为自己流过血的救命恩人,而自己曾为此给了他一份与众不同近距离接触的因,才有了现在的果。
韩司恩闭上了闭眼睛,想着自己未曾掐断那份萌芽的执着,他说:“你休息吧,我不会离开的。”
白书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可是他的心情更加难受了,因为韩司恩说这话时不经意流露出了心底的疲倦。
白书心里沉甸甸的,不让那韩司恩离开,韩司恩心里不高兴,让韩司恩离开,自己又舍不得。
事事果然不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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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趴在床上闭着眼休息,韩司恩坐在桌子前看书,一页一页翻书哗啦哗啦的声音,证明了他的认真,仿佛刚才被迫留下的不是自己似的。
而韩司恩心里对自己刚才表现其实是有些不满的,他漫不经心的想,自己竟然在白书面前失态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份感情罢了。
而白书一直没有睡着,他听着韩司恩掀书的声音,很久后,白书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他小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说:“韩司恩,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烛火下的韩司恩听到这话,翻书的手指顿了下,他的眼眸漆黑的厉害,屋外是风声和雨声。
这一夜,白书睡的不是很安稳,而韩司恩一夜未睡,中途把熬好的药喂白书喝下了。
第二天天晴了,韩司恩让人前去军营给白文瀚传话,让他接白书回去。
不过让韩司恩惊讶的事是,那个向来弟控的白文瀚让传话的人给自己带了一句话,说是近来军中琐事繁多,白书在军营里养伤不便,所以希望韩司恩能收留白书一段时间,等白书的伤势彻底好了之后,白文瀚会亲自前来把人接回去的。
韩司恩对白文瀚的决定,心情复杂。而白书很高兴,那满满的喜悦,弯下的眼睛都装不下了。
于是韩司恩房内收起的那副床榻又放回了原处。
白书主动的睡在了床榻上,这样虽然不能和韩司恩睡在一起,但能睡在一个房内,他目前还算满足。
白书的伤势在慢慢的愈合,而此时从京城出发的姬洛,离西疆越来越近。
一路之上,姬洛心情很是复杂,离京城近的地方,有关韩司恩的那些流言都被人当做笑话来讲,提起韩司恩,大多人都表示那是个连亲事都没影的丑八怪。
而离西疆越近,流言越被人当真,那些人很固执的认定既然有这等传言,那韩司恩容貌定然是不凡的,听的姬洛在此摇头苦笑不已。
好在,他们即将到达西疆,他很快就能见识到摘下面具的韩司恩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第132章
姬洛的仪仗离西疆有五天的距离时, 他要到达的消息便有先行人员传达到了。他作为太子,大周未来的帝王,前来迎接的规格自然要比韩司恩等人要高一等的。
柳虎城带领西疆军大大小小排的上号的将士前往天门城外十里之处迎接, 五皇子姬怀不在列,当然如果西江总督没有被撸下去, 他肯定是=是要前来的,只可惜被韩司恩给送到帝京了。
想到韩司恩,柳虎城就有些头大,按理说他和五皇子姬怀也是要前来的,但是两人都以身体不适没有前来。至于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 谁也说不清。柳虎城现在只希望姬洛这个太子,如同他接触的那样, 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不会因这点小事故意找茬。
柳虎城的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不多时,他们看到姬洛一行人远远的出现, 正朝他们这边慢慢移动,柳虎城心中一凛, 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摁下心中的各种想法, 静静的等姬洛的到来。
时间是个好东西, 在它里面, 任何东西都是有尽头的。
在姬洛的仪仗终于到达之后, 柳虎城等人恭敬的行礼请安, 姬洛忙上前两步抓住柳虎城的双臂,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柳将军快快请起。”
柳虎城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而后一脸感激的谢过太子的恩典。
姬洛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在白文瀚身上微微停顿了下,随后淡然的飘过,看了看四周的人,在没有看到韩司恩和姬怀的身影时,他挑了下眉。韩司恩他倒是了解,是个向来怕麻烦的人,这些日子有关他的流言那么疯狂,他不出现也是情理之中。
让他意外的是姬怀,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结局,不想面对吧,姬洛想。
柳虎城偷偷看了看姬洛的神色,他忙上前一步恭声道:“太子殿下,五皇子和韩世子这两天染了风寒,在休养中,因此今日未能亲自迎接您的到来。”
姬洛听罢这话,笑了声道:“韩世子那身子骨向来比旁人弱,感染了风寒是要好好休养着的。”柳虎城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韩司恩找个台阶下,他只能跟着干笑几声。至于姬洛没有提起姬怀的事,柳虎城自然只做不知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天门关方向走,旌旗随风呼呼而响,众人脚步声一致,中途除了马匹偶尔的嘶鸣声,无一人吭声,可谓纪律严明。
柳虎城在天门关城内为姬洛准备了单独的住处,被姬洛给拒绝了,他笑盈盈的说:“本宫和韩世子同住便是。”柳虎城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终只能带着姬洛前去韩司恩所在处了。
姬洛到了之后,先拿出圣旨,让人把五皇子姬怀的院子给围了,说是回京之前任何人不得和姬怀接触,而后又宣读了皇帝对周然的处置决定,命柳虎城先把人关押,等回京皇帝亲审。
姬洛风行雷厉的做这些事时,韩司恩正在自己所住的院子里晒太阳,白书在一旁作画。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声音,韩司恩微微皱了皱眉头。
白书看了他一眼,在画上描了几笔,韩司恩眉间的不耐活灵活现的闪现出来。白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韩司恩看了一眼,痴痴地笑出声,然后在外面嘈杂声落下,姬洛来之前把画收起,跑到房内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去了。
姬洛迎着阳光走到所在韩司恩的院子里,一眼他便看到了那个坐在软塌上的人,那人半边的脸颊被一旁的树木遮盖住了,但是阻挡不住了他精致的模样,姬洛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人和韩司恩扯上关系,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相貌极好的人他见得多了,这样精致的眉眼虽少见,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震惊的。只是当他走进了后,那张容颜彻底映入眼眸,看到那双很熟悉清冷到了极致的眼眸时,他愣了下,随后心里猛然一震,有股说不出的恍惚感。
姬洛站在那里,一时间神色有些恍惚,而后姬洛慢慢的走到韩司恩面前,看着那张精致的容颜,当朝的太子嘴唇动了动,许久后说了句:“韩司恩?你……你怎么是这模样了?”
跟在姬洛身后的柳虎城等人听了这话,在看姬洛那难以掩盖的震惊之色,他们心里顿时明了了,这韩司恩的相貌在京城果然是无人见过。
这时他们心底不由的涌出一股诡异的感觉,要不是韩司恩来西疆,说不定这辈子都没人知道这韩国公府的世子相貌到底如何。
柳虎城看姬洛这是明显的和韩司恩有话要说,便上前一步以军营中有事为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后,白书为姬洛搬了把椅子,自己则立在韩司恩的身边。姬洛并没有坐下,他的眉头微皱直直的盯着韩司恩的面相看,心里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了。
王瑛死时,姬洛年纪还小,虽然生在皇家自幼要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要小心,但经过两辈子,他对王瑛的模样几乎已经记不住清楚了,只记得王瑛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现在看着韩司恩这冷清的双眸,和昳丽的容貌,姬洛脑海里隐隐想起了自己父妃的模样。
眉间朱砂痣殷红,衬的那张容颜越发白皙好看,而望向自己的那双眸子,冷清中带有几分温和,并非是韩司恩的这般漠不关心。
韩司恩这样的模样,和他那模糊的记忆隐隐重合在一起了。
“容貌是天生的,有什么好稀奇的。”韩司恩无视掉姬洛心中的想法淡漠的说,“旁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堂堂的太子也会为此失态。”
姬洛回过神,眸中神色复杂,他隐下自己乱了的心境,坐了下来稳住后,道:“这几个月不见,你突然跟换了张脸似得,我就算是太子,也是个人,会感到惊讶失态有什么好稀奇的。”
姬洛此时突然在想,韩司恩这样的相貌,在京城没有流露出来果然是对的,要不然西疆的流言就会从京城开始了。
现在满朝文武会因此事站在他父皇这边,若是换了时间和场合,那污水泼在身上,怕是不一定能洗掉了。
想到皇帝对他父妃所谓的深情,在看韩司恩这张脸,姬洛心底就有些麻麻的。
他笑了下,半真半假的说道:“韩司恩,你不是一直说你的脸因为药物的关系受了伤吗?不过看到你,倒是隐隐让我想起了父妃,都说外甥像舅,看来还真是的。父皇对父妃向来看重,等你回京,他看到你的模样想来还会以为自己见到了父妃呢。”
姬洛这话里,很是为韩司恩担心,一是韩司恩曾经告诉皇帝自己的脸受伤了,如今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属于欺君,二是韩司恩这张脸他像王瑛。他不便说皇帝说不定会把韩司恩当做一个替身,他知道韩司恩聪明,便这么隐隐的提醒了一番。
韩司恩听了这话,伸手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两口,淡淡道:“皇上乃是明君,定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砍了我的头的。”
听到要砍头的话,白书拧紧了自己的眉头,死死的盯着毫不在意说出这话的韩司恩,满脸的不高兴。
姬洛看韩司恩并不在意这些事,心下有所放心,他这时才看到一旁的白书,虽然三年未见,但白书他还是认识的,于是便笑道:“白书,你和白文瀚在这里可好?”
白书垂下眼,道:“谢太子关心,很好。”
姬洛感觉到了白书的冷淡,便趁着转移了话题道:“你在这边关也已经有些时日了,父皇命你即日回京。周副将军和五弟的罪名父皇虽然没有明示,但是勾结外邦,散播谣言,扰乱军心,污蔑圣上,想必回京之后两人也是脱不了身了。”
姬洛这话说的还算含蓄,如果皇帝认定了勾结外邦之罪,那两人犯下的就是死罪,即便是姬怀身为皇子,那也是一个被废除的皇子。
对于姬怀的归宿,姬洛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姬怀就是个被人娇宠着的孩子,根本不知人心险恶。上辈子他在最坏的情况下都能把他斗倒,这辈子天时地利人和,他更不会输。不过他也没有小看姬怀,毕竟这辈子和上辈子的事有很大的不同了,上辈子至少没有出现勾结外邦这事,虽然没有勾结成。
韩司恩对于皇帝如何处置周然和姬怀根本不在意,姬怀和周然之所以现在好好的,那是因为他们不是真心想和西戎勾结,残害自己的人民。
韩司恩无所谓人的生死,但也看不上这样的人。那残留的良知,让两人还活着罢了,至于皇帝如何处置,他又管不着。
姬洛看着神色冷漠到了极点的韩司恩,又道:“听说西戎的三王子呼延禄也在边关?”这事上辈子可是没有传出来过。
韩司恩点了点头,姬洛笑了,眼神泛冷:“那个呼延禄可是个人才,能屈能伸,又有野心。”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他记得未来三年西戎会陷入内乱,呼延禄最终成为了西戎王。
他坐上王位之后,为了稳固西戎,他主动以臣子的名义向大周签订了上供条约。为此大周那年满朝文武都在歌颂皇帝,说西戎主动臣服在他的龙威之下。
皇帝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过在姬洛死的那年,西戎在边关已经是蠢蠢欲动了,上供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少不说,两国边界摩擦不断。姬洛毫不怀疑,到了时机成熟时,呼延禄肯定会出兵。
想到这里姬洛眯了眯眼睛,他想,这辈子他倒要看看,西戎还敢不敢碰大周西疆一丁点地方。
姬洛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很想自己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想要所有的命令都从自己口中发出,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而不是再受制于人。
韩司恩看着眼睛突然变得晶亮的姬洛,道:“太子打算何日起程回京?”
姬洛道:“过几天,我要到西疆军营看看的。”
韩司恩道:“我这边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白书听着两人的话,微微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第133章
姬洛和韩司恩说过有关回京事宜之后就没有别的话题了,院子里一下子沉默下来了。姬洛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他忍住想扯衣领子的冲动, 道:“我就住在隔壁, 离回京还有时间, 若还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咱们想起来在慢慢商量。”
韩司恩点了点头, 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太子殿下刚到西疆, 一路奔波劳累,应当好好休息休息一番才是。”明知道韩司恩这是客套话,可是姬洛却觉得, 如果韩司恩真的想给一个人面子, 即便是眉眼冷傲,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心里舒服的。
姬洛这般想着,行动上却是顺着韩司恩的话站起身, 朝正在盯着自己看的白书点了个头,白书眉眼微动,面色平静。说来白俊和太后私通,害死了姬洛的父妃王瑛, 按照常理来说,姬洛应该对白家两兄弟有些隔阂的。
白文瀚和白书同白俊关系很差, 上辈子姬洛和白文瀚关系又十分亲密, 这点隔阂倒是没有的。加上这两年姬洛暗中间接的对白家两兄弟很是关怀, 倒是让白文瀚对他有些忠心了。
造化这东西, 谁也说不准就是了。
姬洛心下感慨,不过离开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至始至终,姬洛都没有提起韩司恩风寒不能起身之事,他们说话时,他对待韩司恩的态度也不像是一个太子对待臣子,倒是比单纯的君臣关系亲密了几分。
韩司恩时常听不到姬洛的心声,也不想猜测他这样的行为有几分真心。他在姬洛离开之后,一口一口的喝着苦涩的茶。
茶叶是商人贩卖到西疆最普通的茶,很粗糙,喝下之后,有些刺喉,而苦味一直蔓延周身,并没有像好茶那样苦涩之后尽是淳香,但韩司恩却很喜欢这样的粗茶。
苦涩的东西总是能让人记得更深刻的。
白书等韩司恩把一杯茶喝完了之后,他的眼睛动了下,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韩司恩,当年我和我哥来西疆时,皇上的圣旨上是不是说,我们不得入京?”
韩司恩轻轻放下茶盏嗯了声,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白书抿着嘴,有些倔强的说道:“那我若是现在跟你一起回京,被皇上知道了是不是会死?”
韩司恩的眼皮跳了下,眯起狭长的双眸问:“你觉得呢?”
白书笑了声,语气略带几分轻快,他说:“韩司恩,我觉得我不会死,因为你会护着我的,不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说到此处,白书停顿了下,又道:“韩司恩,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哥这些天肯定很担心,我今天回去看他,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白书就直接从韩司恩面前蹦跶出去了。韩司恩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等他眨眼回神,眼前的白书已经消失了。
韩司恩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树荫慢慢的遮挡住漫天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许久后韩司恩动了下,他伸出手,缓缓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是此时茶水已经凉了,喝下的时候,苦味更加浓郁,入心入肺。
白书这夜自然是没有回来的,韩司恩本来想让人把房内的软榻给搬走的,但是想到几天前,自己看他身体好了,便让人把床榻收起,白书又自己把软榻给拖回来的模样,韩司恩又把要吩咐的话咽下去了。
第二天白书还是没有回来,姬洛倒是收拾了一番前去西疆军营巡视去了。姬洛在西疆军营呆了几天,有柳虎城诚心诚意的帮助他,姬洛在西疆军营混的还算如鱼得水。这期间,他亲自见了被关押的周然,不过对周然叫嚣着自己是无辜的事却是当做没听到的。
姬洛也骑着马站在西疆的高梅坡最高处,远远的朝西戎那里看过去,风吹着他的头发,他指着西戎所在地,意气风发的对着柳虎城说:“柳将军,早晚一天,孤会让西戎知道什么叫做大周是不可侵犯的。”柳虎城忙应下这话,顺势夸赞了一番姬洛有雄心壮志。
姬洛对柳虎城的表现有些失望,他想若是白文瀚在此,定然不会只说这些空话。
这天找了个机会,姬洛去看了白文瀚。白文瀚对他很恭敬,这种恭敬却是带着疏离和戒备的。疏离是因为两人不熟悉,戒备是因为两人父辈的关系太过复杂,而他们一个是未来的君,一个是臣,在白文瀚心里,他们这种尴尬的关系,保持点距离总是好的。
姬洛想到两辈子两人不同的命运,对着一无所知的白文瀚,他心中有些涩涩的。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没有对着白文瀚说出自己心中的雄心壮志,而是尽量平和的问了句:“白文瀚,这些年你在这西疆过的怎么样?”
白文瀚忙道:“谢太子殿下关怀,微臣这些年一直很好。”姬洛点了点头,他目光看向远方的重山叠峦处,语气沉稳爽朗道:“很好就好。”
选择不同,命运便不同,安稳度日,平平淡淡,没有那些勾心斗角,这样也很好。
白文瀚听不出姬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拿眼偷偷看了姬洛一眼,总觉得姬洛那笑有些沉甸甸的,有些悲凉的样子。
白文瀚心底诧异了下,不知道现在可以说是人生赢家的皇太子有什么地方不满的,转念想到白书的事,白文瀚只觉得牙都疼起来了。
他一咬牙,上前一步抱拳郑重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事相求。”
姬洛一脸有趣的看着他道:“白文瀚,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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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从西疆回到天门关城内时,直接把周然也关在囚车里给带来了。他这次最重要的是前来宣旨,顺道看看这西疆周边的情形,有关西疆总督的人选,这些天他和柳虎城接触之下,综合考虑之后已经有了人选,一切都是好的。
姬洛回城两天,便宣布回京。被关在自己房内的姬怀也终于能出门了。
姬怀的精神有些紧绷,这几天他尝试到了宫中韩芸被关押时的滋味。每天房内只有自己一人,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自由,没有人和你说话,活动的范围只有巴掌大的地方。
姬怀想,若是自己被这么幽禁几年,不知道会不会疯掉。想到自己回京要面对的未知命运,明晃晃的太阳之下,姬怀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韩司恩和姬洛都没有去见姬怀。姬洛决定从西疆出发回京后,行动是非常利索的。
柳虎城等人前来送行,姬洛斯斯文文的和他们告别,韩司恩则随意找了个自己身体不适的借口,坐在轿子里没有下来。
柳虎城看着被押送着的姬怀和周然,心下有些感慨,韩司恩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皇子,那时西疆面上还是挺平和的。回去的时候,西疆少了个总督和副将军,他身边还是跟了一个皇子,只是物是人非,那个跟着前来的皇子成了被押送的犯人。
回京的行程有些慢,姬洛前来的时候,他们是快马加鞭的前来的,只是回去的时候,韩司恩坐在轿子里,路程要慢上许多。
姬洛并没有因此心焦,甚至还特意吩咐下去,尽量放缓行程,韩司恩冷眼旁观他做这一切。
在离开西疆管辖地界后,这天他们驻扎在驿站之中,晚饭十分,姬洛敲开了韩司恩的房门。
韩司恩冷冷的看着姬洛把刻意打扮成小厮的白书领到自己房内,一脸温情和善的对自己说:“白书武功高强,我有意让他统领禁卫,只是跟我回宫暂时不太合适,目前就让他跟在你身边。”
韩司恩淡淡道:“太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但也只是储君而已,皇上金口玉言下的圣旨,你都默不作声的给改了,被人发现,那太子当如何?”
“不如何。”姬洛收起脸上的笑道,这是白文瀚第一次求他,让他把白书带回京,或者说是带给韩司恩,他只是答应了,他就不相信,韩司恩会冷眼看着白书被皇帝砍头。
韩司恩看着一旁低眉垂眼一派温顺的白书,心底吐了口气。白书第一天出现在军营时,他就知道了,这一路上姬洛一直没有把人带到自己身边,直到现在离开了西疆。
京城里认识白书的人是很多的,姬洛是太子,他的一举一动太扎眼,白书跟在他身边自然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最好还是把人放在不常出门的韩司恩身边最好。
人是姬洛这个太子带来的,韩司恩可以拒绝,不过姬洛有句话倒是说对了,韩司恩既然救过白书,又怎么会让人处死他。
许久后,韩司恩妥协了,他说:“留下就留下吧。”白书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高兴的说:“韩司恩我会保护你的。”
姬洛看着两人,想到白文瀚告诉自己的事,眼神微暗,心下有些叹息,但又趋于了平静。
白书留在了韩司恩身边,两人相处的情景倒是和在西疆有些相似,房内大多数是他们两个,两人时常许久都不说一句话,但这样又让人觉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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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路慢慢腾腾的,他们终于晃悠到了京城。这一路,途径各州府,各地官员自然是沿途拜见,也有随口问起韩司恩的,只是韩司恩以自己身体不适,对所有人都避而不见,姬洛自然要替他进行一番掩护的。
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住处好好休息,而是要进宫去拜见皇帝。
当姬洛同韩司恩在宫门口下了轿子时,守门的侍卫有些讶异太子身边带了个面容精致的男子,心里正当疑惑两人是什么关系时,他们听到太子称呼这人为韩世子,宫门口的守卫反应过来韩世子到底是谁时,他们惊呆了。
这人竟然是韩司恩,这人怎么能是韩司恩呢?
宫里的美人是多的,对当年风极一时的皇贵妃王瑛却是不认识的。一路上没有听到韩司恩名字的宫人,很多都以为这人被太子带入宫觐见皇帝,指不定是哪里的官员。
倒是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元宝,在看到韩司恩的第一眼,眼睛瞬间瞪大了,心情颇为微妙。他在想,姬洛在哪里找的人,竟然这么像当年的皇贵妃。就是不知道姬洛把人带来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元宝脑海里脑补了很多后宫阴谋手段。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斜视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元宝心中一凛,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变。
姬洛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对元宝说道:“劳烦元公公给通禀一声,孤和韩国公世子求见。”
“皇上接到消息说太子和韩世子快到京城后便一直等着呢……”元宝笑眯眯的说,随后他顿了顿,眼睛在姬洛和韩司恩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后,震惊道:“韩世子?”
他本来想问姬洛韩世子何在,但当姬洛看向韩司恩时,他陡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像极了当年皇贵妃的人就是韩司恩,元宝想到韩司恩那狗脾气,腿瞬间有点软。
韩司恩冷呵了一声,掠过手脚不灵泛的元宝,亲自推开了紧闭的宫门,然后走了进去。
韩司恩到了宫殿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皇帝请罪,把姬洛带白书回京的事向皇帝说明了。
跟在他身后的姬洛听了这话,一脸不敢置信,韩司恩竟然直接向皇帝告状?
韩司恩看都没看姬洛一眼,韩卓可是他名义上的爹,惹他不高兴了,他都会告状的,更不用提别人了。


第134章
姬洛被韩司恩这么光明正大的给告了, 他很快就走上前, 跪在地上一脸诚惶诚恐的给皇帝请罪, 心里则是琢磨起了, 皇帝如果训斥自己时,如何向皇帝表明自己带白书回来并没有其他意思。
不过他的请罪声并没有换来皇帝的呵斥的声音, 或者说是皇帝根本没有注意他和韩司恩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皇帝的视线一直放在韩司恩身上, 眼神迷茫又带着不可置信。说起来韩司恩和姬洛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本能的想把桌子上有关西疆的折子扔在两人头上, 但是他一抬头, 怒斥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只见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人朝自己走来。
就好像很多次自己梦到的那样,这人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眉目如画,清寒之姿。但当他朝自己看来时, 双眸里并没有一丝感情, 没有欢喜也没有恨,里面是冷冰冰的。
皇帝有些心慌, 本能的以为记忆中的那人是有些恼自己以往没有护着姬洛, 自然想要开口解释, 只是话到嘴边,那人开口了, 语气是理直气壮的, 声音是非常熟悉的。这声音如同雷声, 噼里啪啦的一阵子, 瞬间打破了皇帝眼前的幻象。
人面是相似的, 但说话的态度和话里的内容却是不同的。听着那耳熟的声音,皇帝脑袋里闪过韩司恩三个字。
韩司恩的脸在皇帝脑海中是瘦弱枯黄没肉的,和眼前这人一点都扯不上边,他的身影在脑海里出现,倒是瞬间把皇帝的神思给拉回来了。
皇帝睁大了眼,他的脑袋很乱,心思很复杂。他仔仔细细的瞅着韩司恩,这人眉间没有那颗明显的朱砂痣,眼神也不是王瑛看向自己时的那种冷清中带有暖意的温度,身姿体态也不是王瑛那样有规矩……这样一比较,本是十分的相似在皇帝眼中不自觉的变成了七分。
加上韩司恩告状的话,想到这人以前的模样和做事的手段,这七分相似又减去了两分。这让皇帝心里很是微妙,但是神智倒是能自己控制了,不至于失态。
皇帝干咳两声,把韩司恩说的话和姬洛的请罪在脑海里过了两遍,弄明白了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后,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和往日一样,不过开口时语气到底温和了两分:“朕不是说过,白家两兄弟不得入京吗?太子怎么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姬洛道:“回父皇,白书武功高强,儿臣把他带回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罪臣之后,儿臣觉得不管把他当个下人用,还是让他在边关当做个普通将士用,都是皇恩。”姬洛说这话时,语气里故意带了些许的冷傲。
话里的意思好似因为往事有些迁怒,想把白书当做个下人来折辱一番。皇帝深深看了姬洛一眼,语气略淡道:“这件事你既然已经做决定了,朕知道了,没有别的事你就退下吧,朕和韩司恩有话说。”
姬洛心底一沉,他没想到皇帝直接开口撵人,面上分毫不显道:“父皇,还有关于五弟和周副将军的事……”
“此事,朕自有决断。”皇帝眯起眼道:“你是太子,这些天不在朝堂,朝堂上发生了事你都不知。身为储君,万事都要了然于心中,你可明白?”
姬洛忙道:“儿臣明白。”皇帝嗯了声,姬洛无奈的站起身,不动声色的斜了眼韩司恩。
韩司恩神色坦然。
姬洛慢悠悠的离开后,皇帝盯着韩司恩的脸,神色有些阴沉,他说:“韩司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韩司恩看着皇帝道:“微臣没有。”
“没有?你不是说你的脸受伤了不能见人吗?这就是那不能见人的脸?”皇帝说这话时,心中冷笑,他想如果韩司恩不能好好解释清楚,他不在意自己亲自告诉这人什么叫做天子之怒。
韩司恩神色不变,他直视着皇帝的双眼,道:“皇上,微臣那脸当时的确是受伤结痂之中,后来到了西疆,痂落就成了现在这模样。再者,微臣这脸刚到西疆就有人故意说闲话传风言风语,若是当时京城中没有受伤,怕是有人更会因此兴风起浪,辱皇上的英明。”
“你倒是敢说。”想起西疆的流言,皇帝冷笑了两声。
韩司恩道:“微臣向来喜欢实话实说的。”以往皇帝是非常喜欢韩司恩这点耿直的,现在却觉得有点不痛快了,如果不那么耿直,性格稍微顾全大局,看事稍微明理些,礼仪周全些……那样的人就不是韩司恩了。
皇帝想到此处,心情烦闷,他把心思放在了正事上,道:“老五和周然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朕实话实说,老五可真有心和西戎勾结?”
“五皇子没心也没胆和西戎勾结。”韩司恩把自己的耿直发挥到了最大的地步,“他和周副将军大多是看微臣不顺眼,想借刀杀人,但是没成功。”
“……你运道向来不错,他们没成功也在情理。”皇帝沉默了下,随口说了句。只是细细想想,韩司恩的运道还真是不错,不管他抄谁的家,总是能抄出罪证,不管得罪了谁,那人最终肯定会犯事。
韩司恩面不改色道:“皇上并非微臣运道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多多少少都会浑水摸鱼,皇上你心里清楚,只是不想追究而已。”
“朕如果都和你一样这么认真的追究下去,那朝堂上今天怕是无人可用了。”皇帝冷哼道。
韩司恩接话道:“皇上英明。”
话到此处,按照以往惯例,皇帝应该挥手让韩司恩滚了,但是今天皇帝只是沉默,并没有赶人。倒是韩司恩开口了:“皇上,微臣回京还未回府修整,天色不早,微臣告退了。”
皇帝张了张嘴,最终嗯了声,道:“回去吧,韩国公府最近也热闹的很,你回来也好。”
韩司恩道了声是。
皇帝一直看着韩司恩离开自己的视线,许久后,他松了口气,心底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觉得这人长得怪相,但越接触越发现是不一样的。
许久后,愣怔中的皇帝咋然想到,韩司恩顶着这副模样出现在韩国公府时,不知道韩卓的脸色会是什么样的。想到这里,皇帝突然就乐了。
韩司恩迎着元宝复杂的目光从宫门出来后,看到了那里等着的姬洛和白书,姬洛看到韩司恩后,心下松了口气,上前道:“韩司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竟然当头给我一棍,好歹告状之前,你也得提醒提醒我吧。”
“微臣心里向来憋不住话,太子恕罪。”韩司恩一板一眼的回道。姬洛摇了摇头,指了指白书道:“算了,这样也好。人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把隐患都掐断了,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人带回家了。”
白书眼巴巴的看向韩司恩。
其实韩司恩向皇帝说明缘由,最大的原因不是怕麻烦,也不是觉得白书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隐患,他只是纯粹看不顺眼这么自作主张的姬洛而已。
时辰也的确不早了,姬洛说完那话,想到自己还有许多杂事,便离开了。白书自然跟着韩司恩回韩国公府了。
想到皇帝说的韩国公府最近很热闹,韩司恩坐在轿子里轻笑了两声,也的确热闹。柳氏前些日子身体突然不适,韩家外嫁女子回来探望,韩明珠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柳氏让韩明珠服侍自己喝药时,韩明珠闻着苦药的味道吐了,那药自然也没喂给柳氏。柳氏为此大骂韩明珠,说自己病痛难耐,她连一碗药都不愿意服侍自己用,说到底自己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韩明珠心中有芥蒂也是应当的。
五皇子妃当时还劝阻柳氏,说四妹心孝,心中定然不会这么想的,药洒了,再熬一碗让四妹服侍就是了。
韩明珠听着柳氏哭哭啼啼的话,又被韩青雪这么含沙射影的逼迫,脸色顿时便不好了,而后更是一句话没说出就气急攻心当场晕倒了。幸好她身边的丫头手脚利索,把人扶住了,而后自然是请大夫来瞧,结果大夫一把脉,倒是给把出了喜脉。
那丫头一看情况不对,心下对柳氏是防备万分,立刻告诉了前院同韩卓饮酒的姬越。姬越则是一刻不停把还在昏迷着的韩明珠给带回了郡王府。
雍郡王这个荤素不吝的,听到消息后,不等韩家做出反应,自己就骑马直奔韩国公府,在韩家门前,他指着韩国公府的门匾怒骂他们韩家想要把他们的金孙给折腾没了,引起一群人围观。
韩卓听了忙到韩家大门前给雍郡王赔罪,随后赶来的雍郡王妃则是拉住了雍郡王,而后秀秀气气的告诉韩卓说雍郡王是驴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是盼了几年的孙子,这一朝有了消息,一听差点没了,可不就不高兴了。
韩卓再给赔不是,说若是知道明珠有孕在身,即便是柳氏病了也不会扰她心神的,没想到明珠关心则乱如何如何。而此时韩家给韩明珠准备的一马车补品也从府上拉出来。
雍郡王还想跳起来骂韩卓放屁,说他是故意的,被雍郡王妃给温和的阻止了,然后她拉着不情不愿的雍郡王和韩卓告辞了,身后是韩国公府那车补品。
被雍郡王这么一闹,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雍郡王府的金孙子,差点在韩家没了。
韩司恩对韩明珠感情一般,她虽然没有为自己撑腰的父母,但只要有自己这个名声赫赫的哥哥。雍郡王府那里就不会怠慢他,至于姬越和她之间的关系,就看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了。
韩司恩这么在轿子里想了一路,到了韩国公府的门口后,他下轿,殊昳的容颜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韩国公府的门房也有些纳闷,韩家早就传来了消息,说是韩司恩回京入宫了,他们这是在等待人回府,就是不知道这个面相好看的陌生人朝他们韩家走来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在韩司恩走到韩家大门前时,门房上前拦住了他,神色略带几许倨傲,道:“这位公子请留步,这里是韩国公府,你要找什么人,可以告诉小的一声,小的可以为你通报。”
韩司恩似笑非笑的看了那门房一眼,门房被他那眼神看的心里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韩国公府虽然不是宰相门第,但也是堂堂的一品公府,即便是现在惹了些乱子,但下人说出自己在韩国公府当差那也是相当惹眼的。
前来求拜的人对他这个门房也是给高看两眼的,怎么到了这人眼里,自己就跟个蝼蚁似得不值钱呢?
这时不等韩司恩身后的其他人出面,白书上前一步,抽出剑一把拍在了这门房的脸上,力道拿捏的很好,既把他的鼻血抽出来了,又把人给抽到了一旁,然后白书杀气腾腾的说道:“你眼瞎吗?你们家世子你都不认识了?”
那门房躺在地上捂着疼痛的鼻子,正准备叫嚣着问什么人敢在这国公府门前撒野,猛然听到白书这话,心里一凛,也顾不得自己流血的鼻子了,他含含糊糊惊呼道:“你胡说,我家世子怎么可能长这模样?”
一旁围观的众人也震惊了,韩国公府的世子什么模样,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鬼样怎么可能和这么好看的人扯上关系?再者,哪有下人不认识自家主子的,想到此处,众人的目光又都放到了门房身上。
白书听了门房的话,想到往日韩司恩在这韩国公府受到的委屈和无视,心下的杀气立刻放大了无数倍。
正当他还想给这门房一个教训时,韩司恩一把抓着他的手淡淡道:“跟一个不知情的下人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韩司恩抓着他的手很迅速,松开时也很迅速,但是白书感受着他手心里微凉的温度,心里还是涌起了股难言滋味。
白书收起剑,默不作声的跟在韩司恩的身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入了这韩国公府。


第135章
韩司恩施施然的走进韩国公府后, 那门房看情况出乎自己的意料, 也顾不得心中的震惊和流血的鼻子了,他从地上爬起来, 跟在韩司恩身后也进了韩国公府,留下了围观的一群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门房看到韩司恩熟门熟路的朝方兰院的背影,他忙朝韩卓书房的方向跑去,这个时候,韩卓是在府上的。
韩卓的书房是国公府的重地,一般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这门房更没有资格了, 他到了门口就被韩卓的贴身小厮给拦住了, 那小厮看着一脸衰样的门房,皱起眉十分不高兴的说道:“国公爷正在书房办公,若是有人求见, 按照往日让人前来报一声便是了,你这莫不是跟谁打架了, 身上都不收拾就准备闹到国公爷眼前?咱府上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
那门房有些心焦,鼻子又疼的厉害,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急之下他捂着鼻子,说话更是结结巴巴的:“不是……是世子……世子回府了。”
那小厮自然知道这个国公府的下人对韩司恩的惧怕,不过他常年跟在韩卓身边, 倒是比旁人的心思宽重些, 看到这门房如此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屑, 道:“世子回府的事老爷早就知道了,世子他回府自然是要给老爷请安的,你慌什么慌?”
那门房急的跳脚,韩司恩面容大变的事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有心用此事在韩卓面前露脸,便跺了跺脚,对着那小厮大声道:“世子这次回府不是普通的事,你快快让开。”说罢还想推开小厮直接往里面闯。
那韩卓的贴身小厮被门房这态度弄得一阵心结,往日这府上哪个人看到自己不是礼让三分,就算是名正言顺的主子看到自己也会温和的说几句话,这门房今天大概是吃熊心豹子胆了,面对自己时,态度竟然这么过分,实在是可恶的很。
小厮冷下眼,再次拦住门房道:“即便你有天大的事,国公爷面前规矩还是要有的,我去给你通禀一声……”
正当这时,韩卓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他不悦的问道:“你们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那门房听到韩卓的声音,忙跪下大声喊道:“老爷,老爷,小的有重要的事禀告,是……是有关世子的。”
韩卓在书房里沉默了会,然后打开了书房的门,冷眼看着鼻血横流,滴滴答答流在身上的门房,他语气轻慢,带着一丝惯有的高高在上道:“世子怎么了?”
门房倒是没听出韩卓语气里的森冷,他忙道:“世子……世子的脸……”他想找个形容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终说了句:“世子的脸变得很好看了。”
韩卓心底本来有些不耐烦听这门房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回话的,但是咋然听到好看二字,韩卓讶异的挑了挑眉,他说:“你是说,世子面具摘下来了,脸色变好了?”
门房想到韩司恩的容颜,忙点了点头道:“很……很好看。”
韩卓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他看着门房皱了下眉道:“下去吧。”门房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开。
韩卓盯着地上的血迹,淡淡的说了句:“脏了,让人赶快清理一下。”那小厮听出韩卓的不悦,忙弯腰行礼道:“是。”然后挥手招来远处的婢女,让她们赶快把这血迹清扫干净。
韩卓想了下,还是朝方兰院走去。
方兰院是韩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从韩卓的书房前去,要经过几个院子。在快要到了方兰院时,韩卓看到几个婢女站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嘴里说着那是什么人,和世子是什么关系,怎么长的怎么好看如此之类的。
韩卓干咳一声,婢女看到是他,都吓得的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了,生怕被韩卓按了个背后议论主子的罪名。韩卓打量了几人一眼,也没有问她们韩司恩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便朝方兰院走去。
在方兰院门口,韩卓看到了自己的嫡次子韩悦文正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准备敲门,韩卓上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悦文听到韩卓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有些局促的说:“爹,我刚才好像看到白家的二公子白书和一个陌生人进了这院子,我怕是自己眼花了,就想进去看看。”
只是这方兰院的婢女在韩司恩离开京城后基本上都拿着卖身契离开了,他敲了下门,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韩悦文心中有些不安,这僻静又荒凉的方兰院比着热闹非凡的国公府,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韩悦文知道自己和韩司恩的关系很尴尬,往日他都是尽量避开两人单独见面的,但是想到韩司恩回京了,白书竟然带个陌生人偷偷潜进来了。
柳氏早就在私下里和韩悦文谈论过,说是白家落败都是韩司恩一手促成的。想到白文瀚和白书被贬出京,白家满门的结局,韩悦文心想,这离开京城的白书又偷偷回来了,莫不是想趁着韩司恩回来不防时寻仇?
有了这个想法,他心下虽然有些纠结,却到底做不到假装没看到,便想着自己先打探打探情况。
而且韩悦文心里还有个隐隐的想法,白书若真的是前来寻仇的,就算是韩司恩被他拿捏在手上,那这府上怕是没有人会帮韩司恩,若是有他在,至少柳氏是不会放弃的。
韩卓听了韩悦文这话,双眉几乎是立刻皱在一起了,他不悦的问道:“你是说你看到了白书进了这院子?”方悦文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安。
韩卓呵斥道:“既然知道此事为什么不事先告知为父?那白书乃是皇上亲贬出京的,若他真的在此,那他就是违抗了圣旨,你行事竟然这么糊涂。”
韩悦文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韩卓的态度。
他想身为一个父亲听了自己的这番话,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担心自己的孩子站在这里会不会受到伤害吗?
而韩悦文的这点不舒服在韩卓冷下来的脸色面前很快就压下去了,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韩卓冷哼了一声,朝自己身后看了眼,意思小厮上前开门。
那小厮忙上前,只是刚抬起手,还没有敲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白书的脸。韩卓还没有开口指责白书,白书便不悦的皱起眉道:“你们在外面嚷嚷什么?”
就算是白书这三年抽条了,他那张脸韩卓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现在是又惊又怒,心底很害怕是韩司恩私下把人带回京的。
若是别人,韩卓定然会想的多些,例如白书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皇帝那里肯定是知情且没有怪罪的。但是在韩卓眼里,韩司恩做事向来与他人不同,很是疯狂。他见到白书心下第一反应就是韩司恩把白书带回来,是想把韩国公府拉下水。
这在韩卓看来,只要事关韩司恩,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韩卓很是生气,加上被一个皇帝贬入边关的人呵斥,他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正想怒斥白书怎么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门里传来了韩司恩略带几分低沉的声音:“白书,挡在门口做什么?让他们进来。”
白书瞪了韩卓一眼,然后错开身,把门打开了。韩卓甩了甩自己宽大的长袖,憋着心中的火气,走进了方兰院,韩悦文听到了韩司恩的声音,知道他人在里面,看样子也没受到威胁什么的,不过在犹豫了一番后,他也进去了。
这一进去,韩悦文就郁闷了,他没有看到韩司恩,倒是看到了那个坐在长廊处的人,眉眼精致是他生平见过最好看的容颜。
只是当那人似笑非笑的朝他看来时,韩悦文心头有个诡异的猜测,他微微颤抖的伸出手道:“你……你是……”
韩司恩没等韩悦文说完自己的惊讶之言,他望向韩卓,漫不经心的说道:“白书是太子带回京的,暂住韩国公府,皇帝那里也是知道的。若韩国公想要拿这个问罪,那大可不必费心了。”
韩卓根本没有听到韩司恩再说什么,他愣愣的看着韩司恩的脸,眸子深处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恐惧。在白文瀚皇帝眼里,韩司恩的眉眼都很像当年的王瑛,但在韩卓眼里,他只是遗传了当年王氏的容貌,比韩明珠还要像王氏冷漠的样子。
想到王氏,韩卓便想起了王氏临死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一眼是冰冷的,什么都知道的,和现在韩司恩的神情一模一样。
韩卓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下,他往后退了一步,自己的心又慌又乱,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方兰院。
韩悦文茫然的看了看说话的韩司恩,又看了看逃离的韩卓,最后他垂下头,默默的也转身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白书冷哼了声,小声道:“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韩司恩轻轻笑了声道:“大概是想来找茬的,但是因为自己心虚,没能找下去。”
白书看着韩司恩,突然俯下身,眼睛和韩司恩平视着,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就这么走了挺可惜的?”
韩司恩淡淡道:“以后见面的机会那么多,有什么可惜的。”


第136章
不管韩司恩心里是怎么想的, 韩卓在看到他的如今的模样之后,一句话没说慌乱的朝自己书房的位置走去,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韩悦文都没有发现, 这一路韩卓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惊恐不已。
韩悦文因韩卓的反应,心底有些古怪, 心里隐隐有种想法,韩卓不待见韩司恩, 并不是因为韩司恩行事手段不给韩家面子,他父亲好像是根本就不待见韩司恩这个人。
在看到韩卓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之后,韩悦文犹疑了片刻,没有前去书房询问韩卓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韩卓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他是不会说的, 也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最后韩悦文拐了个弯, 前去探望柳氏,顺便把韩司恩面貌改变的事说了, 还隐晦的提起了韩卓态度不明的事。
柳氏因为前些日子韩明珠的事,本来就有些病了的身体又感染了风寒, 韩卓让她好好在院子里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算是变相的软禁了。
柳氏为此心情更加郁结,在老夫人去世后, 她在韩卓那里越发的说不上话了, 她其实也知道, 自己能嫁给韩卓都是老夫人的面子,韩卓对她没什么感情的。以前柳氏低姿温柔时,韩卓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自打韩司恩得势后,她办了几次丢脸的事,名声在京城不甚太好之后,韩卓就越发的和她疏远了,现在对她更是只有敷衍。
柳氏听了韩悦文的话,刚刚吃完药的神态越发恹恹,她半眯着眼劝慰道:“你父亲不喜欢他,你以后少跟在他身后凑合就是了。”
柳氏这话一出,韩悦文心里顿时便闷闷的,而后他只是低着头,为柳氏掖了掖被角,没有吭声。
一夜之间,韩国公府世子韩司恩的容貌昳丽之事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京城里的那些大臣一开始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一路之上听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些见识过韩司恩面容的文武百官心里都有些纳闷,这人还能从特别难看变得特别好看不成?这时是吃灵丹妙药了?也有人心底不服气,想看看韩司恩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
这天皇帝没有上朝,据说是一大早就把一直为韩司恩诊脉看病的周太医给召进皇宫了,周太医老胳膊老腿在皇帝面前跪了大半天,人差点给跪晕了,最后皇帝才冷哼着听他解释一番。
周太医先是大呼自己也冤枉,说韩司恩戴面具之前自己看到的样子就是受伤不能见人的,他自己觉得韩世子戴着面具不会那么吓人,才敢在皇帝面前说起此事的。
皇帝看他一个老头哭的满脸泪水,鼻子流出来都没敢擦,在想到韩司恩做事的风格,皇帝觉得周太医这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这才让周太医起身。
周太医从宫里出来就被人围住了,满朝文武都在打听韩司恩的相貌之事。
周太医看着非要自己给个说法的众朝臣,缓声道:“下官也不知道世子面容为何如此大变,想来生来便如此,只是前些年身体底子太差,脸颊太瘦弱,颜色不好看。后来大概是补身子给补上了。韩国公和当年国公夫人面容都是极为出色,韩世子能有这样容貌也不出人意料。”
众朝臣听了这话,觉得都很有道理,便想找韩卓的身影,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变脸的事,立刻有人提醒道:“韩国公今日身体不适,没有前来上朝。”
众大臣本来想发挥自己的同僚之情,想前去探望下生病的韩国公,顺便问问他养一个这样反差巨大的儿子有什么心得。
只是他们还没出宫门,便看到了元宝和一个钟灵毓秀之人走来,那人看到他们这些人和一旁站着的周太医,挑了下眉,眸中仿若有流光闪过,而那不屑的姿态让人有点眼熟。
众位朝臣对这人心底有些许的猜测,当然不敢相信这人会是韩司恩,直到元宝一旁笑眯眯的和他们打了招呼,又对着身边那人恭敬的说道:“韩世子,皇上还在等着呢。”
韩司恩嗯了声,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便从那些朝臣面前走了过去。
户部尚书等人离开后,略带几许褶皱的脸动了动,小声冷哼道:“脸是变了,但这目中无人的模样都没变,实在是……”可恶。
不过最后那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甩着袖子离开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了西疆的流言,他们相互说了句客套话,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周太医在众人都离开后,自己也慢慢吞吞的回太医院去了。能逃过一劫,他算是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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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见韩司恩其实并没有什么事,不过他还是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那就是有关于周然和姬怀的处置。对周然,皇帝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把他副将军的职位给撸了,把他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官,倒是没有连累他的家人。
至于姬怀,皇帝没有把他贬为庶民,但也把人给幽禁了,没有旨意不得出府,和当初被幽禁的二皇子姬容是一个待遇了。
这两道旨意下了之后,皇帝招手韩司恩道:“陪朕下盘棋吧。”
元宝立刻捧上棋盘和棋子上来,棋盘是墨玉做成的,黑白棋子是上好的玉石磨成的,摸着清清凉凉的,是一种风雅的享受。
韩司恩是不会下棋的,不过看到皇帝已经摆好了架势,他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皇帝和韩司恩下棋前,是兴致勃勃的,他一开始看韩司恩随意落子还以为这人是走不同寻常的路,走了几步后,皇帝发现韩司恩是真的不会下棋。
这盘棋是皇帝有史以来赢得最轻松的一次,以前皇帝和其他人下棋,比他棋艺好的,要不动声色的让他几个子,让他赢得心情舒爽,比他棋艺差的,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和他下,偶尔赢上一盘皇帝心里也高兴。
对着韩司恩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皇帝觉得很挫败,韩司恩的棋实在是太烂了,让他十个子儿,一会儿就给自己还回来了。
皇帝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欺负人,就把棋子丢在棋盘上,有些生气的对着韩司恩道:“回去好好练练,棋艺实在是太差了。”
韩司恩慢声道:“皇上,微臣自幼体弱多病,哪有机会学习这些雅事,也没太大的兴趣,您这是为难微臣了。”皇帝听了这话,觉得更加生气了,他挥手让韩司恩赶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皇帝颓然坐下,神色有些萎靡,他看着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最后缓缓伸手把这些棋子一粒一粒的收到棋罐里。
元宝站在一旁低眉垂眼不敢吭声,说起来当年的皇贵妃棋艺是非常好的,这棋盘和棋子也是皇帝为皇贵妃亲自命人打造的,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皇帝的心思元宝倒有些清楚,无非是想从韩司恩的身上找皇贵妃的影子,可惜是一个人怎么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毕竟所学所识都不一样。
皇帝心里也明白的很。
但即便如此,皇帝三天两头的宣韩司恩入宫,有时请他看自己收藏的字画,有时请他听琴。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很非常宠信韩司恩,不过有了西疆流言之事,现在倒是没人敢多生事端。
皇帝有心炫耀自己的收藏品,只是琴棋书画韩司恩一点也不懂。谈论时,他只能说上一句这画墨水颜色挺好,皇帝每次都很心塞,很想一怒之下把他这颗木鱼疙瘩的脑袋给砍了,但最终只能自己闷闷不乐。
这天宫中乐师百人负责演奏,钟鼓之声下,韩司恩睡着了,等他醒来时,乐器之声早已停下,皇帝也懒得怪罪他了,便让他出宫了。
白书一直蹲在宫门拐角处等他,看到人后,白书蹦跶起身,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今天比平时晚了很长时间出宫,皇上有为难你吗?”
韩司恩看着白书担忧的模样,微微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回韩国公府的路上,白书神色都是欲言又止的,不过他都没有开口问,直到回到了方兰院,他才小声开口道:“皇上为什么总是要请你入宫?”
白书一开始并不是每天都等着韩司恩入宫回来的,但这两天皇帝召唤的实在是太勤奋了,白书心里有点担心。
这些话,他以前也是不会问的,但是现在他向韩司恩表明了心思,便忍不住把自己想问的都说出来。
韩司恩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揉了揉额头,道:“皇帝这些日子身体不是很好,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他宫里的药味很浓,周太医也时常出入宫内。”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白书的问话,但是白书听了这话,心里的那点郁闷倒是消失了很多。
韩司恩看着因自己这一句话便满足的白书,微微眯了眯眼,秀气的少年在他面前蹦蹦哒哒的跑到院子的一边去刻石头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一点也没有风雅之风的韩司恩失望了,皇帝那天之后便没有再召见他了,本来对这件事颇为关注的有心人,心下有些失望了。
这天天气极好,韩国公府上有来了客人,韩司恩在自己的方兰院看书,白书在一旁摆了个小桌子,自己和自己在下棋。
白书的棋艺也很差,但是他还是兴致勃勃的下了很长一段时间。
韩司恩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点困了,便躺在软塌上闭眼睡着了。白书看到这情况后,用最快的速度从房内拿了件披风给韩司恩盖在身上。
盖好起身时,白书看着韩司恩长长的睫毛。这些天,他每天耳中都会听到别人说韩司恩相貌如何如何,但没有哪一刻如现在,白书恍然觉得那些人的描述都不及韩司恩模样的百分之一。
他本来想伸手描绘下韩司恩的脸颊,但他心尖微微一动,突然微微俯下了身,他想,我就亲一下。
只是白书刚刚有所动作,离韩司恩的脸颊还有很远的距离,韩司恩已经睁开眼了,目光澄清的看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白书愣了下,神色难得有些慌乱,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这时,不远处传来惊怒之声:“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韩司恩和白书同时回头,看到了韩卓那张愤怒的容颜,韩卓的身后还跟着姬洛。


第137章
因过分暧昧的姿势落入他人眼中, 白书因惊讶动作一时间僵硬了起来,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对韩司恩的感情而感到羞耻,只是他们现在这模样被人看到了, 其中一人还是韩司恩的父亲。虽然知道韩司恩和韩卓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也不会理会韩卓的意见,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白书收回看向韩卓的目光,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看向韩司恩的眼睛。韩司恩神色不变, 他抬起手用轻微的力道推开他的肩膀,自己则坐起身, 然后把因自己动作而半落在地上的披风捡起来。
白书站在一旁, 默默的看着他韩司恩轻缓的动作。韩司恩的动作在白书眼里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在韩卓眼里, 韩司恩没有因此呵斥白书,没有辩解, 脸色都没变一下, 甚至还当着他的面, 动作那么亲密。这在韩卓眼里, 就是一个信号, 韩司恩对白书是特殊的。
白书是一个男子,不是双,韩司恩是国公府的世子,也是一个男子。这帝京是个繁杂的地段, 皇亲国戚最多, 也有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 不喜欢女子,也不喜欢相貌温顺的双,就喜欢面相凌厉的男子。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加上子嗣的问题,做这些事也大多都是偷偷摸摸不敢放到明面上的。帝京大多数人对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屑的,韩卓也在大多数之列,他没想到有天自家也会出一个这样的人。
想到未来韩国公府会因这两人陷入流言蜚语声中,韩卓被气的心口起伏的更加厉害了。
在姬洛这个皇太子的面前,韩卓很想保持住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威严,不想外人人看笑话。但是看着白书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心底的火气还是压过了他脑中的冷静。
他走到两人面前不远处,那双本就阴冷的双眼,此时更加森暗的看着白书道:“身为男子,又是罪臣之后,现在竟妄图勾引我堂堂国公府的世子,难不成是想让我国公府为你白家平反?堂堂一个男子,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实在是不知廉耻,枉为男儿。”
跟在韩卓身后的姬洛虽然也有些讶异自己会在韩司恩院子里看到这种情形,但任何事放在韩司恩身上又让人觉得不那么诧异的。现在听闻韩卓说出这么难以入耳的话,这话好似把白书比作了一个以色侍人随意可以作践的人,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自觉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韩司恩。
白书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他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他不自觉的握了握自己的腰间的剑,眉目冷冷的看着韩卓。
韩卓看到白书的动作,冷哼一声道:“怎么,难不成被本公说中了,白公子还想在太子面前杀人灭口?不管你脑袋里有什么肮脏的想法,韩司恩是我国公府的世子,是到了该成亲的年龄,本公和他母亲正在为他挑选合适的人家,你若但凡有点廉耻和羞耻之心,就立刻离开韩家的好。”
韩卓这话连消带打,十分扇人脸,怒极之下一点都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这时姬洛动了一步,他看着韩卓淡声道:“韩大人,虽然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事实到底如何,我们还是要听听韩世子和白公子怎么说吧?这般随意给白公子安插上这等罪名,有些不适合吧?”
韩卓这些年有心和姬洛缓和关系,只是姬洛一直以为都不曾理会他的求和。现在听了姬洛这话自然觉得刺耳,不过想到姬洛的身份,韩卓还是忍了下来,不过到底还是说了句:“太子殿下说的是,此事虽然是韩国公府的家世,但是有太子殿下做个见证,老臣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罢这话,韩卓又目露凶光的看着韩司恩,道:“孽子,太子殿下面前,还不快快实话实说。”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韩司恩,包括白书在内。
在韩卓劈头盖脸长篇大骂时,韩司恩一直半躺在软榻上,甚至在姬洛到来时也没有起身行礼,脸上的表情一直是慵懒的。韩卓说了那么多,他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现在听了韩卓的话,他掀了掀眼皮,懒懒散散的说道:“你看到的不就是事实吗?有什么好说的?”
“你……混账东西。”韩卓被韩司恩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气的差点晕过去,他上前一步想要做这些年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给韩司恩两巴掌。
不过他的手刚刚举起来,就被白书抓住了,白书情急之下力道有点大,众人只听啪嗒一声,韩卓的手腕脱臼了,白书神色错愕了下,然后不等韩卓惊叫,他又忙把韩卓脱臼的地方给推了上去。
来回两次撕心裂肺的疼让韩卓憋红了脸,他看着白书,自然想趁机给白书安个行凶的罪名。不过他还没有开口,韩司恩有了动作,他坐起身,神色淡漠的看着韩卓道:“韩国公,我的事什么时候临到你们插手了?”
姬洛这时才发现,韩司恩对韩卓的称呼不是父亲,也不是较为亲密的爹,他喊得是韩国公的身份,就好像是在用言语把双方的血缘羁绊斩断。
韩司恩静静的看着韩卓,嘴里却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韩国公以前都没有关心过人,今天怎么这么激动?若是觉得我妨碍到这国公府的声誉,大可以把我赶出这个家门。若真要说谁不知廉耻,我想不是我,也不是白书,这世上最不知廉耻的难道不是为了所谓的富贵,逼死妻子,害死儿子的人吗?”
“再者,韩国公乃是堂堂一品公卿,怎么今天说话一点为官的风度都没有,话粗鲁的连后宅只会撒泼打嘴仗的长舌妇都不如,礼义廉耻都想不起来了吗?太子殿下面前,听韩国公说出这等粗恶的话,实在是让人扫兴的很。”
韩司恩的神色和语调都没有变,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众人对这个事实,反应不一,白书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韩卓的脸皮突然被韩司恩这么撕下了,他的呼吸浓重了很多,他没有看韩司恩,而是把眼神放到了白书身上,那眼神好像要把人给活剐了,他有些想不通,明明是一件伤风败化,令人不齿的事,怎么到了韩司恩嘴里,轻描淡写的好像是在说今天吃饭了吗。
人在有些时候是非常奇怪的,明明最不喜欢这个人,平日里非常想让他消失,但是看着他走与其他人不同的道路时,还是会有难以控制的愤怒。大抵是事情超控太多,又或者是所谓的长辈自尊心作祟。
最后韩卓捂着自己泛疼的手腕草草的和姬洛行了个礼离开了,韩司恩从鼻子里哼了声,十分不屑。等韩卓的背影消失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姬洛不咸不淡的问:“太子殿下屈尊前来所谓何事?”
姬洛本来是因为这些天皇帝召见韩司恩次数比较多,加上雍郡王前些日子大闹韩国公府,韩明珠不便前来,他今天特意前来探望韩司恩的。
只是到了国公府遇到了韩卓,韩卓一改往日和他疏离的习惯,主动陪他一起前来方兰院,没想到这一来还把韩卓给吓着了。
姬洛倒没有觉得韩司恩和白书之间的事有什么值得让人惊悚的,不过他还是提醒了声:“韩国公看着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真的撕破脸,你这里也不会好做的。”一个父亲若是真的状告子女不孝,那世人是不会站在子女这一方的。
白书又真的出手伤了韩卓,这事就是闹到皇帝面前,白书也是没礼的。
“告他就去告吧,怕告的子女,一是担心自己的子嗣未来,二是家族的未来对他有利,所以他们害怕,我却是一点都不怕的。这国公府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罢了。”韩司恩慢声道。
姬洛看他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心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还是觉得这世上只有一个韩司恩这样的人就好,要是多了,他可就头疼了。
想到韩卓说得韩司恩成亲的事,姬洛又想到靖国侯府这些年一直很关注韩司恩的亲事,王老夫人怕韩卓故意给韩司恩找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平日里可是忧心的很。
现在韩司恩闹这么一出,不知道她老人家听了受不受得了。
姬洛想到此处,心里吁了口气,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平静的韩司恩,又看了看他身旁满脸喜悦的白书,若有所指的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现在你毕竟不是一个人了,做事多为别人考虑考虑,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韩司恩一听这话就知道姬洛误会了,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解释。姬洛看韩司恩过的很好,便有心离开,他也不想打扰这两人,不过临走前,他又忍不住道:“你这院子里不打算放几个婢女吗?”
韩司恩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姬洛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便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等人都走后,白书眼巴巴的走到韩司恩身边,耷拉着脑袋,小声道:“韩司恩,怎么办?”
韩司恩被白书话问的心口一阵发闷,他抬眼道:“你做事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白书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韩司恩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整个人又躺在软榻上,用头枕着自己的左手,半眯着眼睛道:“韩国公若是不肯罢休,非要拿我的事做文章,那更好,反正我早就厌烦这个国公府了。”


第138章
韩卓生气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让人拿帖子请了太医, 他的手腕被白书给折断,虽然很快速的又给接上了,但那种入骨的疼痛还是很让人心惊的。没有太医的诊断,韩卓是不相信自己的手腕没事。
在太医还没有到的时, 韩卓看着在一旁心疼不已的柳氏,冷声道:“你最近看看京城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那个混账东西挑选一个,让他赶快成亲……”说道这里,韩卓停顿了下,又说:“家世差点也没关系。”
柳氏这两年一直在为韩悦文的亲事操心, 韩悦文年龄正是成亲的年龄,只是柳氏看重的京中有名的贵女,基本上都有主了,没有主的, 也有没主但惧怕韩司恩的名声,找借口打发了。
也有家世低的看重了韩国公府门第的, 柳氏又觉得家世品性不行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这些天她心里一直为此事发愁。
此时猛然听到韩卓提起亲事, 她心里一跳, 还以为韩卓说的是韩悦文。但是想到韩卓口中的混账东西,柳氏又放下心来, 这四个字明显的是韩司恩的代号。
柳氏稳下心, 眼睛里有些焦虑, 她看着神色不耐的韩卓, 小心道:“按说世子的亲事是该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但是世子与他人不同,自己向来有主意,万一我们做主了,他不乐意,那可如何是好?”柳氏倒不怕韩司恩成不了亲,即便是名声再不好,他还是韩国公府的世子,总是有人愿意攀扯这门亲事的,她只是有点担心韩司恩会为此和她翻脸。
柳氏现在也想开了,老夫人已经过世了,自己也不用继续巴着她,按照她的眼色做事。韩司恩那里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不过韩卓吩咐的事她是要精心办理的。
韩卓听了柳氏的话,联想到韩司恩不屑的模样整个人更加生气了,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了下桌子,怒声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有什么不同意的?让你安排你就安排……你不用担心,若是真的找到了家世差点的,府上会放出一些风声的,门第不符之事和你扯不上关系。”
而后韩卓眼神淡了几分,“若是此事那混账东西好好的答应,那他还是这国公府的世子,若是不答应,那这韩国公府的世子可以换个人来做。”
柳氏一时有些不明白韩卓这话里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听懂了韩卓暗示韩悦文会成为世子这件话,她心中自然是大喜。面上点了点头,心想,韩卓怕是拿住了韩司恩的把柄,想要把他这个世子给废除了。想到自己儿子以后会成为这府上的国公爷,柳氏觉得自己浑身都有力气了,她想自己一定要给韩司恩选一门‘好’亲事。
经常为韩国公府看病的太医很快就来到了,他为韩卓看了看受伤的手腕,那里是折了又接上的,但到底是真的受伤了,于是他给开了张方子,用以内服,又开了些外敷的药。
做完这些,韩卓问他日后自己的手有没有妨碍,太医谨慎的说道:“现在需要小心养着。”其实伤势不大,但他们做御医的向来谨慎小心,说话都会留三分余地的。
韩卓想到是白书把自己手腕折断的,一脸漆黑。能做太医的,没一个是蠢的,这太医也没问起缘由,再次叮嘱了一番韩卓注意事项,这太医很快就溜了。
第二天韩卓以自己的手腕受伤上了份折子请假不上朝,言辞十分诚恳,说自己愿意为皇帝肝脑涂地,但是奈何天不如人愿,手腕被人折断了,只能在家静养,希望皇帝批准自己的假期等等。
手腕被人折断这一句话很有深意,皇帝很自然的批准韩卓的请求,还让人送了些药材到韩国公府,以示自己的仁德,只是决口不提韩卓的手腕到底被谁折断这话。
而与此同时,韩国公府的柳氏开始宴请京城有名的人家,流露出来的风声便是给府上的世子选个贤德的世子妃。
韩家给韩司恩相看人家的事在帝京很快就传开了,众人都很讶异。和韩家地位差不多的人家都在想谁家姑娘这么倒霉被韩家看上了,而更多的人是在观望这里面有没有蹊跷。
韩司恩残暴不顾亲情面子,他在帝京的名声不是很好,很多官宦人家都对他避如蛇蝎。但是就像韩卓说的那样,韩国公府世子妃的名头总是能让一些人起心思的。
当然也有很多人并非是冲着韩国公世子这名头,而是冲着韩司恩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来的。这点没有人会直说的,在韩司恩婚事上,大家还是很给韩卓面子的。
更多的人则是悄悄的打探,韩家为什么突然折腾起韩司恩的亲事了,毕竟以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流露出来,众人都没有想过韩司恩还有成亲的一天。然后便有人从韩国公府下人嘴里打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说是韩司恩喜好男子,身边有个以色侍人的罪臣之子白书,为了维护这个罪臣之子,世子还伤到了自己的父亲。所以这韩国公府便想着韩司恩成亲后,说不定就能收心了。
众人根据这些传言,在联想到韩卓奏折上所谓的手腕被折断的事,心下对此事有些了然。很多人都在盯着闹出这些事的韩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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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韩明珠和靖国侯府自然也听说了,两家都派人到韩司恩那里确认消息,不过都被韩司恩一句绝无此事给打发了。
其实韩明珠和靖国侯府那边想知道的是有关白书的事,但是韩司恩不愿意说,他们也没办法。
其实靖国侯府那边在韩司恩亲事方面的观点和韩家还是一致的,毕竟男子和男子混在一起,说出去就是让人不齿的。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在韩司恩心里没什么地位,毕竟在他们回京后,韩司恩作为晚辈一次都没有前来拜访过,所以靖国侯府虽然心里有无数种想法,也只能闷在心底不会提出来罢了。
而韩明珠在韩家的那些日子还是比较了解韩司恩的,韩司恩对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感情根本不深,更不会听他们的劝解。
她甚至敢肯定,要是有人敢插手韩司恩的私事,她那个哥哥说不准就当场翻脸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她更加不会主动参合这件事。不过为了避免王家做错事,她还特意写了封信给王老夫人,让她务必不要随意插手此事。
王老夫人看了韩明珠的信,叹息一声,放在了盒子里。
而让人惊讶的是,韩国公府因为韩司恩的亲事热闹非凡时,当事人韩司恩一点消息都没有。
知道他性格的人对此也很惊讶,例如姬洛,他就很讶异韩司恩竟然没有大闹韩国公府,也没有做出反抗,这十分不符合韩司恩当时对韩卓说的那番讽刺的话。姬洛想了想,觉得韩司恩心里大概是有其他盘算了。
也有人觉得,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乃是天理,加上此乃是喜事,韩司恩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那么嚣张挑衅的。而一直等待韩司恩做出反应的韩卓,听到这话,觉得这些人都是在放屁。
他本来以为韩司恩听到此事会大怒的,他就可以趁机上折子废他的世子之位了,没想到韩司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时他和姬洛的想法是一致的,韩司恩有后招在等着他。
韩国公府为韩司恩相看人家的事传开后,心情最为郁结的就是白书了,而韩司恩的反应则是此事和自己无关,他每天还是很安静的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晒晒太阳。
白书看着这样镇定安详的韩司恩,也放下心来。至少有一点他敢确定,韩司恩若是真的有意成亲,肯定会事先告诉自己的。想通了之后,白书每天又变得很开心了,在方兰院折腾着给韩司恩作画。
欲望少的人,总是容易满足的。
韩司恩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正在细细为自己作画的白书。白书的手因为习武的原因本就比常人家的公子要粗糙,这几年在西疆那荒凉的地方,风吹日晒的,更是骨节粗大。
许久后,韩司恩收回目光,不过手里的书他再也没有掀开一页便是了。
白书对人的视线非常敏感,韩司恩的视线落到他手上时,他就知道了。他的手微微一滑,差点把这副美人图给废了。
不过白书忍了下去,仿若不察那道视线,几许动笔。等韩司恩收回目光时,他偷偷朝那人看了几眼,看到韩司恩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白书的嘴角偷偷勾了下,眼睛里染了几许笑意。
他想,你看,人心就算是坚硬如石,但时间久了,总会让人找到那丝能进入里面的柔软缝隙的。
对于白书这点小心思,韩司恩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而后他闭着眼睛,把书盖在自己的脸颊上,在这长廊之下,在这微风之中,看着像是睡着了。
柳氏千挑万选终于给韩司恩挑选个好人选,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双,名赵奕,这赵奕是户部侍郎前妻留下的,那继妻对着赵奕也是相当好的,但这赵奕本身却是个命硬之人,有过两个未婚夫,都是刚定亲不久就出事了。
这赵奕也因此有了个克夫的名头。
韩司恩在柳氏确认了人选之后,就前去皇宫了。


第139章
韩司恩这次入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皇帝, 元宝脸上还挂着和往日一样笑眯眯的神情, 但是他眼底却是有点焦灼。
根据元宝内心活动, 韩司恩知道皇帝病了。普通的风寒, 但是不知为何这次就来势汹汹的。不过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 即便是头晕眼花的快坐不住了,人前还是一副没事的模样,自己正常的上朝批折子,也没让人前来侍疾。
韩司恩在皇帝寝宫门外等了一会儿, 皇帝醒来了, 让他进去了。皇帝的脸色有些潮红,看到韩司恩后咳嗽了一声, 下巴上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翘了几下,这让皇帝有几分普通人的模样。
皇帝本来想揉揉自己有些泛痒的鼻子, 不过手刚动了动又放下了,他看着韩司恩, 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你这又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韩司恩垂眼道:“微臣想请求皇上收回微臣韩国公世子的身份。”
皇帝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感到自己昏沉的头都好上了不少, 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为何?国公世子的身份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跟烫手的山芋似得, 当的这么难为情?”
韩司恩倒也老实, 说话很是诚恳道:“皇上, 微臣这辈子经历的太多, 也看了太多为了权势复杂的人性, 兄弟反目, 父子成仇都是如此。这辈子微臣就没打算想成亲,但是韩国公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总是想逼迫微臣做一些不开心的事、再者,微臣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很多人,现在有皇上庇护着,那些人不敢对微臣做什么。但是几十年过后,谁又能护着微臣的子孙后辈呢?所以”
说道这里,韩司恩似乎轻笑了下,“皇上知道,微臣自幼身体被人下了毒,坏了底子,若说韩国公不知道,微臣是不信的。而且自打微臣的脸恢复了之后,韩国公很惧怕微臣的这张脸,想来心底还是有些心虚的。这韩国公府因太祖的关系也存在这么多年了,但后辈子孙不孝,玷污了老国公的名声,还不如把这国公府的名号给收回去呢。”
皇帝听了这话怪异的看了韩司恩一眼:“韩司恩,你这到底是不想做韩国公府的世子,还是想把韩国公府给除名了?”
韩司恩看了皇帝一眼,道:“皇上心里都清楚,微臣既不想做这个世子,也不想这个国公府存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往韩司恩是不会开口的。
皇帝是个很典型的古代人,他一方面注重孝法,觉得人应该是孝顺的,但令一方又想绝对控制自己手中的权利。他需要韩司恩成为他手中的刀,驱使着他做任何事。但他同样需要用韩国公府控制着韩司恩,他要感受到韩司恩有弱点,例如对韩国公府的志在必得,例如他为了反抗韩卓而不得不听从皇帝的话。
以前韩司恩在皇帝面前也都是有这样的表现,他拿捏着皇帝心中的尺度,做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情。所以,这也是韩司恩这些年明明有很多机会整治韩国公府他都没动手的原因。
现在稍微有些不同了,皇帝病了,有姬洛在朝堂上,皇帝每时每分都在感受着自己的虚弱和姬洛的强壮,就算是不服老每天还坚持着上朝,那种无力的感觉只会越发的明显,生老病死无人能避免,事实就是事实。
再说韩卓,韩国公府韩司恩根本没有在乎过,毁了或者废了,他都能坦然的接受。只是真正的韩司恩毕竟是死在了这个韩国公府所有人的手上,他自然要为他报仇,安抚他不知停留在何处的灵魂。
所以毁了这个韩国公府,让住在里面心心念念的权势都落空,应该符合真正韩司恩的愿望。
而现在因自己这张像极了王瑛的脸,皇帝不管内心想不想,他已经也不想让自己成为那把刀了,所以此时他的要求稍微过界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皇帝觉得自己大概是病的头脑有些不清楚了,他听了韩司恩这话并没有感到十分的愤怒,也没有觉得事情超脱了自己的控制。他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疼的脑仁,突然道了句:“你这话是真是假先不说,朕问你,你之所以不想成亲,是因为真的不愿意成亲,还是因为白书的缘故?”
有关白书和韩司恩之间的传言,在京城里传的风言风语的,皇帝耳朵里自然也落了两句,此时他看着韩司恩,心情颇为古怪的问出了这话。
韩司恩的面相太像王瑛了,皇帝总觉得韩司恩若是成亲了,那就是王瑛离开他和别人成亲了,这想法让皇帝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可是如果韩司恩没有成亲,而是像传言的那样和白书混在一起,皇帝心里也不痛快。他知道韩司恩只是脸长得和王瑛一样,性格为人处世的方法都完完全全的不同,自己也没因这张脸动过逼迫的心思,但在皇帝内心深处,他很纠结的觉得,韩司恩这辈子独自一人最好。
韩司恩是知道皇帝内心的想法的,他如果顺着皇帝心中的想法,说自己和白书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且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只是不想成亲那肯定是最好的。
但是想到白书可怜兮兮在自己面前踢石子的模样,韩司恩心里对自己嗤笑了声。他目前的确对白书没有太多想法,但他已经给了白书太多的特殊权限。白书也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非常喜欢得寸进尺。
于是韩司恩淡淡的回了三个字:“都有吧。”虽然这不是事实,但他还是这么开口了。
皇帝非常诧异韩司恩的回答,他以为韩司恩会否认和白书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给承认了,这一刻皇帝心里异常纠结,很想随意找个理由治韩司恩的罪。
不过韩司恩对此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不想顺着别人的时候,就算那人是皇帝,他照样不乐意顺着。人做到韩司恩这么嚣张的,这个世上也的确不多。
也是,在韩司恩眼里,皇帝不过是掌握着这个国家所有人生死大权的一个人,而生死这个东西正是韩司恩这辈子最不屑的东西,更不用提那些虚无的荣华富贵了。
皇帝死死瞪着韩司恩,韩司恩看似顺从其实却异常倔强的沉默着。最终,皇帝觉得自己的头疼又狠厉起来,他缓缓躺下,深深吸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不能就这么把韩司恩给砍了的,于是他虚声道:“韩司恩,你在西疆有功劳,朕还没有奖励你,今日你这请求朕就答应你。你回去吧,朕一会儿就下旨褫夺你国公府世子的称号。”
这话并不是威胁,皇帝说这话只是想任性下。韩司恩恭敬的谢过皇帝,然后他又道:“皇上,微臣还有事没说完。”
皇帝闷闷的抬眼看向他:“你还有什么事?”
韩司恩微微一笑,道:“既然韩国公有心把户部侍郎的嫡双嫁给韩国公世子,那微臣既然很快就不是世子了,就请皇上下旨,把这双嫁给韩国公府的世子吧。”
户部侍郎家的嫡双是谁,长得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按说皇帝是不清楚的。但搁不住这户部侍郎在朝堂上是个能钻营为了往上爬是个不要脸的,在朝堂上入了皇帝的眼。加上他家这双是有克夫的名头的,皇帝隐隐记得户部侍郎家嫡双的名字叫赵奕,至于品性如何,他是不知的。
皇帝倒是不知道韩国公给韩司恩选了这么一个人,如今看着韩司恩笑眯眯看戏的样子,皇帝心底一阵恶寒,他有些不耐烦的指着门口道:“给朕滚。”
韩司恩这次真的从善如流的滚了。皇帝看他走出后,心情很复杂,他细细的想了想韩司恩说的话,想到他说的韩卓似乎并不喜欢他的脸,皇帝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拿了个空茶杯砸在了地上。
皇帝很生气,韩卓不待见韩司恩这张脸,不就是不待见王瑛吗?
想到王瑛的死和韩家有莫大的关系,新仇旧恨突然到来,皇帝一时非常生气。
同时皇帝觉得韩司恩真是个可恶的人,以往他那张嘴说什么话都能让自己觉得心情愉快,现在是说什么都不好听的很。
但是皇帝又不想把他给杀了,越发的觉得心情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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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心情轻松的刚回到韩国公府,他前脚刚到,后脚皇帝的圣旨就下达了。圣旨是元宝亲自来宣读的,旨意很简单,简明扼要的说韩司恩御前无礼,褫夺了他韩国公府世子的称号。
这圣旨一出,整个韩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给震动了,就连韩卓都忍不住看向神色不变的韩司恩。韩司恩出府进宫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在掂量韩司恩会在宫里出什么幺蛾子,会给韩国公府带来什么危害。
他想了很多,甚至连韩国公府被皇帝下旨给围了都想过,但是他还真没想到韩司恩这一趟宫走去,竟然把自己的世子之位给走没了。
元宝看着韩国公府众人的神色,又拿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是宣布韩悦文成为韩国公府世子的。
柳氏在第一份圣旨下达时,心里只是有些高兴,现在这一份圣旨一下,她简直不是高兴了,而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梦想成真了。
只是还不等柳氏拉着迷迷茫茫的韩悦文谢恩,元宝又慢慢吞吞的拿了一份圣旨,这是赐婚给韩悦文的圣旨,赐下的就是户部侍郎的嫡双,赵奕。
柳氏还没高兴完,一听这赐婚的内容,她当场身体就软了,头晕目眩的,然后非常失礼的喊了声,这怎么可能。
那赵奕她为韩司恩千挑万选,可是个克夫的人,皇帝怎么就把人给赐给她儿子了。这根本就不是喜事,这婚事就是在索她儿子的命,想到这里,柳氏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元宝看了一眼失态的柳氏,笑眯眯的说:“夫人这是高兴的了,世子刚被亲封,皇上又赐婚,简直是双喜临门了。”
柳氏张嘴想说什么,韩卓上前一步,抬起自己不甚灵活的胳膊,道:“的确是双喜临门,微臣谢恩。”
说到这里,他准备站起身给元宝拿银子,元宝忙阻止了他,笑眯眯的说道:“国公爷恕罪,还有道圣旨老奴没有宣读么呢。”
韩卓猛然愣住了,皇帝一件连四道圣旨到达韩国公府,本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但韩卓心里对最后那道旨意莫名的有些心慌。


第140章
元宝看着韩卓没能控制住的脸色, 心里也是万分感慨。其实这四道圣旨还是有说法的, 皇帝一开始只下了一道圣旨,就是那道褫夺韩司恩世子封号的, 不过他拿着皇帝的圣旨刚走没多远, 人又被叫了回去, 皇帝又怒气腾腾的扔给了另外一份。
元宝拿着这两道圣旨走到了宫门口,又被皇帝叫回去了, 然后就有了这第三道圣旨。元宝抱着三道圣旨没动弹,在宫门外等了一会儿, 宫殿内又传来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把元宝给朕叫回来……”
在皇帝话音刚落时,元宝就自己推门进去了, 脸上挂着笑,道:“皇上, 老奴还没走远呢。”皇帝看着元宝那模样冷笑一声, 然后大笔一挥,最终有了这第四道圣旨。
元宝在韩卓露出勉强笑意时,慢悠悠的从身后拿出第四道圣旨,其实在元宝看来, 这第四道圣旨才算是皇帝真正的想法。
第四道圣旨有点长, 不过总体来说讲了三件事。第一件,皇帝以白书武功高强乃世间难寻为由, 命他入宫门, 为禁军教头。这禁军教头是个很特别的官职, 有实权,也可以折腾所有禁军,但相对来说也最遭人嫉恨。
第二件事,皇帝以十分磅礴的口吻,表达了这些年来韩司恩为朝廷做出的贡献,表彰了他做的那些大功劳。皇帝表示虽然韩司恩君前无礼被褫夺国公世子的称号,但功大于过,这些功劳之下,皇帝便赐封韩司恩为万安侯。
侯府的地址皇帝也选好了,是现成的,就是当初被抄家的吏部尚书李府,是个很大的院子。说起来也就和韩国公府隔了一道街,走亲串友距离还是非常近的。
第三件事,那就是皇帝以哀伤的语气表示韩卓受了伤不能为朝廷效力,他感到非常的伤心难过,想到君臣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皇帝忍不住落泪。
不过既然韩卓已经上折子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作为皇帝即便是万般舍不得,也要尊重韩卓的选择。最终皇帝说自己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握笔的手都颤抖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打湿了圣旨,心中实在是悲痛不已,不能再写下去。朝堂上失去了韩卓这个让人放心的臣子,让皇帝恐慌,幸而虎父无犬子,韩卓还有韩司恩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以后朝堂上的事可由万安侯代劳,皇帝表示自己很欣慰,最后他希望韩卓能好好在家养伤。
最后这件事概括为一句话就是韩卓你受伤了不用上朝了,让你儿子韩司恩代替你就是了。
元宝念完圣旨,韩卓死死的盯着地面,他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自己的手腕是受了伤,但只是受了点伤,很快就能恢复了。他还很年轻还能动弹还有很多抱负没有施展开来,怎么在皇帝嘴里就成了自己伤的快要死了,还自动上折子请旨告老还乡了?
韩卓想不明白的事,韩司恩倒是明白,他他只是没想到自己随意挑拨了一句,皇帝的反应会这么大,直接一道旨意就把韩卓给从朝堂上撸了下来。他还以为皇帝会慢慢来呢,果然是心头的朱砂痣力量比较强大吗?
元宝看着沉默的众人,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上前一步扶起韩卓温和的说:“韩国公,皇上心里很是担心你的伤势,今日下旨时还特意让老奴拿了私库里的药材,给你服用。”
韩卓脸色有些僵硬,他眼底积雪,泛着冷意,皇帝金口玉言,圣旨既然下了,那皇上说他的伤势严重,那就是非常严重,皇上说他上折子自己请旨,那就是他自己上的折子。
韩卓伸手出领旨谢恩。
韩家目前为止还没有分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还住在这国公府,但皇帝现在这道圣旨一下,韩司恩成了万安侯,还给了他府邸,算是和韩国公府分开了。
这二房和三房的人愿不愿意离开,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二房的韩殊和三房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都很复杂。韩殊三年前因为和韩司恩的那场闹剧,官职早就没了,这些年一直蹲在韩国公府,用韩青雪这个五皇子妃维护着自己的脸面。韩悦忠都老实了很多,但是官场之路非常不顺。
三房的韩平还在某个流放之地呢,韩悦清借着国公府的一点名义走上了商路,商路不算好走,尤其是他这种公子哥,一开始被骗了好几次,手里的钱财都是文氏的嫁妆,但是韩悦清没有退路了,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文氏则和韩青云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
此时,皇帝的一道圣旨,把他们这些依附在韩国公府上的人都给打醒了。韩国公府是韩卓的国公府,不是他们的。
而场上唯一感到茫然的是韩悦文,他现在还有种做梦的感觉,怎么一眨眼自己就成了韩国公府的世子了。
元宝看到韩卓手背青筋直露的接过圣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后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韩司恩,这次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很多,“老奴恭喜世子……不,恭喜侯爷。”一府世子和一府主子是完全不同的感念,元宝心底念叨着侯爷两个字,觉得这两个字要比世子好听多了,他笑道:“皇上命内务府的人在侯府收拾了,侯爷可以随时乔迁。皇上说了,侯爷新入府,若是缺了什么,侯爷只管提出来,老奴命人都给补齐了。”
韩司恩脸上浮起个淡淡的笑意,他说:“皇上赐的宅子自然是好的,若真有什么缺失的,微臣定然会向皇帝开口的。”
元宝笑道:“侯爷爽快。”这时韩卓开口了,他看向元宝,声音有些发虚的道:“元公公,当年亡妻离开人世,嫁妆一直封存在国公府上。明珠成亲备了一部分,还有些是留给犬子的,那些老臣会让人搬到……侯府的。犬子身为韩家嫡长子,如此得皇上青睐,老臣感激。”
元宝对韩卓这攀关系的话没有接,韩司恩也左耳进右耳出,只当做不知。不过这时韩司恩倒是真有些佩服韩卓了,这个时候,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想的竟然还是怎么把韩司恩和韩国公府绑在一起。
韩卓在看到韩司恩的脸时,心底也许就明白了,他们韩家的人长得太像当年的王瑛,就是在时刻提醒皇帝,韩家将韩芸送入宫,联合太后逼迫王瑛的事。
韩卓心底害怕惊恐,一方面是想到了王氏,另一方面就是害怕皇帝会对韩家动手,但他年纪大了,不想也不敢承认这点就是了。
韩卓了解皇帝,皇帝软弱,这些年一直没有抓住韩家的把柄,便只能放任韩家。但是皇帝心底是不满的,他一开始也许不会做什么,不满的情绪越压抑后面爆发的越厉害。等最终事情敏感到了一定的程度,只需要轻轻挑动皇帝脑中的那根神经,一点小事就能让一个簪缨世家变成普通人家。
当然皇帝选择发作的时机也好,韩卓经过了三年丁忧期,在朝堂的势力已经被削弱的不行了,三年前皇帝这么做,也许会有不少人为韩卓求情,三年后则不然。
韩卓心底想什么,韩司恩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看着元宝道:“元公公,白书上任的事,皇上可给了期限?”
皇帝自然是给了的,元宝心想,皇帝当时对他说,让白书立刻滚到宫里上任。不过这个时候元宝还是想卖个人情给韩司恩,便道:“侯爷,皇上说是尽快,当然白公子可以处理完自己的私事后在入宫的。”
韩司恩嗯了声,白书其实是非常不想去皇宫当什么教头的,他根本不想离开韩司恩,他心里一直在想,自己怎么拒绝这差事。
不过当韩司恩替他开口询问元宝时,白书心底的拒绝又消失了。他想,既然韩司恩想让他去,那他就去吧,他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韩国公府一连接到四道圣旨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户部侍郎是最为揪心的,一开始听到韩司恩被剥夺了世子之位,他还以为这门亲事黄了,谁知后面峰回路转,他那个克夫的儿子竟然被皇帝赐婚了。
人虽然换了一个,但还是韩国公府的世子。但紧接着就是韩司恩成为了侯爷,韩卓被皇帝下旨在家休养的圣旨。
户部侍郎心底郁闷了,一个侯爷,和一个没有权势的世子,自然是没法比的。不过此事在皇帝那里过了眼,他到后院特意叮嘱了下自己的妻子,让他对赵奕好点,怎么说韩国公府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妻子自然是温柔万分的同意了,至少明面上是不敢对赵奕做什么了。
京城的人对韩国公府这连番的变化讨论不已,官场上的事老百姓不懂,可是亲事他们都懂。柳氏前些日子还在为韩司恩挑选妻子,没想到转眼这柳氏挑选的人就成了自己的儿媳。
很多内宅妇人对此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讨论这件事的。赵奕也因此事在京城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他克夫的名头。
有扭曲的传言甚至传出了什么兄弟争夺一妻的事,这传言传到了柳氏耳中后,她直接摔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瓷器。
柳氏让人把韩悦文叫到房间里,她拉着韩悦文的手不停的流泪,说:“你放心,就算是皇上下旨了,母亲也会想办法不让那个人克你。”
韩悦文听了柳氏的话,他皱了皱眉,道:“母亲,你在说什么?”
柳氏以为他是害怕,于是更加心酸了,她拍了拍韩悦文的手道:“你放心,赵奕他继母根本不喜欢他,对这门亲事也不满意,她以前对赵奕一般,生怕赵奕有了靠山日后找她的麻烦,这事只要处理妥当,赵奕肯定克不住你。”
韩悦文目瞪口呆的看着柳氏,他明白了柳氏的意思,他抿了抿嘴,眼睛微凛,道:“母亲,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赵奕不管什么名声,我都会娶。”
“可是……”柳氏有些焦急,韩悦文打断柳氏的话,他说:“母亲,你还不明白吗?赵奕是皇帝赐给我的,他就是死了,我第一个妻子也得是他。母亲,父亲现在不能入朝,我这个世子有和没有是一样的,你若是随意插手此事,惹怒了皇上,那你就等着皇上让我人头落地吧。”
柳氏听了这话,茫然了。
这事传到还没搬走的韩司恩耳中,他轻笑了,随后把此事放到了脑后。


第141章
皇帝吩咐的事, 效率总是高的,韩司恩前去看自己的府邸时, 当初的李府二字已经换成了万安侯府四个字, 门上的字还是皇帝亲笔题的, 可见皇帝对韩司恩的宠信。
其实皇帝突然封赐韩司恩为侯爷, 还是得到了广大朝臣的不满的, 一个世子和一个侯爷, 这其中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世子这身份说不定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世子, 侯爷, 即便是死了, 那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侯爷。
一个老御史提出封赏韩司恩为侯爷不合适, 一般来说, 这能被成为侯爷的,除了是皇家旁支, 还有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还有就是在边关厮杀一辈子,有着大功劳的武将, 最终解甲归田得了个封号, 文臣哪有侯爷的封号?
老御史说的引经据典十分有道理,引起一群人对此点头称赞。然后难得任性的皇帝生气了, 他拿了个御用的砚台直接扔过去,把老御史的脑袋都砸破了。
然后皇帝把韩司恩这些年的功劳细细的说了一番, 说完, 皇帝扫视着朝堂上的群臣, 问道:“韩司恩做的事,哪件不是有大功劳的?哪件不是为国扫除了蛀虫?你们反对他升官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们都有想要贪赃枉法的狼子野心?”
皇帝说这话时气的咳嗽声不断,没有人想把狼子野心这四个字安插在自己头上的,在加上皇帝神情明显的不是很好的样子,于是他们只能恳请皇帝息怒,万万不要因为此事气坏了身体。
姬洛在朝堂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觉得韩司恩也真是不容易。这些事其实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那都是铁打铁的功劳,但是放在韩司恩身上,不知道他为什么就那么不受人待见。
若是抄家会因为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惹怒一些背后的人,那清流之辈应该对他的作为感到敬佩吧,可惜朝堂上的清流之士也不喜欢韩司恩。他们总觉得韩司恩没有一点人情味,对待家人都十足冷酷,十分不孝。
私下提起韩司恩都直摇头,好像他做了什么欺师灭祖天怒人怨的事。
只是这些朝臣再怎么蹦跶,再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满,皇帝就是喜欢韩司恩这样的性子,还特别宠着。姬洛觉得自己特别喜欢看大殿上朝臣无奈的样子,他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他想,若是有天自己登上这天下至尊的宝座,一定也要更加宠着韩司恩,让他一直这么嚣张,他就冷眼看着这些玩弄权术的人被韩司恩气的吐血又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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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那些事,韩司恩是不做理会的。韩司恩现在看着自己的府邸感到非常的满意,侯府里的各种摆设都非常精巧,有一部分还是皇帝命内务府亲自布置的,小细节做得非常精美。
而韩卓也如自己所说的,大张旗鼓的让人把王氏的嫁妆都抬到了万安侯府。当然,也不能说都还了,毕竟这些年韩老夫人和柳氏曾经偷偷挪用了些,嫁妆里的银票早就没了,一些好的庄子和铺子也因各种原因贱价卖给国公府其他人了,不过他们到底不敢太过分,嫁妆还是保留了些奇巧的东西,一直放在库房里。
韩司恩却是当面打开那些嫁妆,里面精美的布匹什么的因没有好好保养,现在都有些破损了。还有些女子用的发簪什么的,韩司恩当面打开后,随意翻弄了下,就让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抬到了雍郡王府,送给了韩明珠。
韩司恩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这些是王氏的东西,是她留给自己的儿女的,她儿子已死用不上这些,就留给她女儿用吧。
王氏的嫁妆底子还是很多的,陆陆续续抬到雍郡王府时,比一般人家嫁女还要引人注目。因怀孕反应大在卧床休息的韩明珠听到消息后,看到被抬到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微微红了眼圈,姬越怕她劳神,忙上前安慰着。
雍郡王府的人面面相觑,就连雍郡王都十分诧异韩司恩和韩明珠的关系竟然会这么好。雍郡王府的人因这件事对韩明珠更加高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韩司恩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在考虑自己住哪里。万安侯府已经收拾好了,里面的东西很符合自己的心意,婢女皇帝赐下了几个,不管皇帝以什么心思赐下这些婢女,韩司恩都决定把这些养的极好的人当婢女用。
小厮他可以买几个,护院子什么的,他作为侯爷皇帝拨的有侍卫。
若是搬家,他的东西是很少的,半个时辰就能搬完,但是韩司恩有些不想搬家,他觉得住在韩国公府挺好的。
他现在和韩国公的地位差不多,韩国公府的主子下人见了他都很害怕,他觉得那样的神情很有趣,他很想多看看。
与韩司恩看戏的态度不同,白书是真的不喜欢韩国公府,韩国公府的下人对他和韩司恩的关系总是有着各种猜测,他们不敢当面说,但私下里还是会有各种传闻。加上每每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到韩卓指着他的鼻子骂,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时,他便心绪难平。
白书虽然偷偷在韩卓的茶里给他下了些让男人某些时刻会短小的药,但他还是不喜欢这里。他喜欢韩司恩的新府,那里韩司恩是主人,又清净环境又好。
比起万安侯府,韩国公府在白书看来,就是腐朽之地。
不过白书这些想法只是想想,他并没有告诉韩司恩。让白书惊讶的是,韩司恩在韩国公府住了几天,就命人搬入万安侯府。
按照韩司恩说的,他既然是侯爷了,住在人家国公府不是很合适。
就算是这样,白书也很高兴,等韩司恩的行李收拾好,白书看着它们离开国公府进入万安侯府。
等万安侯府的一切都妥当起来之后,白书心情飞扬的去皇宫了。
他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当一个合格的禁军教头。
皇帝并没有见白书,直接打发他了。白书并没有感到失望或者难受,他到了禁军训练场后,自然是有人想要挑衅他的。
白书懒得和他们多说话,在他看来能光明正大用武力解决的事,是可以不用嘴的。于是禁军的练场地成为了白书最好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
他把前来的禁军都给踢趴下了。虽然不费劲,但是把所有人打趴下还是有些累的。
白书看着训练场上趴着的哼哼唧唧的人,握了握手指,在手指咯咯吱吱响后,他朝这些人看了一眼。很平常的一眼,但被他看到的人都心里骂娘,他们觉得白书这是在说他们是废物。
白书没搭理他们,然后默不作声的出宫了。从进宫到出宫,白书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姬洛知道这件事后,愣了下笑了,觉得白书这愣头的性子和韩司恩那嚣张的性子挺像的,都很容易得罪人就是了。
他把白书不按理出牌的事给摁了下来。他父皇并不喜欢白书,也不会多关注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白书在出入皇宫方面有了很大的自由。
白书直奔万安侯府,他在京中没有住的地方,他也没有想过买宅子住。他觉得自己住在韩司恩那里,完全没有问题。
白书习惯的从墙上跳,这次也没有例外。韩司恩在侯府给他准备了住处,离韩司恩自己住的地方不算远,但白书不喜欢,他更想和韩司恩住在一起,就像当初在西疆那里。
不过自从他回到京城,住进了韩国公府,他就没有和韩司恩住在一起的,京城人的嘴太杂,他知道。
白书刚跳进韩司恩的院子,便听到韩司恩冷冷的声音:“滚。”
白书愣了下,韩司恩喜欢在长廊处放置一方软榻,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躺在上面看书。此时他正坐在软榻之上,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婢女,其他人则跪的稍微远一点。
那婢女手中还拿着个披风,白书扬了扬眉,一眼便知眼前的情形。韩司恩如今的容貌总是会给人一种错觉,让别人和那个传闻中六亲不认的世子联系不到一起。
美貌的婢女是皇帝赏赐的,看到了样貌极好的主人,心里总是会升出其他想法的。
白书心里很不舒服,他上前把那婢女手中的披风捡起来,他慢慢的走到韩司恩身边为他披上,白书小声说:“你看书容易睡着,披着免得着凉。”
韩司恩定定的看着双手紧握,骨节有些泛白的白书一眼,他垂下眼淡淡的说了句:“都下去,以后没有吩咐不用随身伺候。”
几个婢女像是被特赦了,磕头后立刻都离开了。
韩司恩拢了拢披风,道:“现在天气不算热,你怎么浑身是汗的回来了。”
白书心里正在因为韩司恩无声的亲近而雀跃,猛然听到这话,他茫然的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果然是有汗味。
白书脸色微红,有些局促的道:“我去洗个澡。”说完就跑了。
韩司恩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平静又深邃。
说起来他成为了侯爷,今天又是乔迁,理应宴请宾客热闹一番的,但韩司恩没有这个习惯,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关系好的友人出席自己的宴会。
他入住这侯府有些随便和匆忙,后厨的厨娘也没有找到称心的,宫里的婢女倒是能做些点心,但是饭菜却是拿不出手的。
这晚,韩司恩便让人在外面的酒楼定了一桌子菜,算是庆贺乔迁和白书第一天上任。
偌大的侯府冷静的有些让人害怕,但白书和韩司恩很喜欢这种气氛。
晚饭后,韩司恩便回自己的房子了,白书的院子在他隔壁。
韩司恩斜躺在床上看书,其实说起来一个字他都没有认真看下去,只是睡不着,若不看点什么,总觉得夜很长。
半夜三更时,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窗外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了白书猫着身体从窗户上跳到他的房内。
白书看到韩司恩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他脸色微微一红,有些紧张的抓了抓衣角,最后他走到韩司恩面前,小声道:“韩司恩,我想和你睡。”
白书说这话本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在这种氛围下,这话显得格外暧昧。韩司恩挑了挑眉,白书就当他同意了,便直接爬到了韩司恩的床上。
这是白书第二次这么做了,动作不是很熟练,匆忙又生疏。
等白书在里面躺好之后,他又小声问道:“韩司恩,我想亲你,可以吗?”


第142章
若说让白书能爬上自己的床, 是韩司恩自己没有防备。毕竟白书今天有点不按理出牌,行动比心里想的要快。
此刻恍然又听到白书问可不可以亲自己,韩司恩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以吗?当然是不可以的。
这个念头在心底起, 韩司恩动了动嘴, 只是想要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白书已经用手撑起了身体,人微微用力动了下,他整个人的上半身覆盖在韩司恩身上, 然后在韩司恩错愕的目光中, 狠狠的把唇覆盖在韩司恩略显单薄的唇上。
唇和唇相遇, 是非常柔软的触觉, 白书不自觉的添了下韩司恩的嘴角。他第一次和人这么亲密, 心里有些羞涩, 只做了这个动作,便直起了身体,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身下神色还有些惊异的韩司恩。白书抿了抿嘴, 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更深了, 整个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求表扬的稚子。
而白书的心里一直很紧张的在自问, 韩司恩会不会生气?他觉得好不好?喜不喜欢?
对于韩司恩来说, 白书和他只是接触了下嘴角。白书生疏的动作, 单纯又粗暴, 狠狠的撞击了下他的唇, 触及便离, 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吻。
而让韩司恩心惊的是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触的自己, 被白书这么来了一下,他心底除了惊讶白书的行动比脑子快,根本没有类似恶心或者不高兴的情绪,但心底还是有些茫然。
知道白书的心思,看着他一直在努力的往自己身边走,此时猛然关系突破了往日的界线,韩司恩是微微有些慌乱的。
韩司恩收回脸上的惊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一样平静,他垂下眼,道:“下去。”语气和往日一样清清淡淡的,但是却比往日轻和了几分。
白书心里有点担心韩司恩会生气,便顺着这话睡到了里面。然后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般,用手拉过韩司恩的手,把人拉到被子里。
然后白书闷声道:“韩司恩,我今天把受训的禁军都打趴下了,有点累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我还要继续收拾他们呢。”
说完这话,白书便把头微微埋在枕头下面,只露出半边脸颊。韩司恩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有些头晕,等他回过神,白书已经在装睡了。
韩司恩抽了抽自己被白书握着的手,但是白书握的却是更紧了,他含含糊糊的说:“韩司恩,我想握着你的手睡。”其实白书想说的是,韩司恩,给我一点希望好不好。
韩司恩看向他的脸颊,白书的睫毛很长,此刻露出的那只眼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在颤抖着。
不用听白书的心里话,韩司恩就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韩司恩眸中的神色变得深邃起来,许久,他闭上了眼睛,当然也没有抽离白书紧握的那只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司恩的呼吸渐渐的重了两分,白书睁开眼,小心的抬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韩司恩睡着时,相貌也是非常凌厉的。
双眉英气,鼻梁挺巧,容颜如若刀削,宛若美玉雕琢而出。他睡觉的姿势非常正规,身体笔直的躺着,两手放在身体两侧,只是那微微抿起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像是在防备什么似的。
白书又小心的俯身亲吻了下韩司恩的眼睛,他心里有些担心韩司恩会像往日一样,不等他有所动作就会睁开眼,从某种方面来说,白书知道这是因为韩司恩的防备心太强了。他的武功那么好,每次动作那么轻,韩司恩都能感觉到,白书想也许是那个国公府让韩司恩感到不安。
而这次许是他的动作过于轻微,许是他的运气不错,等他做完这个色胆包天偷偷的来的亲密动作,韩司恩还在睡着。只是大抵是感到被那一闪而过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舒服,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又松开了,好在是没有醒过来。
白书满足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他的心跳的很快,但整个人就像是灵动起来了。白书倒是很想在床上打个滚表示自己的激动心情,不过最终他忍住了,自己朝韩司恩身边靠了几分,然后闭上了眼。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总之白书睡着了。在白书彻底睡着后,韩司恩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床上的花纹,脑子什么都没想。
许久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白书嘴唇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恍然烫伤了他的手指。韩司恩收回手指,目光有些诡异。
说起来,自从入了那实验室,他还没有和人这么亲密过。人和人之间的温度就是冷冰冰的,就像是他和那些实验室的人一样。
那些人冷漠无情,把他当做一个没有情感的实验体,他们从他身上寻找自己也不知道的答应,为此他们可以无视着他所有的痛苦,把一切能使用的手段都强加在他身上,嘴里说着和心里想的完全不同的话,想要蛊惑着他。
韩司恩想,他已经见识过了最为心口不一的人,怎么还能受蛊惑呢?他看着他们因自己说出他们的心里话而惊慌失措。
那时他就想,这世上根本没有心口如一的人。
就连如今的白书也是,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例如利用自己观察到的一切接近自己。可这样的小心思,至少没有让韩司恩感到反胃。
这一夜韩司恩脑袋里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天马行空的,从现在想到当年,无数想要遗忘的事,在这一夜被他亲手揭开,那些被撕开的伤口,流着让人发寒的血,泛着让人入骨的疼。
天快要亮的时候,屋内的烛火熄灭了,韩司恩早就把手从白书手里抽出来了。
若是以往韩司恩会在第一时刻把烛火点亮,但是此时他睁着眼,独自面对着深夜的孤独和黑暗,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夜深人静中,白书动了下,他大概是做了个很美好的梦,嘴里不自觉的呻吟出声。
他往韩司恩身边靠了靠。等摸索到韩司恩那精瘦的身躯时,他把一条腿搭在韩司恩身上,整个人因梦中艳丽的情景而显得有些浮躁。
靠近大腿的热源让韩司恩的神智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什么孤独血淋淋的疼痛瞬间都没有了,他整个人猛然僵硬起来,整个人就如同猫炸毛了那般,一时惊悚的厉害。
只是还不等他把人踢下床,白书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黑暗中,白书半醒半睡的嘟囔着:“韩司恩,我难受。”
他呼出的气息洒在韩司恩的脖子间,察觉到韩司恩想要躲开的动作,他紧紧抓着韩司恩的肩膀,然后在韩司恩身上动了下,他开口,语气分外委屈:“韩司恩,你帮帮我。”
黑暗中,韩司恩的眼睛晶亮的可怕,然后他冷冷的说:“白书,你我给滚。”
白书被这冷如冬风的声音彻底从睡梦中惊醒了,感受到两人现在的状态,他的身体僵硬了下,脑袋瞬间清醒。黑暗中他虽然看不到韩司恩的神色,但是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不悦气息。
白书心底有些惊慌,他很怕房内的烛火亮起来时,韩司恩就会和他成为陌生人。想到这个可能,白书的手有些颤抖,他慌乱的在韩司恩身上摸索着。
白书这个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也可以帮韩司恩的。只是摸索了一会儿,并没有感受到韩司恩的冲动,他脑袋一片空白,心慌不已时,便说错了话,声音还带了哭腔:“韩司恩,你不行吗?我……我怎么帮你?”
韩司恩的忍耐在此时终于到了极限,这时是他第二次从白书这里知道自己不行的事了。
他伸手抓着白书的手,两人的姿势瞬间调换了下,当然也是白书没有抵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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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韩司恩起身随意在被子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动作有些用力。
白书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还没有回过神。韩司恩下床把灯点上,他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疯了,就因为白书一句话,他脑袋一抽就把两人的关系推到了再也回不来的境地。
烛火亮起来的时候,韩司恩看着自己右手上残留的痕迹,想到自己刚刚就是用这手帮助白书解决了个人问题,他瞬间想要掐灭刚刚亮起的火焰,至少那样天还黑,他可以装作自己手上什么也没有,不过韩司恩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咬牙切齿的高声道:“偏房备水。”
白书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韩司恩开口时,他胡乱的抓着衣服披在身上,然后一直盯着韩司恩前去偏房的背影。
他现在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完全没想到韩司恩会用手帮他。虽然在韩司恩动手时,他因为心情激动以最短的时间结束了。
但是一想到那是韩司恩为自己亲自动手做的,白书的脸就如同火烧一般,热的厉害。
韩司恩没有婢女随身服侍的习惯,但是夜间那些婢女还是会在不远处守着,以免主子有事吩咐,她们听不到。
当然,韩司恩睡觉一向老实,半夜备水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但这些被皇帝新赐的婢女则不知道,她们还以为这是韩司恩的习惯呢。
白书倒是乖觉,等韩司恩从偏房洗澡出来后,他已经不在房内了,而床上被子床单已经换新了。
韩司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干净的床铺,脸色阴沉的厉害。
这天韩司恩第一次以万安侯的姿态出现在了朝堂上,然后对于任何想要挑他刺的官员,韩司恩都用极为刁钻的问题反问过去。这些官员很多都因为韩司恩带着火气的质问,一不小心把自家的私事给说出来了。
例如一本正经的老御史养了个万花楼的小姑娘,一直用自己妻子的嫁妆补贴那姑娘,还一不小心喊出了自己妻子的外号,母老虎。
还有户部尚书,刚刚觉得老御史太可怜,说了句这是私事。便被韩司恩提起了他那不成器的孙子,先是被韩司恩说他孙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户部尚书却一点都不担心,莫不是想找找门路给他孙子买个官,或者是找个有前途的岳家什么的……
那是事实,只是户部尚书已经义正言辞的否认了,以后他孙子不考功名大概是不会做官了,娶妻也不会娶高门了。
还有户部侍郎赵宽,刚刚义愤填膺的说起了自家嫡双因为韩司恩受到的流言蜚语,便被韩司恩问出了这些年他继妻克扣嫡双的事。
韩司恩当场讽刺说,他那继妻母族势力比他大,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也是应该的。而且又断言说,这门亲事,他那继妻肯定会破坏掉,让赵奕彻底单上克夫的名头,都怪赵宽自己没能力。
赵宽被韩司恩当众说落的差点吐血而亡了。
一场朝下来,整个朝堂上都弥漫着韩司恩犀利的声音。皇帝坐在龙椅上,喝着茶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司恩把对他有意见的文武官员喷了个遍。
等下朝后,文武百官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殿,韩司恩身边方圆百米无一人。
不过也有人不怕的,那就是姬洛,他走到韩司恩身边,沉默了半晌,道:“你今天怎么了?杀气这么大?”


第143章
姬洛说韩司恩杀气大, 倒不是故意在夸大事实或者说假话空话。
自古以来有杀气的人并不只是守卫边关的那些将士,文人的嘴,书生的笔,杀人不见血的武器,在某种特殊的时候比武将的刀剑还要狠毒还要让人感到害怕。
当然姬洛并不是觉得韩司恩今天朝堂之上表现的狠毒,相反在韩司恩撕开那些人道貌岸然的面具时,他心理感到非常的痛快。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自己也来这么一出。
只可惜,他没有韩司恩这么豁得开颜面便是了。姬洛此刻把人拦住, 只是觉得韩司恩虽然一贯嚣张跋扈,但在外人面前一向少有情绪流露。今天就算是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气,姬洛有些担心韩司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姬洛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韩司恩的回话, 他朝韩司恩看去, 只见那人对自己的问话仿若不觉,目光一直在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看,目光沉沉,好像和那只手有仇, 想要把它砍下来似得。
姬洛心下怪异, 又上前一步道:“你的手怎么了?一直盯着它做什么?”
韩司恩这才察觉姬洛在身边, 他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身侧,而后斜视了一眼姬洛, 语气不善的说道:“太子殿下如果喜欢人的手, 那就可以找有些好看的放在宫殿里天天看。”
姬洛被韩司恩这不轻不重的话说的莫名其妙, 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韩司恩今天果然是心情十分不好,这简直是逮着谁啄谁,不分敌我了都。
姬洛脾气倒也好,对着韩司恩微微一笑,道:“我对别人的手不感兴趣,我只是感兴趣谁把你给惹了。”
韩司恩没有回答姬洛的话,他板正的给姬洛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姬洛看着他,眼睛眨了眨,最终摇了摇头,能惹韩司恩心烦意乱的人,其实应该很好猜的。
但是韩司恩不愿意说,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肆意猜测别人的私事,姬洛不喜欢也不习惯。
而且看韩司恩的样子,姬洛就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打探这件事,姬洛知道他的心思,更加不会轻易破坏掉这个壁垒的。
和韩司恩这样的人相处,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
韩司恩从皇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侯府了。白书今天也入了宫,韩司恩回去的时候自然没有碰到他。
对此情况,韩司恩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尴尬,而是韩司恩现在根本不想见白书。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在脑袋清醒后就一直很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做的事。
今天他在朝堂上之所以这么嚣张,最大的原因是想发泄心中无名的怒火,他和白书不该越过那道壁垒。韩司恩一直知道自己自杀三次,心里状态已经非常不正常了,但他不乐意做出任何改变。
此时也是,他知道自己后悔了,也知道自己如果不想让白书越陷越深,那他就应该表现出一副厌恶的模样,让白书滚。白书即便是再怎么喜欢他,天天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会留在他身边的。
但韩司恩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做事嚣张惯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心里没有厌恶白书就不会刻意那么表示。即便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打破了某种壁垒,韩司恩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这点小性子。
韩司恩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挥手招来个侍卫让他去趟牙行,买些下人,最好今天就能买个厨艺好的。至于人品如何,他不介意。
侍卫听了韩司恩最后那话,忍不住拿眼看了看他,他很想张口确认韩司恩说的是不是认真的。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挑选下人不是人品第一。要不然容貌再好,身条再顺,又有什么用。
侍卫看着韩司恩不经心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想要问出的话却没有说出口。他心下有些感叹自己果然只能是个小小的侍卫,弄不懂这富贵之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却不敢把韩司恩最后那话当真的,心里捉摸着不管如何也要挑选个人品好的下人回来。
韩司恩对领命而去的侍卫表现的还算满意,他因为自己的能力是可以不在乎别人的人品如何,但是如果这侍卫真的随意给他找个人,那他以后肯定会随意找借口把人给打发了。
这侍卫的表现让韩司恩想到了安草,对于贴身服侍的人,韩司恩其实最中意的是安草。不过安草有自己的想法,一辈子不甘心只做一个下人,他历经过生死,有自己的想法,从最底层的小兵混起,说不定能混出个名堂来,总比当个小厮的好。
韩司恩从来不挡人前程,便把人留在了西疆。
韩司恩让侍卫去办理这些事后,自己则眉眼冷凝的把皇帝赐下的婢女都召来,而后直接命人把昨晚备水和整理床铺的侍女杖责二十。
那两个婢女惊愕的看着韩司恩,看到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子时,她们终于感到了害怕。但是韩司恩并没有理会她们的请求,直接让人用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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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韩司恩在万安侯府的平静,白书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他一个白天都在恍恍惚惚,心里一直在想,韩司恩为什么会那么做,是有点喜欢他了吗?
他走神的过于厉害,那些面对他的禁军都看出来了。他们有些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们早就了解白书的底细。
曾经白文瀚将军的亲弟弟,武功高强,在京城名声不显,而这些名头中,最让认引人注目的是韩国公府的那条流言,他说不定是韩司恩的枕边人。
有些禁卫军对此很不高兴,但皇帝的圣旨他们又不得不遵守,加上昨天的教训又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于是今天还有人想挑衅下白书。
只是今晚白书特别的心不在焉,他在一心二用,漫不经心的对上那些挑衅自己的禁军时,出手自然是比昨天更重,以至于把那些眼高于天的禁卫军收拾的一声不敢吭。
有心挑衅白书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此刻也都暂时收拾起了自己的想法。至于心里是不是真的服气,那只有他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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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和白书的事,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皇帝就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消息。
给他送信的人自然是他赐给韩司恩的那几个婢女中的一个,韩司恩半夜让人备水,床上的痕迹又那么明显,婢女想到皇帝的吩咐,还是偷偷把消息给送出去了。
皇帝看到消息后,知道白书和韩司恩的事并非是流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想到韩司恩顶着王瑛的脑袋和白书一起亲热的画面,皇帝心里十分不舒坦,然后他把那些消息用火点燃了。
元宝一旁看着,心里不住的叹息,他觉得皇帝这是有点魔障了。你说你心里不舒服,干么还要想法设法的知道,又不会因此对韩世子痛下杀手,干么还要自找不痛快。对于这种事,当个半聋半哑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不过皇帝总是这个国家最能任性的人,他心里不舒服,总是要找人替他分担些这些怒气的。他没有把韩司恩看做自己的所有物,也就没有找白书的麻烦。
想来想去,皇帝又想到了韩国公府,想到了韩司恩今天朝堂上和户部侍郎赵宽争吵的那些话,于是皇帝十分任性的下了道圣旨,让韩国公府新上任的世子,一个月内完婚。
这道圣旨下达,韩国公府柳氏的头直接炸了,虽然上次韩悦文说了些打消她想让赵奕消失的念头,但搁不住她心里不痛快。谁也没想到,世事变化的这么迅速,一眨眼,皇帝竟然直接把婚期都帮他们定下来了。
柳氏心里就算是万般不想成这么亲事,但皇帝既然下了旨,她面上还是高高兴兴的给准备了聘礼,而且因为是赐婚,这聘礼的分量还不轻。
户部侍郎赵宽今天被韩司恩骂的心口疼,又接到皇帝这么一道圣旨,心口疼的格外厉害。他妻子是个聪慧的,早就从娘家那里知道赵宽在朝堂上受了气,而且和她有关。
所以在圣旨下达后,她十分认真的帮赵奕准备了嫁妆,至少明面上那些嫁妆是非常丰富的,也从侧面让外人看看他们赵家没有亏待过赵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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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外部的小事,韩司恩根本没有在意,他看着不远处正在挨板子的婢女。给皇帝送信的只有一个,但是另一个却是个嘴碎的,昨晚忍不住和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讨论了这件事,所以韩司恩正好把两个人都打了,也好让两人相互猜忌。
皇帝想要监视他看看他到底在折腾什么,他一直以来他都无所谓,但是私生活方面他可不喜欢被人监视,就连皇帝也不行。
仗刑后,两个婢女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韩司恩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随意找了个借口道:“在这侯府,只要忠诚就行,背后议论主子行事,那就不要怪我心狠,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就饶了你们,下次不要逼我杀人。”
说完这话,韩司恩不再看两个可怜兮兮的人,挥手让人把她们拉下去了。
至于这些婢女心里什么想法,韩司恩是不在乎的,反正皇帝又不会承认自己让人监视他。
白书在皇宫里呆了一天,等时辰到了,他就兴匆匆的回万安侯府去了。他回去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昏昏暗暗的。
白书一路上在想,以韩司恩那清冷的性子,大概会早早的睡下,以便对自己避而不见。不过白书并没有气馁,他知道韩司恩还没有彻底喜欢上自己,这点小挫折,他无所畏惧。
他想好了,韩司恩不见他,他可以去见韩司恩。
让白书讶异的是,韩司恩根本没有睡下。他跳到进去时,韩司恩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用晚饭,桌子上只有一双碗筷。
白书抿了下嘴还是走了过去,坐到韩司恩的对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韩司恩喝的汤,“韩司恩,我好饿。”
一旁服侍的婢女因为韩司恩今天发火的事,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这个喜怒不定的侯爷,于是便低着头假装没看到白书的眼神。
韩司恩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汤,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婢女立刻接收了韩司恩的想法,忙让人从厨房里端来干净的饭食。
白书看着韩司恩笑了下,很是活泼灿烂。


第144章
吃过晚饭后,白书在韩司恩的院子里磨磨蹭蹭的没有离开, 他看韩司恩没有困意, 便在婢女收拾完东西后, 把自己今天在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都告诉了韩司恩, 当然自己把那些禁军都踢倒的事也没有隐瞒。
对于禁军的实力白书并没有觉得看不起的意思, 禁军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毕竟是守护宫城的最主要的人员。他之所以能把人都踢倒,那也是他们一个一个来的缘由, 若是一大群人一起上,就算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轻易逃脱。
白书说这些事,声调起伏, 眼睛亮晶晶的, 渲染的还算不错, 很有画面感。不像是韩司恩,无论说什么事都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语调,就算是万分惊险的事, 在他嘴里也变成了最平淡无奇最为普通的事。
韩司恩想象着白书在宫里拳打脚踢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挺有趣的。在白书停住话后,他微微抬眼看向白书,白书正笑意冉冉的盯着他看, 眉眼弯弯, 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白书的相貌不像韩司恩那样, 俊美的锋利张扬,他有着一张俊秀的相貌,双颊脸上的肉要比旁人稍微多些,摸上去肉呼呼的,很有手感。而他整个脸上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的时候,微微一弯,波光潋滟,让那干净的容颜更添三分清秀。
韩司恩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的收回视线,然后开口道:“这侯府最近在买下人,你身边缺什么人,告诉江浩一声便是了。”这江浩就是韩司恩白天随意招来的人,守护侯府的侍卫之一,韩司恩得知他的名字后,就顺便把人提为了侍卫头头。
白书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用别人服侍,小厮和婢女都不需要。”说完这话,白书不由的看向韩司恩的头发和衣服,他知道韩司恩不喜欢别人服侍的,穿衣都是韩司恩亲自动手,但是束发向来都是婢女做的。
白书心想,以后束发这事就不劳烦那些婢女了,就由他代劳好了,他在西疆曾为韩司恩束过一次发,韩司恩没有表现出排斥的现象。
想到那时的场景,白书心里蹦出了夫妻举案齐眉六个字。这个念头一起,他转念又想到黑暗中韩司恩压在自己身上时的情景,身体相贴时,彼此身体上的温度,还有韩司恩在自己耳边稍微浓郁一些的呼吸声。
现在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韩司恩的唇离自己的肌肤只有少许的距离,白书心里恨恨的想,为什么不亲上去呢?
最后白书在脑子里自动脑补了些亲上去的画面,只是因这个联想,他感到喉咙有些干,耳朵也开始变的有些热热的,他不自觉的拿手揉了揉自己白净的耳垂。
韩司恩没想到自己一句寻常话让白书联想了这么多,果然是人的想象是无限大的吗?他望着陷入自己幻象中的白书,看着他的耳朵开始泛红,慢慢的整个脸颊都燃烧起来,红晕从脸颊之上漫入脖子,最终消失在衣服下面。白书觉得自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不自觉的动了动,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小龙虾。
最后他在失态前,说了句,韩司恩,我去洗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来,跳墙跑了。
韩司恩等人走了后,许久都没有动,最后他伸出干净白皙的手,端起眼前的茶杯,抿了几口凉透的茶水。
把一杯凉茶喝完之后,韩司恩便起身去自己房内去了。在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他穿着里衣躺半躺着在床上看大周地志。
韩司恩很喜欢看书,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他都喜欢书本拿在手上的感觉。不过这本书刚拿在手上不久,白书就从窗户上跳进来了。
他看着白书以最快的速度走到自己的床边,睡到最里面。韩司恩心里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他以为白书至少会在最近几天内避开自己的。
白书躺在床上,不动声色的往韩司恩身边挪了挪身体,然后他微抬起头道:“韩司恩,你以后都会去上朝吗?”
白书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韩司恩今天去朝堂了,他虽然在宫里,但对朝堂上的事根本不关心。
他只是武功太好,耳朵太敏锐,刚刚犹豫着想来找韩司恩又找不到借口时,他听到了有婢女吩咐厨房,让她们明天早点准备糕点和食物,以免侯爷上朝晚了。
于是白书觉得自己前来问韩司恩这件事,非常的合理。
对于白书没话找话的掩饰,韩司恩把书随意的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然后回道:“不会,我不喜欢上朝,也不会天天都去的。”
白书愣了下,忙接口道:“那皇上会不会生气?”他心里有点担心,说不上朝就不上朝,皇帝那么爱面子,会不会治罪?
韩司恩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道:“不要紧。”
皇帝爱面子会生气不要紧,他只知道自己若是一直上朝,大概不出三天,朝堂上文武百官私下里的那点秘密,都会被他抖露出来的。
他上朝是朝堂上的大型灾难,他不上朝文武百官是最高兴的,借口都会帮他找好的。不过他也想好了,自己总要时不时的出现在朝堂一下,让那些人牢牢的记住自己,见到了自己心神就绷的紧紧的。
白书看韩司恩很有把握的样子,自己便没有问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被韩司恩赶出去就是最好的了,于是白书把头埋在枕头里,默默的睡了。
韩司恩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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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书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韩司恩已经起身了。白书坐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他今天不用去宫里,即便是晚点也没关系的。
白书洗漱好,随意吃了点糕点,便在前厅找到了韩司恩。
韩司恩正在会客,或者说是有人拜访他。这还是韩司恩成为侯爷后,第一次有人上门拜访呢。
这个人是韩悦文。
韩悦文是前来请韩司恩参加他成亲的事的。在世人眼里,他们是兄弟,按照柳氏的话那就是韩卓还活着,韩悦文成亲,韩司恩就算是碍于面子也会来的。皇帝的赐婚圣旨都下了,时间说的清清楚楚,怎么就需要他们亲自去请了。
韩悦文自打成为世子后,对于柳氏越发觉得心累。不过他还是耐着心性和柳氏解释了一番,韩司恩身份不同,性子也和常人不一样。
其实指使个下人前来告知一声也是可以的,但是韩悦文怕那些下人根本见不到韩司恩,所以便自己前来了。其实他自己敲门时,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他怕韩司恩根本不愿意见任何韩国公府的人。
好在,经过通禀之后,他很顺利的见到韩司恩了。
韩悦文心里有感觉,皇帝对他这个世子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有种感觉,等韩卓去世后,他这个韩国公府的世子肯定不会顺利成为国公爷的。
当然,他前来请韩司恩并不是想让韩司恩保住他的地位,他知道韩司恩也不会帮他。他只是想请韩司恩参加自己的这场喜事,而不是像柳氏那样刻意无视他的存在。
韩司恩听了韩悦文的话,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是道:“那天若是无事,我自然会回国公府的。”这话潜下之意便是,若是他乐意去便没事,若是不想去,便是有事了。
韩悦文知道韩司恩言下之意,倒也没有觉得特别的失望,没被韩司恩赶走已经算是好结果了,加上白书出现,他便告辞了。
等韩悦文离开后,白书坐在韩司恩对面,道:“他不大像是韩国公府的人。”
“有什么像不像的。”韩司恩随口道:“没有长得太歪罢了。”以前的韩悦文是老夫人的心尖,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次子,父亲看重母亲疼爱,很是意气风发。
对韩司恩这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大哥心里也是不屑的,也是视而不见的,后来许是大了,许是韩司恩太能折腾,比较着韩司恩的其他人,倒是把韩悦文的是非观折腾出了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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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是过的很快,韩悦文的婚期很快就到了。这天白书入宫,韩司恩想了想,还是闲闲的去了一趟国公府。
这场婚事是极为仓促的,但毕竟是皇帝赐婚,国公府也是相当重视的,前来的官员也不少。但韩卓知道,前来的都是些小官,那些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一个也没来。
韩卓的笑意一直很勉强,但是好歹是镇住了。而韩司恩的到来,让还算热闹的场面一时寂静下来了。
整场婚事在韩司恩到来之后就不像是在办理喜事,柳氏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抓着帕子的手泛白的厉害。
赵奕是个双,拜堂时倒是不用盖头,赵奕面向端正,身材有些瘦弱,但是看着还很结实。
在赵奕和韩悦文拜堂时,柳氏看着赵奕,眼神泛起一丝厌恶,心想她今天被人嘲笑,都是赵奕这个祸害和韩司恩的错。韩司恩她动不得,赵奕他还动不得吗?
赵奕本来在抬着头,不过在柳氏这么看向自己时,他垂下了眼,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下。在他身边的韩悦文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韩悦文的心里顿时有些火气,他不懂柳氏在这种场合为什么还这么轻易的流露自己的心思,就因为自己是世子了吗?
韩悦文朝柳氏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握着了赵奕的手,然后和他一起跪下把这个堂给拜完了。
一旁端坐着的韩司恩看着这场景,感觉有趣的勾了勾嘴角。
今天是韩悦文的大喜之日,按说当新郎官的应该是被人灌酒的,但是众人看着韩司恩,难得都老老实实的吃菜喝酒,没有作妖。
韩司恩本来想吃点东西就离开的,但是看到这种情况,他硬是停留到了最后一刻。而宾客在用过饭食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后,有婢女走到韩司恩面前,说他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他若是累了可以去休息。
韩司恩对于韩国公府的这番安排并没有给面子,他说了句侯府离这不远,我回侯府休息,然后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对于这么不给面子的韩司恩,柳氏气的浑身都疼起来了。她想,若不是韩卓让她这么安排,她绝对不会给韩司恩一点面子。
韩悦文并没有理会这些琐事,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一个酒宴散后还十分清醒的新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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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悦文的亲事后,韩司恩又缩在侯府闭门不出了。白书倒是很老实的过着两天入宫一天休息的规律日子,皇城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白书是住在韩司恩的侯府了。
不过没人敢当着两人的面多说一句话,当着韩司恩的面说,自己就要倒霉,当着白书的面说,自己会被一脚踢倒墙上。
既然哪个都不好惹,干脆当面都不惹,背后扎他们小人便是了。
这天,韩司恩难得上朝,朝堂上安静有序,官员之间感情十分融洽,皇帝一派满意之色。正当君臣其乐融融之际,突然西疆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来了。
说是西戎突然举兵犯大周边境,柳虎城率领西疆军进行抵抗,西疆左锋奉命追击敌人时,突遇风沙和西戎的伏击,生死不明。
白文瀚也在其中。


第145章
西戎和大周起冲突那是时常有的事, 大周的皇帝和文武百官, 早已习惯了时不时从边境传来的这些起冲突的消息。
但是无论是朝堂上高坐的还是大殿上站着的人, 他们心底对这些小打小闹其实并不是十分在意。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西戎当真有一天会和大周开战。
皇帝的心里一时有些惊恐不安,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的说不出话来了。
而朝堂之上最为震惊的是姬洛,他的耳朵自打听到消息后就开始嗡嗡的响。
上辈子白文瀚边关出事已经是在几年后了,西戎这时根本没有和大周开战。姬洛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西戎竟然提前开战了不说, 白文瀚再次失踪。
姬洛这辈子和白文瀚之间的关系就定格在普通好友。他上辈子临死都没有帮白文瀚收尸,这辈子不管是什么缘由导致了事态的发现,他都不允许白文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姬洛咬了咬舌尖, 让自己的脑袋尽量保持着清醒,他神色略带几分狠厉, 而后上前一步正色道:“父皇,西戎此番来犯, 使我西疆国土受损, 民众受伤, 若我大周置之不理, 损我大周颜面不说, 西疆定然焦土一片, 儿臣愿意亲自带兵出征西疆,振奋军心, 还边境百姓安稳。”
姬洛的话刚落音, 便遭到了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大臣的反对。
户部尚书自打上次被韩司恩说道了一通, 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已经十分安静,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今天这情形,他还是拿着老脸站出来了。
户部尚书弓着腰,对着皇帝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微臣理解太子殿下听到西疆有战乱的心态,微臣也是心中愤恨。但边关情形不明,太子出征乃是大事,何况粮草人马都要从长计议,微臣请求皇上三思。”
户部尚书这话说完,朝堂上的文臣都请皇帝三思而行。武臣有心和西戎一战,太子出行边关肯定能振奋人心,他们心里自然是同意的。
不过边关毕竟刀剑不长眼,他们也不敢保证太子出征,战场上不会受伤。所以他们心里即便高兴,嘴上也得反对太子亲征。
姬洛听着所有人的反对声音,脸色都铁青了,再次感受到自己被束缚了。只是他刚一开口,那些人就有无数个理由反对他的话。
姬洛根本没有办法一一反驳。
在一群人的争吵中,皇帝的耳朵生疼,他心中有些焦躁,不经意一眼扫视到了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的韩司恩。
韩司恩微微皱眉难得安静的样子比起那些吵闹的官员显得格外显眼。
皇帝干咳一声,大殿之上立刻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望着皇帝,皇帝开口道:“韩司恩,你刚刚从西疆回来,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司恩皱了下眉,琢磨了下道:“皇上,微臣从西疆回京时,西戎根本没有表现出和大周开战的意思。微臣在西疆得知西戎王的身体不是很好,西戎三王子呼延禄也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边关,微臣觉得有可能是呼延禄在边关的行踪暴露了,引起了西戎其他王子的忌惮,和大周开战应该是他们内部的乱子,有人想借大周的手杀了呼延禄,或者是阻挡他成为西戎王。这只是微臣的猜测,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还是要亲临西疆才能知晓。”
皇帝听了韩司恩的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用手敲了敲宽大不着边的龙椅,琢磨似的念叨着:“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这场战乱就是西戎的内乱,大周这边只是他们内乱的一个影子。只是,即便是这样,也不得不防。”
看到皇帝对韩司恩的话很是赞同的模样,姬洛趁着这个机会趁机朗声道:“父皇,如果只是西戎内乱,儿臣更应该前往西疆边境,一来可以振奋军心,二来也可以给西戎这等宵小之辈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敢犯我大周边境,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原谅。”
户部尚书等文臣听了这话,心里那是心焦难耐,他们看姬洛这是铁了心的想前往边疆,但是站在他们当臣子的立场,尤其是这些天皇帝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他们根本不想让姬洛远离京城,这万一皇帝有个什么不好,那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户部尚书是不想得罪韩司恩的,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太子殿下和韩世……和万安侯说的有道理,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西戎的诡计,太子乃是我大周的储君,万一出了事,西戎以此要挟,那到时局势便不由我们了。倒不如先由兵部派人前去,等确认了消息之后,在做决断……”
说道此处,户部尚书忍了又忍,结果还是没忍住把心里最想说的说出来了:“再者,当初万安侯身为巡查使巡查西疆边防,但一点都没有察觉西戎会此等狼子野心,说到底万安侯也有推卸不了的失察之责。”
皇帝一听户部尚书想找韩司恩的茬,他的眼皮便忍不住跳了两下,皇帝不明白,明明知道韩司恩不好惹,嘴上不饶人,为什么还要有人会想着惹他。
而韩司恩果然如皇帝所想,直直的朝户部尚书看去,眼神里透露着诡异和无辜:“尚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人以为我是西戎人心里的蛔虫,他们想什么我便能知道什么?好吧,即便是按照尚书大人说的那样,我应该知道他们所思所想。但是我从西疆回京也有些时日了,西戎他们心里的想法改变了,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若是这样,那我倒是觉得这次前往西疆的人选一定要有尚书大人,也只有你这等位高权重,老谋深算的人能一眼看透西戎所有人的心思,并且能预知未来事态的发展,有效遏制西戎的一切计划。尚书大人一定要努力,这大周的未来以后就靠你了。”
韩司恩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淡淡,但是语速又快又清晰,把户部尚书淘汰的指着他只说一个你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最后户部尚书也破罐子破摔了,对着皇帝抱屈道:“皇上,万安侯这明显是强词夺理,这些歪理微臣说不过他。若是万安侯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微臣也无话可说。”
韩司恩在一旁悻悻道:“皇上微臣有错,微臣最大的错就是没有像尚书大人想的那样,这辈子投胎成个顺风耳千里眼什么的,微臣觉得户部尚书倒是可以朝这方面努力努力。”
户部尚书气的眼睛都泛白了,眼看就要晕倒,皇帝猛然拍了拍龙椅上,怒声道:“西疆百姓正在受苦,你们还在这朝堂之上耍嘴皮子,是不是觉得西戎没有攻入京城所以没有感到威胁?”
韩司恩和户部尚书看皇帝怒了,都说自己绝无此意。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目光瞄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道:“此事兵部怎么看?”
兵部尚书自打听到西疆的消息,就知道皇帝早晚会问道自己,不过由于户部尚书和韩司恩吵了一架,他在心底又做了一番准备,听闻此言便道:“皇上,微臣觉得太子殿下、户部尚书和万安侯说的都有道理。”
这话一出,皇帝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不愧是墙头草,这话说的谁也不得罪。而姬洛和户部尚书因这话都看向兵部尚书,韩司恩也慢慢腾腾的把目光斜到了他脸上。
顶着这六道视线的压力,兵部尚书嘴里直发苦,他忙朝皇帝禀明道:“皇上,微臣觉得既然西戎犯了我大周,此时他们又处在内乱之中,我们可以趁机给他们一个教训。至于太子提出的亲征,微臣觉得太子身为储君不可以身犯险,大皇子向来英勇,倒是可以前去。”
兵部尚书这话说完,姬洛便道:“父皇,皇兄前去不妥,皇兄对西疆不熟,儿臣毕竟前往过……”
“若说谁对着西疆熟悉,韩世子刚刚前去不久定然是最为熟悉的,韩世子深受皇上重视,做事又向来铁面无私,微臣觉得当派韩世子随行,只是边关有危险,就是不知韩世子愿不愿再次替天前往。”户部侍郎赵宽逮着机会进言道。
“赵大人这话就错了,首先韩世子早已经是侯爷了,这是父皇亲封的,赵大人竟然没有记住,那就是对父皇不敬,其次,满朝文武这么多武臣,赵大人竟然提起让万安侯前往西疆,难不成在赵大人眼里,这些武臣还不如一个万安侯这个文人?”赵宽的话第一时间被姬洛有理有据的给反驳了。
赵宽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韩司恩反驳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姬洛会替韩司恩出头。于是在众武臣的目光下,他忙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要不然如赵大人所言,这朝堂之上的文臣都可以前去西疆迎战了。”姬洛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赵宽的话。
赵宽瞅了瞅皇帝莫名的神色,缩了缩头,不敢再多言了。
皇帝看着乱糟糟的朝堂,等文臣和武臣开始争吵了。皇帝就坐在龙椅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些人,直到第一个发现皇帝脸色不好看的大臣不敢吭声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朝堂上安静下来之后,皇帝看着姬洛道:“太子前去西疆,可有把握?”
姬洛忙表明心迹道:“儿臣有。”
皇帝站起身道:“西戎乃我大周西疆边陲一小国,今日竟然敢犯我边境,的确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太子既然有心亲征,那此事朕便许了。”
而后皇帝不等朝臣反对,便道:“此事无需在意,户部准备前线所需粮草,兵部协助太子调军,朕要让西戎这野蛮之地的人知道,我大周不是他们想犯就能犯的。”
说罢这话,皇帝看了元宝一眼,元宝尖着嗓子,喊了声退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皇帝这么果断呢。
往日遇到这种事,哪次不是需要他们吵吵闹闹一阵子,等各方平衡了势力,他们面上妥协了,皇帝才给出一个结果。
韩司恩这次没有直接离开,他想了想还是前往了禁军训练场。他去的时候,白书正兴致勃勃的和人进行比试。
他看到韩司恩时微微一愣,把人一拳打倒在地上后,便走到了韩司恩面前,有些惊喜的问道:“韩司恩,你来找我吗?”
训练场上的禁军,都把目光从白书身上放到了韩司恩身上,眼神有些暧昧。白书冷冷的朝他们看了一眼,禁军都低下了头。
白书和韩司恩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站定,韩司恩看着他,没有隐瞒今天得知的消息,把西疆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你哥白文瀚也在失踪的人员之中。”
白书听到这话,脸色咻然变了,他望向韩司恩,目光里带着不相信的询问。韩司恩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白书抿了抿嘴,然后突然跑出训练场,韩司恩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白书所走的方向是出宫的。
韩司恩微微垂下眼,挑眉轻笑了下,心里很是平静,又像是放下了一颗压在心底的石头。
韩司恩缓缓的从训练场离开,准备回侯府,在拐角处他看到了姬洛。
姬洛也是前来告知白书这件事的,但是他只看到了白书消失在宫里的身影。他看着韩司恩皱着眉道:“白书身为禁军教头,身份不同以往。若是直接连和父皇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京城,那在父皇眼里可是大罪,在加上有心人挑拨离间的话,父皇那里谁也不知道会怎样生气,说不定还会因此骂你几句,你刚才怎么不拦着他?”
“拦着他做什么?”韩司恩平静的反问?姬洛觉得韩司恩这话有些古怪,总觉得韩司恩有故意的成分,他有些不明白。
韩司恩倒是很明白自己所想,他一直在想,白书对自己的喜欢,在紧急的时刻,会不会为自己考虑。他并不是在确认自己和白文瀚在白书心中的位置,这没什么好比较的。
他只是在想,白书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多喜欢。他是禁军教头,现在自己告诉他白文瀚出事,白书如果语言不吭就离开了京城,不管皇帝找不找自己的事,韩司恩都觉得这样的喜欢还不如没有。
他一时兴起突然试探了下白书,结果没有失望也没有惊喜罢了。
韩司恩心里想什么是不会和姬洛说明的,他朝姬洛行了个礼,便离开了皇宫。
他刚走出宫门,准备坐上马车回万安侯府,便看到了青天白日之下,白书沿着别人的屋檐跳了过来。白书停在韩司恩身边,抓着他的胳膊,额头上有些汗珠低落。
他武功高强,身体常年温热,并不容易出汗,这次流汗,纯属于是心焦的。
白书看着韩司恩略带几分喘息道:“我去给皇上请罪,你等我一起回去。”说完这话,白书便朝宫里急匆匆的跑去了。
韩司恩站在宫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莫名,只觉得刚刚从心底挪走的那块石头,不但又回来了,而且变得又沉了很多。


第146章
韩司恩在宫门外等了白书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白书从宫里出来了, 是被人抬着出来了。奉命送他回家的内侍告诉韩司恩,白书这伤势是给皇帝请罪后,在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 然后被皇帝命人打了三十大板造成的。
不过行刑的人知道白书和韩司恩关系匪浅, 动手时轻了很多, 且专找肉多的地方打。这样下来, 那伤势看着还是挺吓人,也就是给皇帝一个交代。皇帝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也不想太过计较, 在白书挨完这三十大板就让人把他抬下去了。
韩司恩对那些内侍也很承情, 便让他们把白书放在了马车上。那些内侍本以为韩司恩会因白书受伤而大怒,毕竟两人关系匪浅, 没想到韩司恩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和善。
也因此, 内侍对两人的关系有些好奇。不管内侍心里怎么想,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很庆幸, 韩司恩没有和他们多计较, 他们的心算是安下来了。他们可不想朝堂那些人一样, 明知道没和韩司恩对上没什么胜算,还动不动就想找茬, 然后被韩司恩连说带骂气的不行。
韩司恩把车帘子放下, 马车轻缓的朝前走时, 白书撑起了身体,嘴角咧了咧。韩司恩望着他沾染着血迹的屁股,神色微顿。
白书仿若不察他的视线,低着头小声道:“我向皇帝提出辞去禁军教头的事了,然后被皇帝骂了一顿,说我无视皇恩,出入宫廷犹如自家的后院,一声不吭就离开了。然后皇上就惩罚我跪了半个时辰,又打了三十棍。”
说道这里,白书停顿了几许,吭吭哧哧了一会儿,脸都红了,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其实想和韩司恩道歉的,韩司恩告诉他白文瀚的消息,他连替韩司恩考虑一下都没有,就一门心思的朝西疆奔去。
几乎要奔出皇城了,他突然停住了。他想,若是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那给只带消息的韩司恩在皇帝面前怎么办?白书知道皇帝不喜欢自己,那韩司恩会不会受到自己的连累。
虽然韩司恩身受皇帝宠信,但是皇帝的宠信有时就是悬在一个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要命的武器。
白书心底有些慌,他想也不想便折了回去。
好在,他回来的还算及时。他向皇帝提出要去西疆的事,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把他骂了一通,说他仗着韩司恩的势,眼中没有他这个皇帝,论罪当杀之类的。
皇帝打他三十大板,白书觉得也不算冤枉。虽然子不言父之过,但若是换个立场,他觉得自己未必有皇帝这么深的气度。
韩司恩知道白书的这些心理活动,他不想听白书的道歉,于是便开口道:“皇上准许你去西疆了吗?”
白书摇了摇头道:“皇上没有说,我明天再去进宫求皇上。”他说这话时,心中自然是很焦急的,白文瀚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远在西疆生死不明,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是他知道皇帝这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便只有忍住心中的焦急,慢慢的等消息。
韩司恩嗯了声,这时白书又开口了,他认真的说:“韩司恩,这件事我自己就可以办到的。”他知道韩司恩在皇帝面前很得脸面,但他不愿意韩司恩为了这事向皇帝开口。他不想韩司恩再次为了自己开口求皇帝,万一皇帝想起了往日,觉得难堪用以为难韩司恩,即便只是说点难听的,白书觉得自己想象这种情形都不能容忍。
韩司恩看了白恩一眼,皱眉道:“这是你的事,自然是要你自己解决的。”
白书笑了下,然后又趴在柔软的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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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的伤势也的确如他说的那样,看着吓人,但是伤势很轻。这次白书倒是没有依仗着自己的伤势让韩司恩为他上药,他希望自己这点小伤能赶快好起来,然后能去西疆。
白书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自己天天入宫去求见皇帝,这么求了五天,在太子行程日期确定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了,让白书跟着太子一起前去。
而这期间,韩司恩如白书所愿一次都没有入过宫,更不用说在皇帝面前为他求情了,韩司恩一直冷眼旁观白书为了去西疆所做的一切努力。
行程确定之后,姬洛在领兵出发前,乔装打扮了一番悄悄来了一趟万安侯府。
姬洛这些日子一直担心西疆的局势,有关西疆的折子天天都有,但是白文瀚一直没有消息,姬洛的心一直都在提着。
在见到韩司恩后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他语气略带几分疲惫的说:“我这次前去西疆,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万一西疆传出有什么不利于我的传言,我希望你帮我镇住京城的局势。”
对于姬洛郑重的请求,韩司恩坐在那里,他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太子殿下若是安安稳稳的待在西疆军营,微臣想,定然不会有什么不利的传言的。”
姬洛沉默了下,随后他笑了:“好吧,我就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你。我的确有心给西戎一个深刻的教训,而且西戎现在正在内乱,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有虎符又是身居太子之位,能调兵,能遣将。若是能把握好机会,定能大伤西戎的元气,西疆边关至少能有几十年的安稳。”
韩司恩听闻这话又问了句:“若是白文瀚已经死了,太子殿下可还会记得自己的身份?”
姬洛感觉自己的心跳急促的厉害,他抿了抿嘴,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韩司恩,此生孤待白文瀚如同血脉至亲的兄弟,若是他死了,孤定然会为他报仇雪恨。孤身为太子,未来大周的皇帝,自然会在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是姬洛面对韩司恩时,第一次用孤这个字。
韩司恩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他有些散漫的说:“只要太子不死,京城的局势自然就能镇住。若是太子身亡,京城的局势没人能镇的住。只是太子归期不定,我手上又无权,太子的重托,倒是微臣怕是会辜负掉。”
姬洛笑了下,道:“韩司恩,我在这京城没几个信任的人。我这次去西疆,除了一点私心,就是想给边关一个安稳。至少在这方面,我自认为其他皇子都没有我尽心。你这人看着冷心冷肺的,其实心里是看不上那些强取豪夺的事情的。所以,我相信,比起其他人,你心里肯定更加属意我这个太子。再说了,你不喜欢的事,只有我不会勉强你。”
韩司恩的眼皮因这话动了下,他望着姬洛,张开嘴,不过被姬洛打断了,姬洛有些不耐烦的说:“话我已经给你说了,我很快就出发了,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就不听你那些长篇大论的废话了。”
说完这话,姬洛便离开了。
在姬洛走后,白书从房子里出来了,他的屁股还很疼,不过那点疼痛他还是能忍得住的。他走到神色错愕的韩司恩面前,保证般的说:“韩司恩,你放心,战场上的局势虽然瞬息万变,但我会护着太子的。”
韩司恩道:“太子这事是自找的,他乐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书在心底用了口是心非这四个字否定了韩司恩的话,白书一直觉得韩司恩是个心软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这么想的。姬洛在韩司恩心里至少是友人吧,要不然他也不会多提醒姬洛,身在战场,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韩司恩不想和眼瞎心歪的白书讨论这些事,他岔开话题道:“白文瀚……”
“不用担心,我哥在边关那么多年,遇到过比这更凶险的情况,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的。”白书说。
韩司恩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说了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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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领兵出征那天,皇帝站在帝京的城门上率领文武百官亲自送行,韩司恩也在其中。他冷冷的注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骑马走在最中间的姬洛和他身边的白书。
白书屁股上的伤势还没有好透,骑马时,大概是很不舒服,身体不自觉的有些扭动,马匹在他身下动弹了下,养着脖子,很想把他弹下来的样子,幸好那人很快驯服了这匹烈马。
韩司恩倒是不担心白书的伤势,因为在那人临走的时候,就告诉了自己,姬洛为他准备了马车,等离开京城他就在马车里养伤。
那时白书还上前狠狠啃了把韩司恩的嘴唇,而后神采飞扬的骑马离开了,伴随着风声传来的是大笑声中混合着的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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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前往西疆后,韩司恩上朝的频率不算多,但入宫的次数却多了。当然,很多时候都是皇帝召见他的。
皇帝年纪大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儿子,没一个让自己顺心的。勉强还顺眼的姬洛离开后,他又不想看到大皇子姬凡那个木鱼疙瘩,便时常召见韩司恩到宫里说说话。
事态情急,姬洛的行军速度比皇帝预料的要快速的多,皇帝每日根据行军发来的折子,在图纸上画画算算,预算着姬洛会在什么时候到达西疆。
这天,京城突然下起了雨,皇帝估算着姬洛等人差不多达到了西疆,他放下手中的笔,混合着屋外的雨声,皇帝叹息一声道:“朕突然后悔把姬洛给派去了。”
一旁站着的韩司恩看着行军图,淡淡道:“微臣不明白皇上您的意思。”
皇帝看着装傻的人,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朕的身体这两天有些不适,刚吃了几副药,朝堂上的大臣就有些浮躁了。朕年纪大了,储君不在京中,有些人的心说不定就会变大。”
人都是喜欢做两手准备的,何况姬洛成为太子甚至是未来的皇帝,朝堂上除了靖国侯府这一脉没有几个人是喜欢的。毕竟以前没有人认为姬洛会成为大周下任帝王,就连所谓的清流之士,暗中也是有所支持的。
现在姬洛不在京城,总是有人想做其他打算的。
这大概是那些人最后的一次机会,等姬洛安全从西疆回来,这京城的局势就不会有变化了。
韩司恩默默的抬眼看着皇帝,语气幽幽的说道:“皇上何须担心这些?若是有人起了异心,杀了便是。”一旁正在泡茶的元宝,听了韩司恩这杀气腾腾的话,手一歪,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手上,他咧了咧嘴,倒是没有叫出声。
而皇帝则是直接被韩司恩这话给愣住了,韩司恩的相貌是极好的,俊毅非凡,不说话时是风流之姿。
说这话时他的眉峰微微上挑了一分,让那份清昳的容颜多了几分凌厉和对此事的不屑一顾。
皇帝看着这模样的韩司恩微微失神了片刻,他一直觉得韩司恩和王瑛长的很像,但此刻,他发现两人骨子里根本就不像。王瑛是个冷冷清清的美人,眉目间的朱砂痣让他多了几分温和。
且他为人虽然清冷但还有太多在乎的东西,而韩司恩骨子里流的血就是凉的。
这一刻皇帝无比清楚的认识到,韩司恩对人对事是不屑一顾的,人命关天什么的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
早先便说过,皇帝年轻时心肠极为柔软,为人又懦弱,被太后挟持着。后来年纪大了,过惯了说一不二的日子,但骨子里还是很仁慈的。
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下旨杀人的。
韩司恩成为他的刀后,他过了一段很顺心的日子,只是自打韩司恩从西疆回来,容貌上的变化总是让人忘记他曾经的行事手段,加上他自己也很老实,没怎么对人粗鲁过。
皇帝都忘了韩司恩是一个不待见谁便会找到确凿证据弄死谁的主。
一时间,想到以往那个面容丑陋行事果断,有些罗刹之称的韩司恩,皇帝心里竟然感到有些欣慰。
他感受着韩司恩身上的杀气,心想,不知道这京城里谁会成为第一个撞到韩司恩手上的人。


第147章
两个皇子被幽禁, 一个皇子有头无脑,此刻唯一的储君又远在西疆, 皇帝的担忧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好在西疆战事虽然不平, 但姬洛到达边境之后,的确如他们预想的那样振奋了西疆军的军心, 让大周西疆将士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 储君同自己共生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激动的呢?
不过大周这边的情形,同时也刺激到了西戎边境的将士做疯狂的反扑。姬洛到达西疆后,便同西戎军相互试探的打了一场。
西戎领兵的呼延禄也有些苦不堪言。西戎这次之所以出兵,也的确如韩司恩所想的是内乱。
西戎的呼延禄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本来是趁着西戎王身体不好, 他的几个兄弟的目光都在西戎都城时, 他暗中潜入边境,想要在军中发展些自己的人。谁知道他刚刚在边境混的风生水起,便碰到了韩司恩这个大周的罗刹,把他的身份渲染的人尽皆知。
他本来想蛊惑姬怀,抓住他个把柄, 想给大周制造些内乱, 以免西戎他那些兄弟的目光都放在自己心上。没想到姬怀虽然和韩司恩不和, 但生性谨小慎微并没上他的当。
加上乌赫的手腕受伤, 乌赫是支持呼延禄的有力人选, 此刻他的手腕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后, 便被呼延禄的其他兄弟抓住了把柄, 硬是把乌赫从西境调回西戎都城了。
然后为了给呼延禄添堵,各方势力趁着乌赫受伤的机会都在西境横插了一刀。西戎的大王子和二王子怕呼延禄和大周有其他联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安插了人从中作乱,直接和大周因一点小事打了起来,算是断了呼延禄的后路。
不过呼延禄在边境的事虽然不顺利,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后路了。呼延禄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准备彻底掌管西境的军队,所以两军僵持着时,他一直在咬牙坚持着,因为他没有后路,当然姬洛也没有。
呼延禄此时心底最大的希望是西戎王的身体能坚持到他立功。
不管呼延禄想怎么做想怎么翻身,姬洛敢肯定这人这辈如果想要登上西戎王的位置,肯定会比上辈子更加艰难。毕竟上辈子西戎西境军是暗中支持呼延禄,这次成了明面上,还被消耗了这么多力量,最关键的是,他一定会用最大的力量牵扯住呼延禄的。
姬洛在到达西疆缓了一口气后,便把这些细细的写道折子里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姬洛在折子里表达的是豪气万丈,自信异常。
皇帝接到姬洛的折子后,心中甚是开怀,心底的阴郁暂时被这些明亮的事遮盖住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顺着皇帝的意,夸赞了一番太子的英勇。
不过也有那么些有心之人发现皇帝并未提起西疆失踪的那些将士,没有提起的原因无外乎有两个,一是那些人没有找到,便暂时不提,不让西戎知道他们还在寻人,以免遇到不测,二是那些人说不定已经被抓或者死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最好不要提。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有些有心的人来说也许都是好事,都是一次好机会。
西疆的情况如雪花一样不断的从西疆传到京城,虽然是战报,他们知道时已经过时,但是皇帝每天看着还是非常的心惊肉跳。
西戎的呼延禄和姬洛定然是撕破脸了,用的手段也从光明正大的叫战变成了各显灵通的阴暗手段,送进京城的战报上今天是西戎在大周的水源下毒,明天便是大周借风火烧西戎的粮草和战马。
你来我往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看眼花缭乱,好在这么一番手段下来,姬洛并没有受伤,人还是直直的矗立在西疆大军之中,成为西疆军眼中的一道亮眼的光芒。
皇帝每天都会召见兵部的人讨论战事,韩司恩这个比文臣还弱的人也在其中。兵部和皇帝一致认为这样下去,大周胜利的局面要比西戎大的多。
西戎因为都城的几位皇子的阻挠,边境中后方补给严重不足,这是呼延禄最大的劣势,只要熬过他们的补给中断,那就是大周胜利的时刻。
分析过后,一时间皇帝心里也有些自豪,心想西戎一向脸皮厚,时不时的用点小阴谋骚扰边境,这次姬洛若是带军把他们打怕了,那他这个皇子在史书上也是可以留下浓重的一笔的。
皇帝的想法也是绝大部分大臣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内斗的厉害,但是大周能打胜仗他们心里也是高兴的,至于胜仗之后的功劳如何分配,他们肯定会为自己寻最好的利益,不过那就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了。
而后两个月西戎和大周各有胜利,但总体而言,大周占优势,在西戎补给彻底断了之后,姬洛更是带人直入西戎境内攻下三座城池,算是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
消息传到京城后,众人欢喜。
在所有人的兴奋下,韩司恩是唯一没有吭声的。因为白文瀚那只左锋军一直没有消息,而且姬洛送来的战报中没有提起一丝白书的事。
白书武功高强,如果出现在战场上,一剑下去几个西戎的人头不在话下,这么多天了即便是姬洛有心隐瞒,白书也绝对不会声名不显的。
将士最喜欢的人还是那种英勇无比的人,他们敬佩英雄。
现在白书的情况,唯一可以说的是他暗中去寻白文瀚了,而且一直没有寻到。
这种事瞒不住的,呼延禄那边为了多一条路,肯定也会派人寻白文瀚的。现在就看,谁先把人找到了。
如果白文瀚这群人被西戎抓住了,那对姬洛来说又是一场变故。姬洛这辈子没打算和白文瀚牵扯太多,但是白文瀚就像是嵌在他血肉里的刺,他没办法忽视。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形。皇帝虽然知道姬洛莫名看重白文瀚,还曾保下白文瀚,他以为姬洛只是欣赏白文瀚的赤子之心,并不知道姬洛和白文瀚上辈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牵扯,所以皇帝本能的忽略了没有下落的白文瀚。
在皇帝眼里,边关哪有不死人的。白文瀚也是人,死了封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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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姬洛入西疆第三个月时,韩司恩心中挂念的事像是轮回一样的出现了。这天西疆的战报如往日一样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皇帝本来很高兴的打开折子,他以为这次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毕竟西戎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绝境。
他们物产本就不丰,加上补给不足,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皇帝有时做梦都能梦到西戎向大周投降了。
但是这次的折子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折子是柳虎城呈上的,大意是说太子带人在追剿西戎的呼延禄时,在西戎境内的落凤山发现了白文瀚等人的踪迹,同时西戎人也发现这些人。白文瀚等人的藏身距离离西戎那里比较近。
太子一方面让人去禀告柳虎城此事,一方面执意前去救人。柳虎城得知此消息后,立刻带兵前去救人,但是他们到达的时候出事地点时,根本没有见到太子和西戎的呼延禄。
柳虎城只得一边小心搜索,一边写折子入京。
至于后续如何,目前不得而知。
皇帝看到这折子后,立刻心胸气短一阵咳嗽。大殿之上安静的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皇帝咳嗽了一番后,把折子仍在前来报信的人身上,红着脸,道:“告诉柳虎城若是救不出太子,朕要他拿头来见。”
那送信之人忙磕头应下。
皇帝朝元宝看了一眼,元宝喊了声退朝。
满朝文武相互看了一眼后都默默的离开了,韩司恩倒是没有回自己的侯府,而是前去探望皇帝去了。
皇帝退朝后直接入了御书房,元宝看他咳嗽的样子忙让人请周太医。韩司恩前去的时候,周太医正在为皇帝把脉。
周太医给皇帝开了几副药,又小心的叮嘱了元宝一番,言下之意便是,皇帝气结于心,万万不可伤神了。
元宝听了周太医的话只想苦笑,太子生死不明,皇帝怎么可能不挂心。
在周太医离开后,韩司恩看着皇帝道:“皇上,柳将军的折子是在前去救太子时写的,从西疆到京城有这么几天的距离,此时柳将军应该已经把人救走了,皇上不必过于担忧。”
皇帝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脸上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华也没有了,他疲惫的说:“你也听到了,太子入的是西戎的地界,若是真有白文瀚等人的消息还好,若是呼延禄故意设的圈套,那太子这次怕是难逃了。”
韩司恩垂眼道:“太子既然敢追到西戎界内,那此地定然已经被西疆控制住了。呼延禄手上也就只有那么多兵力,这些日子消耗的几乎没了,成不了大气的。”
“希望如此。”皇帝说,而后他沉默了下道:“韩司恩,你觉得朕此刻要不要在事态更加恶劣之前,派遣使者前去西戎都城一趟?”
韩司恩听闻这话,脸皮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淡淡道:“皇上担心太子的心思微臣理解,只是此时派遣使者就意味着求和,若是太子安然无恙,此时派遣使者怕是有所不妥,会失去了先机,何况太子之所以在边关这么直入西戎,也是不想日后边关多有变换。皇上,不若再等几日吧,有太子的确切消息之后,再做决定。”
皇帝看着韩司恩平静的模样,心底也平静下来了,他想,自己这是有些魔怔了。现在,最不能乱的就是他这个皇帝了。
想到这里,皇帝坐直了身体,他看着韩司恩道:“万安侯听令。”
韩司恩站在皇帝面前,皇帝眯着眼道:“太子现在下落不明,京城局势定然会发生动荡,朕要你时刻注意着,如若发现有人有异心,无论是谁,都把人给拿下。”
韩司恩道:“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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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下落不明,朝堂上一开始还能稳定,但是半个月后,人心便有些浮躁了。所有人都在想,这么久了,太子怕是不好了。
继而便有人联想到,如果太子没有了,那京城的皇子谁能坐上那个位置。此时京城身份唯一清白的大皇子成了真正的香饽饽。
而第一个忍不住动的是韩国公府,韩国公府通过自己的铺子等各种弯弯曲曲的关系,把信裹在馒头里准备送给被幽禁的姬怀。
只是这馒头还没有送到姬怀手中,韩司恩便带人到了。


第148章
韩司恩捏着要送给姬怀的馒头, 那双白皙修长形状极为好看的手,拿着有些泛黄的馒头像是在拿着什么珍贵之物,然后他慢腾腾的把馒头都给掰开了。
自然也找到了隐藏在里面的纸条, 这种在馒头里放纸条的事其实不是什么值得新奇的。
而且韩国公府在这做件事上还是非常十分小心的, 也算是在姬怀被关押之时就早有预谋,准备下的一条能在紧要关头联络的退路。
这些日子一直是给姬怀府上送菜的人,是韩卓早就私下买通的,但明面上查是绝对不会查到这人和韩国公府有什么关系的。
一直以来这人送的菜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韩卓还特意让他先送了几次空白的纸条进去, 根本没有人察觉。
现在递个消息进去,在韩卓等人看来应该是非常顺利的一件事才对。
不过即便是韩国公府中的人再怎么万分小心, 遇到韩司恩这种有着得天独厚金手指的人,也只能落败。
韩司恩早就知道韩卓的打算,他也就一直在冷眼旁观,就等着韩卓和韩殊忍耐不住时他好人赃俱获。
他带人来的迅速又凑巧,那些跟着他而来的禁卫军都以为他是一直在监视韩国公府和五皇子府罢了, 并未多想。
他们现在想最多的是自己未来的功劳。
韩司恩拿着馒头里的纸条慢慢的打开, 看着上面写的东西,无外乎是告诉姬怀,现在姬洛在西疆出事了, 京城的局势一片混乱, 他们可以暗中联系一些官员, 以太子失踪为由, 支持姬怀为太子,让姬怀最近好好表现,最高好是大病一场,然后给皇帝写封自己知道错了的血书。最后那张纸条上隐晦着写着,即便是姬洛还活着,也不用担心,从西疆送信的官员,他们可以从中途让人消失,闭塞皇帝的耳朵。等太子从西疆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韩司恩逐行逐句的看完后,把纸条折叠起来放在手心里,然后看着自己身后的禁卫军,冷漠的吩咐道:“带人把韩国公府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一切等候皇上发落。”
大批的禁卫军随着他这话领命而去,有人不经意看到韩司恩冷漠的双眼,心底不由一寒。心道韩司恩果然是个冷酷无情之辈,明明这是自家犯了事,京城以后说不定就没有韩国公府这四个字了,他随声吩咐的样子好像是别人家的事。
就是不知道亲自毁了自家几百年的基业,韩家的老祖宗会不会半夜找他的麻烦。
韩司恩吩咐完这些并没有离开,他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被重兵把守的院子,里面住着姬怀和他的妻妾。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要为姬怀送的吃食,那是非常普通的吃食,馒头和最普通的菜。馒头是粗粮混合着白面做的,很干,菜一看就不新鲜了。
从这些就可以看出,姬怀这个被幽禁的皇子,这些日子过的是非常不好的。
很多人都有种古怪的心里,姬怀是皇子时,他们说不定最为巴结,但是姬怀一旦落难,他们怕也是踩他踩的最厉害的那批人。
心里甚至会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大抵会觉得,你就算是皇子,现在还不是要靠着我的脸色行事。
落地凤凰不如鸡大概是最能形容姬怀境遇的话。
韩司恩盯着守卫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厨房的下人。那些人在他的目光下,不由得瑟缩了下脖子。
一个皇子到了这种时候,吃个东西还要看厨房下人的脸色,的确可以说是落魄了。
韩司恩提起要为姬怀送去的馒头和饭菜,然后朝姬怀所在的院子里走。
站在门前的守卫面面相觑,而那跪在地上的人被禁卫军压走时则是一脸死气。
门前的守卫看着韩司恩拿长枪挡了一下,小心道:“侯爷,此处乃是禁地,没有皇上的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
韩司恩朝他们淡淡的看了一眼:“皇上什么时候下了这样的圣旨?”
守卫说不出话了,皇帝是没有下旨,但这都是默认的规矩。
韩司恩又轻慢的说了句:“我代皇上看望五皇子,出了事也和你们无关,开门。”
守卫看了看韩司恩身后的禁卫,最后想了下,韩司恩既然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了,皇帝肯定会知道的,便把长枪拿开,打开了院子里的门。
韩司恩这是第一次走进姬怀的府邸,府邸繁华的样子已经没有的了,此时处处可见落败,地上灰尘无数,墙上蜘蛛网随处可见。
穿过前厅,韩司恩走到后院,远远的便听到女子的争吵声。
声音有些耳熟,韩司恩眯了眯眼睛慢腾腾的走过去,一眼便看到韩青雪和何玉珠闹腾的模样。
姬怀衣衫单薄的靠在门口看着两人争吵,眉眼满是疲惫,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没人会在乎自己会说什么了。
两个如画的女子容貌各有千秋,曾经一个受家人宠爱,一个受外祖母的疼惜,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后来一个成了皇子正妃,一个是侧妃,风光无限。
如今一朝命运改变,她们跟着姬怀被软禁在这院子里,府上的奴婢和下人都被遣散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穿衣没有了往日的华美不说,她们甚至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吃的。
看着穿戴暗淡没有丝毫饰品的女子,脸上也没有了一点往日的精致,在韩司恩的记忆中,两人还从来没有这么落魄和狼狈过。
韩青雪和何玉珠是为了今天该临到谁洗衣服而争吵。
她们作为姬怀后院的人,一开始被软禁时对姬怀还是很尊重的,还会细声安慰这个落难的皇子,想着早晚一天能出去,所以现在可以表现一番落难夫妻情比金坚的立场。
但时间久了,她们的手指开始变得粗糙起来,饭食越来越差,为了吃饱还要向一个下人求情。
这是她们从来没有过过的日子,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出去,每日只能守在这里,都要过的如此狼狈的生活,心中便是绝望。
加上离开了所谓皇子的身份,姬怀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男人,他身上甚至一个铜板都没有,还要靠自己私藏的嫁妆养活。
慢慢的,那点尊重也就消失了,心底也开始不平衡起来。
虽然不至于撕破脸的对着姬怀开口大骂,但是本就是冲着名分前来的女子特有的矜持和奉承,慢慢的就没有了。
在韩青雪倚仗着自己正妃的身份想指使何玉珠时,便会被何玉珠反驳,现在都这种境地了,还摆什么正妃的谱。
姬怀为此调和时,讽刺尖锐的话便不由的从嘴里说出来。一开始姬怀是不习惯的,是错愕的,这些天已经麻木了,也习惯了。
韩青雪和何玉竹之间的矛盾不断的爆发,两人从未为人妇时的事情一直争吵到后来入府时彼此的争风吃醋和私下里给彼此下的绊子。
姬怀在这院子里亲耳听着自己后宅的阴私,过着自己人生最为黑暗的日子。
在这泼妇骂街般的争吵现场,姬怀是第一个看到韩司恩的。
他微微瞪大了眼,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才发现韩司恩还在那里,自己并没有看错。
随即韩青雪和何玉珠也看到了韩司恩,不过她们并没有见过韩司恩如今的模样,以至于有些为韩司恩的容貌而惊愕。
而后她们又有些欣喜,这样的人物来看她们,那是不是说,姬怀有可能被放出去?
在姬怀喊了一声韩司恩的名字后,韩青雪和何玉珠的惊愕和欣喜又立刻变成了惊慌。
她们都曾为难过韩司恩,韩青雪甚至涉及陷害过韩明珠,韩司恩也曾打断过何玉珠的手腕。
她们心慌韩司恩前来的目的,会不会是前来找她们麻烦的。
所谓风水轮流转,当年在韩司恩面前高傲的人,此时惊恐的想要露出和个讨好的笑都没办法。
而韩司恩直接无视掉两人担惊受怕的人,他把提着的东西随意的放在一个被破坏掉的雕像上面,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姬怀。
姬怀瘦了很多,不但是身体上的,更多的大概是心灵上的。
姬怀尽量维持着自己平静,他看着韩司恩道:“韩世子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他这话刚说完,韩司恩身后跟随的禁卫上前一步,略带两分怠慢的道:“五皇子殿下,侯爷现在已经是皇上亲封万安侯了。”
姬怀的脸难以控制的红了,不过他并没有在称呼上纠结。
此时面对什么样的境地,他都能做到心静如水了。
他如今身份是一个被皇帝厌弃幽禁的皇子,身为一个落魄至极且没有机会再起复的皇子,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事也是理所当然。
韩司恩看了那禁卫一眼,然后看向姬怀慢慢腾腾的说:“五皇子恕罪,微臣并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只是无意中经过这里,前来看望下五皇子罢了。”
姬怀根本不觉得韩司恩有这么好的心来看他,不过他也想不通韩司恩为什么特意来看他。
想不通的便不想了,韩司恩有什么目的,总会流露出来了的。
韩司恩本来想告诉这些人韩国公府马上就要完蛋了的,但是看着韩青雪和何玉珠的害怕,姬怀的无知,他突然什么都懒得说了,并非仁慈,而是觉得没意思。
反正韩国公府的事这些人早晚都会知道的,他提不提都无所谓了。
想罢这里,韩司恩便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顺路前来看望姬怀一眼而已。
在离开这个重兵把守的院子时,韩司恩看了看门前的守卫道:“皇上没有下旨废除五皇子,那就是心里还记挂着,他也还就是一个皇子。若是哪天皇上想起五皇子了,他今日受的屈辱,便是你们来日的催命符。你们做事好自为之吧。”
韩司恩这话不算假,皇帝的心思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
皇帝那人能在当初太后和白俊私情爆发后放过白文瀚和白书,对自己这个毕竟没有真正叛国的儿子,当时心里即便再怎么生气,等某天忽然想起,也还是会有三分心软的。
这也是韩卓想把这次当做最后机会的原因。毕竟姬洛如果真的死了,那大周皇室定然是要重新洗牌的。
守卫听了韩司恩这话,心中一紧,忙心慌的应下了。
韩司恩从五皇子府回来,便直奔皇宫去了,告知了皇帝他查到的事,很自然的拿到了盛怒之下皇帝对韩国公府处置的圣旨。
他出了宫门,便拿着圣旨前去回韩国公府了。
说来今天他并没有坐轿,而是骑着一匹小白马。他刚开始骑马时的姿势还是有些僵硬,好在小白马够温顺,他这么来回折腾几次,等骑到了韩国公府时已经有些熟练了。
韩司恩到韩国公府时,韩国公府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子里,有人哭哭啼啼,而韩殊正在里面破口大骂。
韩殊没有了官身,如今又没有了五皇子岳父的身份,整个人就是一个依靠着韩国公府活着的蛀虫而已。
韩卓则坐在椅子上,那模样看样子是在等韩司恩。
韩殊看到了韩司恩后,骂骂咧咧的声音更高了,说他是个烂心肝的,竟然敢抄自己老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也不怕天打雷劈,还诅咒韩司恩早晚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什么的。
韩司恩冷眼看着他骂,在韩殊终于停嘴了后,韩司恩慢腾腾上前一步,韩殊本来还想动手,被韩司恩身边的禁卫给抓住了胳膊。
韩司恩上前给了韩殊一脚,把人直接给给踢倒在地了。并非是韩司恩力气大,而是由于韩殊现在终日喝酒无所事事,身体根本就是个花架子,被韩司恩这么一踢就倒是很自然的事了。
韩司恩看都没看韩殊窝囊的样子,慢声道:“二叔大概是酒还没醒,有糊涂了,把人带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禁卫军很迅速的把韩殊给拉走了,然后很自然的把他的头埋在水中,让他好好的清醒了一番。
院子里响起韩殊闷哼声时,韩悦忠有些不忍心的上前一步,不过他还没有开口便被张氏狠狠抓住了胳膊。
三房的人更是当做没有看到。
韩卓看着这场闹剧,许久后他盯着韩司恩问了句:“为什么?”
韩司恩看着他,神色莫名,许久后他俯身看着韩卓低语道:“在你们这个国公府,你们所有人一直都想要我的命,你让人给我下毒,任由一个下人把我推入水时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在你和太后联合起来要我命的时候,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哦,对,其实你清楚,可是你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受着。”
“你这是在公报私仇。”韩卓怒声道:“没了国公府,你这个侯爷也休想过的安稳。”
韩司恩直起身,挖了挖耳朵,他摇了摇头,看着韩卓怜悯的说道:“你还是没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着一步登天的野心的。”若不是韩卓不甘心,想要继续国公府往日的风光,今天这韩国公府也不会那么快被拉下马。
只可惜欲望太大,事情不如所愿,没有办法得到满足,反而葬送了所有。
韩司恩看着愤怒的韩卓,懒得和一个装睡的人讲道理,他直接拿出皇帝的圣旨,念出了皇帝对韩国公府的处置。
皇帝在证据之下是毫不留情的,直接褫夺韩国公府一等公府名号,韩国公府所有人子孙三代不能入朝位为官,府上的婢女下人全部被发卖,所得银两连同国公府的私产一并充实国库。
韩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主子都被暂压刑部,等候处置。
读完圣旨,韩司恩让人把韩卓等人都给拿下了,韩国公府的院子一片期期艾艾,哭声无数。
韩司恩让韩卓亲自看着韩国公府百年的门匾被摘下,然后大门被封。
面无表情做着这一切的韩司恩,心想,那个无辜死去的灵魂现在应该感到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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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公府的事在京城落下帷幕时,京中局势暂时安稳了下来。正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有关太子姬洛在西疆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这次是个大喜报,姬洛连同隐藏在西戎的白文瀚,联手后攻下了西戎境内大半城池,西戎三王子败逃,不知所踪。
西戎王命使臣表示西戎愿意归属大周,成为大周的附属国。
而在这天大的喜事中,姬洛给韩司恩写了封私信,信上说,白书为了救他,心口中箭,情形十分危急。


第149章
这封私信夹在给皇帝的奏折中,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韩司恩的手中。
韩司恩看完信后把信收起来,心里默默算了下从西疆到京城的距离,他想, 西疆到京城最快也要几天,那这几天中, 白书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想到这里,韩司恩看着送信的人冷然道:“你临走时,太子可还有其他的话交代?”
那送信之人听闻此话忙道:“回侯爷, 太子殿下当时说, 会尽快让军医帮白小公子医治伤势,不管未来情形如何, 他都会给你侯爷一个准确的回话的。”
姬洛一开始叮嘱送人的话是,他会把白书带回京交换给韩司恩的。若是白书能挺过这一关, 那他就把人带回去, 若是挺不过去,那他就把白书的尸体带回给韩司恩。
但是后来姬洛觉得这话不吉利,便把这些交代都抹去了, 只让这送信之人给韩司恩带了这么一句话。姬洛知道韩司恩明白自己的意思。
韩司恩听罢这话微皱了下眉头,心想,那就是说送信之人离开时白书还没有拔出心口的箭吗?这个念头在心里辗转了一番,最终还是落回心底没有问出来。
韩司恩看着那送信之人道:“回西疆帮我给太子殿下带句话, 就说我知道了。”
那送人的侍卫以为韩司恩还有其他要交代的话, 但是他等了一会儿, 发现韩司恩已经神色平静的打发他离开了。
侍卫心底有些复杂, 不过到底没有多说别的,便离开了。
等侍卫离开后,韩司恩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婢女如同往日一样给他端上他喜欢喝的茶水,然后悄声离开。
韩司恩一直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天色都完全黑暗下去后,韩司恩把那凉透的茶水仰头都喝到了肚子里。然后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箱子打开,把姬洛的这封信放在了里面。
然后韩司恩的目光看着箱子里很多没有打开的信件,那是当年白书和白文瀚被皇帝发配到西疆时,白书给他写的信。
这么些年,他虽然一直留着,但一封都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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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周驻扎在西戎境内的临时营房里,姬洛和白文瀚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军医刚给白书换过药,白书的脸色苍白,呼吸轻不可闻。
他心口那把致命的箭早就拔出来了,但是他的人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没有醒来,偶尔嘴里会突出一两个模糊的词,但是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白书中箭后,他们当时正在和西戎残兵激战,没有立刻带他去疗伤。白书自己懂得武功,封住了自己的穴位,没有过度流血。
只是等一切平息,西疆大军赶来,军医前去为白书医治时,军医当时为他把了把脉,直摇头。
那箭离白书的心脉只有些许的距离,人救治的又晚了很多,军医自认医术不高,不敢轻易拔箭,生怕这一拔白书心脉尽断,人就没了。
后来还是白文瀚和姬洛开口,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他一试,军医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思想,捋起袖子把箭拔了出来。
军医当时拔箭时说只要白书能扛过那一夜不发热,人就有可能救回来。
白书那天夜里却发热了,温度高的烫人,军医连续忙碌了一天一夜,好在最终稳住了他的体温。
只是白书的体温是稳住了,人还是在昏迷着没有清醒。军医说目前没有别的方法,他们只要慢慢等待了。
姬洛和白文瀚在看过白书后离开了,姬洛看着脸上都有胡子的白文瀚,低声道:“他会醒的,你别太担心了。”
白文瀚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当初西戎突然攻击大周城池,白文瀚奉命出兵,在阻击西戎时,看到西戎的战斗力不强,白文瀚心里就有感觉,这次西戎突然进犯大周,对大周来说是一次绝好的反击机会。
他领着左锋军前去追击,只是不曾想遇到了风沙,在风沙中他们这群人迷了路,进入了西戎界地。后来等风沙散去,他们干脆找了个山头隐藏了起来。
白文瀚一边刺探西戎境内的情形,一边留下特殊的记号,等着和大周在西戎境内和里应外合。当时,他对柳虎城出兵也只有两分把握。
白书是第一个根据记号找到他们的人,听到是姬洛亲自来了,白文瀚对大周出兵西戎却是有了八分把握。他上次就知道,姬洛绝对有心还西疆一个安稳。
后来姬洛看到了白文瀚留下的特殊记号,便追了过去,那时白文瀚已经被西戎发现了。情况紧急,白文瀚和姬洛就地应外合大战呼延禄带领的残兵。
只是最后呼延禄朝姬洛射箭时,呼延禄的箭法是好的,上次对着韩司恩便是三箭连射,可是这次确实五箭,最后一箭仍旧是双发。
眼看着姬洛即将中箭,本来一直在护着白文瀚的白书,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替姬洛挡住了最后那枚致命的箭羽。
姬洛没想到自己会被白书所救,白书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箭时心里并没有太多想法,他只是想,自己临走时答应过韩司恩,会保护姬洛平安无事的。
答应的事总是要做到的。
想到白书受伤时的情形,白文瀚的眼圈红了,眼睛也有些发疼。他蹲下身,狠狠朝地面捶了两锤,他想如果自己没有一举击垮西戎的野心,徐徐图之的话,那白书根本不用受这份罪,也不用直到现在都生死不知。
姬洛上前抓着白文瀚流血的手,他把人拽起来,怒斥道:“白书还没有醒,你就不要自虐了。孤乃大周储君,未来大周的帝王,身上有真龙护身,孤守着白书,他一定会没事的。”
姬洛说这话时,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他上辈子是万箭穿心而亡,所以在面对箭时,总是不自觉地心慌。最后那一箭,他不知道是双发,等他发现时,他脑子里想的是上辈子自己死亡的情景,惊恐的回忆让人心底颤抖,手脚不由的慢了一分。
这慢掉的一分却是差点要了白书的命。
国家大义个人小义,白文瀚心里是知道的,但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生死不知的躺在那里,面对姬洛的安慰,心底的自责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姬洛松开沾染了白文瀚血迹的手,目光望着白书躺着的营帐,低声道:“白文瀚,就算是你不相信我的真龙护身,那也该相信白书,有人在京城等着他,他会醒过来的。”
姬洛说这话倒是不假,当时一切都尘埃落定,那时白书已经有些迷糊了,但他抓住了自己的手,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说:“让他们救我,一定要救我。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回京城,如果我回不去,那韩司恩这辈子就没人喜欢了,他会很可怜了。”
那话姬洛听到了,白文瀚也听到了。白文瀚对白书喜欢韩司恩这件事,一直是心底犹疑的。但是当白书第一次找他帮忙,说是想从西疆回京城时,他还是同意了,甚至找姬洛帮忙。
他不喜欢白书和韩司恩走的太近,不过对于白书的任何决定,他都不会以只大哥的身份进行阻挠的。现在,白文瀚想,白书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韩司恩的话,那就为了那个远在京城的人醒过来吧。
不知道是姬洛和白文瀚的心愿太强烈,还是白书睡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此时无人的营帐中,躺在床榻上的白书,放在被子里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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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直入西戎国境的事传入大周,让整个大周蒙上了一层欢喜。京城作为消息来源的中心,作为官宦集中的地方,是最为欣喜的一座城池。
有战争便有死伤,皇帝已经下令提前给西疆军发军饷了,军饷数目要比往日多一半,是皇帝用这些国库的银两暂时稳定西疆军那些普通将士的心。
等姬洛从西疆回来,拿出这次有军功将士的名单,皇帝会另行赏赐,加官进爵这是避免不了的了。
而京城此时最大的议论点是有关于西戎王求和的事,姬洛上折子的意思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撕掉西戎王的求和书,也不会让它成为大周的附属国,而是直入西戎都城,把西戎变成大周的一个管辖郡。
姬洛的这份折子被武将拥护,但被满朝文臣反驳。武将有心建功立业,文臣觉得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西戎又有意求和,此事可以划上个完美的句号,可以彰显他们大周天子的风范。
最关键的是,很多人认为西戎蛮夷之地,荒凉无所出,这一战西疆境内至少几十年无战火困扰,西戎成为大周的附属国,年年上供金银马匹,总比他们成为大周的郡县还要户部拨款治理好。
再者,继续出兵,就要消耗物质,他们国库是有点银子,但一直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最终的是,这些人认为穷寇莫追。
接受西戎的求和,还可以避免更多大周将士的伤亡,也可以让西疆军休养生息。
对于这些争论,皇帝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继续打还是接受就此西戎的求和书,他觉得姬洛和这些文臣说的都有道理。
朝堂上因为这事已经吵闹好几天了。
皇帝看遍整个大殿也没有找到人说说心里话,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些天难得安静没有啄人的韩司恩身上。
皇帝干咳一声,道:“万安侯觉得呢?”
皇帝问出话,等了一会儿发现韩司恩并没有吭声。
皇帝愣了下,看向韩司恩,韩司恩也则在盯着地面,一直在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皇帝以为人声吵杂,又问了一遍。
韩司恩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自己说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选择,可是在韩司恩感受到他心中隐隐的欢喜后,他就知道皇帝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决定,接受西戎的求和书。
若是以往,韩司恩定然会顺着皇帝心里的想法,把话说的又得皇帝喜欢又冠冕堂皇。
可是,韩司恩今天却不想这么做了,他在皇帝又问了一遍后,走出来,淡淡道:“皇上,微臣觉得此时应该一举歼灭西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西戎就是这野草,等缓过来神,肯定会反咬大周一口的。”


第150章
韩司恩这毫不留情的话一开口, 不说朝堂上的其他人大臣, 单说皇帝就觉得自己的脸盘都有些挂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韩司恩, 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的, 语气也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听万安侯这话的意思,是支持太子殿下继续打下去了?”
韩司恩感受着皇帝心中的不痛快,仍旧淡淡开口道:“皇上,微臣觉得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冒着被死伤风险亲自前往西疆边关,并非太子殿下想立下军功,名扬天下。太子殿下同西疆战士一直和西戎这么僵持着, 无非就是想还边关民众一个安稳的盛世太平。京城繁华之地是大周的天下,西疆苍凉但那里生活的民众也是大周的子民。没有谁比谁低下。以往西戎以为大周的仁慈是懦弱, 今天西戎主动挑衅,却被攻打的国将不保而求饶, 想当初他们在边关小打小闹伤害大周百姓的时候何等嚣张, 那时他们可曾有过求饶?大概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所以微臣觉得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西戎求饶不求饶和我们大周有什么关系?现在饶不饶他们,让他们都会不会感激,只会心怀怨恨,倒不如趁机把他们给灭了,归属我大周之下, 也好让周边其他小国有个警醒之心, 免得有错觉, 以为就算是犯我大周领土, 皇上仁慈也不会和他们计较。也可以用以祭奠那些为了西疆安宁死伤的将士。”
韩司恩这话毫不留情的说出来,户部尚书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他对着韩司恩冷哼道:“万安侯这话老臣不同意,以万安侯这话的意思,难不成皇上接受了西戎国主的投降,就是对边境百姓不关心了?老臣还是认为皇上接受投降才是对边境百姓的爱护,铁骑战火,就像万安侯说的我们身在京城无法感同身受,但那些妻离子散的事谁没有见过。此时休战,恰好可以让将士们休养生息一番。再者,老臣也相信,经过这一战之后,定能威慑他国,没人敢再侵我大周一寸土地的。”
说罢这话,户部尚书又看向皇帝,诚心诚意的对着皇帝说道:“皇上,万安侯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拿边防将士的生命逞凶斗狠老臣是玩玩不敢同意的,太子身份贵重,谁又敢保证直入西戎国内不会遇到一点危险呢?我大周向来同他国和睦友善,此时收手微臣认为正是时候。请皇上三思而后再做定夺。”
户部尚书这话得到了广大朝臣的赞同,大部分人都弯着腰诚恳的请求皇帝三思。
这时韩司恩开口了,他漫不经心的说:“你们担心太子会在西戎受伤,那就把太子召回,换将继续攻打可以了吧?”
他说完这话后,也朝皇帝道:“微臣身体虽虚弱,但也愿替皇上召回太子,带兵继续攻打西戎。”
“万安侯说的好听。”户部尚书哼哼道:“你一不懂兵法,二身份娇贵从未上过战场,几十万大军这么交入你手上简直如同儿戏。老臣怕到时你不但没有攻打西戎,反而葬送我大周无数将士的性命。”
领兵就意味着掌管军权,这个掌握军权的人是谁都行,就是不能是韩司恩。这是满朝文武的心声,韩司恩做事没有前例可循,万一他领兵谋反,谁又能把他怎么样?这是户部尚书没说出的心里话。
韩司恩还想说什么,皇帝抬了抬手,神色莫名道:“够了,一点小事,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把朝堂当做自家后院吗?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元宝喊了退朝声后,满朝文武走出大殿,韩司恩走在最后。他知道皇帝不会让他领兵前去西疆的,皇帝虽然身为皇帝,但他说到底也是个普通的人。
皇帝心底早就接受了西戎派遣使臣送上金银和物质前来求和的风光之事,所以西疆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结束了。
韩司恩并没有觉得失望,他今天在朝堂上那些话,他根本没在心里琢磨,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了。
在有些人看来他那些话就像是在逼迫皇帝非要出兵西戎,若是换一个猜疑心很大性格暴虐的帝王,心里大概就会觉得自己没有分寸,过于得寸进尺。那样的皇帝应该会借着户部尚书的那番话,说他大逆不道吧。
韩司恩出宫后并没有坐轿子回万安侯府,他在大街之上慢慢腾腾的走着。
俊美到极致的面容总是能吸引一些人的目光,也有从天而降的帕子往他身上落,不过到底没有太过分的。
有认出韩司恩那张脸的人,看着他那张脸总是会觉得怪异,长得那么好,心思怎么会这么恶毒。
最终韩司恩去了酒楼,那是当年白书借给他银子后,他去的第一家酒楼。
还是那个房间那个位置,韩司恩坐在窗户边,觉得人生有些奇妙。转眼,他在这个朝代已经好几年了,一开始他只是对活着根本没有一点兴趣,他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活得开心,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是把这大周的秘密都曝光在人前,揭开这个朝代最大的阴谋。
那时的他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和小厮也罢,在他心底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二现在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听着小商小贩的吆喝声,韩司恩觉得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个古代,还是辛辛苦苦活着的普通人最多。
这些普通人,也许有自私薄凉之辈,也许有心思歹毒之人,但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又努力的活着。想到这里,韩司恩收回眼,突然笑了那么一下。
正当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了,韩司恩杨了下眉,淡淡的说了声进来。
看到来人后,韩司恩喊了声大皇子。
大皇子姬凡的身量比着几年前要胖了点,他也没有计较韩司恩的无礼。或者说这个京城没有皇帝发话时,没有几个人会计较这些。
姬凡做到韩司恩对面后,神色有些拘谨。他刚刚看到了韩司恩上着酒楼,犹豫了一番便跟了上来。
但是真正对着韩司恩那张仿若什么都知道的眸子时,姬凡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不来了。姬凡尴尬的坐在那里,来回挪动着身体。
最后还是韩司恩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大皇子找微臣可是有事?”
姬凡迟疑了下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刚得了一把好剑,听说白小公子最是喜欢长剑,想着他回京之后便送给他,万安侯觉得如何?”
韩司恩的嘴角微微勾了下道:“大皇子有心,白书的确用剑用的比较顺手,既然是大皇子送的,想必他肯定会议喜欢的。”
姬凡听了这话道:“我一会儿就让人把剑送到万安侯府。”姬凡和韩司恩根本不熟,说完这话两人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气氛虽然尴尬,但是姬凡还是硬着头皮没有离开。
韩司恩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不过他眼神一直是冷然的,他悠悠的说:“大皇子太客气了,其实现在太子殿下只有大皇子一个兄长了,太子生性宽厚,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想必太子回京之后也不会多做计较的。”
姬凡没想到韩司恩会这么说,他愣怔了下,彷徨的心一点一点的安下来,最后他笑道:“多谢万安侯,是我魔怔了。”说罢这话,姬凡便向韩司恩告辞了。
韩司恩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垂了垂眼皮,姬凡身为大周大皇子,喜好武力,头脑一直很简单。他虽然沾了个长字,但他有自知之明,多年没有想过和那些兄弟争夺,私下也没有拉拢过群臣。
但是在姬洛在西疆生死不明,姬怀和姬容又被软禁的情况下,这个大周只有他一个身世清白且名正言顺的皇子。
有自知之明并不是说没有过想要登高的想法,只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所以自动让自己避开了那些麻烦。但是在姬洛出事后,那些不断想拉拢姬凡的人猛然意识到了他自己最大的优势。
身为皇子没有人不喜欢皇位。现在所有的阻碍都没有了,累累白骨上,是别人为他做的嫁衣服,高处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想象姬凡的心情,就像在一个山寨的古董玩物市场捡漏了一件绝世宝贝。
姬凡身为大皇子能不被其他兄弟记恨,安然退出皇子争夺的事件中,是因为他考虑的够清楚。对于姬洛失踪这件事他也不例外,虽然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没有接受那些群臣的拉拢。
他想着总要得到姬洛确切的消息后再做打算的。然后他便等来了姬洛安然无恙,甚至联合白文瀚里应外合大败西戎的事。
姬凡心里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罢了。
但是做过的事总是会留下痕迹的,那些群臣拉拢过他,他迟疑过。这些事成了姬凡心中的一个结,他不知道姬洛回京后,对此事怎么看。
所以在刚刚看到韩司恩时,他犹豫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走上楼了。
姬凡和韩司恩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提起白书。其实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姬凡的确头脑简单,若是放在他人身上,说不定会因此更加记恨他。
姬凡想通过韩司恩向姬洛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倒是没想到韩司恩会那么开口。
姬凡恍然,是了,任意一个皇子到了那种情形,都会动心吧。姬洛只有自己一个兄长了,总不能为了这些事就和自己过不去的,总要留点名声不是?
韩司恩在姬凡走后,自己也离开了酒楼。而且从那天开始,韩司恩开始称病不再上朝,皇帝派了御医给他把了脉,又赏赐了他一些东西,也没有再召见他了。
三天后,皇帝下旨西疆,接受西戎国的投降书,西戎割两座西将军占有的城池于大周,皇帝命西将军撤回自己的归属地内,同时下令姬洛同白文瀚回京受赏。
又半月,京城接到姬洛从西疆开拔的消息,而韩司恩再次接到了姬洛的私信。信是以姬洛的名义送的,但是上面的字迹确实别人的。
韩司恩看着那丑丑的字,缓缓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大字,写着,韩司恩,我很快就会回京了。


第151章
圣旨下达西疆后, 京城的人便在等着太子回京。太子回京的消息传到京城后,京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当初姬洛失踪时的混乱好像一点都不存在那般。
而韩司恩一直病着没有上朝, 其实他以前也是上一天朝, 找找别人的麻烦, 然后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这次不同。
他是和皇帝意见不合后就不上朝了, 休息的都快一个月了, 也没见他这个病好起来。那些朝堂上被韩司恩痛骂过面子上抹不开的大臣, 此刻突然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便在皇帝面前不断的提起什么恃宠而骄, 不过是一个臣子,竟然因意见不和而逼迫皇帝,简直是大逆不道藐视帝王之类的。
这些大臣每天上朝时都会提起韩司恩几句,心里大概是想着的三人成虎这个典故, 他们不断的给皇帝心里埋下刺,等那根刺皇帝无法忽略时,总会收回对韩司恩的宠信的。
皇帝对韩司恩感情复杂, 心里也觉得韩司恩这次有些过了,但是就冲着这世上和王瑛最像的那张脸,皇帝也不忍心怪罪韩司恩。
于是这天朝堂上在听到有人提起韩司恩藐视自己时,他便随口道了句:“韩司恩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哪有故意藐视朕这一说?”
皇帝都公开维护韩司恩了, 众多朝臣知道这次没办反扳倒韩司恩了, 也知道皇帝这语气是万分不耐了,便不在继续提起韩司恩无礼这事了。
不提韩司恩,倒是可以提提韩国公府,于是有人便问起了皇帝如何处置韩国公府等人。韩国公府的这些人被因为想要暗中勾结五皇子而被关押,又有心想置太子于死地,都是死罪,按例午门斩首都不为过。
但是韩国公府毕竟是从太祖时就有的,祖上一直受宠,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特权的,而且皇帝把人关押之后一直不表态,刑部的人摸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不敢对韩国公府的人用刑,当然也不敢给他们好脸色。
刑部早就有心让皇帝赶快处理这事了。
臣子虽然提起来此事,皇帝听罢沉默了下,只说此事容后再议,便略过去了。满朝文武知道皇帝是真心不想讨论这事,便把此事又记在韩司恩头上了。
觉得皇帝肯定是为了维护韩司恩这个宠臣,所以这么做的。
而对韩国公府的事最为害怕不安的是户部侍郎赵宽,他刚刚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亲家,结果不久韩国公府便被皇帝撸了,他的好女婿也下大牢了。
赵宽并非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什么心疼,他一直十分后悔自己怎么没把赵奕嫁给韩司恩,他现在很是害怕自家被牵连。所以这段日子他在朝堂上非常安静,他心里甚至有点希望赵奕最好赶快身亡,以免连累他们赵家。
他夫人倒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赵奕的名字除去,或者疏通下关系去见赵奕一面,让他和韩悦文和理,等人回赵家,他们就把赵奕送到山上和尚庙,这样他们赵家和韩国公府也就没什么关系了,等时间长了,赵奕受不了山上的清苦,病逝了也就不管他们的事了。
不得不说赵宽对他夫人这个提议还是非常动心的,他是想找个机会去见下赵奕的。现在韩国公府为白身,他们赵家是官身,身份颠倒,他们如此行事也无非厚非。
不过赵宽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实施,他是去见过赵奕,得知他的目的后被柳氏痛骂了一顿。这事传到皇帝耳中,皇帝淡淡的说了句赵侍郎果然是性情中人,当初那么真心的求这门亲事,想要和韩国公做亲家,转眼就对这门亲事不喜了。
此话传到赵宽耳中,赵宽自然是心中一寒,不敢在有所动作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想的是怕被韩国公府牵连,倒是忘了皇帝一向不喜欢这么做事的臣子。
再加上还有韩司恩这个流淌着韩国公府血的万安侯在,赵宽觉得自己这些天这么做都是受到了蛊惑,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对韩国公府的疏离,心里因此有点痛恨给他出主意的妻子了。
外面这些琐碎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有关韩国公府的流言纷纷,自然传到了韩司恩耳中。
韩司恩听了这些,神色平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他知道这次那些多心眼的文武大臣可真是误会了,皇帝之所以没有对韩国公府的人做出处置,可不是因为他,皇帝这次有心等姬洛回京,让姬洛这个太子做决定。
从这方面来看,皇帝大概是在姬洛在战场上失踪一次,心中不安,有点想放权给姬洛了。
不过韩司恩即便是知道这些,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当然,也没人可以告诉的便是了。他对朝堂上的事根本不关心,他每天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生活习惯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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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人一直在计算着太子回京的路程,但是一路之上太子走走停停,据说是身体不适。有人觉得这是太子想听沿途百姓夸赞自己的功劳,听沿途官员和百姓对他的赞美,于是便自认为好心的在皇帝那里隐喻的提醒了几句。
皇帝自认为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便狠狠驳斥了说出这话的人,说他这是别有用心,故意挑拨太子和他的父子关系,故意使储君和皇帝不和。
这顶大帽子扣下,说出此话的官员只顾认错,再也不敢吭声了。皇帝看着这些找事的人心中不耐烦,便让人在家好好休息去了。
不过太子的行程再怎么慢,他们还是到达了京城。
太子回京那天,文武百官前去京郊亲迎,里面还是没有韩司恩。
姬洛看到没有韩司恩时,心中有些为在身后马车中的白书叹息。当初他和白文瀚奉命回京时,最担心的就是刚刚醒来不久的白书。
白书在醒来后,一直心心念念的便是回京,这次他们肯定不能把他留下的。
皇帝的圣旨下达,他们自然不能多耽误的,姬洛还是故意耽误了几天行程,然后让白书坐着马车和他们一起回京了。
路上也怕白书伤势复发,所以他们赶路还是非常慢的,尽量在有人烟的城镇休息,而不是在荒郊野外。
只是等他们回来了,白书最想见的人却不在,也不知道白书会不会失望。
姬洛一边扶起那些对自己行礼得朝臣,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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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回皇城后便,铁甲未脱便带着白文瀚等有功之臣前去见了皇帝。皇帝对白文瀚这次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其实如果没有白俊和太后的私情,他对白文瀚一直是挺欣赏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提拔他为将军。
皇帝见到了这些人自然是论功行赏的,大部分人的赏赐还是非常符合自己的军功的,大部分人都被皇帝提拔了,只是到了白文瀚那里,皇帝只赏赐了金银,并没有提拔官职。
这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薄了,不过白文瀚倒是没有感觉,他甚至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当初韩司恩的面具掉落下来时,他心里就非常不安,毕竟韩司恩那张脸太像皇贵妃了。
白书喜欢韩司恩这事,不管韩司恩心里怎么想的,他一直担心这会成为皇帝心中的另外一根刺。这样的刺加上当年白俊的事,很有可能让他们两兄弟陷入另外一种绝境。
但有着种种担忧的白文瀚,最终还是放白书来京城了。现在皇帝对他还是不喜,但至少没有迁怒的迹象,这在白文瀚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姬洛并没有为白文瀚争取什么,等皇帝说晚上有为他们准备的宴会时,他便同这些西疆而来的人一起退下了。
在出宫门后,他看了一眼和自己道别的白文瀚,心想,白文瀚该得到的,他早晚有天会给他的。
白文瀚并不知道姬洛有这些打算,他现在一心想回去看看白书怎么样了。
于是在和姬洛告辞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白家没有了,将军府也被封了,现在白家两兄弟住的地方是姬洛提前让人准备的宅子,白文瀚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西疆,也没有矫情,便住下了。
不过白文瀚回去之后并没有看到白书,询问了下人才知道,白书拖着自己病恹恹的身体去见故友去了。
至于这个故友是谁,白文瀚自然是知道的,他本能的想去找白书,但身子刚动,他便站定了,最后他深深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慢腾腾的回到房间去了。
与此同时,白书正站在韩司恩面前,他今天是光明正大的走正门经过通报后见到韩司恩的。其实他一开始是想仰仗自己的武功翻墙的,但是他心口那一箭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加上想到当初在西疆,韩司恩明确表示不喜欢他用受伤这种手段来见自己的表情,白书便同其他人一样,用最普通的方法去见韩司恩。
好在,门房进门通禀之后,他很快就见到了韩司恩。
白书因为受伤的缘故,加上这一路颠簸,他的脸颊非常的瘦弱,看上去苍白的不健康。可是见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韩司恩,他还是露出个高兴的笑容,他说:“韩司恩,我回来了。”


第152章
白书在回京的路上,因伤势的缘故一直躺在马车里, 那时闲着无聊的他会想, 韩司恩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见到韩司恩会是什么心情。
那时白书想,自己见到韩司恩时大概会很兴奋吧, 毕竟是历经生死之后的再次见面, 一定会心情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吧。但是现在, 等真的见到了那张冷凝的容颜, 白书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 也很高兴。
然后他笑了, 对着那个站着的人, 说,韩司恩,我回来了。
韩司恩看着白书, 又看着他心口中箭的地方,许久后,他收回眼,找来个侍卫平静的吩咐道:“去给白大人报个信, 说白公子在万安侯府。”
侍卫领命而去,韩司恩看着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的白书, 指了指自己身边放着的椅子很随意的说道:“过来坐。”
这是很平淡的一句话, 就像两人一直没有分开那么久一样。这样的一句普通的话, 在白书耳中确实意义非凡, 他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字符, 不过脸上的笑意倒是更加深了。
白书坐到韩司恩身边的椅子上,然后一直看着韩司恩,他觉得韩司恩比他离开时瘦了点。
韩司恩也坐了下来,他对白书觉得自己瘦了的事一点没有任何感觉,相比较之下,白书看上去比他更加瘦弱,脸色透白,看上去有些无力的样子。
说来,白书在韩司恩面前一直都是挺健康活泼的样子,这样有气无力的模样还真少。
想到这里,韩司恩的双眼微微动了下,然后他看着白书的心口道:“你的伤势怎么了?”他没有见到白书的伤口,但是能想象那光洁的皮肤上残留的伤疤,让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历经生死的伤疤又怎么会是小伤。
白书则因为韩司恩这句询问,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在他生死难料时,他想的最多的就是韩司恩,他想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他哥哥曾在他醒来后问他值不值,他知道白文瀚这么问的原因,他受伤那么重,消息早就传到京城,可是韩司恩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连一句关心安慰的信都没有。
他喜欢的那个人在外人看来那么冷傲孤寂,像是没有一颗跳动的心,可是白书还是轻声说值得。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他知道韩司恩防备心重,所以他可以慢慢的等,慢慢的软化他的心。
他既然活下来了,那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做这件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为此难受。
不过他的心很小,很容易填满。现在听韩司恩的问话,那些难受瞬间消失了。
他想,还是不一样吧,若是旁人韩司恩大概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提起这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充满关心的话了。
于是白书说:“放心吧,早就没事了。韩司恩,你一直很担心我吗?”
韩司恩平静的听着白书心底波浪汹涌的感情,现在他还在为自己冷漠找到的借口,像是苦涩的海水一样慢慢的把他淹没了。
韩司恩心想,还真是傻,为自己所有行为都找好了借口,只为一句普通的关心之语。他其实可以开口说,我没有关心你,只是想问问你的情况,像普通朋友那样。
但是这些话,韩司恩感受着白书心底浓烈的感情,却是说不出口的。
他冷漠无情,自私自利,但他曾经也这么诚心诚意的爱过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最后拿了把刀捅在了他的心口,可他曾经真的很爱他。
真诚又坦诚的爱情,甚至为了他闭塞了自己的耳朵,完完全全的信任着他,把他当做最美好的宝贝一样捧在手里。
现在同样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人,为了自己所有小小的情绪包容着自己。他都知道,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就算是白书心底最干净的事实摆在他眼前,他对人的信任已经消失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自己只要不再爱人,不再信任一个人,就会像是一座堡垒一样无坚不摧。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些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只有白书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守着。
在某些人看来,白书的感情应该是卑微到了极点的,可是让韩司恩讶然的是白书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为此感觉到绝望和不安,甚至在这个朝代可以说是非常勇敢的。
毕竟在这个有双的年代,不是每个男子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这条路的。
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对白书并不公平。但是韩司恩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苦苦缠,他不想愿意纠结于此,他尽力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压下去,
白书不是云舟,他也成不了当年的云舟。
韩司恩尽量平静的回答白书那个问题,他在白书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语气略轻道:“自然。”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白书心底的喜悦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让那张苍白的脸颊看上去红晕了几分,然后他扶着椅子上的扶手,动作比想象要快的微微倾身,然后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了韩司恩略显单薄的嘴唇上。
一触即离后,白书像是一只偷吃的猫,他坐好身体,微微外头朝韩司恩看去,声音清亮愉快:“韩司恩,我累了,我想去睡一会儿。”
韩司恩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知道白书累了,毕竟从西疆赶回京城这一路上,这人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他神色不变的招呼婢女扶着白书去休息,白书并没有让婢女扶自己,他站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韩司恩道:“我还睡你的房间好了。”
说完这话,白书忍着心中的雀跃,直接朝韩司恩的房间走去了。婢女偷偷看了一眼韩司恩,心里有种侯爷并不会生气的感觉。心里这么想着,她忙利索的跟在白书身后,心想,要把房间好好收拾打点一番才好。
至于白书睡韩司恩房间的事,婢女淡定的想,两人以前不也是天天睡一起吗?
白书从西疆回京后便在万安侯府住下了,白文瀚大抵是懒得看韩司恩的脸,这期间并没有来看白书,不过倒是让人送了些白书常用的衣服来。
看样子是已经对白书常住万安侯府感到淡定了。
回到京城,加上每天都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白书的伤势恢复的很迅速。韩司恩并没有见到白书心口的伤,这次白书倒也老实,没有让他去为自己涂抹药膏。
这种要求白书不提,韩司恩自然不会提出来的。
朝堂之上因为姬洛的回归自然震动了一番,韩国公府的处置在姬洛的主持下也都下来了。韩卓和韩殊直接流放南疆的雍州,雍州地接南诏,是潮湿之地,环境十分恶劣。
而南诏又擅长蛊毒,流放那里的人不亚于被判了死刑。
而韩国公府的其他小辈姬洛并没有动,他们已经被皇帝惩罚子孙三代不能为官了,姬洛只是让他们拿银子赎人身自由。
这事韩司恩并没有管,不过倒是韩明珠出面了,她在刑部大牢挺着肚子默默流泪,为了自己的父亲也为了自己所谓的母亲。
然后在姬越的陪同下亲自拿银子把韩悦文、赵奕和柳氏赎了出来。柳氏本来还想厚着脸让韩明珠为她们出钱买宅在,安顿他们的。
但是她刚刚开口,韩明珠肚子便疼痛难耐,晕倒了,姬越很生气的抱着人离开了,临走给了韩悦文十两银子,算他这个作为女婿的心意。
柳氏还在嚷嚷开口说不买宅子至少也要留下银钱给韩悦文,要不就把赎赵奕的银子折给他们过日子,他们不赎赵奕了。
韩悦文听了这话,上前握着赵奕的手,他看着柳氏道:“母亲,赵奕永远是儿子的妻子,若是你不想赎他,那也不用赎儿子了。”
赵奕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的男子,眼眸微垂,并没有多说话。柳氏还想说什么,韩悦文又低声道:“母亲若是想惹万安侯不高兴,那下场可就和二叔和三叔家一样了。”
韩殊和韩平家的人还在牢房里,韩明珠并没有赎他们,她们只得自己筹钱赎自己的命。、今天韩明珠大街之上被柳氏气的肚子疼,想必以后雍郡王府也不会再让她管他们了。
柳氏想到牢房里的张氏和文氏在她们出来时疯狂的样子,心里一阵害怕,倒是不敢和韩悦文多说了。
这些事韩司恩听说了,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这事,也就没有多关注。韩明珠有自己的家室和子孙,需要这点名声,他不需要,所以连给柳氏等人送点银子做做面子都没有。
朝堂上安稳下来之后,白文瀚奉命离开京城,临走时白书去送他。
白书把人送走之后回到万安侯府,心中有些恍惚,这次姬洛也在送行人之列。临走姬洛郑重的对白文瀚应该找一个人照顾自己,白文瀚哈哈大笑两声说,这辈子自己恐怕要独身守护边疆了。然后便策马离开。
白书心里闷闷的,一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是很高兴,心底一直闷闷的。
韩司恩并没有安慰白书,他看了一会儿书,然后不经意的看到白书躺在床上一直看着自己时,他挑了挑眉,把书放下,道:“怎么了?”
白书心里什么都没想,他只觉得烛火下的韩司恩,容颜好看的让人心跳加速。
他伸出手把韩司恩拉下,然后慢慢的挪了过去,最后他像往常一样亲了亲韩司恩的唇。
韩司恩至下而上的看着他,在白书退开一分后,他双手扶着白书的肩膀,把两人位置换了下,他至上而下的看着白书。
然后轻轻俯身,第一次主动的吻上了白书的唇。


第153章
夜风吹拂着, 睡梦中的白书不自觉的把头往一旁埋了埋,按照以往的触感,那里应该有一具体温比着常人微凉的身体,他习惯了每次都把头埋在那身体身边。
又因今夜与众不同, 即便是在睡梦中, 白书的心情也是雀跃的。只是这次他的脸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受到身体,而是一片冰凉的被褥。
白书猛然睁开眼,入眼的的确是被褥,是新换的床被。他慌忙坐起身, 然后便看到了只着里衣背对着他站在窗户边的韩司恩。
韩司恩头发未束,有几缕随着风而动。
窗外夜色幽深, 房内烛火明亮, 韩司恩的身影明明在灯火之下,却如同要消失在黑夜中那般。白书坐在床上, 看着他很是孤寂的背影, 心里的兴奋早已经消失了, 变成了凉凉的一片。
白书觉得自己有些难受,他不自觉的用手紧紧抓着背角,然后轻声喊了一声韩司恩的名字。
韩司恩回过头, 看向白书的眼神微微而动,眸色深邃,里面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道:“怎么醒了?”白书的睡眠一向很好的, 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该醒来的。
白书抓着韩司恩冰凉的手,看样子已经在窗户边吹风吹了许久。白书低着头,发丝顺着流淌而下,遮盖住了他的半边脸颊,也遮挡住了他的神色。
韩司恩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所以这人站在窗边那么久,应该是在烦心两人的关系吧,想到这里,白书小声的说:“韩司恩,你……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其实白书想问的是,韩司恩你是不是后悔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他想到自己以前曾信誓旦旦的对白文瀚说过,如果韩司恩让自己感到不高兴了,那自己就杀了他。
可是事事岂由人心,此时他连让人伤心的话都不想对韩司恩说一句,更不用说拿剑伤他了。
此时白书脑袋乱糟糟的,一会想到韩司恩会真的说那是一个梦,一会想到韩司恩吻他时的场景,韩司恩的吻不像是自己,只是干巴巴的亲上去,而是真正的吻,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韩司恩的吻浓烈的就像是这世上最烈的酒,让人浑身发烫发软,在韩司恩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皮肤时,白书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带入旋涡中。
白书陷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中,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
这时只听韩司恩轻笑一声,白书恍然的抬起脸,入眼的便是韩司恩的笑,很干净的笑,眉眼弯弯,清澈透亮。
韩司恩道:“做了什么美梦?为什么只是梦?”
白书愣愣的说:“是真的吗?”
韩司恩轻叹一声,像是认命了,又像是给白书一个完完全全的保证:“当然不是梦。”他主动吻了白书,让这段感情有了别的走向,这样怎么只是一个梦呢?
不管是他当时被白书蛊惑了,还是心中突然有了想要改变的想法,他都做了。做了的事他怎么会后悔,怎么会会当做没有做过。
白书的双眼因这话猛然明亮起来了,他的身体微微上前。看他动作便知道他的想法,韩司恩看着他的唇,比着往日艳丽的颜色是自己弄的。
韩司恩垂下眼,又主动上前吻了下白书,这个吻清清淡淡的,没有夹杂着任何东西,然后韩司恩躺在床上,轻声道:“夜还长着呢,睡吧。”
白书嗯了声,心里高兴的抓着韩司恩的手闭上了眼。
韩司恩也闭上眼,至于两人有没有睡着,只有两人自己知道。
白书永远都不知道,韩司恩主动踏出这一步用了多大的勇气,克制住了心底的多少害怕和恐惧。在他没有醒来的时候,韩司恩就独自站在窗前,把自己往日的伤疤都揭开,一面嘲笑往日自己的愚蠢,一边告诉自己白书是不一样的。
最后在白书醒来小心翼翼的把选择权又递给了他时,韩司恩心里想,算了,就这样吧。他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他时时刻刻听着白书的心里话,这样的人又怎么背叛的了他。
闭着眼的韩司恩感到白书朝自己挪动了下身体,两人紧紧的挨着,彼此的温度来回传递,最后韩司恩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声音含糊的说:“睡吧。”
白书的心兴奋的仿佛要跳出来,第一次被自己吻愣了没有表达出来的感情,此时不断的发酵,不断的询问自己,韩司恩把我拉怀里了,应该是喜欢吧……
韩司恩一开始听着这些闹腾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在白书的思绪不自觉的顺着吻联想到了两人以后在一起有色画面,听着白书心底尖叫的羞涩,韩司恩突然感到有些头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书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韩司恩暗自松了口气,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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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后,白书和韩司恩之间的关系变化很大,以前白书还算矜持,即便是想吻韩司恩,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或者是无人之时,现在白书大概是想去吻韩司恩便会去吻,胆大了很多。
这天姬洛前来看望韩司恩,没有进行通报,等他进韩司恩的院子时,韩司恩虽然知道他来了,但没来得及推开白书,姬洛便看到了白书坐在韩司恩的腿上,双手搭在韩司恩肩膀上的画面。
而姬洛在神色恍然中被韩司恩命人直接赶出去了。
迷迷糊糊走出万安侯府门外的姬洛,突然神智清明了,他今天前来是想告诉韩司恩有关西戎使者前来京城的事,这正事还没有说,他怎么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于是姬洛又进去了,再次到韩司恩的院子时,两人已经分开了,姬洛不自觉的看向白书略显几分红润的嘴唇,心中诡异的想,白文瀚临走前一天,他请白文瀚喝酒时,那人还忧心忡忡自己这个弟弟,怕他最终一场空。
他不过是几天没有来见两人,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进展如此迅速?毕竟看刚才的情形,韩司恩并不像是被白书逼迫的。
韩司恩懒得搭理脑洞大开的姬洛,他看着白书道:“你不是说要出去买话本吗?”
白书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然后当着姬洛的面蹦出了万安侯府。
等白书走后,姬洛坐在韩司恩面前,他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你是认真的?”
这话姬洛原本没有立场问的,他又不是白书的家人,但是想到白文瀚,他还是忍不住帮忙照看一下白书的。
韩司恩淡淡的嗯了声,姬洛对他的反应愣怔了下,叹息道:“其实说真的,我真没想到白书会成功。”韩司恩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不,不是石头,石头还能被水滴穿呢,姬洛发现自找不到形容词形容韩司恩。
这个人无坚不摧,任何事包括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任何人包括皇帝和自己他都不放在眼里。白书对韩司恩的感情,他看的清清楚楚,感情上,他希望白书能打动韩司恩,理智上,他一直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韩司恩既然承认了,这件事便是真的了。姬洛收起心中各种复杂的想法,对韩司恩轻声道:“白书其实和你挺配的,在西疆他受伤命悬一线时,心心念念还在想着他若是死了,这世上便没有人会喜欢你,会爱你,你会孤独一辈子的。”
说道这里姬洛停顿了下,像是在笑那时的自己:“当时我想,如果他真的不幸死了,那我回京该怎么对你说。说真的,若那时白书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呢?”
姬洛最后那话很轻,像是在问韩司恩,又像是在问自己。
韩司恩并没有回答,他想,白书死了自己会怎么样?应该还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再也不会让别人走近自己一分了。
就那样安安静静,孤孤独独的过完自己这辈子,不爱人,也不会被人爱。
只是这话他不会说出来的,他之所以能接受白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西疆的他,临死时还在想着自己。
相比着白书,他是自私自利的,别人毫无保留的对待自己,他才会分出那么一点点感情回应。
姬洛并不是想知道这个答案,韩司恩不愿意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于是他转开了话题道:“再过十天,西戎的使者便会前来京城,送上金银和宝物,西戎为了表示自己投降的诚意,这次来京的代表是他们国的五公主和四王子。”
韩司恩淡淡道:“皇上想把那个公主给你?”
姬洛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给推了,那样的异域美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我这个对他们国出手的人就不参合这些了。”皇帝听了姬洛的话深觉得有理,便给这美人找好了人家,那就是大皇子姬凡。
姬洛想了下又道:“我们本来要求呼延禄来京的,但是他的双腿断了,不能移动,西戎王便送了四王子来,那个四王子声名不显,据说性格很是懦弱。我倒是希望让三王子呼延禄来京,到时一定会给他一个厚礼,只可惜他深得西戎王宠爱,差点被灭国还舍不得这个儿子。”
呼延禄敢来京城,那他就敢把这人的命留下,只是呼延禄对自己也挺狠,自断双腿也不愿入大周帝京。
不过他和呼延禄终究还是会见面的,那时也许他已经是大周的帝王,而呼延禄也已掌控西戎了。只是还好,这辈子呼延禄成为西戎王的路总要比上辈子曲折的多,加上这个四王子,他总能给那人制造更多的麻烦。
这都是后事了,姬洛只是在心底想想,面上却是不显,他看着韩司恩道:“我今日前来是替父皇来的,他想知道西戎使臣来后皇宫摆宴,你那时的病好了没?”
皇帝当时当着姬洛的面是这么说的:“西戎使臣难得来京,韩司恩和他们有些接触,就是不知到时万安侯的身体能不能入宴?”
姬洛这话传的有些粗鲁,但意思表达的很生动鲜明。
韩司恩看了姬洛一眼,淡淡道:“天气虽然渐寒,我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西戎使臣前来,我也想目睹一下他们的风采。”


第154章
姬洛得了韩司恩会出席宴会的准信,便离开了。不过因为这次看到了白书和韩司恩关系的画面, 走的时候不是很利索, 磨磨蹭蹭的, 最后还是在韩司恩的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慢腾腾的离开了。
姬洛刚走出韩司恩的院子,白书便从外面跳了进来。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 刚才答应韩司恩去买话本也不过是个借口, 就站在墙边, 侧耳倾听韩司恩和姬洛说话。
白书并不是真心想要听两人谈话,就是想离韩司恩近一点。不过他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万一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所以白书压制住心里的不好意思, 挠了挠头对韩司恩道:“我喜欢的话本没了。”
韩司恩点了点头,随口应和道:“既然没了,那下次买也是一样的。”
白书在心里松了口气,韩司恩轻轻勾了下嘴角, 不过那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白书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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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使臣来到京城那天, 帝都很热闹, 礼部的人奉命迎接, 帝都的大街上要比往日热闹的多, 官宦人家还算矜持, 毕竟要端着, 普通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很多人都去看了看在西疆边境嚣张的厉害的西戎国人。
西戎使者来京之后, 皇帝并没有当天见他们, 也没有当天宴请他们。这算是晾他们一下,毕竟大周的天子也是有自己的架子和态度的,不是谁都能说见就见的。
那西戎的使臣也知道自己处在劣势,便给礼部尚书送了很多好东西,求他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礼部尚书自然是把东西都收下了,转眼便禀告给皇帝了。并不是他不想把这些东西留下,而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西戎使者,皇帝晾着他们,他们找人这是自然的事,礼部尚书不会因为这么明显的事就让人捉住把柄就是了。
西戎使者何尝不知,但是他们姿态放的很低,天天骚扰礼部尚书,希望能早日见到皇帝。
半个月后,皇帝终于松口见他们了。在朝堂上见了使者,收了他们带来的金银后,当晚皇帝在宫里的庆和殿宴请西戎一行人。
韩司恩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出现了。韩司恩因身份为万安侯,所以坐在座位在大皇子姬凡之后宗室子弟最前面。算是臣子中离帝王最近的人。
皇帝出现后,看到韩司恩还瞪了他一眼,觉得韩司恩拿乔的厉害,不过这话皇帝是不会开口的。皇帝坐下后,所有人都给他请安,在众多臣子起身坐下后,元宝喊道,宣西戎使者觐见。
宣这个字,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代表大周把西戎看做臣子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大殿门口望去,西戎使者种四王子呼延寿和五公主达雅走在最前面。呼延寿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奇的,达雅在西戎话中则是美好花朵的意思。
呼延寿面向很普通,人也比较瘦小,眼神躲闪,有些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长期不受宠的人,相比之下达雅公主面容艳丽目光张扬。他们身后的使臣对达雅明显要比对呼延寿要敬畏,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在西戎国的地位。
一行人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后,便按照礼部准备好的位置坐下了。这个位置也很讲究,在宗室弟子之下,又在众多朝臣之上。
等一切就绪之后,由着礼部尚书说了些官面上的一些场面话,然后宴会就开始了。灯火之下,宫中乐师开始奏乐,美艳的宫女穿着红艳的衣衫跳着让人眩晕的舞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好好欣赏这些舞蹈和乐声的,韩司恩就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他的姿态很闲适,微微斜了下靠在桌子边,然后静静的看着这些。
众人之中,呼延寿一直低着头小心的吃着眼前的食物,偶尔在左右的劝说下,小口的抿了几口酒,达雅公主的目光则十分具有侵略性了。她静静的打量着宗室子弟的人,从太子姬洛一直看到雍郡王府的姬越,每个人的脸她都看了眼,但都没有停留太久。
众人都明白,这次达雅公主是要留在大周的,让一个女子留下的归宿就是给她指婚,就是不知道这美人能落入谁家罢了。
当然美人也有人吃不消的,例如姬洛就不想要什么美人,而雍郡王府的世子姬越也没这个想法,不说他和韩明珠现在感情正好,就单说有韩司恩这个大舅子,他就不敢随意找个人带进郡王府。
这不韩明珠怀孕,他母亲都没有给他房内放人。
皇帝看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挥了挥手让乐师停下,然后看着达雅笑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达雅公主,这是在看什么人吗?可有看中的?”
达雅也没有扭捏,她听到皇帝的问话后,便站起身大大方方的说:“皇上,若是达雅有看中的,那皇上可以为达雅做主吗?”
大周的女子对这些事向来矜持,皇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坦率的女子,他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压下心中的惊讶缓声道:“达雅公主不妨说说看,朕也看看谁这么幸运。”他并没有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凡事倒是留了一分余地。
达雅脸上闪过一丝傲然,她说:“皇上,达雅的父王说过达雅是他最好的女儿,以后自然也要挑选一个最好的驸马才配得上达雅,皇上座下的人都很好,但是最好的却是他,皇上若是愿意做主,达雅愿意嫁给他。”
达雅指着宗室子弟所在的某个位置。
一开始姬越还以为是自己,正在心惊时,他错了错身子,发现达雅指的是更前面。顺着达雅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便是正在慢慢细细吃东西的韩司恩。
众目睽睽之下,韩司恩把东西吃下还喝了口汤擦了擦嘴才看向达雅公主。
皇帝也没有想到达雅公主看上了韩司恩,他还以为达雅会选姬洛呢,毕竟姬洛可是大周未来的皇帝,若是达雅得宠,对西戎来说可是有很大的利益。虽然姬洛早就和自己表明了不愿意娶这个公主,也用了各种理由说服了他,皇帝还愁心达雅公主主动提起后,自己怎么拒绝,结果人家根本没看上自己的儿子。
皇帝又喝了口酒,心里不是很好之下,语气有些酸酸的问道:“达雅公主怎么看上万安侯了,难不成万安侯要比朕的儿子还好?”
达雅看到韩司恩看向她后,收回手指,目光澄澈的和韩司恩对视着,然后她笑了,美艳动人:“并非是皇上的儿子不好,只是达雅向来喜欢最好的,他在达雅看来就是最好的。”
这话若是一个小心眼的皇帝和太子听了,定然会和韩司恩心生嫌隙的,好在两人并不是一般人。
皇帝看了眼神色悠闲的韩司恩道:“万安侯可有话要说?”
“皇上,达雅公主身份高贵,微臣实在是配不上公主。”韩司恩诚恳的说,心里则想,早知道有这一出,他今天就不来了。
他之所以前来参加这场宴会,是想听听西戎有什么其他打算,好给姬洛提个醒,没想到会经历这种事。
倒不是觉得不能应对这些事,只是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和白书在一起,这些事能不出现在生活就不出现在生活中的好。
韩司恩的拒绝让人觉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皇帝想的是韩司恩肯定不喜欢异域女子,而文武百官则想,韩司恩和白书那点事传的沸沸扬扬,怎么可能会喜欢达雅。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达雅道:“公主听到了,万安侯怕是不合适,公主换一个人吧,朕一定给你做主。”
达雅公主没有理会皇帝,她看着韩司恩道:“为什么呢?我不够好吗?”
韩司恩看向达雅公主笑道:“公主并不熟悉我,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有什么好的?”
“你长得好。”达雅公主想了下,实话实说道。
对于她的干脆利索和诚实,韩司恩想起了家中的白书。这个达雅公主自幼得宠,心思比着旁人倒是单纯几分,她离开故土来这大周也是为了西戎。
西戎王在她临走时,直说让她在大周高兴就好,倒是没有交代让她折腾对自己国家有利的东西。心思单纯但是并不代表她笨,相反她看的很透彻。
姬洛是攻打西戎的罪魁祸首,肯定不行,其他人她也没看上,倒是韩司恩,她听过名字,又是皇帝的宠臣,人又长得好看,至于那些无伤大雅的一些传闻,她也不在乎。
总体而言,韩司恩对她来说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韩司恩对达雅的回答只是笑了下,然后他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后道:“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
大概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达雅明显的愣住了。
韩司恩把酒杯放下后,看着达雅又悠悠一笑道:“公主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喜欢男子,并且已经心有所属了,所以对公主的美意只好谢绝了。”
韩司恩这话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安静,达雅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满脸满眼的震惊,姬洛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心想该不会喝醉了吧。不只是姬洛,满殿的大臣都觉得韩司恩喝醉了。
这世上不是没人喜欢男子,但大家都藏着掖着,谁会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只是这事放在韩司恩头上,又让人觉得不那么惊讶了,总之大家的心情很是古怪。
皇帝的面色铁青,他说:“万安侯的身体一向不好,现在怕是喝酒了,满口胡言。”
其他大臣一听皇帝这话都随声附和着,说韩司恩喝酒了。
姬洛收回看向韩司恩的眼神,站起身对着皇帝道:“父皇,万安侯既然醉了,不如让他回去休息吧。”
皇帝看着脸色红晕的韩司恩点了点头。
韩司恩大概是第一个在宴会之上喝酒被皇帝认定醉了,直接送回家的人。
韩司恩是宫中内侍和禁军护送着回去的,到了万安侯府时,白书正在耍剑,他一直以为韩司恩要很晚都回来,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到内侍说韩司恩喝醉了,他心里有些不满,在谢过内侍后,便扶着韩司恩回房去了,并没有看到内侍看向他时目光流露出的打量。


第155章
当然以白书的武功,对身后之后的目光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现在他满心满眼韩司恩, 并没有对此做过多的理会罢了。
韩司恩的酒量在现在是极好的, 毕竟现在很多事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在这古代他虽然没怎么饮过酒, 但是也不至于一杯酒醉了。
所以在白书想把他当个易碎品想扶到床上时, 韩司恩阻止了他, 他自己坐在桌子旁倒了杯凉茶,一饮而下后道:“我没醉。”
白书巴巴的望着他,问了句:“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提早回来了?”若是换做别人是白书定然要担心的, 在朝堂上混事, 参加皇帝的宴会回来早和回来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白书从来不担心这些,韩司恩受宠不受宠,在他眼里都是无所谓的。他提起这话, 也只是想和韩司恩聊聊天说说话罢了。
“没什么事。”韩司恩并不打算和白书说起宴会上的那点小事, 便这么回了句。
白书嗯了声, 他离韩司恩很近, 近的能闻到韩司恩说话时嘴里的酒气。宫中御宴上的酒自然味道不差, 韩司恩也只喝了那么一杯, 整个人又没有烂醉如泥, 酒味倒也不算刺鼻难闻。
白书定定的看着韩司恩, 看着他白净无暇的脸颊因酒的缘故有着往日不曾见的红色, 白书心里微微动了下。
他到底是个行动派, 心随所动,便上前一步,抱着韩司恩的肩膀,吻上了韩司恩的唇。
人只有在得到某些东西之后,才会才知道曾经的想象和现实有多么的不同。
韩司恩因白书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眼皮,然后他伸出手,微微用力把人拉入怀中。
也许是夜太深太静,也许是酒精刺激了大脑让人迷惑了人心,也许是白书眼底的感情太深,也许是累了已经不想在躲闪了,韩司恩和白书纠纠缠缠的在椅子边撕开了彼此的衣服,然后又相互拥抱着走到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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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书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房内只有他一人。白书一开始有些茫然的坐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他看着自己什么都没穿的身体,还有床头放着的干净衣衫。脑中闪过昨夜的画面,他脸色腾的一下子红透了。
韩司恩不在房内,他忙把衣服套在身上,身上很干爽,应该是在自己睡熟之后韩司恩帮他清理的。神志恢复清明之时,白书第一反应不是两人关系得到了最终突破的兴奋,而是有种害怕,害怕韩司恩会后悔。
等他穿戴好,匆匆走出门后,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正在安静坐着的韩司恩。
白书心中的那口气猛然松了下来,他走到韩司恩身边坐下,然后傻呆呆的看着韩司恩。
韩司恩吩咐了婢女把厨房里熬的粥端来。
在婢女退下,等待食物的时候,韩司恩看着白书动了动嘴,但是没有说出一个字,许久后,他干咳一声,道:“你……你身体还好吧?”
白书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韩司恩这话的意思,他愣了下,看到韩司恩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身体时,他的脸就像是煮熟的螃蟹,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没事没事,很好很好。”
韩司恩看着这副模样的白书,轻笑了一下。
婢女端上粥时,白书才觉得自己肚子饿了的狠了,一碗粥他喝得很快。韩司恩看到这场景,顿了下含糊道:“你这两天喝点粥比较好,等过后在吃别的补补。”
白书胡乱的点了点头,几乎把脸埋在了碗里。韩司恩静静的看着他,对于昨晚进一步的接触,韩司恩内心很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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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达雅公主在宴会上相中了韩司恩,韩司恩毫不客气的把人给拒绝了,又表明了自己有喜欢人的事,白书还是几天后从忙完了西戎使者事物的姬洛口中得知的。
当时韩司恩入宫了,并不在府上,所以姬洛很详细的给白书说明了当时的场景。
姬洛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拿着折扇在手心里拍了几拍摇头道:“大殿之上谁都没有想到韩司恩会这么说,现在你们这关系算是过了明路了,你可以写信给你哥哥说说这事,你哥在西疆也不用担心你了。”
白书听闻这话,看了姬洛一眼,在他和韩司恩在一起后,便给白文瀚去信了。韩司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这辈子只属于自己了。
为此,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现在听到姬洛这话,知道曾还有那么一件事,让韩司恩当中表明了自己和他的关系,白书觉得自己的心更加喜悦了。
白书想,韩司恩怎么这么好,让他每时每刻都觉得很开心。
姬洛看着白书,心里也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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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司恩从宫里回来时,姬洛已经走了,他今天前来好像就是特意为了告诉白书这件事似的。
白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韩司恩,眉眼含情。韩司恩心里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姬洛又多嘴了。
白书走到韩司恩跟前,一脸傻笑,然后他说:“你今天入宫干什么了?”
韩司恩想到自己所求的事还没有个准信,便道:“没什么,天气渐冷,皇上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入宫去看看。”
白书哦了声点了点头顺着韩司恩的话岔开话题道:“京城的冬天天气很冷,我哥以前在西山有个热泉,冬天的时候我都会去一趟,对身体好……”
说到这里白书心里暗骂了下自己,本来想随便找个话题的,现在倒是说不下去了。
那场白家的事故想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他提起来,生怕韩司恩会多想。
韩司恩并没有多想,他不想让白书多烦心,便伸手拉着他的手低声道:“都过去了。”白书顺势紧紧抓着韩司恩的手,然后嘿嘿的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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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身体自从天气变凉后吗,就开始变得不是很好了,很容易受凉,他坚持在朝堂上处理了西戎的事物,达雅公主最终还是赐给了姬凡为侧妃。
西戎的其他使者本来想着达雅公主的事处理完了,他们趁着天冷之前回西戎给西戎王报喜,但是被皇帝以冷天路不好走给留下了。
西戎使者没办法,只得留下来。
这对西戎来说就好比是头上的一把刀,在使者没有回京之前,谁都不知道这把刀是会落下来还是会移开。
西戎的这点小事皇帝是不会挂在心上的。
入宫的第一场雪来临时,皇帝病了,太子姬洛监朝。
皇帝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周太医费了好大的心力才把人给留住,按照周太医的说法就是皇帝心思郁结,思虑多度才导致的这场病。
按照姬洛的记忆,皇帝应该是几年后才会离世的,但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也会如此,他总觉得皇帝的身体太虚弱了,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似的。
韩司恩倒是有点能理解皇帝的心情,上辈子大概是没有人揭开王瑛死亡的真想,皇帝一直自欺欺人的过着,这辈子他什么都知道了,心底自然会有不同的情绪,每日想起往事的事件也多了,心上总是觉得像是压了块石头。
这种事他人事没办法开解的,只能皇帝自己看开。
好在太子监国也挺顺利的。


第156章
这些朝堂上的事韩司恩没有理会参与, 自从姬洛监国后,他就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了。并不是他对姬洛有所不满, 只是懒得让朝堂上那些无聊的大臣拿自己某些所为的过错为难姬洛。
毕竟姬洛现在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但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帝王。
有些大臣若是想要双手奉上自己的前途,脑子抽风倚老卖老的为难姬洛, 肯定会从他身上找突破口的。
他并不惧怕这点小麻烦,但是现在他和白书的关系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他是懒得费心思和那些人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韩司恩和白书关系突破最后一步后,韩司恩对白书还是和往常一样,做事也和往常没什么太大得多区别。
他闲着没事便坐在自己窗户下面看看书, 偶尔和白书下下棋。
白书和韩司恩下棋的水平差不多,两个人都可以说是臭棋篓子,谁也不会嫌弃谁,而且每次白书都下的兴致勃勃。偶尔白书还会趁着韩司恩不休息,以飞快地速度换掉两人的棋子或者毁棋, 心里沾沾自喜的为自己的武功暗自叫好。
对此韩司恩从来没有拆穿过他。
两人相处中可以看到出,相比较韩司恩的淡定,白书表现的要比往日热情的多。他总是不自觉地看着韩司恩傻笑, 尤其是在夜晚, 总是表现的尤为热情。不过白书也没有太过分, 他知道韩司恩的身体以前不是很好,现在即便是调养了几年看着和常人无异,但他也不敢太过火。
白书就是喜欢看韩司恩被自己撩拨的气息不稳, 呼吸浓郁,神色微变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白书脸上和心里总是在发笑,他有时会想到当初和韩司恩表明心迹时,韩司恩拒绝了他,那时他说如果韩司恩有喜欢的人了,那他可以退出,看着他和别人白头偕老。
现在白书知道当时能说出这话的自己,是因为没有得到韩司恩的另眼相待,现在既然得到了,体会到了里面的美好,他就容不得别人参合进他们之间一丝一毫,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书把这略带几分扭曲的心思隐藏在了自己心底最深处,他不想韩司恩知道这些。
对于白书的这点隐瞒,韩司恩知道后心里很平静。
一点情人之间的占有欲而已。
这天难得是个大晴朗,韩司恩一大早就让府上的人收拾东西。白书看着府上好像要搬家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问韩司恩这是想做什么。
然后等府上的人把东西收拾好了之后,韩司恩看着白书温和的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书这下真的愣了,明白了那些人之所以收拾东西是因为韩司恩想带自己出远门。
白书任由韩司恩拉着坐上了马车,天寒地冻,他骑马的技术虽然好,但和喜欢的人一起坐马车慢慢行走也算是另外一种享受。
马车走了很远的路,白书感觉他们应该是出城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韩司恩把他带出城做什么,不过韩司恩不说,他就不问。
马车停下来后,韩司恩和白书走出去,白书看着眼前的庄子看向韩司恩,双眼里带着疑惑。
直到他们在庄子里安顿下来,韩司恩拉着他前去庄子最里面一处室内温泉时,白书才明白韩司恩为什么会在天寒地冻时节带他来这里。
他当时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被这人放在了心上,所以大冬天的寻来了这个带温泉的庄子。
想到这里白书的心闷闷的,像是被谁狠狠抓了一把。
这个时节泡温泉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两人关系已经是非常亲密了,现在赤裸相对也不至于害羞脸红什么的。
不过在韩司恩听着白书心里一直念念叨叨的感动,他干咳了一声,道:“这庄子是太子给的,你喜欢就好。”
白书听了这话,抬头看向韩司恩,他声音有些暗哑:“很喜欢。”他心里想,太子以前就没给韩司恩过庄子,现在怎么想起给了,恰好还给了一个带温泉的庄子。
如果韩司恩没有开口,太子怎么会开这个口。
这话白书没有说出来,他说:“韩司恩,你怎么这么好。”然后不等韩司恩说话,便顺着温热的水划到韩司恩的面前,然后主动的往他身上磨蹭。
韩司恩被他弄得起了心思,便和他在泉子里胡闹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有水的缘故,白书非常的热情,最后时,他主动翻身坐在韩司恩的身上,神色恍惚,容颜秀气,双眸带着水汽,温顺又灵动。
等两人气息平和下来之后,韩司恩松开搂着白书肩膀的手,两人又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才相互穿戴好走出去。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庄子里的人是清楚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姬洛当初买下来的,当时姬洛本来说韩司恩若是用不惯,他就把人都带走,让韩司恩换上自己的人。
韩司恩对于谁服侍自己无所谓,便把那些人都留下来了。
两人收拾好回房后,侍卫便前来禀告说是庄子里的下人前来拜见,算是认认主。
韩司恩不想处理这些琐事,白书更是不会理会这些的,所以两人便隔着门直接把人直接打发了。
侍卫出门后不久又进来,端着做工精致的点心,侍卫进门之后,瞅了瞅韩司恩的脸,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开口低声道:“爷,外面有个老妇人说是故人,想进来给你磕个头。”
那妇人瘸着一条腿,面色有些苍老,但是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说是韩司恩救了她的命,所以想给人磕个头。
若是搁着别人侍卫肯定不会通禀的,但是那妇人看着挺可怜,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再者她一直说韩司恩是她的主子又救了她,所以侍卫便提了一嘴,至于见不见,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
韩司恩听罢这话,沉默了下道:“去告诉她,她的命是她自己救的,还有我并非她的故人主,她的故主已回,她若有机会就去京里磕个头吧。”
侍卫听了这不明不白的话,知道里面有说不得的故事,便去传话去了。不久后,屋外便传来妇人憋不住的闷哭声和磕头声。
韩司恩神色平静,那妇人就是当年靖国侯府送入韩国公府唯一活下来的婢女菊若。
她这些年过的不是很好,天天挨打受气,后来生了个儿子,儿子性格倒是不像他爹那么暴虐,为了这个儿子,她一直忍着,经历了那么多一条命还在。
韩司恩和姬洛熟悉后,随意提起过她,姬洛便把人给救下了安置在这庄子里了,至于她的丈夫,早就被送到天牢里了,这辈子两人是不会再相见的。
不过,现在的韩司恩终究她口中的主子,这个故人不见也罢。
倒是京城里的靖国侯府中人,大概是想见她的,有了韩司恩这话,她这辈子在靖国侯府也算是有个靠头了。
白书不知道韩司恩在想什么,他看着韩司恩的面容,最后上前握着他的手。韩司恩收回心思,抬眼看向他道:“累了没?”
白书脸色一红,摇了摇头。韩司恩朝他笑了下,容颜俊美,眉眼昳丽。
韩司恩本来打算和白书在这庄子里住到年后的,吃穿粗糙些他们都无所谓的,关键是这里安静,两人都很喜欢。
不过年还没有到,韩司恩便接到了姬洛的来信,说是皇帝病情加重,让他立刻回京。
想到皇帝这些年对自己的关怀,韩司恩便和白书以最快的速度回京了。
回到京城之后,韩司恩还没有去宫里看望生病的皇帝,便接到了皇帝的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是皇帝为韩司恩和白书赐婚的圣旨。
皇帝这道圣旨一出,举京哗然。在他们看来,两个男子结合本就是有违伦理之事,偷偷摸摸藏藏掖掖的也就罢了,皇帝还这么光明正大的下旨给他们明身份。那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样效仿,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滑稽之事。
文武百官因此事忍无可忍全都跪在了皇帝的寝宫外面,求皇帝收回这道荒唐的圣旨。
皇帝当然没有收回圣旨,他也没有来见这些朝臣,只是让元宝给众朝臣带了几句话,元宝说:“众位大人,皇上让老奴给大人们说两句话,万安侯当初求赐婚圣旨时便和皇上说了,他和白公子只要能光明正大的成亲,那百年之后,万安侯府爵位朝廷可以收回,侯府的财产全都归于国库。再者万安侯也不过继子嗣,百年之后不享受后世人祭祀的香火。皇上这些天觉得万安侯此心天地可鉴,便同意了此事。若是这大周还有其他男子能做到这两点,皇上也愿意给他们赐婚。”
众人听了元宝的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韩司恩是聪明还是傻。
尤其是没有子嗣,日后不享受后人的香火这点,在他们看来那是会被人一辈子看不起的。要不然这年头也不会有人为了得到了个儿子,纳妾无数,就是怕死后自己没有子孙祭拜,在地府受委屈。
而韩司恩这行事风格,在他们眼中简直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元宝可不管他们这些人在想什么,说完这话后,便冷冷的说道:“众位大臣,皇上的身体不适,这些琐事就不要惹他老人家心烦了,都退下吧。”
还有人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人扯了扯阻止了,说到底这是韩司恩的私事,况且他也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按说韩司恩没有子嗣日后爵位也会被收回,这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他们还是感到很憋屈。
大抵是他们能做的只是传传流言,而韩司恩对流言则无所畏惧不屑一顾吧。
而万安侯府中,白书拿着皇帝赐婚的圣旨直接蒙了,他脑袋一片空白,仿若被雷劈的直愣愣看着韩司恩。
韩司恩静静的望着他,嘴角缓缓勾了下,眉眼弯弯温和许多。
白书心跳的十分急促,每当他觉得韩司恩对他已经很好了的时候,韩司恩就会给他更好的东西。
白书眨了眨眼睛,他想,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呢?
韩司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动的,他看着白书缓声道:“别人有的这种光明正大的身份,我能给你的,一定会给你的。”
白书吸了吸鼻子,眼圈泛疼,瞬间红了。
韩司恩看着他,抿了下嘴,最后缓缓抬起手,安慰性的抚摸了下他的头。
白书顺势抱住韩司恩的腰,他把自己的头埋在韩司恩的脖颈边,许久后他声音暗哑得小声说:“韩司恩,我一定会对你比你对我好的。”
韩司恩轻轻嗯了声,随后又为这稚气到极点的话轻笑了两下。
皇帝下旨赐婚了,韩司恩便没有直接入宫。他决定两天后万安侯府安排了两桌酒席,给他所认识的几个关系不错的人下了帖子,算是让他人给自己和白书做个见证。
大宴宾客倒不至于,毕竟京中没有几个人喜欢他,他也没必要这么高调。
只是以万安侯府的名义让人在京中施馒头一个月倒是可以做的。
韩司恩和白书成亲的那天,姬洛到了,靖国侯府的王老妇人带着自家的人也到了,还有就是雍郡王府一家。
靖国侯府的王老夫人当然不满意这门荒唐的亲事,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多说什么,所以在接到韩司恩的帖子时,她妥协了,以长辈的身份接受了他们。
京中韩家二房的张氏和三房的文氏好不容易自己凑够了银两从天牢里把自己赎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私下里把韩司恩狠狠诅咒的一番。
他和白书在一起就在一起,还弄什么百年之后爵位收回,不然他们还有希望过继给韩司恩一个孩子。
柳氏也说了句这太不像话了,便被韩悦文给阻止了。
韩悦文知道自己身份不便,在韩司恩和白书好日子这天并没有前去,但他还是让赵奕准备了一份自己目前能拿的出的最好的贺礼,送入了万安侯府。
他不知道韩司恩会不会收,但还是送了。
东西韩司恩接了。
白书和韩司恩的亲事在时间上来看是非常的仓促,比着普通人少了很多程序,好在他们本就同一般人不同,对这些形式也并没有太看重。
成亲这天,韩司恩和白书是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没有人盖着头,他们是平等的。
当韩司恩和白书共同穿着红色的衣衫跪拜成亲时,韩司恩是非常庄重的,他活了几辈子,只成这么一次亲,自然是诚心诚意的。
就像白书说的那样,韩司恩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决定了和白书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把所有的温柔都给白书。
就算是感情不深刻的时候,他还是会尽量把事情做到最好,不亏待那个一直跟在身边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宠一个人,所以只好用最笨的方式,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和白书想要的东西,都拿给他。
成亲这天,白书喝了很多酒,一个人喝了两坛子,他是高兴的。他以为自己和韩司恩在一起已经是非常幸运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竟然能和韩司恩光明正大的成亲。
至于子嗣什么的,除了韩司恩这辈子他谁都不要,自己又不会生,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
韩司恩和白书成亲不过继子嗣,在某种程度上直接杜绝了日后有心人想走他这边的捷径,用一个孩子换一个侯府什么的。
当天洞房花烛夜时,白书紧紧抱着韩司恩,在激动的时分,他眼角有泪水滑落,他一直死死的抱着韩司恩,紧紧的缠着他,像是要把两人永远镶嵌在一起那般。
第二天,两人自然是起晚了。两人醒来后,都觉得肚子饿的厉害,好在府上的下人都心知肚明,早就准备好了东西。
两人用过东西后,韩司恩看着白书道:“你随我一起进宫。”
白书抬头道:“我去方便吗?皇上不会想看到我的。”
他有自知之明,皇帝厌恶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他不想让韩司恩为难。
“没关系的,皇上既然这个时候给我们赐婚,那就是想通了,想让我带你去看他。”韩司恩轻声道。
白书点了点头。
两人入宫去拜见皇帝时,姬洛正在皇帝身边,房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香味,闻着就难受的不行。
皇帝这一个冬天瘦了很多,小肚腩都瘦没了,更不提苍白的脸颊,气息不稳的呼吸声了。
皇帝自打病了之后天天在床上躺着,现在看到了韩司恩和白书勉强坐起身。
大概是韩司恩在场的缘故,他勉强对着白书说了几句象征意义的话,然后他道:“太子和白书都出去吧,朕和韩司恩单独说说话。”
姬洛和白书行礼退下,最后连元宝也退下了,空荡荡的大殿内就留了皇帝和韩司恩两人。
皇帝怒视了韩司恩一眼,语气酸酸道:“这下满意了吧。”
韩司恩看着皇帝道:“谢皇上。”
皇帝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谢朕做什么,说实话,你上次求朕赐婚的时候,朕真想给你们赐死。”
韩司恩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他的笑,神色有些恍惚,他其实并没有打算给韩司恩和白书赐婚的,他觉得太滑稽了。
但是这些天他病了时,时长梦见王瑛,梦到王瑛失望的看着他,他想抓着王瑛的手,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
最后皇帝想,算了,成全韩司恩吧。他不成全,等姬洛登基为帝后也会成全的,这种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都安在自己头上得了。
至于姬洛,自己曾经就对不住他了,现在就给他一个完美的帝王之路的开始吧。
想到这里,皇帝咳嗽了几声,他觉得自己的胃热的厉害,他捂着心口慢慢的躺下,最后在感到有人为他掖被角的时候,他拉住那人微凉的手,低声喊了声:“阿瑛。”
他觉得自己声音很大,其实在韩司恩看来,他只是动了动嘴唇,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
韩司恩看着皇帝的手,然后缓缓的抽了出来,他淡淡道:“皇上,微臣不是皇贵妃。”
皇帝因这话睁开眼,他怒视着韩司恩,心想,朕都快死了,你就不能顺着朕的意思行事,嘴上说点好听的让朕开心下。
韩司恩看着皇帝认真的说:“皇上,微臣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但是若是因为思念皇贵妃病成这模样,皇贵妃大概是不喜欢见到这样的你的。”
在韩司恩看来,皇帝这病就是心病,他觉得因为当初自己的懦弱害死了王瑛,后来又被所谓的被抛弃的仇恨迷了眼,还把两人的孩子当做不存在那般报复了十几年。
一切真相大白时,皇帝面上不显,心里却时时纠结难受着。
总觉得王瑛在看着自己,对自己特别失望,甚至奈何桥上都不愿意等自己了。加上姬洛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对这个父皇还是有芥蒂的。
皇帝天天这么想着念着可不就觉得是真的,成了心里的一块病了。
自古心病难医治。
皇帝因韩司恩这不客气的话觉得自己心口疼的倒出气,他指了指门口,嘴里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说了一个滚字。
韩司恩从善如流的出去了。
大殿外面,白书正在问姬洛有关温泉的事,看到韩司恩出来后,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
不知道是被韩司恩气着了,还是心口疼的太厉害,皇帝在韩司恩离开皇宫后,吐了几口血,吓得进来服侍的元宝尖叫着喊了声召太医,整个皇宫因此鸡飞狗跳的,好在皇帝最终被救回来了,要不然韩司恩大抵要背负一个气死皇帝的罪名了。
皇帝在醒来后,便拟旨,以自己身体为由退位,命太子姬洛继承皇位。


第157章
远在西疆的白文瀚接到皇帝给韩司恩和白书赐婚的消息后, 整个人都震惊了,差点从巡防的城墙上掉落下来。白文瀚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假传圣旨, 故意传出这等假消息,好让世人污蔑韩司恩和自己的弟弟。
但随即他就听说了这份亲事后面的条件,白文瀚为此心里复杂的不行。他回到西疆之后,整理西疆军内的庶务每天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闲下来时他也会想韩司恩和白书之间的那点破事。
一直以来他都挺为自己这个弟弟担忧的,直到不久后他收到了白书的来信,信上说韩司恩已经和他在一起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他离京不久的事了。
信上不过寥寥几句话,白文瀚还是从那凌乱的字迹中感受到白书的兴奋和那说不出的炫耀。当然他本人也十分震惊, 他以为这辈子白书都不会打动韩司恩那个坚硬如石的心。
没想到韩司恩竟然会那么快想开,想到这里,白文瀚的心里还是有点复杂的。
不管世人怎么看,韩司恩和白书既然事成了,白文瀚心里还是想着两人能好好的。白文瀚又询问了柳虎成, 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后,他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自认为自己经历沙场, 见过血见过无数死人, 他自认为没什么事能让自己变脸的了。结果就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韩司恩和白书竟然光明正大的成亲了, 只是他这个作哥哥的没办法回去参加皇帝亲赐的这场婚礼。白文瀚可以想象到京城那些文武大臣听到消息后的态度,他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西疆给自己弟弟当后盾。
不过这场轰动整个大周的亲事很快就被皇帝退位的消息给淹没了,白文瀚的心思也从这些私事上转移到了姬洛登基的事上。
姬洛在皇帝下诏退位后, 在皇帝寝宫门前跪了三个时辰,求皇帝收回诏书,被皇帝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便戚戚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新皇登基乃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在表示高兴,而作为当事人的姬洛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寝宫里,他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了。
外面守着的内监一开始还很淡定,以为太子这是喜欢的了,后来姬洛连午饭都没有出来吃时,内监隐隐感觉有些不好,贴身服侍姬洛的内监,收起了自己即将会成为大内总管的兴奋心情,最终还是敲了敲门,道了声:“太子,该用午膳了。”
太监说了几句,里面没有传来一句话,这内监的心跳跳的砰砰作响,最后,他一咬牙还是把紧闭的房门给打开了。
房内帷帐遮目,但是内监知道里面根本没有人。未来的皇帝消失了,而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内监想到这个事实,吓得腿都软了,然后他连滚带爬的去见皇帝去了。
而制造这场混乱的当事人现在正在韩司恩的院子里,姬洛穿着普通的内监衣裳,来到这里也没说别的,就自己喝起酒来。
白书看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自己便出侯府去玩去了。
韩司恩忍耐了姬洛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看他还没有消停的样子,便不耐烦了,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时间不早了,东宫里要是发现你不在,那还不把人都给吓死了。”
姬洛冷哼了两声,说起来成为皇帝是他两辈子的执念了,但事到临头,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高兴,甚至很平静,这种感觉他又没办法说出口,毕竟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了,说这话似乎会显得格外的矫情。
姬洛在宫殿里坐了许久,最后还是任性了一回,打晕了一个内监,跳窗离开,从狗洞里爬出来寻韩司恩来了。
韩司恩并不一定会和他说什么,但姬洛出了白文瀚就只信任这个人,所以也只能来这里了。
再次仰头灌了一口酒,姬洛含含糊糊的问:“值得吗?”
他问的没头没尾,但韩司恩明白他问什么,韩司恩喝了几口茶,胃里暖和了几分后,他道:“对我来说就是值得的。”
“会不会后悔?”姬洛又喃喃问道。
韩司恩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人就一辈子,选择了就不会后悔。我没什么能给他的,只要他高兴就好了。”
姬洛听了这话,拿酒的手微微一顿,压在心底的那颗石头好像松散了些许,许久后他把酒扔了出去,然后站起身哈哈大笑道:“也是,人就一辈子,选择了就是选择了,没什么后悔的。”
说罢这话,姬洛便离开了,毕竟是明天的帝王,韩司恩怕他遇到什么倒霉事,失足落水什么的,便让进府的白书暗中送他安全回宫。
白书很乖巧的应了。
姬洛回到东宫时,服侍他的内监差点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病中的皇帝知道姬洛失踪了,差点把他们东宫所有人的脑袋给砍了,后来还是元宝公公求情他们才活下来,但是太子再晚回来一会儿,他们的头说不定就没了。
生命面前,什么荣华富贵,他们都不想了,就想能活着就好。
白书确认姬洛没事后,便悄悄回万安侯府了。
他回去的时候,韩司恩正在长廊之下,看到他时,神色和往日一样冷凝,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比往日暖了三分。
白书的心因这三分暖意沸腾了,他跳到韩司恩面前,就亲了下韩司恩的脸颊。不远处正在打扫院子的婢女看到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打两人成亲后,白书的动作越来越大胆,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服侍的婢女都已经习惯了。
韩司恩看着白书道:“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等京里的事忙完之后,我们去走走逛逛。”他在那里都能活下去,但把白书一直憋在这侯府中,对白书来说不太公平。
白书摇了摇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行的。”他其实是有些担心韩司恩的身体,韩司恩现在和常人无异,但当初毕竟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底子很差。
这京城虽然无聊,但是好在京中的药材齐全,韩司恩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宫里的御医可以随便用。
韩司恩知道白书的担心后,淡淡笑了下,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早白书从西疆回来对他微微一笑说,韩司恩,我回来了,这句话时,韩司恩想,这辈子就算是所有的事都了结了,他也不会轻易离开这世上了。
韩司恩时常想,他来到这个朝代三次,也许就是为了遇到白书,遇到这个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的人,也许现在两人的感情还不对等,但总有一天,天平两端的感情总会平衡的。
姬洛登基这天,皇帝拖着自己还没有好透的身体参加这场盛会。韩司恩是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前来参加姬洛登基仪式的人了。
皇帝的登基仪式是无聊的,姬洛顺利的成为了这个大周的皇帝。当姬洛站在最高处,看着众人跪拜时的场景,他眯了眯眼睛,他想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帝王,未来大周就是自己说话的时代,他可以把这个国家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就是他这辈子追求的东西。
姬洛想着,慢腾腾的坐在了属于帝王孤独的龙椅之上。龙椅是宽大的,却也是最为孤独的,钟鼓声响起时,姬洛看着跪在下面的人,他神色冷漠。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最终两人错过了,那一错便是一辈子。这辈子他成为了一个皇帝,但是再也不能喜欢一个人了。
并不是不想喜欢,只是在他选择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时,他便把这心思按捺下来了。上辈子他的喜欢,让那个人尸骨无存,自己万箭穿心。
从回来那天他就明白,这世上只要有弱点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就会被人利用。
这辈子他成为了皇帝,帝王高高在上,会被人千捧万捧,万一哪天,他脑子一抽被人利用心生疑虑,那就会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姬洛不觉得自己会有第三辈子能重新走这一条路,所以这样就好。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路,不后悔,人生的路刚刚开始,他慢慢的走着就好。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帝王,在众人跪下呼喊万岁时,他轻轻笑了下,别人都以为他这个笑是得胜的笑,但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这个笑是羡慕的笑。
新皇想,这世上病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韩司恩的,能那样不顾忌世俗的目光,活得坦坦荡荡干脆粗暴的令人胆寒又郁闷。
俗话说一代君王一代臣,朝堂上的满朝文武在姬洛登基为帝后,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的,就怕新皇的第一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好在新皇只是换了几个老奸巨猾的朝臣,大致上朝堂上还如老皇帝在朝一样。
只是让所有人都心塞的是,新皇登基一如既往的宠信韩司恩。
刚刚有人暗示性的说了句韩司恩没有参加新皇的登基仪式,有些蔑视新皇。
新皇听了这话道:“万安侯于国有功,身体又不好,登基仪式最为繁琐慎重之事,朕的仪式有他没他都能进行,万一万安侯在仪式上身体不适了,那可就是朕的罪过了。”
得,就这一个小小的试探,他们心里就明白了,对于韩司恩这个人,他们还是得捏着鼻子忍着。
当然也有那么些人想,韩司恩是老皇帝的宠臣,老皇帝身体虽然不好,命还在吊着,新皇登基不便处置老皇帝的宠臣,以免留下不孝的名声。
等老皇帝不在了,那韩司恩会成为什么模样,谁也说不准的。抱着这样的心思,有些朝臣心里便抱着某种隐秘的期待,等着韩司恩彻底失宠的那天。
只可惜这期待注定落空了,因为春暖之时,韩司恩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恰逢淮安上报遇到了难得一见的雪灾,韩司恩刚站在朝堂上,便被新皇任命为钦差,去淮安查明此事去了。
满朝文武对皇帝的决定感到嘴里苦涩的厉害,但他们提出的反对的建议,都被新皇以韩司恩当年在江南立下的功劳为由反驳了。
然后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韩司恩对皇帝的任命只是挑了挑眉,最后施施然的接受了。
有大臣暗恨恨的想扎韩司恩的小人,他们暗搓搓的想,韩司恩为什么不拒绝呢?当年在江南抄家抄的几乎算是把江南抄废了,提起韩司恩的名字,江南哪个人不知道,比皇帝的名号还好使。
现在换成淮南,韩司恩这笑眯眯的模样,难不成想要把淮安变成第二个江南?有亲属在淮安任职的,恨不得立刻回家提笔写信,让他们把屁股赶快擦干净。
韩司恩前往淮安的一路上,京城里每日接到的折子比平日里多了两倍不止。只是不管那些大臣如何上折子弹奏韩司恩,新皇只是面上安抚着,但事实上却是一句惩罚的话都没有。
姬洛自然不会惩罚韩司恩的,他在看到大周的库房和自己的私库快要填满的时候,他简直是兴奋了。
这年头,有钱就有军饷,就有装备,就能和想要进犯大周的那些国家奋战。
姬洛摸着白花花的银子,终于能体会到当年他父皇对着韩司恩的那种心态了。
总之还是挺爽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写了大半年,就写到这里,其实我也一直在想韩司恩这样有着千疮百孔的心会怎么喜欢一个人,想来想去,只能有人心思坦诚的喜欢他,他只能慢慢的喜欢,有人陪着他,他一点一点的喜欢上。
后面有几个番外,下个文就在星际宠婚和交换身体的日子挑一个吗,具体哪个还没想好,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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