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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暗恋回忆录 BY 东原 (点击:272次)

暗恋回忆录 BY 东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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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回忆录 BY 东原

往事
"肖涵!"
陈旭喊着,卫生间的门"嘭"的就被推开了,我一瞬间有点慌乱,飞快的拧开水龙头,俯身把冰凉的水捧到脸上。寝室真是没有隐私权啊,进卫生间插个门都会引起室友们的一阵调侃,整得我现在上个厕所都胆战心惊的,生怕重要关头有人冲进来......慢慢的恢复镇定,我一边无奈的抱怨一边伸手扯过毛巾。
"肖涵,"陈旭一手捂着肚子,有点着急的催, "快点儿啊,你哥找你呢!"
冲陈旭笑了笑:"知道了。"我才慢条斯理地越过他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后脚刚出来,陈旭立刻就冲进去关上了门,我不禁笑得开心。
转头一看,肖扬正坐在我的桌子上啃苹果。
"有事吗?"我拉张椅子坐了下来:"你从五楼跑下来不会就为了蹭我一苹果吧?"
"别说,这苹果还真挺好吃的,看来食堂水果的档次终于有所提高了,不负众望啊。"肖扬笑道,"看来我有必要为食堂经济收益贡献一己之力了。"
"那你就多贡献点,给我也买几个吧。"我随手翻着在桌子上拿起的书,没抬头。
"弟啊,哥刚来找你,你就索求经济援助吗?不厚道啊不厚道。""你弟在你家呢,你找错地儿了。"
"找错地儿了?是吗,陈旭?"肖扬惊讶的望着又冲出卫生间的陈旭。
"什么?"陈旭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抓向救命纸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是来找我弟的,可肖扬却说我找错地儿了。我弟什么时候不住这里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肖扬脸上惊讶的表情逼真的不得了,也不管陈旭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好整以暇的问。
"住!住!你弟一直住这里!"陈旭的声音还没消失,人已经不见了。
"陈旭吃坏肚子了?"我咕哝了一声,就又低下头继续翻手里的书,放弃了争论,反正正义永远也不会得到伸张......这样想着,我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有甜甜的感觉蔓延开来。
"哈!"肖扬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陈旭的狼狈还是笑自己的得意。"那老弟啊,你今天下午有没有课啊?"
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他没有被苹果噎到......
"有。"我依然没有抬头,眼角的余光却也依然粘在肖扬身上。
"哎?周五了还有课?什么课啊?7-8节的吗?我们班下午有场篮球赛,本想让你去给我加加油呢!"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7-8节的。你们班没人吗?还用得着我加油。"我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盯着不知所云的书。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啊!你可是我弟呢!"他把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废纸篓里,接着跳下了桌子:"有课就算了,不打扰你这好学生学习了,我得先去补充点能量去!走了!"

"嗯。"我抬起头,看着他没回头的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手,大步的离开。
收回目光,我把手中的书往旁边桌子上一扔,这才发现原来是高数课本,难怪有那么多公式。我没有告诉肖扬,我下午是体育课,室外网球,就在篮球场旁边。
※※z※※y※※b※※g※※
其实肖扬根本就不是我哥,他甚至比我还小一个月零七天。他只是我高中同学,做了三年同桌,曾经很铁的同学。可他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我们相同的姓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糊弄了周围的人快一个月,甚至今天还有人疑问的看着我:"肖扬不是你哥吗?"
如今虽然都知道了是肖扬信口开河,可室友们还是主动热情地帮我认了这个哥,说什么称呼习惯了懒得改。整的我彻底无语了。其实私心里,看到肖扬不因我的冷淡而疏远,甚至毫不忌讳的开玩笑,我还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的:他到底还是把我当兄弟的。不是我太感性,我偶尔的细腻敏感也并不针对每一个人,而是......我喜欢肖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在我还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肖扬了。
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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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番外-肖扬
小时候的事肖扬不太记得了,印象深刻的也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等到自己长大了些,才慢慢串连出一些琐碎的片断。像爬墙却从墙头上掉下来那次,也是后来才记起是被身后的小朋友不小心挤下去的。还有那些在家挨揍的事的前因后果,也是在后来才慢慢变得清晰的。这些都是小孩子无冕之王般的儿童生活的记忆,回想起来自己也就是笑笑,有时也会讲给身边的兄弟们听,比比看谁小时候更顽劣一些。只有一件事,本来没有什么记忆,却在很多年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与印象深刻。
似乎是上幼儿园的时候,肖扬记得自己好像问妈妈要过她手上的戒指,说是要送给幼儿园的一个小朋友。肖扬记不太清妈妈当时的表情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笑着的吧,因为当妈妈终于搞明白那个小朋友是个男孩时,肖扬清楚的记得她的笑容凝了凝,就像电影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又加倍顺畅的放映一样,反而让那瞬间的卡带明显的异乎寻常。然后妈妈就领着肖扬进了卧室,指着墙上的一幅明星娃娃的海报说……具体说了些什么肖扬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想来无非是一些小姑娘与新娘子的关系问题,因为那张色彩斑斓的海报上面,是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小姑娘笑得异常甜美。虽然在久远的时间里,那个甜美的笑容已经模糊成了一片恍惚的蓝与白,可肖扬却很清晰的记得小小的自己窝在妈妈怀里,对着那甜美的笑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后来长到十几岁,肖扬看到班里某些顺眼的男生时,偶尔也会冒出其实他们也不错的想法,可接着就会恍惚地想起那片模糊的蓝与白,然后就会有些迷糊的笑一笑,转身去暗暗欣赏可爱漂亮的小女生了。当时,甚至是在其后的很多年里,肖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有着双性恋的潜质。
而真正掉进这个泥潭的是什么时候,肖扬也不太确定了。首先想到的,总是大学里没有肖涵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那段自己莫名其妙的交了女朋友的日子。而其实,肖扬知道一切还要更早,恐怕会早到混沌初开,早到鸿蒙初现。

在不认识肖涵的时候,肖扬就听说了他的名字。老爸一个在一中工作的朋友说:那个中考第一名的孩子,和你们家肖扬分在一个班里了。肖扬当时正抱着个篮球要出门,听见这话就随口问了句:真的?叫什么名儿?
肖涵。
肖涵。肖扬想,居然和我同一个姓。
而第一次见到肖涵,是高中入学报到的第一天。那是一个夏日的上午,肖扬在迷宫般的教学楼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教室,进门才发现教室里人并不多,只有几位家长在同班主任说话,旁边零星站着些学生。转头的时候,肖扬就看见一个男生背靠在阳光灿烂的窗前,冲着自己笑得明亮。几乎是一瞬间,肖扬想,这就是肖涵。
命运,有时候真是奇特。
入学第一天,座位自由选择。有意无意的,肖扬坐在了肖涵旁边。肖扬当时只是想,中考第一名,这个下县里上来的普通男孩子,是如何做到的?却不想,这一坐,便是三年。有个哥们曾问他:三年挨着一个人,你不烦啊?肖扬笑笑:不烦,肖涵对我味儿,不跟你们似的个个都不招人喜欢。
肖涵真的很对肖扬脾气。学习了玩乐了开心了难受了痛快了郁闷了,任是天上地下的什么话题什么事情什么心情,只要是面对肖涵,便能毫无保留毫无芥蒂的大侃特侃。有时两个人会观点一致蛇鼠一窝,有时也会各持己见争执不下。可无论怎样,肖扬从未有过这种无话不谈的畅快爽利。
肖扬有不少的朋友,可在过去与后来,从没有也再没有出现过像肖涵这样能跟他如此交心能让他如此挂心的朋友。
是的,朋友。
肖扬一直坚信肖涵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所以在梦到一些荒唐情景的时候自己会混乱会刻意忘记,所以在徐丽提出交往的时候自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忙不迭的答应,所以……
所以,当在孤独寂寞的欧洲的夜晚一次又一次的想起肖涵的时候,肖扬想,或许我从来没有把肖涵当作朋友过也说不定。
肖扬想,或许从出发点开始,一切就都扭曲了。
在离开肖涵四年后的一天夜里,肖扬从噩梦中醒来。梦里,肖涵握着一个女人的手笑得幸福又温柔。
肖扬决定,回国。
当终于在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后再次见到肖涵,肖扬想,无论是与非对与错,我终于可以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从头来过。
然后,时间拐了一个弯,在直线接近终点的时候,硬生生拗成了一个圆。

在一起半年多后的一个晚上,肖涵一反常态的喝醉了。像一切刚刚开始的那天一样,肖涵把肖扬折腾的狠了,自己却一翻身睡死了过去。肖扬累极,可不想到了半夜里,却是肖涵发起了烧。调了空调裹了被子,又挣扎着给他喂了药,肖涵却仍然睡不安稳。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胡话不断,却只听得清他一声一声地叫着“肖扬,肖扬”。肖扬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要睡死过去,嘴里只下意识的应着声。“肖扬!”突的一声高喊,把肖扬从睡意里猛地惊醒,朦胧中就看见昏黄的灯光下肖涵满脸的不安与忧伤,破碎的胡言乱语似乎也变成了单一词语的重复。凑过去努力的听,却仍然不甚清晰。在睡意再次袭上的一瞬间,肖扬猛地意识到,肖涵在不停喃喃的是“心疼”。然后就睡不着了,虽然身体在疲惫的叫嚣,却是再清醒不过了。
肖涵从来没有问过,肖扬也就从来没有主动说过,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肖扬认为肖涵应该是有些记忆的,应该记得他自己醉酒后的混乱行为,也应该记得肖扬纵容甚至是主动配合的举动。可是,从那以后,肖涵再也没有喝醉过。他会笑着和肖扬过每一天的生活,会笑着出门,会笑着回家,会笑着让肖扬抱。肖扬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幸福过,幸福得忘记了自己只对那个隐忍温柔的肖涵说过“心疼”,幸福得忽略了在某一两个转身的瞬间,肖涵眼中的不安。
可是这一刻,望着喝醉的肖涵睡梦中毫不掩饰的慌乱,肖扬突然有些明白了,那些会在肖涵笑容背后偶尔闪过的不安,是怎么回事。肖扬一直都以为,他的肖涵已经知道了,自己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感情。却忘了,有一种爱,需要用语言来表达。捧着肖涵的脸,不停地吻着他不安抖动的眼睛,不停地应着他嘴里的胡话,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就像一切刚刚开始的那天夜里,看着他那双迷蒙痛苦的眸子,听着他偶尔逸出的破碎呼喊,心疼就突然间一发不可收拾。

挣起身翻出一支笔一页纸,看着肖涵混乱不堪的睡容,肖扬咬咬牙,在一片昏黄中臊着一张脸写下了一句话:肖氏计算法则:心疼=爱。然后仔仔细细地,把那张纸对折好放在了肖涵枕边。

番外-肖涵

摇摇晃晃的滑行了一程又一程,火车终于进站了。窗外早已夜幕低垂,只有巨大的站牌亮的恍如白昼,站牌下是些许脚步匆匆的旅人,踩着旧年的尾巴往家赶。
一下车,就是一阵寒风扑面。
“哈,好冷。”肖扬跺跺脚,呵出一口白气。
“东西给我,你把手揣兜里。”
看看肖扬手上的手套,我把东西递了过去。
夜有点深,偌大的车站空旷的有些清冷,行李箱拖在地上的骨碌声也就越加的清晰起来。
“累死我了,总算是到家了。”
“嗯。”
“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啊,亏得我让你多穿点你还不听。”
“我这不是穿了吗。”
“那大衣顶用吗?”
“怎么不顶用,再说一会儿就到了。”
“每次我回家,我妈都会煮一大锅面条,夏天凉拌,冬天就热腾腾的吃。今儿这么冷,待会儿你一定得多吃几碗。”
我笑笑:“嗯,知道了。上车饺子下车面么。”
招了俩出租车上去,车子便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洒下一路孤独的喧响,直奔目的地而去。
“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我应了声,看着车前昏暗的马路,两边一排排的路灯飞速的闪过。
黑暗中,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腿上,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暖暖的。
“喂?妈妈,嗯,我们到了,出租车上呢。嗯,知道啦!嗯,好的好的,一会儿就到了,嗯,拜拜。”
握着的手紧了紧,回过头,肖扬的笑脸就在眼前:“我妈把面条煮好了。”
我笑笑,反手握住他。

刚按响门铃,门就开了,肖扬母亲的笑脸出现在门后。
“可算回来了,来,快进来!冷吧外面?”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却已多年不见。从满头黑发到两鬓斑白,似乎也只是瞬间的事情。我们,已过而立了,却只能对父母说,对不起。
“阿姨。”我绽开满面的笑容,双手奉上千挑万选的礼品,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对不住老人家,暗地里扣下了他们的儿子。
“哎呀,小涵,你怎么还买东西了啊,太见外了。”
“不见外,过节呢吗,应该的。”
“你就收下吧妈,别客气了。”肖扬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往他妈妈手里一塞,就想拉着我往里走,我忙把手一缩,躲了开去。
肖叔叔站在客厅门口,笑呵呵的看着这边:“肖涵啊,快进来坐吧,别管你阿姨了,先进来喝口水吃点东西。”
“哎!肖叔叔。”我应着,跟在肖阿姨身后走了进去。
热面条已经摆上了桌子,肖扬的父母不停的关照着儿子招呼着我,热情而亲切。不一会儿肖帆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熟食,刚刚却是下楼买吃的去了。从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父慈子孝温馨和睦的家庭,如果可能,我不想打扰他们,一点也不想。
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汤,我努力的笑着。

“肖扬,你爸妈真热情。”我趴在床上,看着肖扬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丢进衣柜。
“那是,我爸妈向来好客。你要洗澡吗?”
“不了,”我摇摇头,“我回家再说吧。他们可真疼你。”
“去,里边点,我也不洗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
“什么?”肖扬把我的脸从枕头上抬起来,“你孵蛋呢啊?”
“我说你真懒。门插了吗?”
“没。我在家从来不插门的,突然插上会不会很奇怪?”
“哦。你爸妈早上几点起床?”
“六七点钟吧,不过我在家一向睡到八点的。”
“哦。”我翻出手机,定了七点的闹铃。
“你不用定表,没事儿。”
“不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
“唉,有我呢,你多睡会儿真没事儿。”
“嗯。”我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两眼一闭,“我困了。”
“那就睡吧。”
身边一阵窸窣乱响,床一陷,灯就灭了。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我往上靠了靠,肖扬的胳膊就搭了过来。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自己被吻着,立刻有点清醒,我赶紧往后一缩。肖扬的胳膊紧了紧,拍了我两下,轻声道:“没事儿,睡吧。”话音落下的时候,我似乎也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却不记得自己有听见闹铃。心里一惊,发现肖扬还在旁边睡着,也就轻轻松了口气。找到手机一看,还不到七点。取消了闹铃,却再也睡不着了。依旧躺着,躺在肖扬身边,被窝里如此温暖,暖得让人懒得动。
一直躺到七点多,门外还是静悄悄的,肖扬却慢慢醒了。
“起床么?”
“几点了?”好像每天早上刚醒的时候,肖扬的声音都哑哑的。
“七点十三。”
“哦。”肖扬的手在被窝里放在了我的腰上,“还早,躺会儿不好么?”说着就又闭上了眼睛。
“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回家。”
“嗯。”
“初二早上我就直接回去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多呆几天吧,不用急着回来。”
“嗯。”
我还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也许在A市的时候,我还能问问肖扬我们倆的事儿还能瞒到什么时候,但现在,躺在这张温暖的床上,我却什么都不敢问了。就像网上聊天的时候,我能拐着弯儿的给哥哥灌输同性恋的信息,等到今天见了面,我却是不敢提一个字的。越是接近,就越是害怕,何况,又是年关了。

出去的时候,肖扬的父母刚从早市回来,拎着一堆的蔬菜水果。我自然马上就冲过去了,接过东西,跟进厨房,洗菜切菜,闲话家常。一个儿媳妇该做的事,我要一件不落的做到,儿媳妇做不到的事情,我一样得努力做到。博得岳父岳母的好感,将来,肖扬会不会少遭点罪?
可是,我根本就没插上手,把东西拎进厨房就被肖阿姨赶了出来。肖叔叔在看早间新闻,肖扬在旁边坐着。我哪怕是想给肖扬他爸沏杯茶,都没有动手的资格。算了,陪着看电视吧,物质的不行就来精神的。
“来,肖涵,过来坐,让你阿姨自己忙活就行了。”
“哎。”巴巴的跑过去,坐在肖扬旁边。
陪着肖叔叔聊天,虽然很随意,但还是感谢有肖扬在旁边帮衬着。真相没有出现的时候,世界永远是美好的。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在这样平和的早晨,一边闻着厨房肖阿姨做饭的香味,一边和肖叔叔聊天谈笑,耳边响着的,是响了十几年的电视机的声音。
早饭上桌的时候,肖帆刚从房里出来,睁着一双睡眼,顶着一头乱发。虽然他已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可我还是想说,幸福的孩子。

曾经破败的车站,好像正在破旧立新,高高的吊车抻着膀子跟冻住了似的干站着。我以前经常光顾的火锅店还在车站对面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就是老早说的要请肖扬来尝尝的话还没个着落。
慢慢地走回家,才发现不止是车站,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新建的楼房,层层叠叠的遮住了原来的天空,衬的我家所在的小区都有些破旧了。一进家门,就突然觉得有点疲惫,在自己的房间里躺躺,就想起了肖扬的那张床,虽然一样的软,可还是有些什么不一样。就像面对肖扬父母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无地自容。

哥哥自从结了婚,没多久就搬了出去,好在和爸妈就在一个小区里,来往照应着倒也方便。我一回来,哥哥一家子自然都过来了。七岁的小侄子热热闹闹的跑进来,嘴里直嚷嚷着爷爷奶奶,见了我,就爽利的叫着叔叔,大眼睛炯炯的盯着,却是微微止住了步子。毕竟又是一年了,孩子们总是整日价忙着开心,万事无挂碍的,对叔叔的概念恐怕仅止于手中的糖果了。
小侄子一来,自是一番热闹。妈妈一边乐呵呵地应着嫂子略显唠叨的阻拦,一边忙不迭的拿出橱里柜里的瓜果零食给小孙子吃。虽然过于宠溺了点,可看着爸妈对孙子的疼爱,我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松口气的,似乎借着侄子的光,自己的罪责就减轻了不少。然而,却还是自责的。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让年迈的父母操碎了心,每次想起来就恨不得自己没存在过才好。
早已是大人了,难得回家一次,就没有了任性的理由,没有了自顾自窝在房里的理所当然。陪着爸爸哥哥聊天,看着妈妈嫂子忙碌,就微微的觉得有些温馨。饭菜上桌的时候也得来点小酒,没有了外面的客套周旋,就连这酒都有了滋味。话题总是围着我和哥哥转的,似乎要把一年来的事情都详详细细的交待彻底了,才觉得真实,才觉得亲人还是在身边的。也总会聊到我的终身大事,这个时候,妈妈眉间的褶皱就会一年比一年深,爸爸也不再保持以往的乐观,有些忧愁的沉默着。我是很想每次都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说着不着急的,可总也做不出笑得开怀的样子。最后还得是哥哥嫂子说着乐观的话,把话题带过去。
难得的团圆饭,我每年都开开心心的样子,可每次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却总也睡不着,总恨不得把手里的烟狠狠的吸到肺里去,烫烫的烧出一个洞来。

三天的假期,真的很短。只不过吃了几顿饭,只不过聊了几次天,只不过看了场晚会,就结束了。三天的假期,却也好长,抬眼就是爸妈苍老的脸,就是小侄子活泼泼的欢笑,就是莫名的沉重。三个日夜,简单的行李还没有完全打开,就该离开了。
离开前的那天晚上,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我转过身去,就看见妈妈站在门口。
“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进儿子的房间,也有了敲门的顾虑了呢?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几点的车来着?”妈妈走到床边,抻抻床单,顺手叠起散在床头的衣服。
“也没有多少东西,都收拾好了。火车是十点半,汽车八点半左右上去就行。”
“那些咸蒜带了吗?我从腊八就腌上了,你爸老想吃我都没让。”
“没呢,怪麻烦的。”妈妈总说我爱吃腊八蒜,尽管我早已不记得自己什么年月的时候说过这种话,可每年回家,总会有酸酸甜甜的蒜瓣盛在碗里,放在桌上,等着我偶尔的临幸。
“那有什么麻烦的,洗干净了找个袋儿装着就行了,一会儿我给你弄去。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吃点,不想吃就放着,反正也不怕放。”妈妈絮絮的说着,“你的东西怎么老这么乱扔,你在A市那屋子里得乱成什么样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收拾的时候就得收拾,要不然哪能见人啊。还和人家肖扬一起住,人家就不笑话你?”
“才不会,我可没给您在外面丢人,我那屋子可是人见人夸的!”
“光知道贫嘴!要真那样倒是好,可也不能总这么着啊,你什么时候也能给妈领一个媳妇回来……”
“妈……”
“你看小铮都快七周岁了,再长长可就该上小学了,将来他这堂哥当得倒是实在。”
“……”
“算了,”看看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妈妈转身朝外走,“我去给你弄蒜去,也带给你那个同学尝尝。”
妈妈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半又关上了,就背对着我站在那里,有些犹豫的说:“我也就是唠叨唠叨,你也别太计较。反正该来的早晚会来的,这对象也不至于老找不着,你要是有什么琢磨不透的也别紧琢磨了,顺其自然的安心过日子才是要紧……”
我坐在那里,没看妈妈的背影,也没敢低头,就怕有点什么不争气的流出来。盯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来着?却听见门开了又关上了,妈妈的脚步声渐渐的走远。
仰的久了,脖子有些酸,我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看着没了一丝儿蜘蛛网的天花板,干净的有些过分。又是哥哥扫的房吧,他总是这么干净认真又孝顺。从小懂事,不让爸妈操心。就连结婚了,也不肯搬得太远,生怕照顾不到。不像自己,一心只知道往外走,走的远远儿的,好把爸妈扔在脑后,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是个孤儿该有多好。自由自在。真是该死。

早上是被手机吵醒的,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想着按停了它,却发现不是闹铃。
“喂,懒猪,起床了。”
“嗯……”是肖扬。居然叫我起床。眼睛还没有睁开,嘴角已经忍不住的扬起。
“快七点了,快爬起来看看咱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什么咱妈……”
“今天不怎么冷呢,不过你还是多穿点儿吧,没准晚上到了A市就冷了。”
“嗯。”
“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往被窝里缩了缩,好暖和。
“起来那就快点穿衣服吧,别冻着。”
“嗯。”
“那我挂了啊,你快穿衣服。”
“嗯,拜拜。”
挂了电话,我才慢慢悠悠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三天,我和肖扬没有通过电话,除夕晚上拜年电话打爆了的时候,我和肖扬也只是发了一晚上的短信。辞旧迎新,真的忍不住想要和重要的人一起的心情。可不知道哪一年,我们才能光明正大的靠在一起看俗到不能再俗,却又不看不爽的春晚。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勇气,让肖扬站在爸妈面前。
走出房间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我刚坐下来拿起筷子,哥哥就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着今天还好不那么冷了,待会儿等车不用挨冻了,又说我也还没吃饭呢,等我去拿双筷子。到车站就短短几步路而已,哥哥还是来送我了。
吃饭走人,爽快利落。似乎到了离开的时候,反而没有了留恋的心情,或者说是没有了留恋的勇气。下楼的时候,爸妈一直站在门边,却连目送我走远的机会都没有,短短的十几节台阶,十几秒钟的时间罢了。
在车站一边等车,一边和哥哥聊着最近几年县城的变化,正感慨着经济发展之迅速,汽车就摇晃着进站了。站起来,接过哥哥递过来的行李,说声我走了,哥哥就握住我的胳膊,说好好照顾自己,我笑着点点头,嗯。
说是不冷了,可毕竟是冬天,北风一吹,人还是会忍不住的瑟缩。我坐在车里,看着哥哥执著的站在车外不肯走开,看着哥哥转身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我的心里一阵阵的暖,一阵阵的酸。想着闭上眼睛吧不要看了,却又舍不得偶尔目光相遇时,哥哥暖暖的笑。

回到A市的时候,又是晚上。早早的在路口下了车,我一个人慢慢的往前走。肖扬不在,我也不用着急回去。一个人沿着街慢慢的边走边看。就像是在游荡。
看看没有无人的街道,看看贴满了春联的商店,再看看满地鞭炮的碎屑,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空茫。这日子,真他妈没劲。
还是很快就到家了,打开门,满屋子的清静。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一个人晃悠来晃悠去,无所事事。知道应该打个电话报平安,给爸妈,给肖扬,却不知怎地,就是不想立刻听见他们同样温柔的声音。可到底还是打了。妈妈的嘱咐还是有些唠叨,隔了电话线却有些难免的遥远。肖扬说冰箱里还有半只烤鸭呢你记得吃了它,水电费恐怕该交了你别忘了……同样的距离,他却好像就在我身边。好像抬起头,就能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他的身影。肖扬,你回来吧,我想你。我在心里轻声的说。可是出口的话,依然是在家多呆几天吧,多陪陪爸妈,多尽尽孝道。
开机,上网。逛着乱七八糟的网站论坛,看着乱七八糟的帖子,却越发的觉得空虚。隐身挂上QQ,哥哥正在线。
〔到了〕
〔哦 A市冷么〕
〔还好〕
〔你在家好像过得不怎么痛快啊这几天〕
〔没有啊〕
〔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的。我在心里说。却只能丢个笑脸过去。〔能有什么事啊〕
〔犟鸭子嘴硬 你是不是被找对象的事整得特郁闷?〕
〔呵呵 被你看出来了〕
〔那是 可我怎么觉得你郁闷是郁闷 却不怎么上心呢〕
〔大概是懒得上心吧 算了 不聊这个了 我下电影看呢〕
〔这可不能发懒啊 我追你嫂子的时候可勤快了 不勤快可追不上的啊〕
〔呵呵〕
〔真是 下的什么电影〕
〔断臂山〕我发现在网上说谎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看过吗〕
〔没 但听说过 好像是同性恋的吧〕
〔嗯〕
〔你好像对这些人的存在挺认可的〕
〔根据马克思辩证主义理论 事物的存在不是绝对的 这就是说 有异性恋存在 就有同性恋存在 而且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的手有点抖,我从来没这么直接的向哥哥表达过这么明确的立场,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呵 义正言辞〕
我心虚,却只能丢个胜利的笑脸过去。
那边久久没有反应,我渐渐的放下心来,去各个网站上溜达。等到QQ的叫声再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你该不会是吧〕
〔什么?〕
〔同〕
我的手一抖,慌了。其实老是在哥哥面前提起这个话题,老是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非是想让他能慢慢的接受这个群体的存在,进而或许有一天,他知道我的性向的时候,不至于打击太大,甚或是认可。可是,我却不敢说,真的不敢说。
盯着电脑明晃晃的屏幕,我很想它立刻掉线,哪怕是死机也可以。可它就那么静静的亮着,安静的吓人。
〔如果是呢〕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动起来的,可它利索的把那句话送了上去。如果,是呢?
对话框安安静静的没有反应,静默,如同时间的停止。
然后,它突然就亮了。
〔开玩笑吧 真的假的〕
一瞬间,紧绷的弦断了。我感觉自己立刻松了气,就像饱满的气球破了一个小孔,迅速的瘫软下去的那种松气,满带着绝望。
〔当然是〕我机械的敲着键盘,〔开玩笑的。〕

哥哥早就下线了,我坐在电脑旁,发愣。
我还清楚的记得,有一天早上,当我从宿醉中醒来,忍着欲裂的头痛与灭顶的晕眩坐起身的时候,肖扬躺在旁边睡得正沉,闭着的眼睛下晕着淡淡的青黑。抬起手,我想抚摸一下他疲惫的脸,却只是轻轻地抬起又轻轻地放下。然后,就碰到了那张纸。随手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就映入眼帘:肖氏计算法则:心疼=爱。
那一瞬间,心里一阵空白,然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晕眩兜头袭来。
我还记得,肖扬醒过来时见我怔怔的看着他,先是一愣,接着就迅速的转过了头,可他的耳朵却瞬间就透了红。
我还记得,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忧伤所有的心酸在那一刻全都化成了满心满心的柔软。

肖扬还没有回来,我对着电脑上肖扬的照片说:肖扬,我好爱好爱你。肖扬,我绝对绝对不要放开你。

虽然,悲伤像潮水一样透遍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后记吧?
终于写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直以来忙着别的事情,当然也是由于心怯,许久没来JJ,好容易鼓起勇气来看看,顿时满是心虚。虽然喜欢看这篇文的大人不多,但哪怕有一位大人催番外,就让我无比惭愧。
贴文的最初,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只要有一位大人留言,我就回复一个。可真有留言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光说谢谢总觉得不够,只能恨自己口拙。总之,非常非常感谢看文的朋友们尤其是留言的朋友们,正是你们的鼓励让我坚持到了最后!
鞠躬~~~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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